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新潇湘文学的开拓力作
——南蛮大型诗集《水》叙评
2016-03-07蒋新红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永州425100
蒋新红(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永州 425100)
一部新潇湘文学的开拓力作
——南蛮大型诗集《水》叙评
蒋新红
(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永州 425100)
摘 要:诗人南蛮以“让诗歌大白于天下”作为追求境界,以“让思想冲破牢笼”作为行动纲领,数十年如一日致力于诗歌通俗化的创作实践。他新近出版的大型诗集《水》,为全国广大读者诗迷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同时也为 新潇湘文学开拓出了一条通向复兴的诗歌之路。
关键词:潇湘文学;南蛮;《水》;通俗
学长李鼎荣君笔名“南蛮”,其大型诗集《水》已于2014年5月由漓江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了,一时引起了业界的热议与社会的追捧。这部长达646页的诗集分9卷共收入近1000首诗作,如此厚重的一部诗集不仅是永州文坛的一个壮举,而且在湖南乃至全国也着实罕见。笔者拿到诗集后第一时间拜读,顿觉一股强劲的清新之风扑面而来;又经过一段时日的精读、沉淀与思辨,深感这是一部新潇湘文学在诗歌领域的开拓力作,最为弥足珍贵的是它为新潇湘文学开掘出了一条通向复兴的诗歌之路。
一 “让诗歌大白于天下”
南蛮,湖南永州冷水滩人,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让诗歌大白于天下”是他诗歌创作追求的境界,也是《水》“自序”仅有的一句话。他对诗歌创作理论深有造诣,难能可贵的是他跳出诗歌看诗歌,发现在我国古代所有的文体中诗歌是最通俗好懂的,而今诗歌则成了我国当代所有文体中最为难懂的。据此,新潇湘诗歌发展当务之急就是要由博学、玄奥、华丽、晦涩等歧途复归通俗;于是上追《诗经》下继白(居易)柳(永)便成了南蛮多年坚持不懈的创作追求,最终《水》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平实朴素,厚重高远
《诗经》是我国诗歌现实主义优良传统的源头。南蛮一方面是生活如诗,另一方面诗即生活,基于此诗集《水》内容真挚、情意饱满。南蛮把《水》、《母亲》这两首小诗,作为这部诗集的代表作题写在扉页三上。我们先来看《水》:“我的父亲老了/他年轻时为庄稼与禾苗/浇了几万桶水/那些水并没有消失/它们变成了地下水/变成了山之泉/江之源/河之波/云中雨/海之浪//我的父亲老了/他年轻时浇的水/依然鲜活”,再看《母亲》:“我的母亲/端着一碗水/在老屋里进进出出/我的母亲不懂得儒家文化/也不懂得物理学/但我的母亲懂得/把一碗水端平”。这两首小诗分别是写父母亲的,它们通过父母亲日常生活片段的截取和细节的透视,最后揭示的是自然真谛与生活至理,其彰显的是生活积淀之厚重。最后看《在永州·五十八》:“宁愿让人裸体/也不要让山裸体/宁愿让爱情枯竭/也不要让河流枯竭/宁愿让脸蛋抹黑/也不要让天空抹黑/宁愿让哲学消亡/也不要让鸟语绝唱/宁愿玷污黄金/也不要玷污良心/如果没有正义与公平/宁愿做狗/也不要做人”,它妙在于平直俗白言语中包裹着高远的情意——诗人的价值追求与人生理念。
(二)妙喻纷呈,别致易懂
赋、比、兴是《诗经》的三大表现手法,《水》对它们都有所承继与发展,而最为别致的是其中的比喻。首先,有的诗题本身就是比喻,如《湘江是我的手臂》、《桃花是我的酒杯》、《宋代是我的抽屉》等等,它们似拙实巧。其次,《水》诗篇中的比喻精妙绝伦。如(孔子和《论语》)“是中国文化的肾/”(《在永州》),“五岭天空/是我的篮筐/我用太阳投篮”(《五岭短章》),“谭群英养的蛇/像怀素的草书”(《美女蛇谭群英》),“钓线在它的耳边晃来晃去/他好像在给一条鱼打电话”(《湘江垂钓人》)等,联想奇崛与想象瑰丽并举。而最为高妙无比的要数集中的雅俗互喻了。如写李白狂笑与摇滚:“李白从来不微笑/李白只狂笑/李白的狂笑/是唐朝的摇滚”(《李白从来不微笑》),又如写央视新闻女主播李梓萌五官与押韵:“李梓萌的五官/像正楷一样工整/一笔一画/相互押韵”(《李梓萌赏析》)等,化新为熟于中外、古今之间,真可谓神思奇崛。一方面比喻是所有修辞手法中最好懂的,另一方面“比喻是文学语言的根本”(钱钟书),缘此《水》中的妙喻几乎俯拾皆是,其间解溶了诗人丰沛的才情与智慧。
(三)自然晓畅,含义隽永
白居易践行“歌诗合为事而作”,所以即便是邻居老婆婆也能听懂他的诗。在这方面南蛮也是高手,其诗做到了人人都能懂、个个愿接受。首先,南蛮诗篇从不矫揉造作,常在冷静客观的叙述中揭示生命的本真。如“裸体的不一定是花/但花必然是裸体”(《桃花集》),“女人最喜欢用衣裳/裸露自己的灵魂”(《女人与衣裳》),“江山是帝王的时装/时装是女人的江山”(《致吴佩慈》)等等,朴素之美和隽永之义共生,精深的观察、感悟与概述能力由此可见一斑。其次,南蛮往往在腾挪辗转间自然祭出画龙点睛之笔,其间往往包蕴着诗人深厚的生活积累与社会阅历。如“墨,很黑/笔墨,却很高洁”(《笔墨》),“只有人走错路/路从不走错门”(《东莞观路》),“面对食物/面对饭碗/谁能不低头呢”(《早晨即景》),“杜甫是唐朝的检修工/他的身体是唐朝的工具箱”(《杜甫》),等等。这些诗句既给人警示,又令人深思,妙在话中有话、弦外有音,言已尽而意无穷。晚清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论诗歌时说:“古今之大文学家,无不以自然胜。”上述两种情况,语言流畅自然,毫无雕琢之痕迹,义理融合其间。这样无技巧创作其实是大技巧,是大家风范的表征。
(四)格调反转,雅俗共赏
《诗经》中成就最高的部分“风”是各诸侯国民歌,《水》许多诗篇便具有民谣的特征,口语俚句不时点缀其中。如“刘邦那鸟人/其实很可怜”(《新霸王别姬》),“天空/一屁股坐在我的阳台上”(《在永州·五十二》),“风儿伸出温柔的手/拍她的马屁”(《湘江一瞥》),“女书/算个鸟”(《江永三叠》),等等。其中的俚语白话于戏谑中有闲适意与平常心,所以忍俊不禁地读完这一首首诗之后又让人幡然有所领悟,这便是俗中见雅与雅俗共赏。作者对诗歌传统审美格调的这种反转独出机杼——浅出而深入,其实是对人民大众生活情趣的深度回归。北宋著名词人柳永的词因反映市民的生活面貌而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他将词作的审美格调由“雅”变“俗”,结果是“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实践证明,这种通俗是超越时空与语种的:南蛮诗作《钓鱼岛》于2013年成功登陆美洲——发表在美国某华文纸媒上,为国外广大华人华侨所接受与喜爱;2014年一篇南蛮诗人短评发表在《中学生英语》双语纸媒上,并被收录于华中师范大学中学生英语阅读教材。南蛮及其通俗诗开始走向世界,宣告“让诗歌大白于天下”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当然,当代诗坛并不缺少通俗诗,现在口水诗泛滥成灾,梨花体等格式化诗体充斥网络,它们或言语散文化,或形式模式化,或内容简单、粗糙、浅薄,终让人不忍卒读。南蛮则很好地解决了当代通俗诗歌的这些弊端,殊不知《水》通俗背后是其精深感悟!这样,不但让诗歌回归民众做到了“让诗歌大白于天下”,而且综合表现了南蛮旷达而深厚的涵养。
二 “让思想冲破牢笼”
诗歌创作仅靠传承是不够的,唯有古今中外兼收并蓄,方可成就新的诗风诗体而越超前人。思想是行动的先导,“让思想冲破牢笼”(《国际歌》)是《水》扉页5的全部。如果说“让诗歌大白于天下”是南蛮为潇湘诗歌发展拟定的追求境界的话,那么“让思想冲破牢笼”则是其行动纲领。“让思想冲破牢笼”,就是要勇为人先解放思想,并投身到大胆求新的创作实践之中去。
(一)写作策略以“我”为主
李鼎荣君作为市府处级干部为官清廉,做人中规中矩堪为表率,也许读者会纳闷他为何取一个笔名叫“南蛮”呢?相信大多数读者从“南蛮”字眼中读出的是偏僻、落后与愚昧。关于这一点《水》卷二“多情的土地”中《南蛮(一)》、《南蛮(二)》、《南蛮(三)》)道出了个中原委:与众不同的是,李鼎荣君心中的南蛮之地是江山多娇、风起云涌而遍地英雄的。笔者还从“蛮”中读出了男性的雄强硬朗与野性放纵,这一点乃拜美国近代著名诗人惠特曼所赐。惠特曼创造了自由体诗歌,南蛮先生与太太刘翠湘教授对惠特曼其人其诗都深有研究,并深受其男性气质的感染与影响。所以,南蛮诗作诗情激越奔放具有“李氏”风范,言志抒情兴尽为止,焕发出独特的个性魅力。“我知道我是结实而健康的/宇宙间的一切都向我长流不息”,在惠特曼看来整个宇宙都是向他敞开的——“吾心即宇宙”,换言之我就是宇宙的中心,是为宇宙情怀。南蛮引用惠特曼的这一经典诗句作为其中一扉页内容,意在表明受其指引《水》具有大“我”风范。《水》中有的诗篇采用这种全能全知视角穿越时空、阅尽天地,《舜》、《桃花是我的酒杯》、《祭天》等诗作便是这种典型。而《水》中其余诗篇,也莫不以“我”为主凸现生命底色与人生特质,展现的是“自我”的“大宇宙”。
(二)突破写作领域禁区
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擅长取喻爱情写政治,但古今中外诗歌几乎都是谈“性”色变的,南蛮在《桃花集》这首长篇抒情诗中则突破了这一禁区,屡屡以女性身体的敏感部位作为喻体,令人不禁感慨南蛮作为“桃花诗人”实至名归。如“一树桃花把自己打开/就像一本书打开扉页/就像一幅画打开画卷/就像一个女人打开美丽的身体”,“点点桃花是春天的乳头”,“桃花是春天的供词/桃花为春天作证——/春天的处女膜/没破没破”,等等。南蛮拿性器、性事来写景、状物与咏史,其实是《水》中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如“太阳是圆鼓鼓的乳房/它从黎明的衣衫里喷薄而出”(《黎明的胸口很低》),“三亚是海南的屁股”(《海南行·六》),“珠三角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形/她每天都在孕育/每天都在生产”(《珠三角》),“李师师的臀部/是宋朝的沙发”(《周敦颐》),“月亮是刘邦的睾丸”(《汉代夜生活》),“床没有高潮/它只是忍受了高潮”(《床》)等等。其间涉“性”比喻往往点到为止,并不作深入细致的“色情描写”,所以又是通俗而不庸俗。更为露骨的是有的诗题便涉“性”,如《她的乳房像漏斗》、《一个女人向我打开她的身体》等。如若看完这一首首诗作,便会发现其写作态度和主题都是正大光明的;拿“性”说事,只不过是诗人表情达意通俗化的一种手段或谋略罢了。
(三)情趣表现庄谐相济
李白的《静夜思》、孟浩然的《春眠》、王维的《杂诗》、贾岛的《寻隐者不遇》等大白话诗今世广为诵传,其实古今一理,当代诗歌为人津津乐道的又何尝不是这种大白话诗呢?“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顾城《一代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北岛《回答》)等,莫不如此。不过,南蛮又在通俗化中加入了国外引进的一道情趣佐料——西式幽默,使诗篇又平添了一种俏皮意蕴。“我的斧头告诉我/自己的斧头自己珍爱/不要让别人掌握把柄”(《五岭短章》);“梦是人生的第二个版本,人生不可没有梦想。——切记,千万别做白日梦。”(《题月浪汉字书法艺术》);“睡眠是活着的死亡,梦是醒着的睡眠。没有爱过,等于人生没有送礼,也没有收礼。”(《在永州·323》);此等诗篇往往在结尾处别开生面,读来饶有兴味,十分给力。当然,读后最令人拍案叫绝的还是《怀素》这首小诗:“每次去零陵/我都要碰到鬼/鬼的名字叫——怀素//怀素是唐朝的鬼才/草书的魔鬼/每次打开唐朝/每次打开字帖/我都要被他吓一跳//毛泽东/一个最不怕鬼的人/唯独怀素/让他鬼迷心窍//如果写书法的人/不知道怀素/那就让他/见鬼去吧!”该诗亦庄亦谐,又虚实相生,幽默中蕴涵的敬佩与怀念情义也便因此而更显凸了。
“没有任何一种饮料/能超越水”(《孔子》),一方面水是无所不在极其普通的,另一方面又是一切生命不可或缺的。这个世界正因为有水的润泽、滋养与流动,才有万物的孕育成长,人生梦想才能扬帆远航。一句话,水是构筑我们生命与情思的基石,因此南蛮将自己的首部诗集命名为《水》。智者乐水、上善若水……也正因为南蛮用博大与激情拥抱自然、生活与社会,因此他的创作素材丰厚、成果丰硕并内蕴丰腴。那么,敢问润泽与贯穿《水》之“水”又是什么呢?据上所述正确答案应是南蛮的情意。
三 《水》中自有潇湘意
因潇水和湘江在永州境内汇合,永州素有“锦绣潇湘”之称。窃以为,潇湘文学由舜帝《南风》豁蒙以后,至唐宋两代达成鼎盛。该时期先后有元结、柳宗元、杨万里等文学大家前来永州任职,在他们的指引下永州本土又涌现出了怀素、周敦颐等文艺大师以及李郃、吴必达、乐雷发等状元郎,从而成就了潇湘文学的一段历史传奇。但有宋以降,随着我国文化发展重心北移,潇湘文学便迅速而长久地陷入了式微和沉寂,时至当代潇湘文学仍未走出其低潮与迷惘。“如果你收到我的夜空/请你拆封/你会读到/我的梦”(《美神·八十九》),可见书写潇湘新诗篇正是南蛮矢志不渝的文学梦!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中的这一诗句又是《水》其中一扉页内容的全部。于是,永州和湘江成了诗集《水》的两大题材:“永州”这一名号就是永山永水历史文化的集中体现,而母亲河湘江又源发于永州。其长篇抒情诗《在永州》共140章82页,笔墨简练,融情感与哲思于一炉,读来启人心智。而卷五“湘江散曲”35首共28页,则从不同角度与层面集中笔力抒写阅读湘江的各种感受,让人从中感受到自然的瑰丽、生活的温婉和亲情的厚淳。如果说诗集《水》中永州、湘江这两大题材的诗篇是以数量或篇幅取胜的话,那么它的另两大题材桃花、柳雯则是具有开拓性的了。《桃花集》蔚为壮观地长达297节1188行,桃花在古典文学中业已被定格了悲情基调与抑贬命运,在南蛮笔下桃花一举蜕变成了女人、爱情、诗情和画意等美好事物的象征。南蛮顶礼膜拜他心目中的女神——永州籍世界超模刘雯,其礼赞诗篇《美神——献给模特柳雯小姐的诗》共91节1000行左右,则成了我国模特文学的开山与奠基之作。“春风无限潇湘意,欲采苹花不自由。”在潇湘古典诗歌衰落之后,《水》是开放在锦绣潇湘的一朵奇葩,它让我们看到了潇湘现代新诗崛起的希望,并将因此而入载潇湘文学史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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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刘忠华.为诗不必语高深——南蛮诗歌艺术片论[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4,(12).
(责任编校:张京华)
中图分类号:I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219(2016)04-0186-02
收稿日期:2015-11-07
作者简介:蒋新红(1970-),男,湖南新田人,永州职业技术学院中文教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潇湘文学、语文教学论及个性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