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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另一种眼光解读李佩甫
——从《生命册》看乡土文化*

2016-03-07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李佩甫乡土土地

刘 蕊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用另一种眼光解读李佩甫

——从《生命册》看乡土文化*

刘蕊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淮北235000)

作为“平原三部曲”的终结篇,小说《生命册》是对中原文化的一次全面、深刻的总结。小说探寻了乡土文化的观照下人物性格的转变和人的生存状态及精神状态。

乡土文化;土地;环境;植物

作为“中原作家群”的代表人物之一,李佩甫的小说多以家乡的平原作为叙事背景,讲述发生在广袤土地上的人和事。但和其他乡土作家不同的是,他的眼光并不局限于表现乡土文化,而是将关注点放在乡土文化观照下人物性格的变化上,透过人物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来剖析人物内心的矛盾及价值观的变化,并以此来挖掘乡土文化的意蕴和价值。《生命册》对准了处在文明冲击下的普通民众,关注他们的生活和命运演变的过程,用一个个具有代表性的生命个体展示出在那个特定年代下人物的生存及精神状态,通过人物的变化来思考乡土文化对人物性格的影响,从而显示出乡土文化的博大与厚重。

一、人与植物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其实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不同,所生长的植物也会有所不同。植物如同人一般,在不同的地域所表现出来的性质就会不一样。因此,从植物入手也可以看出一个地方所显示出的独特生长环境。为了展示平原文化,作者将家乡的植物写进小说当中,他曾说过:“我是把人当作’植物’来写”,将植物的某些特性和人物的某些方面进行联系,通过植物的描写来显示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人有生老病死,但唯一经久不变的是人们所展现出来的乡土文化精神,这精神如同传家宝一样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它将成为永恒,成为经典,是这片土地固有的精神标识。由此可见生长在平原的植物对于作者的意义,因为植物的根都在土里,这根如同乡土文化精神一般,无论时代怎样变迁,都无法将它割裂,它是属于这片土地的。

在平原上有一些植物,它们所说是飞来的,非本地的,但在广阔的土地上顽强的生存着,它们开花结果、繁衍后代,将根深深地扎在中原的土地上,而虫嫂是最能诠释这些植物顽强特质的人。她不是无梁村人,当嫁给了身体有残疾的老拐,便开始了苦难的生活。为了支撑起整个家,不惜牺牲尊严和名誉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的无耻行为击破了无梁人的心理防线,颠覆了传统的伦理道德,以至于她成了无梁村女人的众矢之的,背负起一生的骂名,连她的孩子都不理解她、原谅她。在她死的时候竟没有一个孩子为她送行,最后还是村民将她埋在了无梁村。尽管虫嫂这个人物受人非议,但不得不提的是她那顽强而坚韧性格和无私而伟大的母爱,正是因为她性格中的这些美好的品质使她能忍受巨大的委屈,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仍然坚持着,用扭曲人格的方式来换取温饱和孩子们的前途。作者将虫嫂设置成这样的一个人物显然不是让我们简单地评价她的对与错,而是将虫嫂作为一个典型来剖析当代农民的精神,通过她的成长变化过程,反映中原文化的独特生存环境,进而使读者能看清在复杂的社会背景下人性及人心。虽然虫嫂这种行为不值得我们同情,这也与淳厚、朴实的乡土精神相悖,但在了解隐藏在背后的辛酸和无奈之后,我们对这些形同草芥、生活在最底层生命个体肃然起敬。正是因为他们的顽强不屈,才为乡土文化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在面对生存的苦难、沉重的命运时,支撑他们坚持下去、开辟新路的正是这种精神,他们是在用生命诠释乡土文化的精神。

二、人与土地

对于世代以耕种为生的农民来说,土地对于他们的意义不言而喻。土地不仅是供给他们吃喝、维持生活继续的物质保障,从深一层来说,土地更是他们的精神寄托,是他们的根,它象征着家的所在,而这种根深蒂固的意识谁都无法割裂。在《生命册》这部小说中,“土地被虚化为一种背景,一种流淌在人们血液里的根性。就像植物从一片土地里生长出,总会带有那片土地的印记一样,在一片土地上成长成熟的人,一生都会烙下那片土地的气息。”[1]正是因为如此,要想全面了解小说中的乡土文化就必须要从人与土地的关系去考虑。而小说中的人物对于土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部分人是固守着土地的形象,另一部分是背离土地的形象,而我们将从这两部分人入手探讨他们在坚守或背离土地时的性格变化及心路历程,从中探察出蕴含在里面的乡土文化的力量。

(一)坚守乡土者

土地是博爱的,它能包容任何一个投奔它的人,给予他关怀与温暖,使他有家的感觉。在小说中,虽然老姑夫蔡国寅并非无梁人,但他决定要娶无梁姑娘吴玉花时,他就决定要放弃军人身份,随她一起扎根平原。无梁村给予蔡国寅的不仅仅是一个老婆、能决定村子大小事务权力,更是那淳朴、善良、厚道的文化品格。看到吴志鹏无人抚养,他就挑起大梁,让各家各户出一口粮食,将襁褓中的婴儿抚育成人。当村里有上大学的名额时,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他一手带大的吴志鹏,尽管家里人因为此事对他有怨言,但他仍旧毫不犹豫,集全村力量将吴志鹏送到了大学校园。他就像无梁村的精神领袖一样,无论大事小情,他都尽心竭力,无梁村也因为有他的存在,人人安居乐业。正如斯宾格勒所说的:“他扎根于他所照料的土地,一种新的感情也就自行出现了”,[2]蔡国寅与无梁村的关系就是如此。深厚的乡土文化将它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人们,而这些得到哺育的人们世世代代守护着土地,用自己实际行动表达着对大地深沉的爱。在面对城市金钱与名利的诱惑,他们不为所动,仍然不忘初心。

(二)背离乡土者

在小说中李佩甫将主人公吴志鹏定位为一个“背着土地行走的人”,他和那些一辈子守着土地没离开过家乡的人不同,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他离开过生养他的土地,去大城市追求繁华与富贵,但因为他的“背景”特殊,在经历一系列变形之后又重新踏上回乡之路。之所以把他作为一个背离乡土的形象,是因为在农村人转变城市人的道路上,他从内心深处想摆脱乡土带给他的种种制约,这种厌恶自己出身、否定自己的心理变化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对乡土文化的背弃。小说通过描写吴志鹏的成长过程,展现了他在经历遍体鳞伤之后回归乡土,寻找精神寄托和心理安慰。从背离土地到精神还乡,而这一系列的变化无不透露着乡土文化对他的影响,从而使迷失的知识分子找到一条精神救赎之路。

小说开篇第一句话“我是一粒种子,我将自己强行移栽进了城市”便暗示了主人公吴志鹏有一段痛苦的记忆。在这里,作者将吴志鹏当作一棵树来写,树是离不开土地的,土地给予了它生长的条件,而吴志鹏将自己“强行”移进城市,他非要在钢筋水泥的地面上扎根,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也就可想而知。他痛苦是因为他一厢情愿,他认为城市拥有比乡村更大的胸怀,那是先进文明的代表,那是时代发展的趋势,即使头破血流他也要放手一搏。因此,当他第一次进城,他是温暖的,他觉得这才是他今后的家,他扎根的地方。而然,他错了,他仅仅是被城市浮华的表面所欺骗,在这花花世界的背后蕴藏着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人们为了适应它所发生的一切变异行为。而今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证明了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进入城市之后,他受尽别人的白眼、讥讽,他内心开始挣扎,由此开始了从内到外的变形之路。为了适应城市,他去地摊上买“体面”衣服,改变走路速度,慢慢改掉农村人的行为举止,他想通过改变自身来达到转变为城市人的目的显然是行不通的,反而被城市的现实社会侵蚀得体无完肤,成了流浪在城市毫无根基的异乡人。在经历浮沉之后,在城市打拼数十年的吴志鹏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故乡才是他的精神家园,是他的最终寄托。唯有故乡不看重他是贫穷或富有,不在乎他的身份和地位,真正的从心底接纳他、包容他。那些背弃家乡、被城市抛弃的人们,土地对于他们是宽厚的,它不仅给予他们安慰和支持,同时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抚平他们的创伤,慰籍他们的灵魂,使他们在大地的怀抱中踏实地安眠,这是土地的力量,这是土地的伟大,这是故乡的魅力所在。

三、李佩甫的乡土文化

李佩甫的众多作品都是以乡土为题材,他喜欢把人物放置在广阔的平原上,就像他说的:“平原生养我的地方,是我的精神家园,也是我的写作领地。”因为熟悉所以在写平原上的植物、土地和人的状态的时候才能得心应手,才能写得深刻,直指人心。在作品中,作者“注意人化的自然和人文地理因素与文学地域风格之间更为深刻的内在关联,仍将背景置放在城乡二元结构的冲突下,书写着‘背负着土地’的乡土知识分子及其众多角色在大转型中的心灵痛史。”[3]城市作为先进文明的代表,它如同一盏发出光和热的灯,吸引着人们如飞蛾扑火般涌向它,即使有生命的代价也未能阻止人们前进的脚步。城市是金钱和富裕生活的象征,他们要做淘金者,要在城市立足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从而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式生活,究其原因是扎根城市不仅物质生活会得到提升,还能满足心理上需求,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虚荣所驱使的。作者通过《生命册》中吴志鹏,骆驼等人的遭遇将城市“吃人”本质刻画得一览无余。在作者笔下城市是邪恶的,是可怕的,“是从身体到灵魂吞没乡下人的怪物,它并不欢迎那些衣衫褴褛的乡下人,别说乡下人要走进他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便是侥幸进入它,也要在它的歧视目光下变异。”[4]很显然李佩甫对于城市的态度并不是很积极,在城市面前乡村具有很多闪光点,这是城市永远无法企及的。小说通过表现城市的冷漠来赞美拥有美好德行的乡村文明;通过刻画城市人的排外心理来反衬乡村人的善良和朴实。在城市文明和乡土文明相对时,他的感情是倾向乡土文明的。一方面城市文明显示出来的种种弊端不仅使仁厚的乡民变异,更重要的是城市的触角不断地深入乡村,这影响对于乡村是毁灭性的。在作者心中,乡村是心灵的家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乡土的神奇所在就是能“以一个归宿的形式消除人们‘在路上’的不安与惶恐”[5]。就这一点而言,乡村在城市面前具有很大优势。另一方面,作者生于斯长于斯,拥有深厚传统积淀的乡土文化对于他性格的塑造、人格的形成具有重大作用,因此,他对乡村的培育是怀着感恩的心理,对它的感情也是深厚的,从他的众多作品也可以看出乡土对于他来说是多么重要。在《生命册》最后,作为知识分子,作者赋予吴志鹏强烈的自省意识,尽管他背离土地,但在他的思想里乡土意识会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就是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乡土文化的魅力所在。一个人所生存的环境不再是就自然因素而言,它包含了这个地域的风俗习惯、语言文字、风土人情,所有的一切融合成为代表这个地域的文化,因此,人们也具有了这样地域文化的心理。在中原文化的养育下,吴志鹏具有平原人民一切的美好品质,这种乡村特质如同烙印一般,是抹不掉的,它已深入骨髓。正是在这乡土文化背景熏陶下,具有自省意识的他能够迷途知返,能够看清楚社会现实,能够在精神崩溃的最后时刻寻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当背离土地的吴志鹏回到故乡,摆在他面前的是他和故乡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无法重新融入乡土。尽管乡土文化对作者的意义重大,但作者在刻画知识分子在社会变革中的生存和精神的变化时并没有给他们指出一条明确的道路,究竟何去何从小说中并没有提到,这是处在时代变化中作者所面临的困境,也是作者对于乡土文化的重新审视。

[1]晏杰熊,周刍.人与土地的融合或背离——《生命册》中的人物群像[J].文艺争鸣,2013,(1):150~151.

[2] 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78.

[3] 雷达.重新发现文学[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4.

[4] 姚晓雷.灵魂的守护[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9.

[5] 南帆.冲突的文学[M].镇江:江苏大学出版社,2010.33.

2095-4654(2016)06-0094-03

2016-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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