城市口红
2016-03-10吴荣国
吴荣国
冬天的风有些割人。根叔和根婶一前一后从剧院里出来,本能地缩了缩头。俩人站在剧院广场前,望着眼前这灯光闪烁富丽堂皇的建筑,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根婶说,里面真暖和哦。
嗯,是暖和得很。根叔应道。
好看吗?
好看。
我是说台上那些闺女好看不?
好看。根叔说,又补了一句,你也好看。
你瞎话呢。根婶推了一下根叔。
下次有啥戏曲的票,东家给你,我们就来看。这啥音乐会的,我们还真看不明白,就不要了,我们来看是浪费。根叔说。
根婶在城里当保姆,叫雇主为东家,根叔也这么叫。
我哪晓得是音乐会?东家把票给我的时候,我高兴得不得了,没问是啥呢。
根叔说,不怪你。好歹我们也晓得了啥是音乐会,过年回去跟大伙儿说,音乐会,晓得么?那家伙……那场面……还不羡慕死他们?
根婶得意地笑了,说,那是的。
公交车还没有来,根叔说,老婆子,走回去。
走,走起来就不冷了。根婶说,今晚不去看工地啦?
不去了。根叔说,为了看这个音乐会,我请老林给我代班了。
两人离开了剧院,沿着人行道向他们在城里的出租屋而去。路过古城墙时,根叔说,到城墙上遛遛?
那上面风大,又冷,到那看啥?
听说市里夜景好看。到城里来还真没看过呢,今晚这机会正好。走,看夜景去。根叔说。
依你。根婶答应道,往根叔身边靠了靠,手握住根叔的手,往城墙上走。
女儿今天来电话了,叫我们年底干结束,就别再在城里打工了。根婶说。
不听她的。
女儿说,儿子也是这个意思,姐弟俩商量的主意。
我心里有数。根叔说,只要他们有这个孝心就够了。我们俩虽说都快六十了,现在这个年龄也不算大,儿女又不需我们操心,闲着也是闲着,能挣点钱就挣点,到实在干不了就回家养老。是不是这个理?
根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站在城墙上,夜晚的城市尽收眼底。相比白天的喧哗和吵杂,此刻,清静了不少。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一辆车接一辆车,车灯的光相连,形成一条条银色的河流。这些光和路灯的光以及各种霓虹的光从地面映射到空中,变成了橘红色,向四周漫溢过去。
根叔想起了刚刚看过的音乐会上的女孩子们和平时在大街上走动的女孩子涂得红红的嘴唇,对根婶说,老婆子,你看,这天空上的光,怎么成红红的色了?好看呢,多像那些闺女涂在嘴上的口红啊。明天我也给你买一个。
我才不要,都老太婆了。
啥老太婆?在我眼里你还和年轻时一样。
根婶的脸红了,真的和刚认识根叔的时候一样,她没想到,这个和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平凡的老头子,在这个平常的夜晚,说了一句这么浪漫这么富有诗意的话。这是她一生中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美最中听的话,她想,这辈子嫁给他,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