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大理军屯研究
2016-03-07康丽娜
康丽娜
(大理大学图书馆,云南大理 671003)
明代大理军屯研究
康丽娜
(大理大学图书馆,云南大理671003)
明代以屯田作为增加军事力量、恢复和发展生产的重要措施在全国大力推广。明代大理军屯较为突出,在云南军屯史上有重要地位。以明代方志资料为中心,探析明代大理军屯的建置、建设、职能。明代大理军屯保障了地方安定,为边疆地区的稳定、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其最终归宿是屯田民田化,成为民政单位。
明代;大理;军屯
[DOI]10.3969/j.issn.2096-2266.2016.07.003
明代军屯是我国历史上推行范围最广,制度最完善,作用也最显著的军事建设制度。云南军屯的成效也非常显著。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明政府在平定云南的过程中便开始在云南部分地区屯田。至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明太祖又正式“定云南屯田”,形成了“诸卫错布于州县,千屯遍列于原野”的局面。大理是南诏、大理政权的统治中心,明政府在此也加大军屯建设力度,在明代云南军屯史上有重要地位。本文主要依据明代方志资料,对明代大理军屯的情况作一考察。
一、明代大理的军屯组织
(一)大理卫
明代大理地区设置最早的屯垦军事组织为大理卫,《景泰云南图经志》载:“在府治之南,洪武十五年建置。内有经历司。领卫镇抚一,外有左、右、中、前、后、中左、中右、中前、左前、太和十千户所,所各有镇抚一、百户所十,惟太和一所有十二百户。其中前、左前二所守把上、下两关,其旧领前前、右右二所守御鹤庆。其城周围一十馀里,开四门,东曰通海,南曰承恩,西曰苍山,北曰安远,其上各有楼,而西门外有教场”〔1〕317。太和千户所在大理卫中的地位较为重要,故而在建置上比其他千户所多设置了两个百户所。大理卫的主要驻扎地在大理府治,但其前前、右右两个千户所遥治鹤庆府,这两个千户所也被统称为鹤庆御所。
(二)洱海卫
洱海卫城建于大理府赵州云南县,《景泰云南图经志》载:“在云南县治之西,洪武二十年创建。内有经历司,领卫镇抚一。其左、右、中、前、中左、中右、洱海千户所七,每所又各有所镇抚一、百户所十。其城周围四里,开四门,内各有坊牌,东曰镇阳,南曰镇海,西曰清平,北曰仁和,门之上皆有楼。其教场则在西门之外”〔1〕275。洱海卫各千户所的建置较为均等,各领十个百户所。
(三)蒙化卫
蒙化卫城建于蒙化府治,即今大理州巍山县。《景泰云南图经志》载:“在府治之东,内有经历司,洪武二十三年建置。领卫镇抚一,左、右、中、前、后、中左、中右、中前八千户所,每所又各领所镇抚一、百户所十。其城周围四里二百九十二步,开东、西、南、北四门,北门外有教场”〔1〕299。正德《云南志》记载了蒙化卫城四个城门的名称:“东曰忠武,西曰镇夷,南曰开南,北曰泽润”〔2〕169。
(四)大罗卫
大罗卫的建置年代较其他三个军卫最晚,为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所建,正德《云南志》载:“在宾川州治右,弘治七年指挥张淮建。内有经历司,领左、右二所。周围六百七十九丈,四门,东曰迎晖,西曰西成,南曰永安,北曰柔远”〔2〕140。大罗卫与其驻地宾川州为同时组建,《重修大罗卫记》载:“川原广衍,土泽膏沃,民物富饶。惟四山峻矗,岩谷巉邃,群夷负岩依穴者,恃险矫虔。而有名贼巢……劫财标掠,频抚不悛。弘治庚戌,大肆猖獗,居民甚苦之,屡有辞于当路,继而上干宸听。乃命抚镇诸司命议之,于地建州设卫,调澜沧洱海卫所,分布左右,全师徙守州。割赵州太和云南附近之民,分里一十有二”〔3〕722。治理夷民、防治贼寇,保一地之安宁是设置大罗卫的初衷。
明代大理地区的屯垦以卫所等军屯组织为单位展开,各军屯组织的建置基本一致,均设有经历司、卫镇抚、千户所、百户所。各级军屯组织均建有城池,作为开展卫所屯垦事业的屏障,卫有卫城、守御千户所有御城,如鹤庆御在鹤庆军民府治之北城内“洪武二十年建置。内有大理卫前前、右右二千户所,各领所镇抚一、百户所十二。其城周围四百五十九丈,开二门,南曰镇远,北曰安定。其教场在北门外”〔1〕304。从卫所城池城门的名称来看,多取“镇远”“安定”“永安”“柔远”“承恩”“镇夷”等作为卫所城门名称,显示了明政府设置军屯进行边疆治理的理念,即在边疆民族地区采取镇压与怀柔相结合的手段,以达到边疆的安定、长治久安,并使边疆少数民族永念皇恩,认同中央政府。
军屯组织与驻扎地的政府关系密切,没有一个卫所组织是脱离地方行政单位单独设立的。卫所组织多建于府治、县治,大罗卫甚至与宾川州一同为保地方治安而设立,军屯组织与地方政府的城防互为表里。以屯垦定边实际上也有利于地方政府的治理,地方安定和谐也为军屯营造了良好的社会条件,军屯与地方治理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平衡。在卫所城池内还建有旗纛庙,如大理卫旗纛庙“在府城西门外,每岁霜降,军卫祭之”〔1〕270。旗纛庙“在府城西门外教场,每岁霜降,军卫祀之。洱海、大罗二卫俱有”〔2〕141。蒙化卫旗纛庙“在蒙化街后,霜降有祭”〔2〕300。旗纛祭祀是军队中重要的专门祭祀礼仪,主要是祭祀黄帝或蚩尤,以壮军威〔4〕。日常的旗纛祭祀,按照祭祀场所和规模的不同,可分为国家祭祀、王国祭祀、地方军卫祭祀。大理地区的军卫承袭了旗纛祭祀礼,每年霜降行祭礼,体现了军卫组织的威严,也彰显了军卫在边地屯戍的决心。
明代大理地区军屯组织的设立是与明政府在这一地区的治理同步进行的。最早设立的大理卫,其屯垦中心为大理府治,这曾是南诏、大理国政权的统治中心。明政府也将这一区域作为大理地区的治理重心,故而最先在这里设立军屯组织。以大理府为中心,明政府逐渐向周边加强治理,与之相应地先后建立各地军屯卫所,如在大理卫后,逐一建立洱海卫、蒙化卫、大罗卫。从军屯卫所设立的先后顺序上,我们也可对明政府在大理地区的治理过程有大体的认识。四个军卫中,大理卫统辖的千户所最多,为十个千户所、一个守御千户所;其次分别为:蒙化卫统辖八个千户所、洱海卫统辖七个千户所、大罗卫统辖两个千户所。从军卫的统辖设置上来看,明代大理地区四个军卫的地位可见一斑。大理卫居首要地位,不仅其统辖的千户所比其他三卫要多,而且其太和千户所管辖的百户所的数量也比其他千户所多。体现其重要性的还有鹤庆御的设置,其驻地在鹤庆军民府治。明政府对鹤庆军民府采取的是土官治理的办法,但为了实现“镇夷”“永安”的边疆治理成效,仍在此设立军屯组织以尽防御职责。因土官治理的军民府与设置流官的一般府州不同,所以在鹤庆军民府未设立与之平级的军卫,而是将大理卫的两个千户所迁此屯戍卫,大理卫遥治鹤庆御,一方面对鹤庆土官有震摄作用,一方面承担部分鹤庆军事防御。蒙化卫、洱海卫建置大体相当,地位稍逊于大理卫,承担了驻地的屯垦、军事职能。大罗卫的建置最少,从其建卫的初衷也可看出,明初在大理地区设置军卫之时并未将其考虑在内,“稽诸兹卫,国初未有建置。其屯田隶澜沧洱海,川原广衍,土泽膏沃,民物富饶”〔3〕722。其军屯区域原属洱海卫,后因当地夷人、贼寇作乱才最终在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单独设卫,以加强对当地的军事治理。
明政府在大理地区建立的屯垦组织除设立在政治中心外,大都还是地理险要的军事重地。如大理府“大理苍山以为险,榆河以为池阻之,以迥岭缘之。以漾濞此郡治要害也。其领辖州县东有若水、九巌,南有昆弥铁柱、黑水。云龙扼其西、极铁桥石门为之北关。铁冶制剑,称自古始縆桑为弓,不觔膠而利,此所以北控吐蕃,西威骠国、南驭缅甸、百夷也。按全滇幅员万有余里,其间郡县虽皆有险可凭,然都不如大理山河四塞,所谓据全省之上游,一夫当关,万夫莫窥之形势也”〔5〕53。明代大理府北拒吐蕃,西、南又对南亚、东南亚各国形成威慑,且有苍山、洱海为天然屏障,军事地位极为重要,因此明代大理地区的三个军卫大理卫、洱海卫、大罗卫均设立在大理府辖境。蒙化府“以东南西北次第区分,有接昆弥之渚,有畔威楚之乡,有枕兰沧之滨,有跨点苍之麓者。就中,威楚之乡为定边,兰沧之滨为顺、大。彼疆此理,势异情殊,猛虎长蛇,朝乾夕惕,抑期地也。首六诏以称雄,标奇王曰蒙舍,而巍宝山实其耕牧,巃屽图称为都会。险固形势,盖可知矣”〔6〕69。蒙化府治为南诏旧都,地理险峻,巍宝山适宜农作,故在此设立蒙化卫。设立鹤庆御的鹤庆军民府也有其地理独特性,“洱水剑川,有左江右湖之胜。丘塘苍洱,为溯流枕石之形。其远之屏蔽者如此。至于叠嶂平原,可战可守;强夷悍卒,可兵可农。御侮于近地者,四十有八区。是以西事频仍,惟鹤川安枕独也”〔6〕69。鹤庆军民府可战可守,其地可兵可农,有左江右湖为屏障,是明政府对西部用兵的要地,也在此设立守御千户所。大理地区的军屯组织据险而立,屯垦戍边,对边疆地区的治理有重要意义。
二、明代大理的屯田建设
军屯是明政府推行的重要的军事政策,用军户屯种以解决军粮。边疆屯田是明政府军屯的重要组成部分,为边疆的稳定、开发作出了贡献。云南作为边屯的主要地区受到了史家的重视,正德《云南志》记载:“云南屯田最为重要,盖云南之民多夷少汉,云南之地多山少田,云南之兵无所仰。不耕而待哺,则输之者必怨;弃地以资人,则得之者益强。此前代之所以不能乂安此土也。今诸卫错布于州县,千屯伦列于原野。收入富饶,既定以纾齐民之供亿;营垒连络,又足以防盗贼出没。此云南屯田之制所以甚利最善,而视内地相倍蓰也。又内地各卫俱二分操守,八分屯种,云南三分操守,七分屯种”〔2〕126。云南屯田不仅可以解决兵食,而且还能加强对当地的统治。屯垦田地并非局限于卫所城池之内,而是与州县土地交错相连。军屯内的兵士分为操守兵和屯种兵,二者有一定的比例。大体上,无论内地、边疆,屯种兵士的数量都比操守的兵士多,而边疆的屯种兵士又比内地的有所减少。明代《万历云南通志》中对大理地区各卫所屯田的情况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一)大理卫
《万历云南通志》对大理卫军屯的记载为军实:“军数三分马步旗军一千二百一十名,七分屯军一千一百四名。纪录七名。舍丁二百九十人。军余一万三百一十四名。军马,骑操马二百五十五匹。军器四十二万三千九百二十九件”〔2〕586。屯征:“职田一万二千二百一十一亩。屯田九万五千八百八十亩六分。屯粮,夏税蚕豆四百六十四石一斗,小麦四千八百九石二斗三升四合,秋粮一万五千八百七石七斗三合七勺。城仓曰丰盈。屯仓曰邓川、曰水皮里、曰三营、曰长营、曰罗陋、曰上关、曰下关、曰赵州、曰白崖。公田谷,岁征银六十四两二钱。
样田谷,岁征银八十六两。地租银,四十二两二钱七分五厘。局料银,一百五十五两二钱五分一厘。
黑白窑银,一百八十两四钱一分。余丁差银,五百九十六两五钱五分。孳牧马驹银三十两六钱。屯牛一百八十五只。马料,田三千二十四亩,岁征谷一千七百六十二石六斗八升”〔2〕586。除了操守的兵士与屯种的兵士外,军屯组织里还有兵士家属“舍丁”和协助屯种正军屯垦的“军余”。屯垦田地主要是分给屯种兵士所耕种土地,此外还有用作屯垦官吏俸禄的职田、用作马料的田地、军屯公田以及用作对比征税的样谷田。各种田地的征税标准不一,屯田、马料田征粮,公田、样谷田征银。屯垦兵士除交粮外,还要承担地租银、局料银、黑白窑银、余丁差银、孳牧马驹银等各项杂税。大理卫城除了总粮仓丰盈仓外,在屯垦田地附近还设立了九个屯仓。从这些屯仓的位置可以看出,大理卫屯田主要分布在今洱源县、喜洲、下关、祥云县境内,从北向南沿洱海西岸分布。
(二)洱海卫
军实:“军数三分马步旗军三百五十七名,七分屯军七百六十三名。舍丁九百一十九名。军余七千三百五十八名。军马,骑操马二百五十五匹。军器四十二万三千九百二十九件”〔2〕587。屯征:“职田八千七百八十亩。屯田四万八千一百六十一亩七分九厘。屯粮夏税二千八百八十一石四斗九升七合,秋粮一万六十八石三斗一升四合一勺。城仓曰洱海卫。屯仓曰小云南川、曰白崖川、曰宾居、曰前所营、曰新村、曰金沧海、曰铁柱、曰许官营、曰小西庄、曰小仙女庄、曰其心庄、曰左所营、曰粟邑、曰季吴、曰大坡那。公田谷,岁征银一百六十八两。地租银二十两九钱二分。局料银四百五十两。黑白窑银一百六两。余丁差银三百八十六两。孳牧马驹银一十二两。屯牛四百五十只。马料岁征银一十六两九钱二分五厘”〔2〕587。洱海卫十五处屯仓位置显示,洱海卫屯田主要分布在今大理州祥云县、弥渡县境内。祥云县在明代称为云南县,有良好的农耕自然环境:“云南原隰平衍,土田膴美,谚云:云南熟,大理足。言其可赡一郡也。故其人游惰而不农,民与卫军错居,习尚浮诈喜讼,地在要冲,供亿数至窘匮”〔5〕81。重要的地理位置,良好的土壤条件使云南县成为大理又一屯垦重地。
(三)蒙化卫
军实:“军数三分马步旗军五百八十七名,七分屯军一千四百七十三名。舍丁五百二十六人。军余三千二百七十九名。军马骑操马四百匹。军器九万四千六百八十二件”〔2〕593。屯征:“职田七千一百五十二亩二厘。屯田四万八千一十八亩四分五厘。屯粮夏税二千四百七十三石九斗六升五合,秋粮一万二千八百五十五石八斗。城仓曰蒙化卫。屯仓曰盟石、曰甸头、曰白崖、曰小云南。样田谷二百八十五石。地租银二十六两二钱四分。局料银二百九十二两五钱。黑白窑银一百六两。余丁差银二百二两五钱。孳牧马驹银二十三两八钱。屯牛六百七十七只。马料岁征谷五百五十三石五斗五升四合”〔2〕593。蒙化卫屯田主要分布于今大理州祥云县、弥渡县、巍山县境内。
(四)大罗卫
军实:“军数三分马步旗军一千四百一名,七分屯军二百五名。舍丁二百四十八名。军余二千四百五名。军马,骑操马六十三匹。军器一万八百四十一件”〔2〕588。屯征:“职田二千三百六十二亩七分六厘。屯田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五亩七分一厘。屯粮,夏税一千二十五石一斗五升一合四勺五抄,秋粮四千五百五十五石三斗六升三合六勺九抄。城仓曰大罗卫。屯仓曰小云南、曰水木寺。公样田谷,岁征银一十四两三钱。地租银局料银五十两。黑白窑银余丁差银孳牧马驹银屯牛三百九十二只。马料岁征谷五十石”〔2〕588。大罗卫屯田主要分布在今大理州祥云县境内。
从上述记载中可知,明代大理地区军队屯田以粮食种植为主,还兼具少量饲养业。大理卫屯田记载了征收屯粮的种类为蚕豆和小麦,说明大理卫屯田种植的主要农作物为蚕豆和小麦,因此以其作为屯粮。其他三个卫所虽未记载屯粮的种类,但同属大理农作区,农业种植条件相似,所种主要农作物也应当为蚕豆和小麦。饲养马匹主要供军事作战使用,屯牛用于屯田生产。屯田兵士需要负责马匹的马料,有的直接征收银两,有的征收谷物,谷物也是屯田生产的主要农作物。
根据方志资料,至少在万历年间(公元1573年至公元1620年)的情况为:大理卫的屯田九万多亩,规模最大;洱海卫、蒙化卫四万多亩次之,大罗卫一万多亩最小。征粮标准是全国通行的两税法,分夏、秋两次征收。明代大理地区的屯田主要从北向南沿洱海西岸分布,大多是土壤肥沃、水利灌溉条件良好的地区。军卫屯田与民田交错分布,并非局限在卫所城池内,大多的卫所屯田远离卫所城池。如大理卫城位于大理府治,而其屯田遍布洱海西岸的几个县份。大罗卫城位于宾川州治,其屯田却分布在今祥云县境内。这样的屯田分布状况虽然保证了军卫能获得屯垦条件良好的屯田,但却使屯垦军士疲于奔波于驻地与屯地之间,也不利于屯田管理。军屯征税除了缴纳粮食外,还征收银两,这也与全国的征税方法是一致的,说明军屯生产也部分参与了商品货币经济以获得缴税的银两。有的军所还有定时的市肆用以提供商品买卖场所,《重修邓川州志》记载:“辰日,左所街;己日,中所青索街;申日,中前所街;亥日,中所青索街;中所每日一小街,早集午散;罗陋、姜营、千户营、寅午戍”〔7〕62。这里所记的军所应为大理卫下辖的千户所,由于屯征的影响,大理地区屯垦组织参与商品货币市场已较为普遍。
“三分操守,七分屯种”的具体操作方法为“洪武制,外卫军七分屯种,三分操备,盖以七人所种之谷养三人也。但初则一军授田二十亩,种谷三石二斗,岁征谷五十石入屯仓,每月支谷二石,岁支二十四石为家小粮,支三石二斗为种谷。是征五十石入仓,其实在官止二十二石八斗也。后官吏为奸,屯仓既远,渐不可支,七分军岁纳谷五十石益困。每告诉,皆云不可改。后都指挥张麟精审其弊,遂为奏改,名曰‘与除’。谓以家小吃谷二十四石及种谷三石二斗皆与军,而除其岁征之谷也。然谷之纳亦多弊,遂照例以米四斗折谷一石,使岁纳米九石一斗二升。于是,军不困而官易征,迄今便之”〔6〕1047。这里规定的只是通行的办法,但至少在万历年间大理地区的军屯军士比例并未严格按照此标准执行。如大理卫总军士为2 350人,若按照“三分操守,七分屯种”的比例分配法,操守军士当为705人,屯种军士应为1 645人,但实际上操守军士为1 210人,屯种军士为1 140人。大罗卫的比例更严重失调,其中军士为1 660人,理论上操守军士为498人,屯种军士为1 162人;实际上各自为1 410人和250人,屯种士兵严重少于理论数。洱海卫、蒙化卫也存在类似的情况。这揭示明代军屯兵士的比例因屯地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进行分配。屯田多的军卫其屯种兵士人数相应较多,屯田少的军卫也没必要一定按七分屯种的比例进行分配。军卫屯田在初期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军粮问题,但后因多种原因逐渐衰退,天启年间(公元1621年至公元1627年)的这段史料显示有屯征官腐败的因素、有屯仓离驻地较远的原因。万历年间大理卫每年不计夏税,仅上缴秋粮就达一万五千八百零七石七斗三合七勺,而天启年间经过反复斟酌,每年一个军户折色后的米九石一斗。如大理卫屯种军士仍为1 140名,则每年纳米一万一千多石,比万历年间减少近一倍,这不是减轻屯种军士负担的表现,而是屯田逐渐衰落而不得已采取的措施。
三、明代大理的军屯职能
云南军屯组织的基本任务为屯田操练,且耕且守。除正规的屯田建设外,军屯兵士还担任其他的职能,在此过程中也需要开展屯垦作为保障。这些职能主要包括驿堡之役、哨戍之役和铺舍之役。明代一些云南方志中对军屯的这些职能都有记载,但很多将军卫的职能与地方政府的民役混为一谈,只有正德《云南志》将军役与民役分别标注,使军屯的职能清晰明了。明代大理的军屯职能与方志中理论上记载的略有不同。
(一)驿堡
云南的驿堡不同于内地的驿站,“云南有驿无递,故以堡代之;有驿必有堡,堡主递送,领以百户,世职其事,实以军士,世役其事。官军皆国初拨定人数,环堡居住,有田无粮”〔2〕129。云南的驿堡实际上也是军屯官兵驻扎的屯垦单位,沿交通线分布。军士在驿堡周围屯田种粮,保障交通线畅通。大理地区的驿堡职能由大理卫、洱海卫、蒙化卫承担。
1.大理卫
洱西驿,在府治南,洪武三十五年建。德胜关驿,旧名河尾驿,在下关前,洪武三十五年建。定西岭驿,在赵州白崖甸,洪武十六年建。云南驿,在云南县东南三十五里。邓川州驿,在州南八里,洪武十八年建。下关堡,在德胜驿右,洪武三十五年建。漾备堡,在下关西,正统六年建〔2〕140。
2.洱海卫
白崖堡,在云南县南,洪武十六年建。普淜堡,在云南驿东南,洪武十六年建〔7〕140。
3.蒙化卫
开南驿,在府城北门外,洪武二十四年建。样备驿,在府城西北样备里,洪武十七年建〔2〕169。
明代大理地区的驿堡基本上均是在明朝初年设立,只有漾备堡建于正统六年。这表明中央政府在治理大理地区之初就认识到了其交通位置的重要性,沿线设立驿堡进行护卫。大理各驿堡基本上与军卫屯田分布区相一致。
(二)哨戍
哨戍主要是军卫兵士参与地方治安的职能。正德《云南志》载:“云南地方夷汉杂处,盗贼出没无常,故于各道路每十里或二三十里各设哨戍以守之,小哨或二三十人,俱以指挥千百户等官主之。官及各哨兵俱连家小驻扎,一年一换,亦有民哨与军哨相兼守戍”〔2〕130。云南的哨戍主要是为了防御地方盗贼设立,驻防官兵也是携家眷驻扎,需要屯田解决生计。与驿堡之役不同的是,负责哨戍之役的官兵一年一轮换,不需要世代固守,且有民户充任的民哨与之相互配合。
正德年间(公元1505年至公元1521年)大理地区的哨戍有:“槽溪哨,有二,在塘子铺前,民哨;大理府军哨,大理卫。赤佛哨,在赵州地方。赶猪哨,在青龙铺前。石坡哨,在定西岭上。干海子哨,在三营川,正统间建,俱大理卫。官军。马子巷哨,在浪穹县西南八十里凤羽山,弘治十六年建,浪穹县民”〔2〕140。大理卫统属的鹤庆御所还有一“汝南坡哨,在鹤庆府治西四十里,大理卫前所官军”〔2〕196。此间大理卫有6个军哨,而大理府只有1个民哨。蒙化府哨戍有:“沙滩哨,在府城东隆庆关,正统十四年建。石佛哨,在府城东北隆庆关下,成化十二年建。俱蒙化府。桃园哨,在石佛东,成化十二年建。滥泥哨,在桃园哨东南,成化十二年建。三台颠哨,在甸头巡检司山颠,正统十年建。俱蒙化卫〔2〕169。蒙化府民哨2个,蒙化卫军哨3个。正德年间大理地区的哨戍职能主要还是由卫所官兵承担。
《万历赵州志》记载了万历年间赵州的哨戍情况:“狮子口哨,在州治南七里,姜兵宪建。赤佛军哨,在州治南三十里,大理卫军轮守。赤佛民哨,在州治南三十里。石坡军哨,在州治南三十五里,大理卫军轮守。水磨盘哨,在州治南四十里,姜兵宪建。赶绪庙哨,在州治南五十里。桥头哨,在州治南六十五里。洱海卫军输守”〔8〕。其中未标明卫军守卫的哨所当时民哨,与正德年间相比,万历年间新增了洱海卫驻守的桥头哨。崇祯时期(公元1628年至公元1644年)《重修邓川州志》记载邓川州的哨戍为:“挖青哨,在州南界。以昔年银场解课被劫,故设额兵十名,月给粮四斗五升,春夏支有司,秋冬支军卫。腊坪哨,在州西山。云龙盐井冲路,以启始河、腊坪二处罗罗把之。额设兵夫十五名,月给粮四斗五升,春夏支有司,秋冬支军卫。花甸哨,在州西南山顶箐内,与喜洲相接,地名大丛,人马往来,屡被劫掠,原未设兵,即以大丛罗罗把之。石嘴哨,在州东礁石银场要路,以附近罗罗把之,额设兵夫十二名,月给粮四斗五升,春夏支有司,秋冬支军卫。桃溪哨,在州东鸡足山要路,近因往来人多,新设兵夫十二名,月给粮四斗五升,内八名全支军卫,四名春夏支有司,秋冬支军卫。簸箕湾哨,在州东七十里界,新设兵夫十名,裁减三名,只存九名,月给粮四斗五升,全支军卫。白土坡哨,在北胜州与本州交界,以英武郎罗罗把之。额设兵夫九名,后徐侯裁一名,为新设大石头铺兵之用,月绘粮四斗五升,春夏支有司,秋冬支军卫。青香树哨,在州东罗陋,与白土坡哨相近,额编兵夫十二名。崇祯间知州徐议革,只留夫四名,与自土哨共守”〔7〕32。明末邓川州的哨戍中只有青香树哨1个民役负全责的民哨,簸箕湾哨1个军卫士兵负全责的军哨,其余6个哨所均为民役、军卫共同负责“春夏支有司,秋冬支军卫”,这里的军卫应当是在邓川州有大理屯田分布的大理卫。与正德《云南志》中的资料相比较,崇祯时期邓川州的军哨是后期又设置的,多是为保障银场、各大交通要道道路畅通而设置的。总体上看,万历以降大理地区军屯的哨戍职能逐渐减弱,民哨的职能作用日益加强,也应当与军屯的衰落有一定联系。
(三)铺舍
铺舍是官府为传递公文和供官员、驿使往来投宿、换马而设立的通信机构。正德《云南志》对云南的铺舍与腹里地区的不同作了说明:“云南铺舍大抵与江南中州不同。江南中州铺司兵俱民户轮充,一年一换。云南或以民户,或系国初调来军士,俱环铺居住耕种,子孙世役”〔2〕130。云南的铺舍以民户或军屯士兵充任,在铺舍地世代屯种。正德年间大理地区的铺舍设置的主要情况如下。
1.大理府
府前铺,在府治左。阳和铺,在府城南十里。阳南铺,在阳和南十里。新城铺,在府城北十五里。作邑铺,在新城北十五里。峨崀铺,在作邑铺北十五里。波罗傍铺,在峨崑北十五里。母猪岗铺,在宾川州南三里,俱太和县。州前铺,在赵州前。汤颠铺,在州治南十五里。定西岭铺,在州南六十里。加买铺,在州东南一百里。青龙铺,在州南四十五里。德胜关铺,在州北三十里。腰会铺,在州西南七十里。炼场铺,在州西四十五里。罗摩铺,在州西南八十里。弥只铺,在州西南百五十里,俱赵州。县前铺,在云南县治。波犬铺,在县南八里。清淜尾铺,在波犬东南三十五里。沫滂铺,在云南驿东二十里。水盘铺,在沫滂铺十五里。矣江铺,在县治西二十里,俱云南县。州前铺,在邓川州治左。寺寨铺,在州北十五里。渠便铺,在邓川驿前。县前铺,在浪穹县前。乌头门铺,在蒲陀崆巡检司左。应山铺,在县东十五里灵应山下。温泉铺,在县东南三十里三营中。好树铺,在县东北四十五里观音山。凤羽铺,在县西三十里巡检司前。韮益铺,在县西一百五十里下江觜地界。黄连场铺,在县西二百里箭杆场界,俱浪弯县。州前铺,在州治前。箐口铺,在州西南四十里。白羊铺,在州西北三十五里,俱宾川州〔2〕140。
2.蒙化府
总铺,在府前。甸中铺,在府城北。四十里桥铺,在府城西北下关西界。鸡邑铺,在四十里桥西。甸头铺,在甸头巡检司北。三台巅铺,在甸头巡检司山顶。样备铺,在样备驿前。俱蒙化府〔2〕169。
3.鹤庆军民府
在城铺,在府治南半里,洪武十九年建。长康铺,在府治南十里,洪武十九年建。班登铺,在府治东南三十里,洪武十九年建。宣化关铺,在府治西南二十五里,洪武十九年建。黑泥局铺,在府治西南三十里,弘治六年建。三场旧铺,在府治西南七十里,洪武十九年建。大登铺,在府治北二十五里,洪武十九年建。鹦哥水铺,在府治东南四十里,弘治六年建。渡口铺,在府治东八十里,成化十五年建。俱隶本府。州前铺,在剑川州治西半里许。清水江铺,在剑川州治东四十里。易堤坪铺,在剑川州治南三十里。俱知州郑尚和重建。桥后铺,在剑川州治西南四十里。羊层铺,在剑川州治西三十里。颠场铺,在剑川州治北三十里。州前铺,在顺州治南半里。乌铺,在顺州治西南三十里〔2〕196。
正德《云南志》将民役与军役区分,上述的驿堡、哨戍之役即使如此。这里记载的大理地区的几十处铺舍标注的均是属于地方行政系统的府、州县,没有一处是属于军屯卫所负责的,这种情况与“或以民户,或系国初调来军士,俱环铺居住耕种”的记载有出入。且考证其他明代云南方志,也没有大理地区的军士负责铺舍之役的记载,反而各方志中明确将铺舍之役归入民役一项,如《万历云南通志》中大理府赋役一项就规定各州、县:“太和县,各铺司兵共三十九名。赵州、云南县,各铺司兵共二百一十六名。浪穹县各铺司兵共七十九名。宾川州,各铺司兵共一十六名。云龙州,苏溪铺同兵五名”〔2〕565。这些都是征发当地百姓充任铺舍的徭役。大理地区未有军士负担铺舍之役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从明朝初年之始,大理地区的铺舍之役就没有令军士参与,全部征发的地方政府民役;一是大理地区最初或有军所士兵承担有一定的铺舍之役,这些兵士的身份不可能转化为民。因此合理的解释是随着军屯的衰退,不能抽调多余的军所士兵承担铺舍之役。
四、结语
明代大理地区的军屯组织多设立在政治中心及交通要道、地理险要之处,今大理市、洱源县、祥云县、鹤庆县、永平县、弥渡县、巍山县是军屯重地。大理设立了四军卫、一个守御千户所,屯垦建设即以这些卫所为依托展开。四军卫之中,大理卫的地位、屯田规模均略高于其他三卫。大理屯田主要沿洱海西岸从北向南分布,邓川、喜洲、祥云等地广泛分布着屯田,大多是土壤肥沃、水利灌溉条件良好的农业区。大理军屯土地与民田参差交错在一起,且多数离卫所城池较远,有的跨越两三个县份。
屯田生产以粮食种植为主,兼具小规模饲养业,并部分参与了商品货币经济。粮食作物以蚕豆、小麦、谷物为主,牲畜主要是马、牛大型牲畜。军屯兵士的负担较重,屯征项目除粮食外,仍需缴纳地租银、局料银等多项杂税。大理军屯除了基本的屯田要务外,还肩负其他职能,主要有驿堡之役与哨戍之役。驿堡、铺哨的设置,是沿着交通线向山区和少数民族聚居区推进,促进了当地山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的开发,为民族融合创造了条件〔9〕。
明代大理军屯建设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当地驻军的军粮,保障了地方安定,为边疆地区的稳定、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然而在多种因素的作用下,大理军屯呈逐渐衰退之势,“历代之屯或兵或民,未尝划一。国朝使兵自为食,不以烦民,为之于豫,不因师旅。制田之初,民相参,畛畔相入,欲其旱涝相关,盈亏互察也。自后豪者诬私为公,贪者卖公为私,致使田虽多而饷不足,兵虽少而食无余,盖因巨奸宿猾饵诱于前,纨袴之子踵袭于后,欲其事事明核,亦难矣。然及今究其见存之数,储其可征之财,犹可救十之五六;否则弥久弥忘,求如今日亦不可得矣。故于《兵食志》巨细兼收,俾观者一目无遗,在上易于检稽,在下无从隐遁,庶于国计有小补云”〔2〕579。屯田隐占、私卖是军屯衰落的主要原因之一,屯田减少、兵士逃逸严重影响了屯垦建设。明中后期的《云南通志》中大理“兵食志”的相关记载就反映了这一态势。军屯的最终归宿是由准军事单位并入地方行政系统,成为民政单位。
〔1〕李春龙,刘景毛.景泰云南图经〔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
〔2〕方国瑜.云南史料丛刊:第六卷〔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8.
〔3〕杨世钰,赵寅松.大理丛书·金石篇〔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8.
〔4〕任方冰.明代旗纛祭祀及其用乐〔J〕.音乐研究,2012(4):33-41.
〔5〕李元阳.大理府志〔M〕.大理:大理白族自治州文化局,1982.
〔6〕刘文征.滇志〔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1.
〔7〕艾自修.重修邓川州志〔M〕.大理:洱源县志办公室,1986.
〔8〕庄诚.万历赵州志〔M〕.大理:大理白族自治州文化局,1983:40.
〔9〕陆韧.明代云南的驿堡铺哨与汉族移民〔J〕.思想战线,1999,25(6):85-89.
Study on Military Cultivation of Dali in Ming Dynasty
Kang Lina
(Library of Dali University,Dali,Yunnan 671003,China)
In the Ming Dynasty,military cultivation was an important measure to enhance military force,recover and develop the production throughout the country.Dali was the center of Nanzhao and Dali regime,whose military cultivation had been strengthened by the Ming government,which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Yunnan.Focusing on local records of the Ming Dynasty,this paper analyses the construction of military organization and cultivation and the function of military organization.In the Ming Dynasty,military cultivation in Dali guaranteed the local stability and made contribu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and stability of the border areas,which ultimately turned out to be the civil affairs administration.
Ming Dynasty;Dali;military cultivation
K24
A
2096-2266(2016)07-0012-08
(责任编辑黄正良)
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地课题(JD2015YB32)
2016-05-09
康丽娜,馆员,博士,主要从事地方文献整理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