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的封闭性看《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悲剧
2016-03-03吴浩江
○吴浩江
从空间的封闭性看《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悲剧
○吴浩江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南方文学著名作家;他创作的小说艺术性强,复杂的形式与思想的巧妙融合在一起。《献给艾米丽的玫瑰》是其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笔者拟从空间的视角切入,探讨文本中物理空间—房子,心理空间—艾米丽以及社会空间—杰弗逊小镇的封闭性,从而揭示出封闭的空间结构如何导致了艾米丽一生的悲剧。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 空间 封闭性
一、引言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约克纳帕塔法县的杰弗逊镇上的故事。主人公艾米丽是南方没落贵族的后裔,她在个人与社会、传统与现实的夹缝中苦苦寻找身份。艾米丽的父亲生前一直干涉她的婚事,以致女儿三十多岁还待字闺中。父亲死后,艾米丽爱上了来自北方的建筑工人荷默·伯隆,却遭到了家族的反对。当她发现伯隆无意娶她为妻时,为了维护自己的贵族尊严,艾米丽用砒霜毒死情人,与其尸骨共眠四十多年。(黄晓丽,7)对于这篇充满悬念、令人毛骨悚然的短篇小说,学界早已从多方面对其进行了的研究,例如:文体学,女性主义,伦理学,象征主义以及哥特式风格等方面。近年,学者把目光转向空间,尤其是文本中意识流以及时空交错的特征,使得该小说的空间性尤为凸显。(黎晓婷,82)
空间本身既是一种“产物”,是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的,又是一种“力量”,它要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与方式的各种可能性。(刘进,21)笔者通过空间理论解读,阐述空间如何参与,影响叙事。空间作为故事发生的地点,不仅可以用来表现时间,安排小说结构而且可以推动整个叙事过程。(孙慧敏,18)《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空间概念:杰弗逊镇,艾米丽居住了一生的房子以及艾米丽自身。在文本中,这三层空间都充满了一个特征——封闭性。故事的发生地杰弗逊镇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小镇。主人公艾米丽一生所居住的房子也是个静态的空间,从初期的建筑精美到最终的格格不入。艾米丽心理空间的封闭性更是显而易见,她的一生都活在南方传统文化的桎梏中。时间一直在推进,社会也一直在发展,但艾米丽始终把自己封闭在原来的空间不愿做改变,房子样貌陈设保持不变,社会义务也不承担。仿佛不改变,她就能永远保持南方贵族身份,留在那个受人敬仰爱戴的时空。故事的结局揭示了艾米丽的悲剧,也揭示了南方的光辉岁月终将结束。
二、物理空间:亘古不变的建筑——房子
艾米丽所居住的房子是《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一个重要空间结构,她的所有活动几乎都是在这幢方形木头房子里。在小说的开头,作者写道:“那是一幢过去漆成白色的四方形大木屋,坐落在当年一条最考究的街道上,还装点这有十九世纪七十年代风味的圆形屋顶、尖塔和涡形花纹的阳台……房子虽已破败,却还是执拗不驯,装模作样,真是丑中之丑”。(福克纳,41)从福克纳笔下,我们看到的是小镇上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对峙。在过去南方传统的文化里,艾米丽的住所是十分考究和精美装潢的,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和发展,以及周围兴起的工业,四方形的大木屋变得异常的突兀与不协调。即便如此,艾米丽也从未想过对房子进行改造,任由其成为小镇上“庄严”的代名词。在代表团去艾米丽家访问时,我们能清楚的感觉到昏暗的大厅,破败陈旧的家具以及充斥在整个房间里的灰尘和封闭潮湿的味道。(刘堃,116)生前,父亲为了维护南方贵族的等级和尊严剥夺了她的幸福,父亲死后,她更是孤高倨傲,我行我素,很少与外界接触。(孙慧敏,18)空间的定格也是时间的凝固,房子保持着南方兴盛时期的模样,似乎就意味着身份地位的永久保留。小说最后一段描述道:“门猛烈地打开,震得屋里灰尘弥漫。这间布置得像新房的屋子,仿佛到处都笼罩着墓室一般的淡淡的阴惨惨的氛围……”(福克纳,45)此处作者给我们展示的是艾米丽为自己和伯隆准备的新房,因为时间,所有的物品都蒙尘土或褪色,因此整个房间不是充满喜悦而是恐怖。时间改变了一切,但艾米丽始终把自己锁在宅院里生活,锁在自己美好的幻想王国里。她是南方父权旧社会制度下的牺牲品,她一直都生活在传统南方贵族文化的枷锁里,以致最后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包括自由和幸福。
三、心理空间:固步自封的个体——艾米丽
主人公艾米丽是一位没落的南方贵族小姐,小说以她的葬礼开篇,通过不同的叙事口吻,将艾米丽小姐的一生呈现在读者面前。其中以艾米丽与伯隆的爱情故事为主线,穿插着艾米丽拒绝交税,设立邮件箱,气味风波以及父亲过世等事情,使艾米丽的整个形象跃然纸上。(王敏琴,69)在叙述艾米丽拒绝纳税时,作者写道“而所得回信却是一张便条,写在古色古香的信笺上,书法流利,字迹细小,但墨水已不新鲜”。(福克纳,41)这样的一张便条不仅是艾米丽跟现代文明的脱节,更是她拒绝接受工业发展以及时代变迁的重要凭证。古色古香的信笺,墨水已不新鲜都清楚地刻画出她封闭的心理空间。她始终认为自己还是在1894年由镇长沙多里斯上校免税的贵族。在父亲去世时,艾米丽也是衣着如常地站在门口接待前来哀悼的人,脸上没有一丝哀愁并坚信自己的父亲并没有离去。这样的偏执的性情也正是她封闭空间的展现,永远生活在自己的空间。虽然最后还是顺利埋葬了她的父亲,但是她也因此病了好长时间。高潮部分是她与北方工人的相遇和相恋。这段并不被镇上人和亲戚认可的恋爱也因为艾米丽的坚持而发展着。然而结局并不圆满,艾米丽杀死了伯隆并与他的尸骨共枕四十余年。这样一种近乎疯狂的行为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她心理空间的封闭,因为得不到,所以要毁灭。这样才能满足她挚爱的伯隆永远留在她身边。在她看来,自己贵族的身份足以让他留下,而这样的观念也让她做出这样残忍的事。艾米丽可怜又可怕。怜悯于她孤独地、倔强地守护早已残败的家族名誉,惧怕于她为了维护早已残败的家族名誉而扭曲的性格。小说的最后写道“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代又一代—高贵、宁静、无法逃避、无法接近、怪癖乖张”。(福克纳,44)从少女时的高贵美丽,到瘦小可怜的中年女人,矮小发胖,苍白臃肿的老女人,直至最后被人遗忘的老太太。(黄晓丽,8)艾米丽的一生都活在南方传统文化的封闭空间,她的悲剧让人扼腕叹息,也让人肃然起敬。
四、社会空间:墨守成规的群体——杰弗逊小镇居民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发表于1930年,当时美国南方依旧是一个封闭保守的农业社会,故事发生地的杰弗逊小镇作为美国南方的一个缩影依然遵循着南方的传统伦理道德。艾米丽的父亲就是这个社会的一个典型人物,他有着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和门第思想,他自恃过高,对什么年轻男子都看不上眼,最后导致自己的女儿三十多岁还未婚配。正是因为父亲对已然衰败的南方文明的固执的坚守,使得艾米丽在传统南方文化的禁锢下无法挣脱,也正是如此,艾米丽成为了小镇的纪念碑,传统的化身和义务的象征。相比与艾米丽的父亲,小镇上的人似乎要更加开明,懂得革新,实则并非如此。在艾米丽与北方佬相恋的时候,“镇上的妇人们都说‘格里尔生家的人绝对不会真的看中一个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的人’。不过也有别人,一些年纪大的人就说是悲伤也不会叫一个真正高贵的妇女忘记‘贵人举止’”。(福克纳,43)历史传承下来的庄严感已经让镇上都认为艾米丽这样的贵族小姐是不可能和工人阶级的人在一起的。这不仅是身份的悬殊,更是对传统等级的挑战与亵渎。人们会试图通过一切办法去窥探艾米丽的生活,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小镇人的眼皮底下。小镇上的人总会在看到伯隆和艾米丽出行时,就嘀咕着“可怜的艾米丽”。其实在他们哀叹艾米丽可怜时,他们自己也是可怜的。虽然镇上很多房子,工厂都建立起来。看似是与北方工业化进程的和谐进展,然而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仍旧保留着对传统的敬意,艾米丽是他们传统的化身和象征。因此当艾米丽的地位被摇动的时候,镇上的人实则在哀悼自己的可怜,哀悼自己传统文化的萧条、衰败与消亡。艾米丽的悲剧不是个人的悲剧,是这个时代的悲剧,是小镇的悲剧,是人们无法逃离封闭空间,作为社会成员,艾米丽只是无法摆脱社会空间封闭的受害者之一。
五、结语
通过对上述三种空间的解读,我们不难发现空间的封闭性对女主艾米丽一生的影响。她的居住的空间,交际的空间以及心理空间都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她一直生活在过去,她是旧事物的代言人。也正因如此才导致了她一生的悲剧,成为无法脱离旧制度的牺牲品,落败南方文明永远的代名词。艾米丽的悲剧说明了空间发展的流动性,时间和空间是在一同不断变化的,只有不断革新和改变才能取得发展。保持与时俱进而非墨守成规才能进步,一味地捍卫和坚守与时代发展不符的事物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悲惨的。艾米丽的悲剧故事只是南方变革趋势的代表之一,当南方种植园经济已经无法抗衡北方工业文明的兴起时,当古老、传统的南方观念已经落后于北方的新观念、新秩序时,学会适应、变革和发展才是核心。
[1]黄晓丽.再读经典:《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空间与身份[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4,(1):7-8
[2]黎晓婷.《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空间隐喻[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10):82-83.
[3]刘进.20世纪中后期以来的西方空间理论与文学观念[J].文艺理论研究,2007,(6):21.
[4]刘堃.香消玉殒“异托帮”——解读《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宅邸空间[J].名作赏析,2015,(6):116-117.
[5]孙慧敏.解读《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的空间叙事[D].南京:南京财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010:18.
[6]王敏琴.《献给艾米丽的玫瑰》的叙事特征[J].外国语,2002,(2):69.
[7]威廉·福克纳.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A].陶洁编.福克纳短篇小说集[C].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41-45.
(吴浩江 湖南湘潭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41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