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流年乔治·卡尔的“徒弟杀手”传说

前篇

在NBA，或许很多名帅成就都高于卡尔，但在和弟子结怨这方面，他的成就绝对让其他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卡尔曾先后执教过骑士、勇士、超音速、雄鹿、掘金、国王，但每次都与球队的当家或二号球星势如水火。这其中，雷·阿伦更是曾直言：卡尔就是自己最痛恨的人。

在公众眼里，“君子雷”向来温文尔雅，能够让他都如此失态，卡尔和麾下其他弟子们关系便可见一斑。而除阿伦外，骑士的沃尔德·B·弗里、勇士1980年状元乔·巴里·卡罗尔、超音速的肖恩·坎普和文·贝克、掘金时期安东尼，他们也都曾与卡尔互相公开炮轰过，甚至连伊戈达拉当年在转会后都被其斥为“间谍”。

有这么多明星弟子替卡尔宣传，他“暴君教头”的名声自然响彻整个NBA，即使那些没和他打过交道的球星也视其为瘟疫，唯恐避之不及。所以，2001年当美国篮协敲定卡尔为“梦五”队主帅时，联盟一线巨星几乎无人响应，最终只勉强凑出了一支非老即弱的二流队伍。

“梦五”从一开始就被视为是历届梦之队中星光最黯淡的，除安东尼奥·戴维斯外，无一人入选过全明星首发，多人甚至压根未进过全明星。出现这种状况，除了赞助商利益之争因素外，卡尔“臭名昭著”也是原因之一。最终2002年世锦赛他们在家门口一败涂地，仅获第6名。

卡尔不仅与球星们关系糟糕至极，他过去所效力球队高层对他也是颇有怨言，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如果说1998年他“抛弃”超音速尚且算是占了主动的话，那么2003年在毫不知情情况下被雄鹿老板科尔亲自下令解雇、2013年夏刚荣膺年度最佳教练就被宣布下课，其过程实在太过难堪。

按理说，这么一个人缘超差的家伙压根就不可能在NBA长久立足，更别提熬成史上仅有的8位千胜教头之一了。但事实却是，卡尔在联盟一直相当有市场且身价不菲，他与球星、高管关系差到极点，但在派系林立的教练圈却左右逢源，无论拉里·布朗、老尼尔森还是“禅师”、莱利都和他是至交。

卡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单看他和麾下弟子、顶头上司的关系，那么你也许会轻言他情商太差。可那些性格千差万别的名帅却纷纷将其引为知己，这又让人觉得他深不可测。其实，一切都与他过于直爽的急性子和经历相关，所以我们不妨先从他的发迹史说起。

火爆教头

卡尔出身北卡名门，但天赋平平的他无论在ABA还是NBA却都是一个十足的龙套。短暂的球员生涯结束后，他成为了CBA（美国大陆职业篮球协会）一名教练。在那里，渐渐形成自己那套“防守至上、以防守带动进攻、注重加强球员精神强硬度”的执教哲学。

正是靠着这套防守哲学，卡尔在CBA很快声名鹊起，最终被骑士球探发现，就此步入NBA主帅圈。很快，他就展现出了“徒弟杀手”潜质，球星们的懒散令他抓狂。在骑士，他与弗里差点大打出手；在勇士，他与卡罗尔互相看着不顺眼，力主球队甩卖后者。

由于与大牌屡生龃龉，卡尔很快从NBA失业并重回CBA。值得一提的是，当初他离开CBA时，曾推荐了一位和自己经历颇为相似的前NBA球员。而当他从NBA失意回归时，此人已成为CBA名帅并即将奔赴NBA出任助教，于是卡尔接过了这位教练的教鞭。此人就是菲尔·杰克逊。

这是卡尔同“禅师”成为朋友的开始，两人均是NBA龙套出身，均曾混迹于CBA但最终双双成为NBA名帅。相似的奋斗历程让他们日后更加惺惺相惜，以至2007年，当卡尔那个身患癌症的儿子考比·卡尔想打NBA时，卡尔请杰克逊出面，让湖人用无保障合同签下了他。

而当杰克逊1991年带领公牛夺冠，真正声震NBA时，在CBA苦熬的卡尔也终于再度等来了橄榄枝。和“禅师”&乔丹这对师徒风云际会后立即大展宏图一样，这次卡尔也碰到了契合自己理念的弟子——打法彪悍的佩顿和坎普，并很快带领超音速火速崛起。

每个名帅都有自己最核心的执教理念，只要碰到合乎脾胃的弟子，似乎举手间就能成就一段佳话。卡尔是在1991-92赛季中期才接手的超音速，此前他们已经解雇两位主帅，请来一位CBA教练只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但俗话说得好，误打误撞就找对了人。

卡尔生性火爆，崇尚粗野防守加快速反击，再加之在CBA这种低级联赛的锤炼，他的作风越发带着一股痞子气。当碰到同样痞气十足的佩顿和坎普后，超音速进入了黄金期，从卡尔执教第一个完整赛季1992-93至1997-98结束，6年里3次胜场达到60+，最低一季也有55胜。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年，“大梦”奥拉朱旺最忌惮的就是超音速。尽管没有明星中锋，但卡尔囤积了一票7尺肉盾，每次相遇都让“大梦”苦不堪言。就像前些年人们期待总决赛“23VS24”总落空一样，当年球迷们同样很想看“奥拉朱旺PK乔丹”，可惜前者最好的两次机会（1993和1996年）均是折在了超音速手里。

1996年总决赛，世人皆知，乔丹命中率仅为41.5%、场均27.3分，但不为人知的是，他本可能会更狼狈。因为佩顿只主防了他三场，前3场乔丹场均31分、命中率46%，佩顿主防的3场呢？23.6分、命中率36%。

虽然错失总冠军，但总决赛结束后卡尔却成了佩顿的头号粉丝，他后来坦言自己在球队0比3落后时已经做好了被横扫的心理准备，但佩顿硬是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GP是个斗士，他从不绝望从不惧怕。”也就是在那之后，卡尔总拿佩顿做榜样来说教诸如雷·阿伦这样的弟子，结果自然是招人厌恶。

无论如何，1996年都是卡尔教练生涯的巅峰，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徒弟杀手”本色也有开始显现，而这个麻烦的源头就是坎普私生子问题。

龃龉丛生

对于坎普在场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卡尔其实早有耳闻，但他认为这些都是人家私人问题，只要比赛时能够兢兢业业就行。起初，卡尔还很护犊子，他总在媒体面前将坎普场外所做的事情归结于“男人都会犯错”、“无伤大雅的小问题”等等，甚至在“雨人”因拖欠抚养费被起诉时，他还出面劝球队借了300万美元应急。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这名弟子的心智成熟度，这家伙在暂时度过难关后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缺席训练、装病、酗酒，至此，卡尔才后悔当初没听老尼尔森的话——1994年“梦二”队组建时，坎普在完成暴扣后总猛抓自己下体以示霸气，当时主帅老尼尔森就无奈地说：“这小子只有8岁的智商，永远长不大。”

卡尔开始改变策略：他屡屡对坎普冷嘲热讽，试图以此刺激后者的羞耻心，这渐渐让师徒关系开始变得紧张。坊间传言，某次训练课开始前，卡尔甚至找人收集关于坎普私生子报道的所有剪报并读给他听，这让“雨人”恼羞成怒，师徒就此反目。

1996-97赛季，是坎普与超音速合同的最后一年，但场外一堆烂事他却开口就索要亿元顶薪，这让卡尔和管理层下定决心将其交易。当时，公牛二当家皮彭也因为薪水问题在闹脾气，所以超音速与公牛一拍即合，打算用坎普换皮彭。幸亏乔丹及时越过总经理克劳斯找到老板雷恩斯多夫威胁说，如果皮彭走，自己也不会留下，这笔交易才没有发生。

无缘皮彭后，超音速高层开始另寻别路，他们在1997年夏通过先签后换，和骑士、雄鹿完成了三方交易，用坎普换来三届全明星大前锋文·贝克。如果看数据，前一年场均21分、10.3个篮板的贝克比19.3分、10.6个篮板的坎普要稍稍好一点，但问题是很多球员不能只看数据。

说好听点，贝克进攻技巧全面；说难听点，球风偏软。来到虎狼遍地的西部，他第一季虽然仍能拿到场均19分、8个篮板，但比赛硬度和关键时刻表现却饱受诟病。

对卡尔来说，那时虽然已经与坎普交恶，但他也不愿换来贝克。1997-98赛季超音速尽管豪取61胜，但贝克偏软的打法和抗压能力却屡遭卡尔嘲讽：“每到关键时刻他甚至都不敢看篮筐。”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贝克的确由于压力过大导致酗酒赖床、迷恋甜食、体重暴增，并就此沦落。

与此同时，这个赛季，卡尔与球队高层之间也产生了矛盾，不仅由于他不满用坎普换了个“软蛋”贝克，还因为自己的高薪续约要求得不到满足。最终在分区半决赛1比4被湖人淘汰出局后，他爆发了，大肆挖苦贝克，又嘲讽超音速老板巴里·阿克利应该赶紧卖掉球队。

1998年夏，卡尔高调离开了西雅图，赋闲期间多支球队都有意将其签下，其中就包括湖人。紫金军团阵容奢华无比，但一到季后赛球星就各自为战，最终连续两年（1997、1998）被爵士羞辱。杰里·韦斯特向老板巴斯提出：应该解雇德尔·哈里斯，转而聘请像卡尔这样的强硬教头来镇住更衣室。

最终这件事没有发生，因为卡尔接受了雄鹿4年高达2000万美元的报价。雄鹿老板科尔向来以吝啬闻名，但在聘请卡尔这件事上他很大方，因为自己的球队已经8年没进过季后赛了，后来当2001年雄鹿连续第3年挺进季后赛后，喜出望外的科尔又马上宣布提前和卡尔续约，两年1200万，外加1%的球队股份。

可以说，选择来密尔沃基，卡尔就是一门心思想大干一场的。在超音速，他年薪低且无话语权，而在雄鹿，除了年薪暴增至每年500万外，最重要的是还兼任球队副总裁，有人事大权。这在当时所有NBA教练中，只有热火的莱利、凯尔特人里克·皮蒂诺还享有此等待遇。

密尔沃基寒夜

在卡尔加盟之前，雄鹿已经积攒了一大票青年才俊，其中包括1994年状元“大狗”罗宾逊、1996年首轮5号秀雷·阿伦、1997年昔日全美第一高中生蒂姆·托马斯、1998年6号秀“拖拉机”特雷勒（选秀时和诺维茨基互换），此外还有坎普那桩三方交易中得到的控卫特雷尔·布兰登。

但卡尔接手这支天赋充盈的球队后很快发现了问题——球队两大得分手罗宾逊和雷·阿伦总是有意无意较劲，两人都很在意对方的出手次数，他们彼此间则全无配合。面对外界质疑，他坚称这全是控卫的错。

于是那个缩水赛季中期，卡尔将布兰登送去篮网换来萨姆·卡塞尔，就此形成了“三个火枪手”组合。在当时，这种做法饱受质疑，因为一个球已经不够两大球星分了，为什么还要再拉来第三个得分型选手呢？可名帅就是名帅，日后事实证明，他这步棋走的极妙。

显然，卡尔比媒体更了解卡塞尔的价值，当年超音速同火箭在西部连年恶战时，他就留意过“外星人”，并认为卡塞尔是适合自己的那种控卫。1996年夏，为了得到巴克利，火箭把卡塞尔和罗伯特·霍里这两大冠军球员送到太阳。在菲尼克斯，卡塞尔被拿来当核心培养，结果大失所望，随即便将其与芬利打包换来基德，而在小牛没打几场，他又被送到了篮网。

别人不会用，卡尔会。尽管在雄鹿“三个火枪手”中，卡塞尔仅是三当家，但他却可能是史上地位最重要的三当家——场上由他支配球权，关键时刻还是个大心脏选手；场下则是更衣室领袖，“大狗”和阿伦也需要对他礼让三分。

领袖之争就这样平息，雄鹿也迅速开始崛起。可是，又如同每到一处总能迅速展现自身能力一样，一旦接近事业顶峰，卡尔又会马上展现出“徒弟杀手”本色。他在雄鹿执教的顶峰是2001年东部决赛，然而也就是这次分区决赛后，他和雷·阿伦陷入了持久的口水战中，师徒两人最终反目成仇。

回想那年东部决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场超级华丽的视觉盛宴。艾弗森和雷·阿伦互相攻守，火星四溅，两人更曾单场同砍40+。前三场，雄鹿的进攻明显更给力，但在大比分2比1领先，已掌握系列赛主动权情况下，阿伦关键时刻缺乏狠劲的短板也逐渐暴露了出来。

结局是密尔沃基人3比4饮恨，没进总决赛，可好歹也算是雄鹿多年来的一次重大突破，唯独卡尔并不这么看。“双方实力十分接近，总体来说我们进攻得分点更多，但AI是个真正的斗士，他在第四场表现堪称震撼。我们需要向他致敬，同时也要反思，为什么我们有些人那么害怕身体对抗。”

出局后大赞对方主将，还暗指己方有人害怕身体对抗，对于生性敏感的阿伦而言，这番话显然会令其十分不爽。接下来2001-02赛季，卡尔又开始频繁在他面前讲佩顿是如何果敢无畏，这更加让“君子雷”恼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佩顿是佩顿，而我就是我。”

雄鹿队这个赛季充斥着各种不和谐，除卡尔不爽阿伦外，蒂姆·托马斯6年6700万续约，感受到威胁的“大狗”渴望捍卫自己的地位，他和阿伦间领袖之争也再度燃起。随后他们双双因伤休战，没办法，卡尔只能让个前一赛季总共才得到13分的二轮秀扮演阿伦替身，结果这个二轮秀不负所望，连续暴走令卡尔大喜过望。如你所知，他就是迈克尔·里德。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正是里德横空出世，卡尔才开始有信心考虑交易阿伦的事情。

2002年世锦赛兵败归来后，卡尔同阿伦的矛盾彻底公开化。有一种说法是：后者不仅自己谢绝给老师捧场，当一些人向他询问卡尔是否好相处、自己是否该加入“梦五”时，他还给出了消极的回答。彼时，“大狗”已经远走亚特兰大，阿伦新赛季也没能证明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卡尔开始在媒体面前絮絮叨叨：“他就是个芭比娃娃，喜欢漂亮，讨厌身体接触。”

终于，2003年2月21日，雄鹿同超音速达成共识，用阿伦、凯文·奥利、罗纳德·穆雷和一个当年首轮选秀权换取佩顿和戴斯蒙德·梅森。事情发生后，阿伦才得知自己被交易，他顿时震惊了：“这一定是乔治·卡尔搞的鬼。”媒体的看法是：如果不是这对师徒彻底闹掰，谁又会用一个28岁的全明星去换一个34岁的老家伙呢？

阿伦的经纪人怒斥卡尔是丧心病狂，好在佩顿到来成功帮助雄鹿重返季后赛。不过赛季结束后，他却拒绝与雄鹿续约，远赴洛城与奥尼尔、科比、马龙组成“四大天王”。卡尔就这样被自己最喜欢的爱徒给坑了，佩顿出走后不到一周，愤怒至极的老板科尔就亲自出席发布会宣布卡尔下课。

而彼时已经披上超音速战袍的阿伦，他在得知卡尔下课后开心极了。想当初离开密尔沃基时他就放言：“卡尔交易我？那么他离走也不远了。”结果没到半年此预言就成真，他还不忘再撒一把盐：“这家伙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他坑害了雄鹿，毫无疑问，也是我最痛恨的人！”

尾声

从雄鹿下课后，卡尔赋闲一年，然后出山执教掘金。在丹佛，他又遇上了另一个“欠缺领袖气质、好胜心不足”的明星得分手，就是卡梅隆·安东尼。当然，这又是一段孽缘的开始……

待到今年，自2月份入主国王以来，卡尔同德马库斯·考辛斯之间关系就一直非常微妙，休赛期更是还传出了在他力谏下后者将要离队的消息，好在球队管理层立场鲜明，坚持认定考辛斯是非卖品，卡尔对此事也公开道歉，这对师徒才得以在新赛季继续并肩作战。过往，卡尔每到一处，都是会先带队打出成绩后才对明星球员“下手”，今番来到萨克拉门托，似乎剧情是有些改变了。

不过，就如同当年在雄鹿一样，风波虽可以暂时平息，矛盾的种子却一直都在，随时可能萌芽。国王本赛季开局不利，脾气一向就不是很好的考辛斯按捺不住了，他指责卡尔首要考虑的事情跟球员们期待不一致，认为其更关心自己执教战绩，而不是队员的进步成长。且据知情人士透露：11月10日国王主场88比106惨败给马刺后，考辛斯更是在更衣室里用一连串脏话咒骂了卡尔。

一个在NBA不成文的规矩是——但凡一支球队当家球星同主教练出现嫌隙，走人的往往是教练。照目前这种情况看，如果不能带队赢下更多比赛，那么卡尔的帅位怕是岌岌可危了。纵观这个已经63岁老人的一生，我们只能用“彪悍”两个字来形容。他天性好胜，两度患癌却丝毫没有引退的意思；他热衷铁血球风，极其厌嫌“软蛋”球员，与贝克、阿伦、安东尼等水火不容，又极度迷恋像佩顿、卡塞尔、比卢普斯、安德烈·米勒这样实用型的大心脏控卫。

这就是“徒弟杀手”卡尔的故事。究其一生，他都在寻找拥有好胜心的弟子，但最终发现，最好胜的人却恰恰就是他自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