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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布袋戏的戏剧性冲突与对立

2016-03-03周亦琪

戏剧之家 2016年2期

周亦琪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霹雳布袋戏的戏剧性冲突与对立

周亦琪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摘 要】台湾布袋戏以其现代与传统完美融合的传播模式,在异彩纷呈的戏剧舞台中大放异彩。在诸多特质中,那极富现代意识的文本结构无疑是其金玉之所在。悬念丛生、波澜起伏的对立式结构令影片饱满而充盈;缠绵悱恻、错综复杂的爱情支线则为影片注入了鲜活的血液,而在这些表层矛盾的背后蕴含的则是充满东方文化与意蕴的哲学思探。

【关键词】霹雳布袋戏;传统戏剧;文本结构

对传统戏曲来说,在这个被大众娱乐所笼罩的时代,似乎很难需求到一片立锥之地。但台湾布袋戏却在这满目颓垣中傲然绽放,将其厚重的文化底蕴、鲜明的戏剧特色与精妙的创作手法、现代的数字技术缔结融合,在继承与创新的水乳交融间为中国传统戏曲带来了一缕清风。台湾布袋戏在当代的成功在于它对传统的坚守,以及对流行元素及现代传播方式的包容。在此,本文拟以霹雳布袋戏第53部《霹雳兵燹之问鼎天下》为例,对其文本进行具体探析,以期见微知著,剖析出霹雳布袋戏中所镶嵌的戏剧性冲突与对抗结构。

一、表层冲突:圣与魔

从《霹雳金光》到《霹雳狼烟之万堺尘涛》,霹雳布袋戏已播出近三千余集。其以剧集作为区隔,每部之间既环环相扣又可独立成章。《霹雳兵燹之问鼎天下》为该系列第53部作品,其以宏大的视角展现了圣魔之战下的武林全貌。

影片前20集将笔触聚焦于对以天阎魔城为首的“魔”与龠胜明峦为首的“圣”之间所进行的圣魔之战的描写和刻画。格雷马斯曾指出,二元对立是产生意义最基本的结构,也是叙事作品最根本的深层结构。“故事的世界只是一个各种力量和关系的机制,这些关系集束中,一切关系都可以还原为两项对立的关系,一切故事都是由对立结构组成的”[1]。而《霹雳兵燹之问鼎天下》的创作者显然深谙此道,在此我们可以借助格雷马斯的语义方正对此来加以分析①。影片中作为儒、释、道三修之所的龠胜明峦聚集了靖沧浪等兼济天下、心怀苍生的侠客,他们崇尚和平,却不得不为了和平而卷入到战争之中,是剧中的主导因素。而诡异邪魅、残暴嗜血的天阎魔城则成为了影片的负主导因素。随着双方势力间的屡次交战,二元世界间的对抗也随着影片剧情的延展不断得以强化,在导致故事的戏剧性冲突愈演愈烈的同时亦加深了影片的可观赏性。除此之外,影片还添加了两类势力作为补充,即作为从属因素的素还真等武林正派人士以及作为反从属因素的妖后等邪派分子。一方面,妖后等邪派角色的出现为本已焦灼的对抗局势再添了一把“柴禾”,让观众在整个观影过程中紧张、焦虑。另一方面,武林正派人士在危机时刻的适时出现,则有效地满足了其心理期待,同时,也使得影片在主线之余延伸出多条支线,从而通过错综复杂的叙事线索展现出气势恢宏的宽广格局。如在影片第三集《血染鲲锋》中,当龠胜明峦的代表靖沧浪与天阎魔城的战将寂灭邪罗正在进行激烈的对战时,妖后却兴动大军攻打龠胜明峦,在此危机时刻,叶小钗带动古武族人民敢来协助龠胜明峦,于是两场战斗同时拉响,令影片充盈而富有张力。

进而观之,《霹雳兵燹之问鼎天下》在传统语义方正的结构之上还增添了厉族这一游离因素。作为潜伏在正义一方的“暗桩”,厉族的海蟾尊带领龠胜明峦攻打邪恶的天阎魔城,但另一方面,他又挑起两者之间的斗争,妄图“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有了厉族这一元素的加入打破了原本圣与魔之间的对立平衡,形成了一种凌驾于语义矩阵之上的对抗结构,从而借助这纷繁多样的冲突矛盾构建起影片的动态叙事,以此保持观众的观影热情。

二、副线冲突:爱与法

如果说,表层的戏剧性冲突与对抗构成了影片的主线叙事,那么蕴含于人物间的情感矛盾则为文本注入了鲜活的血液。霹雳布袋戏中各异的角色以及人物间所织就的关系网为文本带来了缤纷色彩,而在这纷纭复杂的情感关系中,爱情无疑是最为绚烂的一抹色彩。《霹雳兵燹之问鼎天下》中有多种爱情,而其中最为动容且与主线结情节密相连的则莫过于断灭阐提与净无幻之间“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

作为天阎魔城的少主,断灭阐提爱上了自己的敌人净无幻,并为她“弃暗投明”,自愿加入正派匡扶正义。然而,面对圣魔之战的打响,也为了身上所肩负的魔界全族的命运,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天阎魔城,与净无幻兵戎相见、至此殊途。两人惺惺相惜却又不得不相爱相杀的命运令观众唏嘘不已,也构成了文本中激烈的情感冲突与矛盾。另一方面,海蟾尊对于两人间爱情的介入,则使得原本复杂的爱情更加错综复杂。原本意欲挑拨正派与魔族关系的海蟾尊,被净无幻纯净高贵的气质所折服,然而面对净无幻的无情,他对其的爱逐渐演变成一种爱恨交织的矛盾心理。对于断灭阐提,其即是海蟾尊情场上敌人又是战场上的敌人,这种双重的敌对身份,加剧了海蟾尊对其的憎恨,也激化了二者之间的矛盾。于是,三人间的关系织就了一张牢不可破的爱情三角,并通过三组二元关系的对立与勾连营造出独特的戏剧张力。

进而观之,在这出三角爱情的戏码之上,编剧还加入了灵自灵这一人物角色。灵自灵净无幻灵魂的宿体,或者说,灵自灵正是净无幻的另一种人格。与沉稳、冷静的净无幻相比,灵自灵天真直率。面对断灭阐提回归魔族,净无幻只能隐忍克制,而灵自灵却勇敢地独闯魔城并无所顾忌地表达出心中的思念与眷恋。在此,灵自灵实际上便是净无幻的一种潜藏于内心的本我。弗洛伊德将“人格分为三种层次,‘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储存本能的地方,是各种本能的驱动力……‘超我’是通过父母的奖惩权威树立起来的良心、道德律令和自我理想,它阻止了本能能量直接在冲动性行为和愿望满足中释放出来”。[2]灵自灵代表着净无幻内心的“本我”。与之相比,海蟾尊则充当了“超我”的角色,他不断用“道义”、“正邪”等道德准则压抑净无幻的爱情,束缚她的欲望。灵自灵与海蟾尊使得净无幻内心的矛盾被巧妙地外化出来,不仅使净无幻这个人物形象鲜活而饱满,同时也令影片在这种内心的强烈的对抗之中刮起激情的风暴。而这也正是霹雳布袋戏凌越于其他戏剧文本中简单的才子佳人的情感冲突之所在。

三、深层冲突:道与利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些沉淀了千年的古训,早已盘踞于国人深层的文化心理当中,成为一丝挥之不去的集体无意识。对于《霹雳兵燹之问鼎天下》中诸多的正派人士,他们正是谨遵着这一伦理准则,怀揣着对天下黎民的博爱以及对和平的期许而投身于这场圣魔之战,他们是正义、大道的象征。与之相比,天阎魔城的诸将则是“利”的化身,片中端木燹龙残暴嗜血、为了目的视他人生命如草芥;他化菩提阴沉莫测、谋权算计、魔性十足。在此,正派人士与天阎魔城的矛盾对抗不单单在于立场阵营的不同,更是内心深处对“道”和“利”的追逐。

进而观之,霹雳布袋戏中对“道”和“利”的阐释,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泾渭分明而是将对其的思考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不同于一般戏曲中脸谱式的人物形象,霹雳布袋戏中的人物更像是现实中人类的镜像,游走于黑白之间。作为正义一方的主帅,海蟾尊为了其口中的道义、准则“铁面无私”,并时刻将其作为“武器”来束缚压迫己他人。他用“大道”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污秽,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另外,为了抵抗魔族大军,正义一方引雪山之水阻拦住两万魔君,却也令山下村落一夕覆灭,村内居民无一幸免。正义不是绝对的正义,邪恶也不是完全的邪恶。与海蟾尊相比,天阎魔城的主帅他化菩提虽然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但是对于魔城部下来说,他却是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贤君”。当部下寂灭邪罗战死沙场,他化菩提不仅以魔族最高荣誉将其厚葬并流下了悲伤的泪水;当弟弟断灭阐提身受重伤,他也会牺牲自己的功体对其全力施救。在此,文本中所蕴含的“道”与“利”本身就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使得影片呈现出一种“二律背反”的图景,正如禅宗中所说——净即是污,污亦是净,善既是恶,恶亦是善,生即是死,死亦是生。“中和之美”是儒家哲学理论上的中庸之道在美学思想中的体现,‘中’的本质是儒家的中庸之道,所谓‘极高明而道中庸’。《论语·雍也》中有‘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的评价,“中庸”是儒家非常重要的哲学思想,“中和之美”意指在艺术创作中避免走极端和片面性,从而达到《左传》所描述的‘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的境界,把具有对立倾向的方面处理得恰如其分,把握适度,既不超越,又无不及,使它们趋于完美、和谐”[3]。霹雳布袋戏正是谨遵这一创作理念,在圣与魔、正与邪、道与义的矛盾中寻求统一,在戏剧性的对抗冲突中追寻和谐,并将其不加粉饰的置于观众面前,让受众在观影过程中将自身的人生经验与之想关联,从而探索出影片中深层的内蕴,达到一种润物细无声地传播效果。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任何文化形态都不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然后再祈祷它获得长足发展的。“所有的文化经验和历史经验,基本上都是多种因子的融合和相互交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4],传统戏剧、戏曲亦是如此。只有在相对开放的环境中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并延续生命,只有在一次又一次不断的碰撞、冲击中兼收并蓄,突破既定的系统、打碎预设的框架,才能不断延续长存。布袋戏的成功与辉煌,值得其他戏剧去学习和借鉴。

注释:

①格雷马斯认为,一个文本中必然存在着一个主导因素,而与这个主导因素相对的是负主导因素,主导因素与负主导因素之间的矛盾构成了文本的基本矛盾,而与此同时,主导因素的周围必然存在着一部分与之处于非冲突状态的因素,我们可将其称之为从属因素,同样的,负主导因素的周围也存在着一部分负从属因素。

参考文献:

[1]宋家玲.影视叙事学[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7.251.

[2]王岳川.当代西方最新文论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30.

[3]顾春芳.解读王好为及其电影[J].当代电影,2013,(06):25.

[4]蒋元伦.媒介文化十二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50.

周亦琪(1992-),女,汉族,湖南醴陵人,硕士研究生,单位: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戏剧影视与文化。

作者简介:

中图分类号:J8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1-001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