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与白天鹅的村庄（组诗）
2016-03-09唐国明
唐国明
秋天深了
秋天深了，我老了
我在风中梳理白发
白发如雪落下
秋天深了
我的一切埋在了树下
我的村庄是一只空杯子
我住在这只空杯子里
无比痛苦也无比幸福
我无数次醒来
我的杯子破碎
没有空杯的我
无比憔悴
我是血肉模糊的火把
我奔跑在黑夜的大地
我照亮了在沉睡中的村庄
村庄村庄
村庄里住着的人全是火光
这样的梦
在修筑房子的父亲在修筑我的梦
我的梦被父亲修筑成了天空
在我睡梦里的父亲在修筑他的乡村
我在梦里从他的村庄打马而过
父亲老得如一棵树在他的村庄挺立着
我如一股风从他的原野上吹过
我不可以停留，我怕我的父亲两手空
我已习惯
似乎一切软化了
太阳以光保持它的锋芒
我的月亮如花把世界装满
星星以流泪的方式滚满天空
我已习惯这样
如梅影竹斑冷静而恒久地观看
让眼光如血涂满
涂满麦地的苦难
村庄
村庄是一座声音的粮仓
最好的声音粮食都被村庄收藏
村庄站在高高的天堂
向全世界发放声音的食粮
村庄放弃天空
一夜成为了大地的太阳
我站在市寸庄天空的裙子下
用一双诗的手掌
捧着村庄这座声音的粮仓
捧着村庄这座上天筑造的音乐天堂
几千只乌铺天盖地成一对翅膀
插在了村庄的身上
村庄这只鹰
村庄这个音王
让所有的泪与所有的鸟
自由飞向村庄收藏月光音乐的远方
今夜
今夜的山坡长满了森林
今夜只有风雪在敲打我的门
今夜的风雪何时能停
何时停下来敲开月下的门
一辈子的月亮
她穿着水做的衣裳
无声的挂在天上
她用风告诉我
她是我一生的月亮
她是我一辈子的泪筐
她等着我
回到一个叫天尽头的地方
回到月白色的村庄
领着儿女
披着水做的衣裳
在苍天这块田上
种上一种植物
种上一株只结太阳果实的大树
种上一些只开花朵的阳光
每一个今夜都不想这样
今夜我不想看到月亮
今夜我看不到村庄里的妈妈
今夜我看不到我的村庄
更看不到你这轮在我心中珍藏多年的月光
今夜你没有翅膀，今夜你飞不上月亮
今夜你如同我一样，不想看天上
只是一个人坐在灯下，对着一只碗
对着碗里辛酸的泪光
对着辛酸泪光里想象的月亮
今夜我不想看天上，我不想看月亮
月亮是今夜他乡人的泪光
今夜，我不想离开我桌前的灯光
更不想在清光下吹响心中的忧伤
只想在清亮如水的月光下
做一个远古的月亮姑娘
白衣飘飘地观赏自己想去的天上
文字带我来到远方
我是一个小孩
爱看村庄的月亮
爱看雪白纸上的文字
文字带我走出了有月亮的村庄
文字带我来到远方
在远方，我还是那个，看月亮的小孩
还是那个村庄的月亮
远方与白天鹅的村庄
我离开自己的小屋
我离开我雪白的村庄
我来到了我的远方
梦中的远方空得如我落满灰尘的村庄
我在声音填满的空间
寻找梦想的村庄
到处像森林的树木一样
把每一寸空间已经填满
我又被挤回了我的白天鹅村庄
我的村庄白天鹅飞翔
天鹅飞翔的村庄就是我理想的村庄
我把我理想的村庄重新打扫一遍
我拾起我的鹅毛笔管
我黑夜耕耘在雪白的纸上
我白天耕耘在发黑的土地上
我坐在今夜的黑夜里
望着满天飞舞的芦花
村庄的心
村庄的心
如挂在村庄上的灯
永远平静
千年万年过去了
只有村庄一直倾听
倾听千年万年的风雨之声
九万里的远方
村庄随风从地上
被大风吹到九万里的远方
村庄从此成为天下人
每夜对故乡的张望
仰望
被雪铺白的村庄
晶亮如一轮月亮
我的老父亲老母亲就住在
这个冬天洁白的星球上
我在远方的人间
只能向心灵的天空仰望
仰望已离我千万里外
冰洁玉清的村庄月亮
布满血泪的市寸庄
泪从树林里流出来，泪从
麦芒上流出来，泪从
小径上流出来
血从手里流出来，血从
眼里流出来，血从
脚下流出来
我从苦海上游了过来，我从
苦海上游了出来
我爬上岸来，我的前面
还是一片海
月亮泪从那里跳出来，太阳泪
从那里冒出来
我的身子是苦苦的血泪，我的村庄
是血泪的村庄
我的身子是一座村庄
飘过了茫茫的海上
停留在我笔下洁白的纸上，停留在
芦花飘飞的纸上
我要寄给所有的人，我要
告诉他们
我出生在一个布满血泪的村庄
今晚，那些眼泪在遥远的天空闪亮
我在天空的泪眼下，我不忧伤
我欣喜于泪眼的光亮下
行走在黑夜梦想的路
我构建的市寸庄被丢弃在大海
我对村庄的构建，已付于一场惨败
我无脸面对天空，面对大地
面对天下的儿女，我更无颜面对你
我笑不出来，我也哭不出来
我已付于一场惨败
我的胜利是我逃了出来
我不再是那个经典的傻哥哥
我仍然是我天鹅村庄的天鹅
九十八只天鹅还在天鹅村庄，等着我归来
我走在大路上，我一无所有，我两手空空
我构建的村庄，已被我丢弃在大海
月亮鼓
我在村庄里打着鼓
天鹅们在鼓声里跳着舞
我围着火
我与天鹅们手牵着手
围着火围着火
这是丰收的季节
这是美丽的夜晚
我与天鹅们围着我心爱的小天鹅
天鹅们累了，双双走了
小天鹅陪着我
在月亮的白房子里
与我一起赤裸
与我一起敲着月亮鼓
敲着月亮这面小小的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