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闪过的夜晚

官学明

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在我家地下室。打开门，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叫声，细听，这声音来自一个旧沙发下。儿子一阵惊呼。我忙阻止，不要轻举妄动，怎么特务潜伏到我家来了，什么玩意儿？

搬开旧沙发，我惊呆了，是小猫咪，毛茸茸的，还没睁眼，身子颤动着，相互偎依在一起，一共五只。哎呀！这猫跑我家生儿育女来了，从哪里来的呢！我抬头看到那个小小的窗口，明白了，是从窗口跳进来的。

看到如此可爱的小猫咪，儿子岂能错过他热爱小动物的天性。我说先放地下室，老猫还会来喂它们的。

儿子不同意，他说什么也要把小猫咪弄到楼上去。

我们只好找纸箱把它们搬到楼上。儿子急急忙忙去超市买来奶粉。他不会喂，又上网去查询喂养小猫咪的信息。小猫咪的嘴很小，用婴儿的奶嘴是不行的，他又找来了针管，用气门芯给小猫咪做了一个“奶瓶”。他不让我帮忙，非要亲自喂。他把制造的小小“奶瓶”放进小猫的嘴里，看到小猫咪吸起来，他兴奋的喊我快过来看，像在和我分享一个大大的快乐。看到儿子的样子，我想到八年前他的降生，我也像个快乐的孩子一样喂他。原来，从远古以来，人类的爱始终流淌在血液里，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有做父母的天性。

儿子有了这几个小猫咪，一下子开始忙碌起来。早上，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喂小猫。中午晚上他都要亲自喂小猫咪。空档儿，他就和我讨论猫的事儿。他问我小猫咪什么时间睁眼？什么时间可以断奶？什么时间可以自己吃食？我摇头说，这些我都无法回答你。他很失望，然后到网上查询，并把答案告诉我说，你记住，以后我还会考你的。

妻子从外面走进来，说，你们爷俩做的好事。我刚开地下室的门，一只花猫恶狠狠地看着我，嘴里呜呜地叫，好吓人啊！你们抢了人家子女，人家找上门要孩子了。你们抢的是猫。要是孩子，你们就犯法了。我看着儿子，说，坏了，老猫问你要孩子来了！

儿子两眼瞪着我，问：你说怎么办？我想了想，说，你抱上来的，别问我，你自己决定。儿子想了半晌对我说，不给。

我说。随便你。说完，我转身回书房。

一会儿，儿子推门进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说，爸！我琢磨了半天，你看小猫咪现在跟着我们是苦了点，可是等它能吃食跟着我们就享福了，吃鱼吃虾的。跟着妈妈，现在吃奶，是好的，可是将来就是一只只流浪猫啊！说不准哪天吃个死耗子就完蛋了。

我摸摸儿子的头，说，按你这个逻辑，有很多千万富翁，没有子女，他们家庭多好，孩子跟着他们吃喝不愁，丰衣足食，未来求学，结婚生子，房子车子都不愁。能把你给他们吗？

儿子说不过我，就气呼呼走了。我感叹，人类有了爱的同时，贪婪的本性也会流进血液里。所以，需要后天的教育来改造。后来，妻子的一句话让我震撼，她问我，你为什么不把小猫咪夺过来，送到地下室。我说，我这么做怕儿子会闹啊！我可受不了他。

妻子告诉我，那也是我的贪婪，为了取悦儿子，甘愿用几个可爱的小生命为代价。我苦笑，你难道不是吗？我没说。怪不得有人说，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有罪的。

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小猫咪开始不吃奶了，还拉屎，在小纸箱里搞得满身都是，臭气难闻。儿子这下慌了，来找我商议对策。我故意不理他。他死缠住我不放，我说，送回去。只有在老猫的照顾下，小猫咪才能健康成长。知道他舍不得，可是他没招儿了。

儿子和我一起把小猫咪送回地下室。我告诉他，猫家族有个规矩，发现小猫咪被移动过了，就要搬家了。猫妈妈会来叼走小猫的。当它发现猫咪少了时，每天都到丢猫咪的地方查看。

儿子不放心，他就要亲眼看着小猫咪被猫妈妈叼走。夜黑了，我喊他上楼，他不理我，还在一旁，两眼死死盯着窗口，等待老猫的到来。起风了，我们坐在楼下隐蔽的地方。他问我，猫妈妈会来吗？我说会吧！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又不想让孩子失望。

一道黑影从远处而来，非常敏捷快速，如一道闪电。身子轻轻一跃，便蹬上了窗口，它往里张望片刻，然后就跳了进去。

儿子惊呼，猫妈妈出现了。一眨眼，黑影从窗口跳了出来，太快，又是晚上，我们根本看不清楚它有没有叼走小猫咪。儿子跑进地下室，发现小猫少了一只，他激动的抱住我，满脸是泪，他哭泣着说，叼走了！叼走了一只，小猫有救了。小猫不会死了。

我的心也被儿子搞得柔肠寸断。我说，放心了吧？我们回家吧！儿子点点头。

一晚上儿子都没睡好，天刚亮，他就早早起床，跑到地下室。片刻，他又快乐的上楼，高兴的在屋子蹦蹦跳跳，说，小猫咪让猫妈妈全接走了。我激动地看着儿子，想，人类和动物因为有了爱，有了这种单纯和力量，才能够生生不息，一代一代传下去。

次年的春天，我和儿子在花坛看到一群小猫在那里戏耍，它们很可爱，也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