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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兴衰的“终极密码”

2016-03-01薛理泰

同舟共进 2016年3期
关键词:战略

薛理泰

古今中外,“落后要挨打”是至理名言。读者从历史书籍或者纪实电影中可以领悟到,战败国的人民岂止是“挨打”而已,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惨不堪言。追源祸始,“落后”是“挨打”的前提。这里讲的“落后”,在多半情况下,不是指经济落后或科技落后,而是指观念落后或军力落后。

实力并不能主宰一切

多年来,国内学术界一直强调社会制度的先进性在国际竞争乃至国际斗争中的重要意义;近年来,似乎又转为强调以GDP为支撑的综合国力对国家兴衰的重大作用。固然,GDP对于国家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不过,过分强调GDP的作用就违背了历史事实,也不符合现代国际关系的真谛。着眼于中外历史重大事件的演变历程,可以清楚看到,在风云际会的严峻考验中,或在国力发展遇到瓶颈的关键时刻,社会制度的先进性或以GDP为支撑的综合国力,对国家盛衰兴亡都难以起到重大的作用。相反,从某个侧面看,历史反而充斥着以弱胜强、以小胜大甚至以野蛮战胜文明的记载。

应指出,无论是国家兴衰还是战争胜负,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于战略思维和决策的正确与否。换言之,决定要素不是表面上的综合国力,而是领袖的战略素质和组织能力,以及由领袖制定并为精英群体普遍接受的国家大战略、国家安全战略和国家发展战略。战略思维和决策水平在整个战略范畴中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战略思维是决策艺术的最高境界。当然,若干并非纯然是巧合的机会,在一个国家发展的历史过程中,也起着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亦即所谓“国运隆否”。

当年,成吉思汗及其子侄辈麾下的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所向披靡。行军途中,大小不等的诸多国家军队都被消灭了,众多民族民众被蒙古贵族奴役。然而,无论是文明程度还是经济实力,当时蒙古族远逊于被其征服的各民族,蒙古族之所以称雄一时,无非是首领成吉思汗及其左右在政治、军事上见识过人而已。

从文明进化的观点衡量,当时的蒙古还是奴隶制社会,而被它击败的不少国家都早已是封建制社会,且这些国家的经济实力也远远超过蒙古国。然而,这都无从改变这些封建制大国被奴隶制的蒙古国灭亡的命运,发人深省。

蒙古族向来能射善骑,就小群体而言,在军事上以强劲的爆发力著称。这种基本国情、民情,自古已然,并非始自成吉思汗。但在成吉思汗成长之前,蒙古族一贯是个弱小民族,被占领黄河流域的金国百般欺凌,毫无还手之力。在成吉思汗领导下,蒙古才崛起于世界。及其身后,蒙古国势不久即一落千丈,在漫长的冷兵器时代,虽依然能射善骑,却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强盛起来。由此可见,蒙古族军事潜力被挖掘、军事实力快速膨胀,其实是成吉思汗的远见卓识被蒙古贵族乃至民众普遍接受以后的必然结果罢了。成吉思汗的真知灼见被付诸创新的实践活动中,这是蒙古军队战斗力倍增和蒙古政权高效运转的前提。

中国历史上,若干异族文明程度远不及汉族,人口和经济实力亦远逊于汉族,却数次入主中原。如统治中国长达近百年的元朝或数百年的清朝,就是典型的例子。诚然,时隔数百年以后,历史学家可以归之于“兄弟民族之间的内部矛盾”。然而,当年的汉族却视之为亡国之痛。

再以中国近代史上尽人皆知的第一次鸦片战争为例。当年中国之所以被英国战败,也不能归因于中国经济实力不如英国,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据资料,当时中国综合经济实力远超于英国。在1820年的世界GDP总量中,中国占28.7%的份额,比排名第二至四位的国家的总和26.6%还要多。根据美国人弗兰克在《白银资本》一书中的不完全统计,从明朝至清朝前叶,由于中国对外贸易数量惊人,有七千吨至一万吨白银由欧亚诸国流入中国,约占当时世界白银总数的1/3。再加上中国在本土流通的固有的白银存量,至清代乾隆、嘉庆年间,中国已拥有世界近一半的白银。由此可见,谈到当年中国GDP数额之大、拥有贵金属之多,英国完全不能望其项背。

再看武器,当年英国远征军拥有的无非是载有黑火药充当内装火药的前装滑膛炮的三桅木帆船而已。中国在沿海布防的军队也装备了这种火炮,属于同一技术时代的产品。但工业革命后,英国在火炮材质工艺、弹药质量、机动性、射速、射程、精度等关键技术上作了改良,拉开了与中国火炮技术的差距。

1840年6月,英国首批7000人的远征军抵达中国,其后又增兵。论装备火力、机动性以及战法、调控能力,清军远逊于英军。1842年7月,万余英军分兵占领了上海、镇江,控制了南北漕运,攸关清朝经济和政治命脉。一个月后,《中英南京条约》签字。

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国战胜了中国,原因恐不全是英国人“船坚炮利”而已。康熙之后,中西军事差距急剧扩大,主要原因是君臣及民间均缺乏危机意识,举国偃武修文,马放南山。至于满朝文武官吏,更是文恬武嬉。士大夫自诩居于康乾盛世之后,犹有余荫可庇,孰料在战争中,一击即破。况且,中国亿万农民产出的绝大部分物资,都作为城乡居民生活必需品消耗掉了,岂有余裕用于战争?对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更是毫无裨益。

即如明末引进西洋大炮、开花炮弹,明清双方在战争中频频使用,及至康熙朝敉平内乱以后,不但不购置新型号,而且把现有的都搁置不用了。左宗棠西征新疆时,在陕西凤翔发现了明末开花炮弹存货,不禁感慨万千:“利器之入中国三百余年矣,使当时有人留心及此,何至岛族纵横海上,数十年挟此傲我?”

反观当年的英国,正迈向“日不落帝国”,国力处于上升过程中,百业振兴,精英群体带着世界视野看待国际事务。相比之下,清朝早过了康乾盛世,举国发展处在停滞的老迈阶段,君臣对于客观科学的认识尚有隔膜和代沟,遑论以世界视野看待国际事务。

说到底,当年英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尤其是人们认识客观世界的观念及其社会生活形态,已比中国人超前数个时代。战争的结局,不待智者而决。由此观之,如何剖析“落后要挨打”,尚待商榷。这个说法应该改变为“观念落后或者军力落后者就要挨打”。这似乎是一条铁则,在哪个时代都适用。

国之兴衰尤在战略谋划

置身于大时代,禀性大开大合的战略家面对变化莫测的世局,不能仅着眼于常数,还要顾及变数,尤其是关键性的变数,以及大时代对这些变数的要求和这些变数对于大时代产生的推动作用。

若论军事打击力量之犀利无双,民主体制之合乎民心,决策机制之科学合理,财经、科技、教育、工农业之雄厚发达,当代应该数美国为最,环球无出其右。上世纪末,美国国力傲视世界,在外交、经济、金融、科技、军事诸层面拥有雄厚的资源。设若美国整合各项资源,一体发功,则举世莫与匹敌。然而,不足十年,美国在外苦于迟迟未结的伊拉克、阿富汗两场反恐战争;国内金融海啸爆发后,多年来经济欲振乏力。说美国陷于内外交困,恐怕不是过甚其辞。这期间,在美国,举凡政治体制、决策机制以及财经、科技、教育、工农业各项支撑基础,客观要素并无变化,却形成了势移境迁的变动。

究竟是什么因素造成偌大的变动?无他,无非是小布什总统执政时期,美国在大战略层面上出了差错,当年华府在发动伊拉克战争时在战略评估上犯下严重缺失。无怪乎不久前国务卿克里对此发表评论称: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是一个严重的错误”。近年奥巴马强调“巧实力”,借力使力,隔山打牛,几个回合下来,终于在亚洲事务中,又逐步由被动转为主动。

这说明,战略谋划是否得当,对于一个国家兴衰的重要性,其程度不亚于这个国家的体制、机制及各项支撑基础。为国家谋划方略,恰如医生为病人研究治疗方案。医治沉疴已久的病人,有多条途径。医治久病者,保守疗法是食疗,改善营养,增强病人体质,三个月后可见疗效;稍快一些的是药疗,对症下药,一个月内可见疗效;更快一些的是肌肉注射强身补针,一个疗程下来,两周后可见疗效;最快的则是静脉点滴,一两天内可见疗效。治国犹如医病。治国方略的基点是高收效、低成本,对策性的建言必须兼顾紧迫性、前瞻性和可操作性,缺一不可。

由此可见,领导人之睿智以及由决策层制定并为精英群体普遍接受的、正确的国家大战略,确实是决定国家兴盛的最基本最具有活力的要素。尤其在瞬息万变的信息时代,在评估国际格局走势及周边情势走向时,这条规律甚至更为适用。

对于决策层而言,政治体制改革固然重要,可是对战略谋划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执政当局面对内外困境,治丝益棼,更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隐患时,特别是因应内外严峻挑战之际,更加应该着重于战略谋划。战略谋划得当,则收事半功倍之效,否则,必有事倍功半之忧。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斯坦福大学异军突起的启示

古谚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依据“常法”得出的结论,倘若按照“变法”对待大学教育,结果大相径庭。斯坦福大学异军突起,就是以“速成法”提高大学质量的一例。关键仍在于最高领导人的创新思维及高效的执行力。

截至上世纪50年代初,斯坦福大学仍是二流甚至三流大学,被人戏称为“乡村大学”,远不能与美国东部那些常春藤大学同日而语。而使斯坦福大学在短期内脱颖而出,跻身美国大学前列的功臣就是特曼教授。

1951年,特曼作为斯坦福大学工程学院院长,以低廉地租将一千英亩校园长期租给工商业界或毕业校友设立公司,再由他们与大学合作,提供各种研究项目和学生实习机会。世界上第一个大学与公司结合的工业园区就此诞生。

随后,斯坦福工业园区发展成为硅谷,校友们在硅谷创造了数百家知名公司,创造出高科技奇迹;同时还培养了大批时代精英,拥有40多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和上千名美国科学院和工程院院士,成为世界高技术工业园区的楷模。2000年,硅谷一地GDP达到5000多亿美元,相当于当年中国GDP总值的半数。可以说,没有斯坦福,就没有硅谷。

在斯坦福,是教务长而不是校长执掌校务大权。1955年,斯坦福大学遴选教务长,特曼以高票胜出。特曼的使命是把斯坦福的未来目标锁定为“美国顶级,世界一流”。要把一所“乡村大学”办成一流名校,不啻一项旷日持久的系统工程。

然而,特曼及其同事推动创新思维,打破常规,在短期内达到了这一目的。他们认为,要用“速成法”建成一流名校,必须对症下药。一所综合性名牌大学需要由知名教授群支撑,则全球一流的生源迟早会荟萃于此。校董会为了吸引知名教授,执行双管齐下的办法:其一是重金聘请名流大家,辅之以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一流的设备和实验室,以及配套的优待人才政策;其二是利用校区空地,盖建了许多美轮美奂的别墅,供教授阖家择一居住。

特曼及其同事调查每个专业领域内的知名教授,组织若干个小组,按图索骥,专程前往,游说教授们来执教。他们提供给教授的工资也因人而异,不过均比原来的工资高出一大截,更答应在其它方面(诸如代聘秘书、配偶就业等)提供优惠条件。即使高工资对有的教授并不具有足够的吸引力,游说小组还有第二招:提供往返机票及全程招待费用,请教授夫妇一齐到斯坦福大学游览观光,不过有一个条件,即教授必须携带妻子一起过来才行。教授夫妇来到斯坦福大学以后,对别墅群的印象特别深刻。这批别墅虽不能同亿万富翁的豪宅相提并论,但其规格之高,却是当年那些教授夫妇可望而不可及的。于是,往往出现了这样有趣的情况:教授还在犹豫不决,妻子却决心搬来过舒服日子,这就促使教授作出最终决定。

斯坦福大学为国际知名教授提供的条件确实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住在美轮美奂的别墅里,享受全美最宜人的冬暖夏凉的气候,即刻可以领取按照常规需要几十年以后才能获得的高工资,何乐不为呢?于是乎,不数年,斯坦福已群集了多位全球顶级的教授、学者,立志向名师叩教的聪颖学子也纷纷闻风而至,从全球各个角落涌向斯坦福。如此,举凡师资、生源,斯坦福均傲视全美以至全球矣。

古往今来,多少大学都期盼成为世界一流名校,最终梦想成真者却寥若晨星。斯坦福大学是一个异数。上世纪60年代末,斯坦福跃居美国学术机构前列。及至1980年代,斯坦福已超过了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位居全美大学之首。

领导人的创新思维和战略谋划除了对大学影响甚多之外,对跨国大公司也同样如此。史蒂夫·乔布斯与苹果公司的故事即是一例,在此不赘述。由此可见,领袖素质好坏及战略正确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军队、学校、公司乃至国家的兴衰命运。

美对华战略谋划能力的评估

回头阐述一下美国专家对中国战略谋划能力的评估。总体说来,美国战略家认为中国战略谋划能力属于上乘,否则,中国也不可能在短短30多年中取得持续高速的、举世罕有的发展成果。

美国战略家对于中国战略谋划能力的正面评估,大体上分为两层:其一,就政经一体化而言,多年以来,中国决策层巧妙地利用了国内外客观上存在的正面因素,对于负面因素则采取搁置的办法,在维持现行体制前提下,取得了持续高速发展的成果。这充分说明中国制定并推行国家发展战略是成功的。其二,在确保国家安全的层面,尽管中国面临的国际环境比较险峻,但不论如何,新中国成立后,成功地一再阻遏了大战降临的险情。这说明中国制定并推行的国家安全战略是成功的。

涉及中国的包括军事战略及军力运用的背景,以1962年中印边境战争以及1979年中越边境战争为例,中国军队得手后即告撤退,从而既达到了教训敌手、稳定边界安全的战略目的,又避免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综合国力的持续增长不为之长期牵制。美国战略家在检讨过去十多年来美国陷于伊拉克、阿富汗战争的利害得失时,对于中国高层的上述决策,尤其给予正面评价。

若干学有专长的美国学者指出,中国决策机制的长处是在重大事件突然爆发后,政府可以利用高度集中的有利条件,调动全国各种资源,从而快捷、有力地应付危机。另一方面,美国战略家认为中国决策机制的短处则是不足以预测、预报危机可能在何时、以什么形式爆发,预防危机爆发的能力成了决策机制中的一块短板。

考究其中原因,美国战略家的结论主要有两条:其一,中国沉浸于和平的环境久矣。忧患意识或危机感不足,无从充分体会“敌存灭祸,敌去召过”的至理名言,对惯性的力量有所忽视;其二,某些决策者清一色由学自然科学的专家或工程师组成。他们擅长于微观分析及定量分析,若从事经济建设均是槃槃大才,但在宏观分析及定性分析方面却略有不足,因而对大战略的确立及政略应变性的适时调整欠缺足够的悟性。

美国总统奥巴马上任伊始,为适应金融危机后美国国力的相应变化,揭橥“巧实力”的口号,即今后华府在处理国际事务中,不能一味逞强,要改弦更张,需要结合“硬实力”和“软实力”,巧妙地予以运用。概言之,亦即美国在应付危机手段上,应该“与时俱进”,多从谋略上着手。美国在体现国家意志上,要着眼于运用“软实力”,并予以最大化,为此,当务之急自然是立足于谋略了。

2010年,始则中日卷入钓鱼岛纷争,继则中国与东盟陷入南海主权的纷扰,终则美韩在朝鲜西海举行军演,这一年中国周边波涛迭起,杀气陡升,令人困扰。这就是美国为了重返亚洲而运用“巧实力”所致。美国在谋略运用上,看来也在与时俱进。《孙子兵法·谋攻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对此,美国似乎开始懂得个中三昧。

中美两国军事战略的区别之一在于:中国军队着眼于首先打击敌军的薄弱部分,而美军却总是选择敌军要害的关键节点进行袭击,以图一剑封喉,产生震撼性的效果。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曾强调,美军须避免陷入大规模的地面战争,而应在多数情况下,依靠海、空优势,组建小型、灵活的地面部队,打击敌方的关键要害,成为风向标。说明美军越来越重视远途突袭的战略思维。今后美国对付全球恐怖组织,在非对称军事行动中,看来也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具体说来,亦即打破常规思维,以突袭为手段,直取敌方要害。

至于谋略运用,中国亦非弱者。在古代,中国已有六韬三略,涵盖军事、政治以及内政权谋。一部《孙子兵法》,大战略层次思考之精深,具体运用之出神入化,几乎生生不绝,化化无穷,至今在中外战略界脍炙人口。何况,中国近现代史上,更不乏洋为中用、土洋结合的手段,在战略谋划上制敌机先的典型事例更是层出不穷。问题在于,时至今日,中国战略学界究竟有否悟出道理。

美国对中国未来国家地位的战略定位是,认为中国综合国力正在迅速增强,对美国全球龙头老大的地位构成了威胁。这一认识可能已介入其对中国方略的决策过程中了。一言以蔽之,今后美国要以准超级大国对待中国。

若如此,则中国未来尤需警惕不要陷入被动。假如美国尚未把中国视为准超级大国,则没有整合国际力量对付中国的必要性,中国也不会被过分关注;倘若美国已把中国视为超级大国,两个超级大国需在地球村和平相处,则美国在对华决策上自然有所忌惮。过去美苏相处了近半个世纪,彼此打交道时确有一定之规,互相把核心利益视为禁脔,对方不会越雷池一步。一言以蔽之,今后两国互动关系或许会趋于更加复杂和尖锐。

以往美国对华战略的制定仅受制于因中美两国战略目标差异所形成的利益冲突性矛盾;进入新世纪以后,中美关系迭经风波,一路趔趄,至今仍维持在“斗而不破”的状态。当前中美关系仍剪不断、理还乱。双边关系的结构性矛盾必然会不时带来麻烦,虽相当难以调和,却仍属可控性质。至于双方能否突破国际关系史上的阴影,发展一种新型的双边关系,则需确立战略互信,才能真正做到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由此凸显了谋略运用的重要性。

此外,世界早已处于核时代,核武器对人类的大规模杀伤能力,至今仍作为有效手段,制约两国在军事层面上“见真章”的可能性。在巧妙地运用谋略的情况下,双方确实存在着处于形格势禁地步的可能,以致彼此毋须或不能跨入“角力”阶段。

李光耀在世时,一次他针对美国在中国影响力不断扩大的背景下,究竟应该如何看待中国这一问题,直截了当地指出,“你不能阻挡中国的崛起,只有他们自己能这么做。除非你想要向他们宣战或者是在经济方面抑制他们的发展。然而,这么做将适得其反。假设中国自身没有出问题,你们只得接受它会变得更加强大的事实。”今后的美好愿景是,双方尽可“斗智”,折冲樽俎,却无须进入“角力”阶段;至于“斗气”,则属于未入流的手段,大可不必使用。

智库应重视战略规划

当前众多人士纵论天下事,凡事均归咎于体制,这并非一种成熟的思维方式,而是有时做了“思想上的懒汉”。开国上将张爱萍在与他儿子张胜两代军人的对话中,直言指出:“说什么问题全出在体制?是人!是用人上出了问题!不要一出了问题就全往体制上推,把自己开脱得干干净净!”这就画龙点睛地指出了体制弊端与其是否善于从建言献策中汲取精华之间的辩证关系。

英国哲学家培根有一句名言——“Dotherightthing”,这远比“dothingright”重要。就战略规划而言,“做对的事”要比“把事情做对”重要得多。对于高层而言,要着眼于规划如何做对的事,而在基层,则是思量如何去把事情做对。

顶层设计,亦即战略规划。战略规划正确的话,纵使政治体制不动大手术,也可以沿着正确的方向,大踏步地前进。如果战略规划乖误,则适得其反矣,越是坚决贯彻,恶果越是严重。假若此时再在体制上动大手术,势必土崩鱼烂矣。概言之,如果战略规划正确得力,即使贯彻执行不力,区别仅在于成绩大小。反之,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流毒所至,无远弗届。可见战略规划乖误的后果很严重,一定要慎之又慎。

目前中国各行各业都正在兴办智库。各智库应格外重视做好战略规划,尤其是要在各自研究领域中,在预防、预测、预报上有所建树。实际上,预防或至少预测危机,对于一个国家应付危机的综合能力来说,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假如一国政府能做到预测危机,就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即能以事半功倍的方式处理危机。如果能够以综合治理的方式,采取因应措施,就能达成所谓“防患于未然,消祸于未形”的境界了。反之,假若预测危机的能力不足,则处理危机的成本巨大,劳民伤财,甚至还会留下后遗症,创巨痛深。所以,预测危机能力的强弱直接关系到政府决策机制的合理高效与否。

一国的决策机制在军事学上的反映尤为突出。应该指出,无论如何,军事观念不能落后,落后的话,挨打是迟早的事。假如决策者缺乏危机意识,战略家不居安思危,不悉心研究如何打赢一场明天的战争,则中国在近代史上被列强欺侮的战争,还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重演。在信息时代,战略、战法快速升级换代,锐利武备日新月异,战场上的各种作战要素迅即切换变化,令人目不暇接。这样的战争形态是,快节奏、高强度、全方位以及日益突出的制空权、制交通权的重要性。对信息化战争特点的体认,是对军队军官的基本要求。

当前世界各国纷纷实行军事变革,要旨是确立先进的军事观念。而要确立并且贯彻先进的军事观念,必须人才先行。过去中央军委强调指出,“宁可人等装备,不能装备等人”。这意味着培养合格的军事指挥或技术人才应走在研制先进武器装备的前面。

真正的军事人才究竟在哪里?应该指出,人才就在各级军事主官目光所及之处。目前中国军队需要的合格人才,并非那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而是指确实通晓某一项专业知识且在处理实际事务中又能学以致用的青年才俊。实际上,这样的人才遍布军队上下,目前中国军队也已至少在条文上确立了一种机制,能够在军营里激励、拔擢并且容纳崭露头角的各种人才。今后,这种机制还需催逼各级主官在识人、用人和容人上行动起来。不然,别说从地方吸引人才充实军旅,就连已经置身军旅的人才恐怕也留不住。

当前,我国正在雷厉风行地部署并推进军事改革,这就在客观上提供了一条捷径,有助于中国军队大力拔擢人才并优化军队知识结构。不数年,中国军队战斗力必定喷薄而出。这是可以拭目以待的。

(作者系美国斯坦福大学国际安全与合作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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