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丁的诗(二首)
2016-03-01砂丁
砂丁
中国的日夜
饥肠辘辘时他们就去离出租屋
半个街区的那家饺子馆。猪肉白菜
是必点的,不爱吃香菇,就着蒜
他把醋倒进碗里。夜声中市影渐稀
他们一起看过的,山峦中的夜色
起雾,挥舞因寒冷而紧绷的缠绕
坚定、痛苦。难道谈论年龄
不是空无,昏天中骤降的雨。
并非艰难的沉默,海船上咸腻的凉
朝开的磅礴,灰色和胴体。酒
过三巡,筷子敲起碗沿,满洲曲
松花江水穿越冻厄与石窟,那无限
壮大、苦闷,照耀于这一日
铺满的雪,一生的爱痛,只这一次
你无法注视那拒绝,尖锐的冷,方言
南方馆子里烟油密布的小角落。
过冰而去有凝固的岛屿,烤火的沙龙
友朋,背错台词的话剧。这暖
比凉更彻骨,更疲倦于中途的
快乐、愉悦。从青岛到上海
他们在甲板上亲吻、说胡话
像是十七八岁,苦哈哈,不知
你茫茫的瘦,黄粱般的苦楚。
致L
有时候夏季有海岸线那么长,有时候就是一双
冷冰冰的硬皮靴。唯一温暖的是煤,在海边,风是
潮的,煤火燃起来有腐烂的甜味。
这些天使裹住我。这些陌生、尚未命名的
一铲下去,我挖到天使的胃:猩红或绿,是不可被
填满—又一铲,是汗水浸满我们薄薄的衣襟。
我知道什么东西是尊贵,在潮水上涨之前
我们剥一颗快要烂掉的苦柚子。每个人都这么做
他们的鞋是咸,手掌是干涩。每一块
柚子皮都是抽筋动骨,是穿越天使的身体而至血脉
和透明。你是另外一个,不是我,穿条纹格的工作服
吃,而不是说,说是冻硬了的白盐巴。
这些秘密我都知道。三四个人,年轻的就躺着
年长一些的就躲在阴暗的管道口放哨。我很熟悉那脚步
慌张,犹疑,穿越苇草时呼吸里全是撒谎的声音。
有时候天使就站在我对面,在公园里
在管道的暗壁上。整个过程我对视着他的眼睛。
有时候他看着我流泪,泪水里有铁铲生锈的气味。
没有几件衣服,每一双鞋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们尺码统一,个头统一,我们的饥饿是天使赐予的。
会是在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吗?此时此刻
走,或停,或偷偷放慢动作的频率
工人们中间那领头的,最不洁的那个,别过身去
每一铲都是分离因而每一铲都离你的快乐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