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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悦基于工艺美学的资本逻辑批判

2016-03-07群,高

关键词:生产者器物协作

张 群,高 丹

(1.东北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2.吉林建筑大学 艺术设计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8)



柳宗悦基于工艺美学的资本逻辑批判

张 群1,高 丹2

(1.东北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2.吉林建筑大学 艺术设计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8)

如何从人最为直接的存在中反思资本逻辑的宰制,是批判资本逻辑应该关注的核心问题之一。柳宗悦在研究民艺的过程中提出了一种批判资本逻辑的日常生活路径。他构建面向人本身的生产来还原器物之美,即是构想一种突破资本逻辑的实践路径。柳氏批判逻辑递进的三个层次直指资本逻辑对日常生活的异化,这既是建构现代生产者把握现实理论观念的理论探讨,也是基于日常生活批判资本逻辑宰制的实践之思。

资本逻辑;美学;民众;协作

击破资本逻辑的魔咒,必须解决两个基本问题:其一,洞见资本增值的内在矛盾,使其自利与异化的自洽性真实地暴露在世人面前;其二,立足人现实的生命活动,找到走出资本宰制的存在之路。当从历史逻辑的整体来破解资本逻辑的自洽性时,我们必须有能够真正深入日常生活的思想道路。柳宗悦的工艺美学正是此种意义上的基于日常生活拷问工艺之美的美学批判。柳氏深入把捉民艺之“用”的存在论意义,不仅批判了被资本逻辑宰制的现代工艺美术化倾向对存在意义的偏离,以艺术的触角洞见了资本逻辑的无所不在,同时也探讨了未来工艺向民艺的回归,预示了作为对个体自由的遵从与对自然的依赖的统一的社会协作对击穿资本逻辑的价值。柳宗悦的工艺美学批判一方面肯认了马克思的关于“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的断言,另一方面也提升了俗常的生活生产所具有的批判与建构意义。柳氏的工艺之道从工艺器物与工艺者的双重意义上来批判资本逻辑,因此它不仅是工艺生产之道,也是工匠养成与存在之道。

一、遵循自然,根植于“用”

我们知道,资本宰制之下的任何生产,都必须服从于资本增值的逻辑。现代社会资本逻辑无处不存,以至于与人最有直接联系的工艺都以“美”的名义偏离了工艺的本质,从而与人的根本生活活动隔离开来。拯救与人有着直接一致性的工艺,对于击穿资本逻辑具有重要的存在论意义。在此意义上,柳宗悦在其《工艺之道》中提出工艺是以美的方式直接与现实世界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而且“工艺为有趣的日常生活增添了美之色彩”[1]1。工艺作为与现实世界密切联系的现实之美,应该遵循自然,绽放日常之“用”,而非服从于资本的增殖及其对人生活的异化。

首先,作为人类生产成果的器物是人生活情态的表征,应该是结实、无害和健康的,这既是生产的终极目的,也是人活动意义的存在论确认。质地优良的日常器物,以其稳定、简朴的造型映照着自然之美,以其结实奈用服务于人健康的日常生活。表现工艺成果的日常器物,以其“诚实之性和坚固之质”,保持了器物的工艺之美与人的创造之能。因此,遵循自然的工艺制作必然具有摒弃自我高傲的谦逊之质。自然和纯朴是自然之美能够以“用”的方式长久保持的条件。因为,以“用”为鹄的工艺,必然是取之于日常、遵循地域特色、表达生活理解的造作。材料的结实、使用的便利和器物的健康是顺从自然之质的方式,也是创造生活的前提。“唯有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只有顺从自然,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1]41

人遵循自然的器物生产,以“用”为目的的生产,使“反复形成自由”,使“单调成为创造”。如此的造作,既使器物获得至纯的品质,也使劳动成为自由的活动。就直指“用”的劳动而言,“循环”、“重复”的造作,并非是重复的厌倦与身心的疲惫,而是全无猜疑的劳作。当造作在快速中有序地完成,自然秩序的力量就被真正激活,并反过来成为劳动的酬劳。“用”就超越了直观的“使用”,而成为“美”。虽然个体的差异与平庸肯定了造作之品的不完备,但一旦将“用”置于本体的位置,它就自然地结合了秩序、驱除了个体的局限。形下的劳动虽然因为其重复使人感觉单调,但是正常的社会秩序却能将美内置于单调之中,使之成为真正的自由与个性化的创造。因此,我们必须正视美之兴衰与社会之兴衰同步的现实,必须关注现实与美结合的方式,唯有如此,才能够真正解除“劳动是痛苦的源”的魔咒。

根植于“用”,即“物心不二之用”,这是统一主体对器物的态度与器物对主体之意义的存在论方式。造作之物,首先是“实用”之物。经常使用使器物成为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部分,使器物所承载的自然之美复活,这既将日常生活的形上维度纳入器物之中,又使器物成为有“心”之物。“工艺是对物心的活用,心物、物心不过是抽象的概念。但若是违心,则不会作用于器,丑陋的东西就会出现。”[1]55同时,日常生活蕴涵着对存在最为本真的理解,是社会理念与审美价值的真正调和。有目的的日常生活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因为“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同时间接地生产着自已的物质生活本身。”[2]67致力于“用”的日常器物,“存在着的最适度、最自由的生命之美是不言而喻,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1]57因此,物心不二的造作要求,使器物天然地具有朴实耐用的品格和遵循自然的素质。

日常器物还是美与多的结合。首先日常器物的大量需求,使其自然地锤炼出精湛的工艺。这是符合生活自身的重复性的生产原则。同时也收获了超越技术的自由,造就了真正的工艺,而非病态的技巧。技巧作为服务于“少”的人为原则,讲究的是繁复与隐秘,成就的是稀世的“珍品”。其次,日常器物的大量需求与消耗,淘汰了不可重复的精巧,选择了大量制作的工艺,使美能够真正“下行”到世俗之中。在此,“多”并不构成着粗制滥造,那是社会财富的消耗。“多”意味着分布与认可的广泛,意味着廉价,意味着为民众带来幸福。真正的日常生活是拒斥昂贵的。因为,昂贵意味着离开、意味着隔绝。所以,“真正美的作品无论怎样都不会导致高价,如果能够导致高价,那么这个时代就会病态横行。”[1]60如此看来,在生活的意义上,“多”不仅不是“美”的遮蔽,相反却解敝了美的被遮状态。

在“多”的造作中,民众与美以器物之“用”自然结为一体。“多”造就了民众中的天长与创造的自由。内嵌于劳动的习惯中,因重复而生的浑然天成,是普通生产者之自由创造本性的存在方式。通过重复而成的习惯不再是经验与流程的直观再现,而是劳动方式的生命创新。所以,当近代以来生产脱离习惯而仅仅依靠重复时,很难再见到自然而自由之器具的产出,转而赞叹那些高傲的天才。然而,虽然基于天才的神来之“美”有其无可比拟的震撼性,唯有经由民众之手的美才具有内在的亲近感。因为,普遍者的劳动生产,“能够把美的巨大理念普及化,使之变成现实的事物。”[1]64

二、精于繁复,墮入异化

基于资本逻辑的生产,必然是精于繁复的生产。这样的工艺生产虽然有着精巧、细腻甚至完美的表象,实质上则是以生产过程的繁复来强化观念上的个人主义与主观主义,以及生产组织的资本主义与生产方式的机械主义。

资本将生产目的变换成了生产过程的繁复与精巧。资本自我增殖的内在本质从根本上改变了工艺生产的价值取向与本质追求。首先,服从资本逻辑的工艺生产不再服务于自然之美与人造之美的深度融合,而是服从于资本的快速流通与不断增殖。工艺的繁复与制作的精致成为不二法门。其一,繁复与精致意味量少价高,可以居奇敛财;其二,繁复与精致可以创造出适合资本营销的概念逻辑,加速资本的流通;其三,繁复与精致使生产过程难于掌握,容易形成技术壁垒。服从资本流通与增殖逻辑的繁复与精致显然不同于自然的浑然天成与人为创造的巧夺天工。因为这是从资本逻辑中演化出来的生产取向,而非是人在生产与需要中形成的自觉意识。其次,资本逻辑控制之下的生产虽然繁复与精巧,但却不能保证器物的经久耐用。相反,器物因为繁复与精巧难于修复、生产过程因为繁复与精巧难于还原与复制,所以现实的生产就自然地分成两类并形成两种不同的后果:其一,是粗制滥造产品的泛滥所带来的自然资源的浪费;其二,是工艺产品的高价及其对“用”的远离。这是以繁复的精致的表现力来剥夺工艺器物坚韧的生命力。

精于繁复的制作,异化了美,离开了器物存在的根基:“用”。繁复与精巧是资本的炫耀之心与个体的自我之念,是对“用”之谦逊的背离,是对器物之控制。对现代生产而言,“美之缺陷多是由技巧带来的。”[1]30在资本宰制的生产中,繁复是变化惯用的手段,目的在于迎合媚俗的刺激。“为了吸引人就必须采用繁杂的包装,从未有过的花里胡哨的形态得到了肆无忌惮的表现,为了追求刺激而陷于媚俗之中。”[1]90如此,从本质上改变了产品的价值取向与生产者的生产志向。对生产者而言,繁复表达的是对权力与资本的屈从,因为不遵从繁复的生产、不把自己单向化为繁复生产的一环,就会被生产所抛弃,就会被现实所扼杀。对工艺器物而言,繁复意味着纤弱,因为生产与制作已不再是有心之活动,而是利润驱使下的重复;繁复是披着华丽外衣的媚俗,是不断转手的流动资本,而非根植于“用”的服务与耐用。利润与器物的寿命成反比、制作的繁复与器物的平实相背离。因为,保证繁复制作的资本主义生产制度,通过分解生产过程、神秘化生产环节中的劳资制度,改变了劳动的组织形式;以产销、劳资分离的资本运作模式剥夺了生产者的所有权、创造力和自由。因此,器物的生产以及生产的器物,甚或是生产的人,都不再构成自然与创造的沟通与和谐,均退化成获取利润的工具。

精于繁复的生产与制作,使劳动者失去了对器物之爱,产生了对生产之恨,也从根本上种下了反对资本逻辑的种子。人之生产始于直观的需要,成于自觉的生产。这是能够真正平衡生产之累与创造之乐的方式。但是,当繁复成为吸引人感官的主要形制时,人总是不断变换着对生活、生产的直观,不断更新着在生产劳动中形成的对生产之形式和方式的内化。生产与生产之物在此异化中,不再享有创造主体之爱,只是浸润着资本的利益之爱。“器物一旦放在没有爱的世界里,雇佣者既没有对作者的爱,也没有对作者事业的爱,这样的场合就不可能对制作的器物产生爱。”[1]89资本逻辑具体化为人直接的利欲逻辑,似乎是人性的内在的恶剥夺了器物朴素、结实、健康的本质,实质是资本推动了器物的短命与异化。生产者在生产过程中真实体现了劳动产品迎合感官的媚俗与集聚利益的贪婪,以及为了生存而不得不生产的恐惧。生产的劳苦与单调成为他们唯一的体验,被允许生产成为他们能够与愿意劳动的唯一理由。因此,尽管劳动者有精巧的技艺,能够生产繁复的器物,但是他们不能检验创作的自由,更无从谈对事业的执著。因此,“资本主义制度在工艺的历史上并没有添加贵重的遗产,这一点是明确的。”[1]92从根本上反对这种生产模式成为生产者最真实的意识。

与资本逻辑伴生的机械主义,在追求繁复中成为资本的帮凶,而非人体器官的延伸。机械是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中保证廉价和大量的重要手段,也是剥夺与压榨剩余价值的有效方式。基于此种逻辑,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器物生产与工艺追求都将机械主义作为第一要务。“机械的发达是今天的制度之要求,资本主义的制度要求与之相适应的机械工业。”[1]95然而,大量与廉价却并没有真正提升人活动的能力与生活的质量。正如马克思所说,大量与廉价产生了生产者的贫困,生产的逻辑服从于经济精巧计算的逻辑。当然,我们并不能将这种恶果怪罪于机械,“机械及其产品并无任何罪恶”[1]96。而当资本逻辑宰制机械时,“由机械引发出竞争,由竞争带来生产过剩,从而导致失业者增加;还有,大量的生产带来了品质的下降,而财富则过度集中于个别人的手中;民众陷入了各种贫穷困苦之中,而社会则从整体上被俗恶所污染。”[1]97

在专注于生产的繁复中,资本逻辑还强化了个性在生产中的主导地位,从而加剧了原子式的个人与社会化生产之间的矛盾与对立。在一般意义上,自由与解放的达成,必然会使个性充分彰显。然而,被资本逻辑强化的生产中的个性,却只能是少数人手中的玩物,是对个性存在论意义的扭曲。首先,资本的生产逻辑只注重器物承载的价值转移。生产的意义只在于将存在于劳动者身上的具体劳动抽象化为货币,不在于获得存在与发展的物质性基础。因此,当器物以卑俗、纤弱、粗糙的形象出现的时候,资本逻辑只注重其流通性,而非存在的建构性。其次,资本逻辑还以强调自我对抗自然的方式,来突显其对自由个性的解放。由此造成了个人主义和天才崇拜,由资本所推动与包装的个体造就了擅于精巧制作的个人,而非历史性生产的个体。其后果只能是,一方面是个体作为精英与大众对立起来,另一方面则是精巧的人工对自然的叛逆。

精于繁复,必然会带来制作方式与生产过程的严格区分与细化。因此,在生产中依赖机器、拒绝手工就成为生产的常态。然而,精致的机器与精巧的工艺流程却根本无法取代手工所具有的创造性。我们知道,在手工生产中一方面要完成既定的内容,但另一方面我们自觉地将创造性融于生产之中。最真实的例证莫过于,当下真正传承手工生产本质及其流程的产品极其珍贵。而且,当繁复的机器主导生产时,主体在生产中处于从属地位,这既削减了生产的愉悦体验,又加剧了人对物的顺从与依附,从而消解了生产的存在论意义。其后果是双重的:其一,产品因为依赖于机器的繁复而失去美感;其二,因为主体是依附性主体,所以成为无幸福感的主体。因为,“机械只有重复而没有自由,只有被决定没有创造,只有同质没有异构,只有单调却没有各种形态的演变。”[1]67

资本逻辑统治下的繁复生产导致单向度原则,瓦解了生产对集体的依赖,转而依附于抽象的资本,从而造就劳作的痛苦。资本逻辑背景下的繁复,首先将劳作的诚实转换成利益的欺诈,这从生产者从生产资料与产品中独立出来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而且,繁复的意义与追求并非在于生产的精细,而在于对欲望的迎合与利益的屈从。虽然我们无法否认繁复丰富了器物的数量与种类,但是我们却不能不正视繁复之“多”的抽象性与压制性。马克思就曾深刻地批判了资本主义产品堆积如山与工人穷困如洗共存的反人性本质。而且,繁复还意味着对普遍的拒斥。因为,资本逻辑只接纳那些被其规训的主体,而主体之所以能够被规训得标准一致、规格齐一,就在于其依据精英之理性设计的完备。因此,随处可见的日常器物之被召回的事件也就不足为怪了。

因此,异化美是资本逻辑宰制下生产的常态,这种异化集中体现了资本逻辑对个体的支配与器物存在论意义的抽象化。首先,资本逻辑与美是无法调和的。资本的利欲之心代替了器物的朴实之用,器物的多造就了生产者的贫穷。因为,“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3]267。这种对美之釜底抽薪式的拒绝,一方面生产出大量的丑,另一方面则生产出丑对人的控制。其次,资本逻辑割裂了器物之美与人的内在联系。如前文所述,“工艺为有趣的日常生活增添了美之色彩”,然而一旦美被繁复所取代时,日常生活就不再因为工艺之美而美了,而是因为繁复之高高在上而变得抽象与单调。因为,创造繁复的生产活动是“一种异己的、不属于他的活动”[3]271,精于繁复的器物是“异己的产品”。第三,繁复成就了器物却异化了人。从本质上而言,繁复只是资本的娱乐,而非人之自由本性的表征。

三、融于民众,协作共创

资本增值逻辑所决定的生产逻辑与生产方式使现代社会的工艺生产精于繁复、堕入异化。因此,合理的生产组织模式与生产逻辑是从根本上扬弃资本魔力笼罩下异化生产的根本出路。而其中的关键问题则是,生产必须是服务于民众而非服务于资本增值,生产者必须是协作而非对立的各自为政。即真正能够回归生产本质、产出美的器物的生产是融于民众的协作共创。

融于民众的生产,是分工而非分离的生产,是结合而非组合的生产,而协作使生产的步骤成为生产的整体。这是能够从根基处破解资本逻辑肢解生产整体性的生产组织方式。融合,意味那些熟稔掌握生产流程的个体充分结合,既能够保证过程的精细,又能够考虑整体的和谐。其间,劳动者的个性以结合的方式得以保存,器具的整体性得以生成。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本性,使分工从属于效率的提升。因此,对于生产者而言,“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他不能走出这个范围。”而且,“社会活动的这种固定化,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4]165由此所形成的器物的异化与人的异化是使生产劳动成为痛苦与负担的根本原因。当然,今天融于民众的生产,必然会突破夫妻合作、一村一品、协会主宰的传统局面,而应该是将个体融于生产集体、守护生产本质的协作共创。

融于民众,协作共创的生产,是能够真正支配机械的生产方式,是能够将人从对机械的依附中解放出来的生产。首先,融于民众,意味着生产必然是受所有生产者的共同审视,而非依赖于机械的单一、整齐划一的标准。这既是对机械存在意义的重新定位,也是对主体创造性的充分尊重。其次,协作生产,意味着劳动意义的真正回归。协作是个体意志与意识的和谐一致,既能够表征机械之用的真正观念,又能够使自由落实在作品之中。再次,协作使个体超越局限性,使手工的重复真正成为生产的自由。协作意味着个体既应该充分遵循位置的秩序,又应该考虑全局的一致性与整体感。这从根本上改变了生产中反复的存在论意义,“反复形成自由,由单调成为创造”,并从根本上使劳动成为令人愉悦的活动。反之,如若以机械主导生产,必然是对差异性的齐一化,是对协作自由的解构。因为,机械主导即是对机械的顺从,生产也只有重复而无自由,作品也只有决定没有创造,只有同质而无异构,只有单调的同一而无形态演变的多样。因此,协作的生产意味着生产者双重的解放,既是个体从自我局限性中的解放,也是从外在控制力中的解放。

融于民众,协作共创的生产,既会完成生产既定的内容,又能够激活个体与群体创造的自由,使劳动的存在论意义在作品中真正得到彰显。近代以来的工艺生产虽然带来了量的激增,但却使“制作成为利欲”,使“劳动由诚实转化为痛苦”。马克思精当地“还原”了这一事实,“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3]267器物之美出现问题,劳动的存在意义被裭夺,创造性主体被异化。因此,要改变如此本末倒置的状况,就必须首先在生产的组织形式与价值追求中恢复平等的理想,形成友爱的协作,激发创造的热情。这既能够使生产的产品从感觉之美、欲望之美中解脱出来,面向“用”之美、耐久之美与自然之美;也能够使生产劳动从沉重的负担变成建构人之存在本质的对象性活动,“劳动才会与喜悦相伴”。

融于民众,协作共创的生产,是活跃个性、超越自我的辩证的生产,也是产生工匠、培育工匠精神的生产,这是生产能够回归生活的唯一道路。现代性的兴起与主体意识的高扬,无疑是现代生产最显著的特征,这既构成了器物生产远离生活的根本原因,也构成了工人身上最沉重的枷锁。所以,“强加于他们的苦难和丑陋是制度之罪。”[1]98器物在张扬个性中远离生活,工人在生产器物中远离工匠。显然,在生产中重返个性与大众的和谐、重构生产者的工匠精神也就成为在当代真正突破资本逻辑支配下生产模式所要必须解决的根本问题。具有工匠精神的生产者,是整合工艺专长与精益求精的精神理念为一体的生产者。这样的生产者的产生,既需要生产者能够专注于劳作,将劳动真正视为体现自我价值的活动,更需要协作共创的生产环境与激活个性的社会归宿。唯有如此,生产者才有可能在生产的专注中、在生产逻辑中遵循从认识到实践、从实践到认识的循环往复,在器物制作中达致物我两忘、天人合一之境,从而真正超越资本逻辑的控制。

融于民众、协作共创作的生产,能够从人类存在的最基础层面破解由资本所导致的富人与穷人的对立与矛盾[5],使生产成为能够激发人之创造性的存在逻辑。在现代生产组织中,财富资本化、货币霸权化、生产全球化主导着生产的每一个环节,其高速发展的生产力与财富分配不均同行,其产品数量的丰富与人的单向度同在,以此耗尽了人的创造力。而一旦生产融入民众之时,主导生产的财富不再服务于任何特殊的个人;一旦生产真正协作之时,个体个性化的创新能力就在与他者的碰撞之中深刻融合。此种生产逻辑,不再以“独占性”与“排他性”来获取资源与产品,而是“共有性”与“整合性”来享有资源与分有产品。因此,这种逻辑下的生产,必然不是以财富的积聚为目的,而是以创造适合人生存与发展的器物为鹄的。生产不外在于人的存在,生产方式在人之创造性的发挥中更新,产品在共创与共享中彰显其“用”,器物在“用”中表征其美。

[1] 柳宗悦.工艺之道[M].徐艺艺,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 韩庆祥,张艳涛.论力量转移[J].哲学研究,2016(1).

[责任编辑:秦卫波]

Soetsu Yanagi’s Criticism for Capital Logic Based upon Handcraft Aesthetics

ZHANG Qun1,GAO Dan2

(1.School of Fine Arts,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2.School of Art and Design,Jilin Architecture University,Changchun 130118,China)

The critical capital logic is supposed to concern about one of key issues that is how to introspect the dominant system of capital logic in the most direct existence. Soetsu Yanagi proposed a daily life approach to critical capital logic in studying the folk arts. He structured the production orienting to human beings to resume the charm of wares. In other words,it is conceiving a practical approach to breaking through the capital logic. Yanagi’s three progressive levels of critical logic directly pointed out that capital logic alienated the daily life,which is not just the theoretical study of constructing modern producers seizing realistic theoretical concepts,but also the thought of practice based upon criticism for capital logical system in the daily life.

Capital Logic;Aesthetics;the Populace;Coordinated Cooperation

2016-08-29

吉林省教育科学规划重点项目(1505303)。

张群(1971-),男,辽宁沈阳人,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院长,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哲学博士;高丹(1977-),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建筑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B83-02

A

1001-6201(2016)06-0129-05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6.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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