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如何设计《疯狂动物城》

张晶

迪士尼终于又回归了动物世界。

从第一部有声动画《汽船威利号》到《小鹿斑比》，动物大概是这间动画公司挖掘不尽的传统题材，但它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尝试 了。

“我最喜欢迪士尼动画的地方，就是那些会说话的动物的电影。”2015年8月，在加利福尼亚安纳海姆的迪士尼粉丝大会上，迪士尼动画首席创意官约翰·拉塞特（John Lasseter）如此推荐《疯狂动物城》（Zootopia）。

迪士尼任何一部动画电影如今都与这位习惯穿夏威夷花衬衫的人相关，他可以直接决定一个创意是否得到通过。在最拿手的公主电影《冰雪奇缘》和依靠漫威形象改编的《超能陆战队》上映之后，迪士尼动画终于像曾经的皮克斯一样，重新充满了号召力。相对于米奇和巴斯光年这些传统角色，这些成功的新形象，不仅给迪士尼带来了巨大收益，更代表了它的未来。

3月4日在北美和中国同步上映的《疯狂动物城》，正是它最新的检验时刻。它可能是迪士尼迄今最长的动画电影之一，片长达108分钟，制作时间长达5年。自2011年开始，近500人先后加入了制作团队。

接受采访的时候，善于制造魔力的动画师们并没有出现在加州伯班克的迪士尼动画总部。因为装修，他们搬到好莱坞北面的一个空间办公。这个由仓库改造的临时办公空间外面看上去像是个秘密基地，内部处处渲染着《疯狂动物城》的印记。

完成《魔发奇缘》之后，导演Bryon Howard一直在想象自己的下一步。他重新看了《小鹿斑比》《狮子王》等经典故事，想象如何能做出不一样的动物动画电影，和人类的行为特征结合更自然。他最终向拉塞特建议，或许可以让动物生活在一个没有人类的“人类世界”。挑剔的拉塞特兴奋地认可了这一想法。

这不是迪士尼第一次在动画中只有动物出场，但这些动物这一次有了更鲜明的人的特征。“每个人都会对动物有些自己的想象。”随后加入的另一名导演Rich Moore回应这些变化，“我们想借用动物的行为，来讲述一些人类世界的故事。”

想想BuzzFeed这样如今有影响力的新闻网站最初不过从猫猫狗狗的GIF图起家，以及YouTube和Instagram上层出不穷的宠物红人，就知道动物或者动物与人的关系这类话题或许可以讲个好故事。制造过小黄人的照明娱乐将在今年7月推出电影《宠物的秘密生活》，讲述主人离家后宠物之间的故事。皮克斯去年推出了《恐龙当家》，而《海底总动员》也将带来它的第二部。此外还有已经上映的《功夫熊猫3》和即将上映的《冰河世纪5》。

《疯狂动物城》讲述了在一个只有动物生活的现代都市，一只名叫Judy Hopps的兔子成为了一个一心想到大城市闯荡的警官。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1960年代诞生的形象侠盗罗宾汉。狐狸是兔子要追捕的对象，最后却戏剧性地成为它的好搭档。两个生活中的小人物，又一起获得了不寻常的经历—这些带有冲突感的情节，处处都可以折射出人类现实世界中的影子。

为了更接近人类世界，电影的场景设计也完全源于现实世界中的建筑。一些建筑需要容纳不同大小的动物，比如警察局。一些建筑则要适合特定尺寸的动物，如为不同动物设计不同高度的地铁入口。设计师使用了10到15种不同的呈现方式，最终确定了这个动物城市的整体面貌，这显然也受到迪士尼乐园的启发。

一部动画成功的关键之一，就是细节的合理可信。“我相信一点，要讲出最好的故事，最好的方式得多做研究。”约翰·拉塞特说。为了能真正理解动物的行为特征，整个团队花了整整18个月研究各种动物。他们先到美国奥兰多迪士尼乐园的动物王国考察。2014年9月，拉塞特又把他们派往肯尼亚待了整整11天。

“我们希望看到动物在自由环境下的状态，否则关在房间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迪士尼的角色设计主管Cory Loftis回忆道。

在肯尼亚观察到的所有细节直接决定了影片中动物的个性特征。角色造型主管Michelle Robinson发现，作为草原上最危险的动物，野牛会一直盯着你看—在《疯狂动物城》中，它被赋予了警察局长的角色—生气就会怒目圆睁。骆驼则要成群活动。兔子警觉的时候，会露出白色眼球。

“我们一直在讨论过去那些传统的迪士尼动物电影，最终发现，正是个性让那些形象令人难忘。”角色造型主管Michelle Robinson说。

让动物们真正生活在一个按照人类城市想象出来的现代都市并不简单。动画师需要令它们的形象、眼神、发型，甚至肌肉抖动方式都尽可能模拟人类。这为电影增加不少幽默成分，也意味着制作一个配角通常需要3周时间，而一个主角则要好几个月才能完成。

整个制作过程共诞生了19.7万张草图，依然遵循了约翰·拉塞特从皮克斯的Brain Trust带到迪士尼的Story Trust原则。一旦拉塞特为哪部电影开了绿灯，所有编剧、导演、故事总监要定期开会彼此讨论挑战，直到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

影片做出的第一个重要决定，是让那些习惯四只脚着地的动物站立起来—这要同时结合人体和动物的骨骼结构知识，让动物穿上衣服的形象显得自然，行动还得保持自如。最终电影为不同角色设计了各种身材和服装，整部影片大概设计出现了1000多种动物。核心角色都可以成为乐园和商店当中衍生品的原 形。

片中还大量采用了一项新技术Keep Alive（保持真实）。根据迪士尼一位动画师的说法，与之前相比，这项技术更加成熟，效果也更理想。所有角色都会微微晃动，一套模拟风的系统也能让树叶和树枝颤动。采用同样的技术，风在不同动物的皮毛上效果也会不同。

这些细微差异可能很难被观众留意。对每一帧的技术要求，都会以几何倍数增加成本，但也是动画领域最具创新的地方。迪士尼一直尝试用短片试验各种动画新技术，其新的动画作品《头脑特工队》的前贴片LAVA就运用了这些新技术。

为了重新找到创造力，迪士尼在十年前收购了皮克斯。迪士尼前任CEO迈克尔·艾斯纳说过，迪士尼和皮克斯唯一的区别就是约翰·拉塞特。他的价值完整地在《冰雪奇缘》和《超能陆战队》上体现出来。尽管对如今的迪士尼来说，其利润增长更多倚赖于漫威宇宙和《星球大战》这样的系列电影，但每部需要制作4到5年的动画电影依然是它的核心基因。

创意和灵感，才是拉塞特带给这间公司最大的价值。正像迪士尼动画和皮克斯动画现任总裁艾德·卡特姆所说的，“无论对视觉工艺多么在意，视觉润色多么无可挑剔，都没有一个好故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