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劳动思想的奠基之作
2016-03-06吴学东
吴学东
(皖西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安徽六安 237012)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劳动思想的奠基之作
吴学东
(皖西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安徽六安237012)
摘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通过对国民经济学的分析、评述和批判,初步形成了马克思劳动思想的基本轮廓。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以劳动为核心论题,从3个方面阐释了他的劳动思想:揭示劳动对人的生成和社会历史发展的作用,构建唯物史观的基本框架;借助对国民经济学的“劳动”的批判,阐述政治经济学的基本观点;通过对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的剖析,论述共产主义和人的解放的初步思想。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开创的劳动思想研究为他后来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马克思;劳动思想;《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
劳动,在马克思的理论体系中是一个基础性范畴。正如卢卡奇说,“在马克思那里,劳动到处都处于中心范畴,在劳动中所有其它规定都已经概括地表现出来。”[1]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克思的整个理论体系确是以劳动为逻辑起点而展开的。“马克思对劳动的认识以及用劳动解释和说明唯物史观、剩余价值论、人的解放等基础理论而形成的基本观点和方法论体系,构成他的劳动思想。”[2]对于“劳动”的研究,马克思投入了大量心血,在他所有涉及政治经济学问题研究的著作和一些哲学著作如《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都有相当的篇幅对劳动问题进行论述。其中,《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是马克思劳动思想研究的发轫之作。在《手稿》中,劳动是贯穿始终的主线,是论述的核心。《手稿》为马克思劳动思想体系的形成奠定了一定基础。
一、“劳动”是《手稿》的核心论题
《手稿》写于1844年4月至8月间,其内容记载在3个笔记本上。从内容的完整性上来看,手稿并未完成,且部分文字遗失。尽管如此,整篇主题鲜明,以“劳动”为核心构成较为严密的逻辑体系。
马克思在《手稿》的《序言》中明确指出了《手稿》的基本内容。《序言》由4个段落组成。马克思在《序言》的第1段落中明确地将《手稿》的研究主题限定在国民经济学本身所涉及的范围内,并简述了个中缘由。《序言》第2至第4段分别介绍这部著作3个组成部分所要阐述的主要内容:利用法、英、德3国的社会主义者的著作,借助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研究和经验的分析,评述国民经济学;依赖费尔巴哈的发现,批判国民经济学并阐述共产主义问题;运用费尔巴哈的哲学观点剖析黑格尔的辩证法及整个哲学体系,论述国民经济学批判的哲学基础。
《手稿》的3个组成部分构成了结构较为完整、逻辑相当严密的统一整体。第1部分“对国民经济学的评述”是这部著作的基础,是进一步展开全篇的前提。只有先对国民经济学进行评述,才能再对它进行批判。马克思“从国民经济学的各个前提出发”“采用了它的语言和它的规律”[3]155,模仿着亚当·斯密在《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中采用的结构体系,在笔记本Ⅰ中,用《工资》《资本的利润》《地租》3节的内容,对国民经济学作出评述。经过评述,马克思发现,固然国民经济学以私有财产作为研究的出发点,但由于它不懂联系的辩证法,根本没有解释和说明两组经济要素(劳动和资本、资本和土地)相互分离的原因。正是为了真正搞清楚劳动、资本、土地三者彼此分离与私有制之间、各种异化现象与私有制及货币制度之间的“本质联系”[3]156,马克思撰写了第2部分“批判国民经济学及阐述共产主义问题”。第2部分篇幅最大,是著作的主体,揭示了马克思“以共产主义扬弃私有制和异化劳动”的写作目的。马克思用《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笔记本Ⅰ)《私有财产的关系》(笔记本Ⅱ)《私有财产和劳动》(笔记本Ⅲ)《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笔记本Ⅲ)等几节的内容对国民经济学进行批判。这部分内容是马克思通过对笔记本Ⅰ中的前3节的论述,自然而然地得出的内容。第3部分主要论述国民经济学批判的哲学基础。在《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这部分内容中,马克思利用费尔巴哈的哲学发现对黑格尔整个哲学体系主要是辩证法进行剖析,以说明对国民经济学进行批判的哲学基础,同时也揭示了他自己的劳动观的一个重要理论来源。
《手稿》的3部分内容都是以劳动为核心展开的。《手稿》第1部分“评述国民经济学”,其论述的工资、资本的利润和地租的关系,其实就是劳动、资本和土地的关系。工资,是工人的劳动所得,而资本利润和地租都是对雇佣工人工资的扣除[3]123;资本,是对他人劳动成果的占有而获得的私有权,“是积蓄的劳动”[3]129-130;地租,则是地主同租地农场主进行斗争而分得的农业工人的劳动创造。所以,马克思说,现代英国国民经济学“把劳动提升为国民经济学的唯一原则”[3]171。劳动成为国民经济学研究的理论前提。
第2部分“批判国民经济学及阐述共产主义问题”,同样是立足于“劳动”而展开的。马克思为了弄清楚国民经济学未加以说明的劳动、资本和土地三者之间分离的“本质联系”,开展了对国民经济学批判。无论是工资、资本及利润,还是土地及地租,都是广义的私有财产,其本质皆是劳动。“只有把劳动理解为私有财产的本质,才能同时弄清楚国民经济学的运动本身的真正规定性。”[3]236首先,马克思在《手稿》中陈列出国民经济中的诸多异化事实,引导出异化劳动问题并加以论述;接下来,用劳动来分析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起源问题;最后,通过对异化劳动的分析,说明共产主义是扬弃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自然逻辑结论。
第3部分,马克思高度赞扬了费尔巴哈在哲学领域创立“真正的唯物主义”的伟大功绩,并运用他的哲学观点对黑格尔的现象学和辩证法特别是劳动辩证法进行了批判。马克思充分肯定了黑格尔有关劳动对人的生成的存在论意义。“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人理解为自己的劳动结果;他把劳动“看做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3]205。但马克思也毫不留情地对他自己“公开承认”的他的这位老师[4]22给予严厉批判:国民经济学家的立场性、对劳动作用认识的片面性(只肯定劳动的积极方面而忽视其消极方面)、对劳动性质认识的精神性和抽象性[3]205。可见,围绕着“劳动”,马克思将经济学层面的国民经济学批判提升到了哲学的高度。
《手稿》是马克思实现由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由民主主义到共产主义思想转变的标志性成果。在《手稿》中,马克思始终立足于“劳动”,将政治经济学、哲学和社会主义的研究有机结合起来,初现其劳动思想之轮廓。
二、揭示劳动对于人类历史的作用,构建唯物史观的基本框架
在《手稿》中,马克思首次揭示了劳动对于人类存在和社会历史的决定性作用,并据此阐明了唯物史观的一些基本观点。这表明马克思在由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的思想转变过程中已迈出了关键性一步。
劳动是理解社会历史的锁钥。马克思从人类活动的本质的劳动性[3]193的角度推断,“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3]196。这一论断彻底否定了历史神创论,也有力批判了英雄史观。以马克思之见,世界历史其实就是一部人类劳动史。劳动创造历史,劳动推动历史发展。只有紧紧抓住“劳动”这把锁钥,才能透过纷繁复杂的社会历史现象,解开“历史之谜”,破译社会历史发展的真谛。
劳动对人的生成具有决定性意义。马克思认为,人原本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3]161,正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3]162马克思在这里所说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即不同于动物生命活动的人类劳动。刚刚脱胎于动物界的人,只是自然存在的人,还不能体现人的类本质即人的社会性。“全部人的活动迄今为止都是劳动”[3]193。人通过劳动,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形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而联合成社会。马克思说:“社会也是由人生产的”,“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3]187。可以说,人只能在人自己创造的社会及社会关系中才能真正成为人。显然,在人从自然界分化出来演化成自然人、再进而成为社会人的过程中,劳动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
用异化劳动揭示阶级对立的根源。马克思列举大量的异化劳动现象来证明他的结论——“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3]156因此,马克思追问,劳动产品作为劳动者的异己力量,它到底被谁占有?经过逐层深入的推理分析,他断定,这个占有者既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一定是一个有别于劳动者的“他人”。显然,劳动者通过异化的和外化的劳动“生产出资本家……对这个劳动的关系。”[3]166最后,他得出结论,正是因为异化劳动,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阶级对立关系。
立足于劳动实践,马克思还初步阐述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辩证关系。《手稿》对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问题的论述较多,对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关系的研究也有所涉及。马克思在《手稿》中将国家、法律制度等政治上层建筑和宗教、道德、艺术等思想上层建筑,都看作是受生产的内在普遍规律支配的生产的一些特殊方式[3]186。这一认识非常明显地体现了马克思关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唯物主义思想。
马克思在《手稿》中立足于劳动而开创的唯物史观研究并未浅尝辄止,而是以此为基础开展了深入全面的研究。在《手稿》中,马克思首次提出“世界历史不外是人的劳动史”的著名论断,但此时的这一论断只是宏观地、抽象地谈论劳动对于历史生成和发展的作用。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将这一观点进一步深化,从劳动维持人类的吃喝住穿等生活的作用的角度,将劳动称为“第一个历史活动”和“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3]531;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角度,提出了“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3]533的精辟论断,从而具体、全面地强调了劳动对于人类社会和社会历史发展的作用。
在劳动创造人的问题上,《手稿》粗略地展示出马克思这样的逻辑理路:劳动促成人猿揖别、劳动创造社会、社会“生产作为人的人”[3]187。至于劳动如何创造社会的人,马克思在《手稿》中只是埋下伏笔,还没有作具体深入的阐述。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首先重申了劳动对于人的生命的意义,将劳动和生育相提并论,称之为“生命的生产”。和“生育”“生产他人的生命”不同的是,劳动“生产自己的生命”[3]532。接下来,马克思着重探讨了劳动对人的社会关系的影响。人一经开始劳动活动,便产生双重关系:人与自然界之间的自然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3]532。从“起初是唯一的社会关系”的家庭关系的产生,到“许多个人的共同活动”的社会关系的形成,劳动无疑发挥着关键性作用。马克思进一步论证,单个人劳动活动的扩展推动着人的社会关系的复杂化和个人精神的丰富化。“个人在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3]541在劳动中发展起来的社会关系对于真正的人的意义,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简洁地将此凝练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501的著名论断。
三、批判国民经济学的“劳动”,阐述政治经济学的基本观点
《手稿》是马克思初次接触政治经济学而进行的尝试性研究,因此,《手稿》中的政治经济学观点还相当稚嫩。马克思此时在政治经济学领域还没有形成自主的范畴和思想体系,他基本上是模仿和借用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体系来对它进行批判,从而表明自己的观点。在国民经济学那里,劳动是私有财产的本质,也是社会分工的本质[3]237,因此,劳动是国民经济学的唯一原则。因此,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其实质就是对国民经济学的“劳动”的批判。
马克思明确指出,在国民经济学中,劳动者仅仅被看成劳动的动物和“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3]125,劳动仅仅是维持生存的谋生活动[3]124。因此,这种劳动造成的必然结果是,劳动者创造的财富与他自身的贫穷呈正相关关系。“贫困从现代劳动本身的本质中产生出来。”[3]124为搞清这种奇怪现象产生的原因,马克思对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分别进行研究,并在此基础上着重探究了两者彼此相互影响的关系。因为,马克思“认为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才是反映资本主义经济事实的一般的、内在本质规定的经济范畴。”[5]经过研究,马克思得出结论,“私有财产的关系是劳动、资本以及二者的关系。”[3]177马克思发现,劳动与资本的关系,其实也就是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关系,两者既对立又统一。其统一性即两者的依存关系,一方面直接表现为,劳动推动资本的增长,是资本的一部分,是“资本的要素”[3]177,而资本则是积累的劳动;另一方面间接表现为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相互依存性:工人生产资本即生产资本家,同时,“工人只有当他对自己作为资本存在的时候,才作为工人存在”[3]170-171。其对立性即两者的相互排斥关系,一方面,劳动是“资本的费用”,“工资是资本的牺牲。”[3]177;另一方面,工人与资本家彼此异己,互为非存在。劳动和资本的关系问题的研究表明,马克思此时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已触及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性问题。
在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的过程中,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一些基本范畴进行了初步研究。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借助对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两个概念的分析来“阐明国民经济学的一切范畴。”[3]167如,工资。不同于古典经济学家,马克思充分认识到工资是异化劳动的结果,工资额只是工人及其家人维持牲畜般的存在状态的最低费用[3]115。但此时马克思还没有能从抽象劳动和劳动力商品的价值的高度来认识工资,只能从工人与资本家的矛盾的层面认为工资是资本家和工人之间进行的敌对斗争的结果。再如,资本。马克思揭示了资本的本质,认为资本是对他人劳动及其成果的私有权和支配权,是积蓄的劳动,并初步研究了资本的利润、资本的构成(固定资本和流动资本)等问题。另外,马克思还对地租、分工、货币、劳动力、竞争等政治经济学的一些基本范畴进行了探究。
马克思在《手稿》中对劳动和资本的关系问题的探讨,成为他为之付出几十年心血的政治经济学巨著《资本论》的核心问题,对政治经济学一些基本范畴的研究也为《资本论》研究做了一定准备。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从生产商品的劳动二重性即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对商品二因素即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决定作用入手,提出“抽象劳动创造商品的价值”的崭新观点,发展了古典劳动价值论。继而,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过程、资本不同组成部分(不变资本和可变资本)在价值创造中的不同作用和雇佣劳动过程等问题的深入剖析,揭示了剩余劳动创造剩余价值的秘密。资本主义生产“实质上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就是剩余劳动的吮吸”[4]307,剥夺工人的剩余劳动去创造剩余价值,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4]714。接下来,马克思进一步探讨了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的资本积累过程及其一般规律。“资本是资产阶级社会的支配一切的经济权力。”[6]因此,恩格斯在1868年初为《资本论》第一卷撰写的书评中指出,“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是我们全部现代社会体系所围绕旋转的轴心,这种关系在这里第一次得到了科学的说明。”[7]可见,《手稿》对劳动、工资和资本等经济学范畴之间关系的探究,为《资本论》之重要成果之一的剩余价值论的问世发挥了很好的铺垫作用。
四、剖析异化劳动,论述共产主义和人的解放思想
在马克思的《手稿》中,共产主义是一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思想结论。在对国民经济学中劳动和资本的关系进行逐层深入的逻辑推理后,马克思发现,劳动和资本的对立造成了劳动的异化;而劳动异化最终导致人的异化。在探究异化劳动产生的根源的研究中,马克思充分意识到,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互为因果,相互作用;正是两者的共同作用,造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异化。为此,他认识到,只有通过实现共产主义以扬弃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才能“真正占有”“人的本质”[3]185,实现向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
“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3]182这清楚地表明,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相互作用并不断发展的结果。私有制是一个发展的过程,私有财产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呈现不同的层次。因此,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作为“被扬弃了的私有财产的积极表现”[3]183,也必然呈现出历史阶段性。在《手稿》中,马克思论述了3个不同层次的共产主义:“粗陋的共产主义”[3]185、具有政治及国家性质的共产主义和完全复归合乎人性的人的共产主义。就所有制而论,共产主义作为公有制形式,直接对立于私有制,是对私有财产的否定。而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互为因果,因此,共产主义也就是对异化劳动的否定,其最终是对人的异化的否定。马克思对三个不同层次的共产主义的划分,明显体现出马克思的这一思维逻辑。“劳动是为每个人设定的天职,而资本是共同体的公认的普遍性和力量”[3]184,这就决定了劳动和资本的对立将成为必然,而这种对立和斗争的结果,将是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实现。其实,系统研究马克思所阐述的共产主义、私有财产和异化三者的关系,可以清楚地看出,马克思所追求的终极价值目标并不是实现共产主义,而是人的解放。在马克思这里,共产主义只是作为途径和手段服务于人的解放的,是人的解放的理想社会形态。
《手稿》中的共产主义思想,还带有明显的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印迹和浓厚的抽象思辨色彩。但是,马克思从“劳动”切入,通过对国民经济学进行批判,逻辑地得出共产主义和人的解放的结论,这表明马克思已经从费尔巴哈出走,思想上已实现了关键性的突破。“要扬弃私有财产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产主义就完全够了。而要扬弃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3]231不难看出,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认识,已由纯粹的理论思辨开始转向现实的实践批判。
对异化劳动的表现及根源进行深入分析,进而探讨扬弃异化劳动的现实手段和途径,是《手稿》的核心线索,这些是马克思思想发展的重要节点,更是青年马克思思考和理解世界的重要理论范式[8]。虽然,此时的马克思还没有完全摆脱费尔巴哈人本唯物主义思想的影响,但他正确地确立了“通过劳动解放而实现人的解放”的研究理路。为搞清劳动解放和人的解放之间的关系,马克思在《手稿》中对劳动(应然状态)和异化劳动(现实私有制条件下的实然状态)进行了辨别。马克思认为,劳动作为生命活动,是人的自由的自觉的有意识的“类生活”。
因此,劳动既是人的基本生存方式,又是人的本质的“类特性”。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将劳动界定为人类的“天职”。然而,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劳动却表现为异化劳动,即将“自由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贬低为维持人的肉体存在的手段,结果最终导致了劳动者的贫困和畸形。但马克思坚信,这种自我异化恰好为异化的扬弃开辟了道路。“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尽管它不得不直接地使非人化充分发展。”[3]193沿着这一路径,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不再局限于固定的社会分工和特殊的活动范围,而可以依据各自的兴趣自由地劳动和发展[3]537,劳动将成为人的第一需要。
为扬弃异化劳动,恢复人的类本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不再抽象地谈论劳动,而把劳动视为维持人的吃喝住穿等最基本生存条件的手段;也不再思辨地论证异化劳动与私有财产的相互关系,而是把异化劳动看作是在现存生产关系下的社会劳动分工的实实在在的产物。因此,马克思指出,消灭私有制和建立在现实生产力发展基础上的社会分工是扬弃异化劳动、实现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而共产主义则正是建立在“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3]539基础之上的。马克思在此后发表的《共产党宣言》中明确提出,要用“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9]的联合体取代阶级对立的旧社会。他创作《资本论》则旨在“通过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10],希望通过剖析资本主义社会,为人的解放提供现实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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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3876/j.issn.1671-4970.2016.01.004
收稿日期:2015-10-29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BKS003)
作者简介:吴学东(1967—),男,安徽六安人,副教授,博士,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研究。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4970(2016)01-001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