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来自1990年代的“漂亮大妞儿”

徐雯+黄旻旻

大部分中国女演员过了45岁，只能在年轻演员一声声“老师”和“前辈”中，小心翼翼地藏起丰乳肥臀，安心在都市剧里演一些婆婆和妈妈的角色。

但这个规律在许晴身上并不适用。

“像《西游记》的羊脂玉净瓶，莹洁而不透明，走在哪里都是‘仿佛若有光。”编剧史航曾这样描述这位女演员。

《老炮儿》里，许晴扮演风情万种的酒吧老板娘“话匣子”，顶着湿漉漉的短发，穿着长开襟的白色浴袍，腰肢盈盈地出场。电影中已过盛年的六爷在迷乱中不举时，男观众们扼腕叹息—所有人都以为时间会在男人身上走得慢一些，但不想，最终败给了一个娇俏的女人。

许晴拥有的，是和当下风行的“主流美”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圆圆的脸盘，丰满的双颊、略宽的鼻翼，这些都和整容工业发达后风靡的巴掌脸、蛇精眼、溜溜细的鼻头相去甚远。

1969年出生的许晴今年47岁了，但依然可以梨涡浅笑，用眼神和小鲜肉上演情感大戏。一张广为流传的照片里，许晴脑袋微侧，双目含情地看着张翰，神情里透着无龄感，自然地散发着不谙世事的性感。

1990年，还在读大二的许晴接拍了陈凯歌的《边走边唱》。齐刘海、麻花辫、一脸婴儿肥，笑起来时，酒窝里盛满了少女的古灵精怪。那是1980、1990年代标准的“女神脸”，和同时代的陈冲、刘晓庆一样，都有写在脸上的丰腴和喜庆，与现在更受欢迎的瘦削、充满现代感的冷脸是两个路数。

许晴一直没变，也无意微调五官、缩小脸型来适应当下年轻人的口味，她的市场从来不在年轻观众那里，她吸引的是“老炮儿”们。与许晴在《边走边唱》里搭戏的黄磊，已经从长发飘飘的文艺男青年变成了精于厨艺的好爸爸，许晴却还是一副1990年代“女神”的样子。

一直在公众面前保有神秘感的许晴从2014年开始，突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连着两年，她参加了一档和其他明星一起去欧洲旅行的节目，摄像机镜头里的许晴和小女孩一样笨拙：走失在西班牙街头后失态地痛哭，和同行的人冷战，自理能力差……

“同学蒋雯丽都演过《金婚》了，许晴还是‘老公举呢！”有评论刻薄地说。

大部分的攻击来自比她更年轻的观众，尤其是女观众。在这个女性总被教育要更独立、更有攻击性，外形要美丽，还不被允许利用这种美丽的时代，许晴无意间成为这场集体迁怒的发泄对象，人们把她假想成生活里总会遇到的、老添麻烦的“公主病”患者。

她确实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家境良好的许晴出生在外交学院大院里，母亲是总政歌舞团舞蹈队队长，父亲是贺龙的警卫员，家人里不乏外交官。高三那年，许晴同时拿到了国际关系学院德语系和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录取通知书，后来，她在一次访谈中说，选择表演是因为可以离初恋近一些。

出道至今，许晴走的都是和在表演上有些追求的女同行完全不同的路，她无意体验过于悲苦的角色，只演“漂亮妞儿”。《东边日出西边雨》中敢爱敢恨的肖南、《秦颂》里的栎阳公主、《笑傲江湖》里容貌绝色又手段老辣的任盈盈……只有《建国大业》中的宋庆龄是个例外，许晴穿着暗色的旗袍、围着深灰色的披肩，眉头微皱，眼神里盛满悲悯。

扮演宋庆龄时，上好妆的许晴自己都觉得不像，“国母”光环掩盖住女人原本的性感，已经是这个角色留给观众的刻板印象，许晴太过漂亮的脸实在有些跳戏。即便后来她凭借这一角色拿下了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配角，网友还是不买账，“国母”的庄重阉割了很多人对于许晴的想象，索性负气地说：“许晴漂亮，但是不像。”

许晴曾在电视访谈里提到，太漂亮了不是什么好事儿。“演什么角色，大家都会说：‘你太漂亮了。演《沙家浜》，大家都觉得祥林嫂太漂亮了。”

2013年，许晴在赖声川导演的话剧《如梦之梦》中饰演一生坎坷的顾香兰—先是1930年代上海滩颠倒众生的艺妓，跑到巴黎后变成伯爵夫人，被男人抛弃之后回国又沦落为落魄女佣。

赖声川曾说这是他写过的最复杂的一个角色，大陆版的顾香兰只有许晴能演。在长达8小时的剧幕里，许晴或是裹着黑底绿花旗袍，或是穿着一身黑色吊带衬裙，举手投足都是千娇百媚。电影人谭飞直言：“许晴的美会留在男人梦里。”

即使身世坎坷，顾香兰仍然是一个到死都在漂亮的女性，生活的磨难没有磨去她的光彩。许晴也不会去演经济适用型的妻子，她只做永远活在异性梦里的情人，她永远不会终老于婆媳剧的鸡毛蒜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