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烟袋
2016-03-07江雪飞
江雪飞
夕阳斜入天际,一簇树影,一袋烟草,白烟萦绕,飘入鼻腔,透心清凉,带有草的苦涩。
粗健的虬枝延伸外张,迎着季节的交替,村边的古树下时时盘坐着爷爷佝偻的身影,凌跃脑海的便是他的一袋烟,缠绕着我无忧的童年。
爷爷,一个地地道道不曾离开那守护了一辈子土地的农民,有着银灰色的板寸头发,身体单薄瘦弱,身着一件如大地般的灰土色麻布衣,腰间始终系着一支带有烟袋的烟杆。
记得那时,每当临近傍晚时分,爷爷总会拿起那把我一心想得到的、在野草丛间挥斩的镰刀,反复地在磨刀石上磨着,然后到小径旁的野草丛间去割烟叶。那是一种形似玉米叶的大叶片,爷爷弓起腰,执着手中的镰刀,左手轻轻捏着叶茎,生怕弄坏了似的,只见一道亮光闪过,那叶子便脱离了承载它的茎秆。而我总是在爷爷身旁捉弄叶下酣睡的昆虫或撕折叶片。回到村中,爷爷细细地清理烟叶,用那被烟熏黄的手指顺着叶脉反复梳理直到满意为止,然后将其晾洗热泡后晒干磨碎,装在袋中,天天佩挂。
迷离的记忆里,日暮的红霞,苍老的树干总是印下斑驳的黑影。迎着夕阳,爷爷点起烟,白雾般的烟云弥漫在霞光中,迷蒙了双眼。背靠爷爷的一膝,嗅着爷爷那浸泡泥土与烟草的芬芳,心灵归于平静。风吹起泛着红薰如花的烟叶儿,带起烟云洒向远方,而爷爷的笑容在岁月的皱纹间隐显而出,那是满足的笑容,是爷爷生命中最美的点缀。
后来,父母因劳务减轻,有时间照顾我,便把我接了回去,这一离去便是数年。
到了中学,可能是青春期的叛逆,同学间的攀比,追求时尚,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面子,为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虽回到过老家,却也只是匆匆离去,心中开始讨厌起儿时我曾依恋的爷爷:讨厌他身上那件土里土气的灰衣,讨厌他那守旧不变的思想,讨厌他弄脏我的衣服。每次他想上前与我交谈,总是被我冷冰冰的眼神打消念头。我再一次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回头望去,隐约看见夕阳的余晖下,苍翠古松的残影旁,一个更加佝偻的苍老背影,一片弥漫的烟云。
暑假时,母亲告诉我,爷爷想我了,让我回去看看他。我踏上那回归的路,在距路口不远处,一簇树影旁,一个佝偻的老头和那永远悬挂在腰间的烟袋映入眼帘,夕阳打在他的身上,投下无限的沧桑。
我的心,不禁自责起来。映着红霞的归路上,我想起昔日爷爷牵着我在这夕阳下的身影。老人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腰背更加弯曲,皱纹越积越多,也越积越深,看向我的眼眸中充满了喜悦,但片刻又被不安所填充。我看到爷爷的变化,不禁泪水溢出眼眶,哽咽道:“爷……爷……我们回家吧。明天我陪你去割烟草,陪你看夕阳。”爷爷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眼角眉梢,铺天盖地。
当我再次离开,遥远的归途中,回首望去,依旧是那西去的斜阳,一簇树影,一个佝偻的老者,一个袋烟,一团清凉苦涩的烟云。
爷爷,你已成为我故乡的归依。
‖江苏省泗洪县淮北中学‖指导教师:杨园园 赵同宇
在作者关于故乡中的爷爷的记忆中,总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西去的斜阳,一簇树影,一个佝偻的老者,一个烟袋,一团清凉苦涩的烟云。”在他儿时的记忆中,有和爷爷一起在地里割烟叶的趣事,也有爷爷点起烟袋杆时满足的笑容,虽然生活清苦,但充满了爷孙相伴的快乐。而如今长大了的作者,已很少再去故乡、再看爷爷了,而留在爷爷身边的,唯有那杆忠实的烟袋,以致于那一团烟云,也显得那般清凉苦涩,不似往日的温暖。此情此景,作者内心里是有着强烈震动的,并感到惭愧和后悔,当他表示要陪爷爷去“割烟草、看夕阳”时,我们似乎也看到了爷爷脸上那铺天盖地的笑容,不禁为爷孙俩的重聚而感到欣慰、快乐。文章除了情感动人外,作者的文笔也颇为动人,尤其是在情境的渲染方面,那血色的夕阳,翠绿的古树,佝偻的老人,腰间的烟袋,清凉的烟云,都深深地植入了每一位读者的脑海中。
【适用文题】难忘的身影;关于故乡的回忆;心底总有一个画面挥之不去……(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