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公关喜剧人荧屏形象研究——以87版《红楼梦》为例

黄斯文杨 剑

（作者单位：1.上饶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2.上饶师范学院人事处）

刘姥姥公关喜剧人荧屏形象研究
——以87版《红楼梦》为例

黄斯文1杨 剑2

（作者单位：1.上饶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2.上饶师范学院人事处）

刘姥姥是《红楼梦》中接地气的一个乡村老妪，是众多女性形象中最出色的艺术典型之一。刘姥姥的形象魅力主要体现为其人情练达的公关艺术和装傻充愣的喜剧艺术，而刘姥姥人性中的真与善造就了一个崇高的人格。在87版《红楼梦》中，刘姥姥就是活脱脱一个大智若愚的公关喜剧人荧屏形象。

红楼梦；刘姥姥；公关艺术；喜剧艺术；荧屏形象

在视听时代，小说中文本形象早已不能满足当代人对经典人物形象的期许，因此，影视改编中将小说中经典人物的文本形象转化成视听形象已然成为人们关注的重点。回溯众多由小说《红楼梦》改编的影视作品，独有1987年央视版电视剧中塑造的红楼人物荧屏形象深入人心，无愧于当时“中国电视史上的绝妙篇章”的美誉。刘姥姥作为其中一个独立于贾府之外的次要角色，却在几次短暂的出场中给观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在严格的封建礼教制度束缚及浓厚的书香气息笼罩下，红楼世界的气氛难免过于严肃、过于端庄，而刘姥姥的到来就好比在平静的水面上坠入的一块石头，激起一串串水花，荡起一层层波纹。一朵“原野之花”踏入“群芳荟萃”的贾府，不为争奇斗艳，只为搏她们欢笑，讨她们欢心。

1 人情练达之公关艺术

刘姥姥与贾府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关系，因为女婿王成的祖父曾与王夫人的父亲在一处做官才偶然连了宗。而如今王成家道艰难，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万般无奈之下，刘姥姥才打算舍了老脸到侯门深似海的贾府碰碰运气。接下来才有了刘姥姥进荣国府，也展现了作为一个村老妪的公关艺术。

1.1 目标明确 厚颜知耻

公关是为了达到一种特定目标而组织建立起某种良好关系。电视剧第三集“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一开始的画面便是一个刘姥姥带着孙子板儿一大早走在山路上，一个村老妪带着一个穷小子要到侯门深处的远房亲戚处“打秋风”，这何等艰难又难为情的事情，可刘姥姥迈着步子走过山路就往荣国府去了。刘姥姥坚定的目标如原著小说中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此行目的是要见到曾经与他们连了宗的金陵王家王夫人。她认识到，这位王夫人如今上了些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也愿意施米舍钱。如果找到王夫人，她或许认得刘姥姥，可能还能念旧情给他们一些好处。“找对人”这成了刘姥姥公关艺术最关键的一步，能否实现目标那还要看刘姥姥进府后的表现。

当代公关工作中讲求“脸皮要厚，不要怕丢脸”，而刘姥姥的公关艺术也有这“厚颜”二字，但与之不同的是刘姥姥是一个“知耻”的人。刘姥姥经周瑞家的引荐入才得以进到荣国府，而进到荣国府后刘姥姥的一举一动都怕失了规矩而丢脸，见到个人就不断行礼，孙儿不懂事乱动东西乱要东西，姥姥总是不停地制止他，而明知此行之目的就是来打秋风的，可在与王熙凤的对话过程中姥姥也是支支吾吾而不好意思明说。“知耻”之心正是刘姥姥的可贵之处，虽说是荣国府“拔一根寒毛也比一般人的腰粗”，毕竟平白无故向人伸手，心理总归过意不去，但为了生计也是没办法，正如刘姥姥说的：“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

1.2 以迂为直，满舌生花

刘姥姥公关艺术的第二秘诀是“以迂为直”。作为一个乡下村老妪想与当时如日中天的贾府拉上关系，就如王昆仑先生所说的“明月行中天，蝼蚁向之揖”。面对此种局面，刘姥姥做出了非常聪明的举动，那就是先找到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然后再通过周瑞家的传达自己此行之意图。剧中可以看到刘姥姥来到荣国府门前的大狮子跟前，见到的是簇簇轿马，挺胸肚叠、指手画脚的下人，姥姥想直接求见王夫人定然是不可能的，向人打听周瑞大爷的消息都险些让人戏弄了。因此，刘姥姥借此迂回之法，先找到周瑞家的。作为王夫人的陪房，刘姥姥找到她，把她当个人物，她自是想证明自己在荣国府中能说得上话，这个忙周瑞家的肯定会帮。通过这中间人，刘姥姥巧妙地打通了与王夫人的联系，见到了王熙凤。此外，公关工作当中有些话，需要通过第三个人的嘴说出来。刘姥姥此行的目的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姥姥羞于明说，万一听的人装糊涂，这次公关目的很可能无法达成。但如果有了第三个人的存

在则情况完全不同，周瑞家的正是刘姥姥公关工作当中的第三人，她领会刘姥姥的来意必然背地里与王熙凤明确说明，另外，她还探知到王熙凤的意思，还不时会意刘姥姥有话直说。如此一来，此次公关工作便顺利了许多。

“满舌生花”则是人情练达的重要表现，也是刘姥姥公关工作成功的关键。刘姥姥来到荣国府门前，见到那些颐指气使的贾府下人，跪地就是一句“大爷们纳福！”那些下人们听在耳边美在心里，也许正是这一句才使姥姥躲过一次戏弄而能得知周瑞家在后门住着。之后，刘姥姥找到周瑞家也得益于嘴上问人，见到周瑞家的后，见面后一直是“周嫂子”“您”“贵人”之类的称呼她。特别是当周瑞家的问姥姥是路过还是特意来的时，刘姥姥回到：“原是特意来瞧瞧嫂子您，二来也请姑太太的安……”这话语间的意思周瑞家的必然一听就明白了，但听着却异常的受用，立刻就保证既然诚心诚意地来了，一定让刘姥姥见到“真佛”。刘姥姥这“满舌生花”不仅把事情表达到位，还让人心理听着痛快，这正是公关话语所追求的境界。

1.3 知恩图报，礼尚往来

在电视剧集“刘姥姥进大观园”是刘姥姥第二次来到荣国府，此次到来她带了好多家里时令的瓜果蔬菜。这都是从家里头一次摘下来的，正如刘姥姥说的“头起摘来送给姑太太姑娘们尝尝鲜儿的”。不管这些个瓜果蔬菜值多少钱，这是刘姥姥知恩图报的回礼，也是刘姥姥的一片心意，太太小姐们天天山珍海味的吃多了，这刚摘的蔬菜反而显得更加珍贵。“礼物是温柔的敲门砖，根本目的是打通感情上的隔膜，一袋野菜便使刘姥姥解去了乞讨者的外衣，在人格上缩短了与贾府的距离。”“礼”的功效非常显著，本是要趁天色早赶回去的刘姥姥被贾母请到内堂做客，还带了到园子里逛，陪着老太太逛了一整天，来二去的刘姥姥成了荣国府的里的红人。

待刘姥姥要回去了，王夫人准备一大车子东西加上五十两银子让带回去，贾母吩咐鸳鸯姑娘送了些点心、药物等，平儿还私下给刘姥姥送了几件衣物荷包之类的。不管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的初衷是什么，此行确实收获颇丰，姥姥又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公关工作。刘姥姥公关的成功不仅仅停留在成功从贾府打秋风，更在于与荣国府建立了深入长期的亲戚关系。公关技巧是刘姥姥公关工作的敲门砖，而造就刘姥姥能深入大观园与太太小姐们打成一团的原因则在于刘姥姥有一颗“知恩图报”的心以及她对“礼尚往来”这种传统礼节的深刻理解。

2 装傻充愣的喜剧艺术

在电视剧中，刘姥姥除了是个公关能人外，她还是剧中最突出的喜剧人物。依照喜剧的规律，非正常的形象及非正常的行为举止都可以带来喜剧效果，刘姥姥这样一位村野老妪出现在侯门大方之家，混迹于太太小姐之间，本身就特别容易闹笑话。例如：刘姥姥刚见到平儿时误把平儿当成琏二奶奶，见面就要下跪；第一次看到会能发出声音的摆钟也不晓得是啥物件，心里直犯嘀咕；在府里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而刘姥姥给观众带来的喜剧效果主要来源于两方面，一是刘姥姥作为一位“异类”出现在荣国府，二是刘姥姥本身具备的喜剧天赋。一个赋有喜剧外在条件的村老妪，再利用上她高超的喜剧才能，大观园这场喜剧盛筵已然拉开了大幕。

2.1 “大智若愚，朴实幽默”的语言谈吐

刘姥姥久经世故、资深阅广，积古的生活阅历造就了她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王熙凤要姥姥给老太太讲讲乡野里的新闻故事，于是刘姥姥随口就编了一个“大雪天里水灵姑娘抽柴火”的故事，大伙听得正高兴时忽听外边儿“走了水”，待火被扑灭宝玉还要问时，刘姥姥随即顺应贾母烧香供火神的举动，编了个90岁老妪因敬佛晚年得子的奇事，暗合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心思。宝玉听说到90岁老妪抱个又白又胖的大孙子，表示生孩儿还不如生女孩好，刘姥姥立马又顺着宝玉的话说那90岁老妪后来还真又生了个大闺女。一番故事下来，堂内是满堂欢笑。刘姥姥不仅故事讲得新奇，还能根据不同的环境针对不同的人讲不同的话，实则一个“大智若愚”之人。

刘姥姥的大智若愚，配上其朴实的话语，其中的笑料便悠然自现了。这在 “刘姥姥嬉游大观园”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刚进到园里，贾母问刘姥姥觉得这园子好不好，刘姥姥没有直接答好与不好，而是从他们庄稼人过年买年画说起：“阿弥陀佛！我们庄稼人过年的时候啊,也买几张画儿贴。大家常说,要能到那画儿上逛逛就好了。今儿个我进这园子里头这么一瞧啊,比那画儿好上十倍。要是能有人画那么一张我带回去给他们见见，那死也值得了！”一番话下来逗得全场是既欢又喜。表面上是展现了一个没见识的乡下老妪的傻样，逗得大伙哈哈大笑，深层次里这朴实的话语间把大观园的美景夸上了天，让大观园的主子们听了心里美滋滋的。随后，王熙凤为了大家取乐将一盘子的花满满地插在刘姥姥头上。这一“老妖精”的模样本就惹得大伙笑到合不拢嘴，刘姥姥还抚着头说道：“我这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的福，今儿个也体面起来了……我虽老了，年轻的时候也风流，戴个花儿啊粉儿的，今儿就当个老风流！”此话说完，大伙笑得更欢了。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之后宴席上行酒令，按理说这引经据典的雅事本没有刘姥姥出彩的份。谁知刘姥姥听贾母和林黛玉行了两令后却也摸清了规矩，结合自身的乡野经历对出了“大火烧了毛毛虫”、“一个萝卜一头蒜”、“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此类下里巴人的巧对。这些俗理乡话在这个成日里文言雅句太太小姐们听来可是听着好笑得很，细想起来却又是不赖。这村野愚妇的表象，加上其村野里朴实而带些幽默的话语，正是刘姥姥喜剧天赋和才能的重要体现。

2.2 “甘充丑角，敢作敢为”的行为举止

刘姥姥作为喜剧人，可不仅体现在

她独具喜感的外表和讨喜的话语，而且表现在她敢于表演和大胆表现。在剧集“刘姥姥嬉游大观园”中，刘姥姥为了博大家欢笑，讨大伙儿欢心，可谓是“甘充丑角，敢作敢为”。大观园里在座的都是太太小姐或者是年轻的丫头，讲规矩求端庄，没一个好拉不下脸子来，唯独刘姥姥甘愿充当丑角，敢做粗鲁的动作，敢言这粗俗的话语。园里姑娘们要戴花，王熙凤就给刘姥姥插了一整头花花绿绿的，整出一个老妖精的模样，刘姥姥不恼也不怒顺势扮演了一回“老风流”。贾母两宴大观园，王熙凤和鸳鸯要拿刘姥姥当“女清客”来取笑儿、凑趣儿。宴席开始，贾母刚一说请，刘姥姥便遵照鸳鸯的吩咐站了起来，冷不丁大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说完还鼓起腮帮子，两眼直视，一声不语。刘姥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配合其外放的表演，达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上上下下一阵哈哈大笑，七倒八歪，有一口茶喷出的，有笑岔气扶着桌子的，有前俯后仰的，有抱成一团的。此后，王熙凤又调嗦着刘姥姥用那又长又重的金镶筷子吃鸽子蛋，还唬她这蛋一两银子一个。这明知不好夹，刘姥姥依旧配合凤姐把这出戏给演了，一边用筷子夹蛋，还一边调侃到“这鸡也俊，蛋也小巧”。谁晓得一个沒夹稳蛋就掉地上了，刘姥姥口里念着“一两银子没听见响就没了”，说着就爬地上满地找。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欢笑。待宴席吃完，刘姥姥也被灌醉，又闹了不少笑话。

不管是出于主动或者是出于被捉弄，刘姥姥在大观园中的喜剧表演是出色的，当惜春要画这大观园时，林黛玉还要将此画题名为“携蝗大嚼图”，可见众人对姥姥的表演印象深刻。

3 “真善丑”成就经典艺术形象

87版《红楼梦》中成功地完成了对小说原著经典形象的荧屏塑造，整个电视剧集中荧屏上所呈现的女性角色几乎都如花似玉、温良贤德。无出意外，刘姥姥是电视剧中最具典型的“丑角”，外表丑陋，行为举止粗俗不堪。然而，外在的不美观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丑”，古稀之年的妇人在容颜上不那么美丽，这是生命体代谢的自然表现，但粗俗而不掩性情的举止是农耕劳作环境所造就的。刘姥姥虽是个外型上的丑体，可是掩盖在其体内却是最美丽的东西——真实和善良，丑与美的此种结合造就了不一样的艺术经典。就好比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虽有着丑到极致的外表，却有着高尚的内心，让读者感受到震撼心灵之美。

刘姥姥前两次进荣国府，一进是迫于生计来投靠侯门的亲戚，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帮助维系生活，二进荣国府则是收成好，给府里的太太小姐们送些瓜果蔬菜。人穷时想着能投亲靠友维系生计，作为一个农村老妪这人穷志短之事应该能被人谅解，家里收成好了给昔日给以恩惠的荣国府送些时令的野味，这份心思就显得珍贵了。但是刘姥姥毕竟伸白手向人要银要物，在荣国府也是白吃白喝，难免给人留下小丑无赖的印象。而当刘姥姥第三次来见贾府众人时，已是“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的光景，贾府一众人等死的死、散的散，昔日里那些富贵亲戚朋友几乎是无人来过问。此刻已是满头白发的刘姥姥，颤颤巍巍地来到铁槛寺，看望王熙凤，为太太姑娘们带来贴身的衣物，见到凤姐依旧是跪地称姑奶奶。当听说巧姐被卖到南方瓜洲地界时，刘姥姥拖着年迈的身子毅然前往千里之外去寻找，为了赎回巧姐还将自家的房子和田地卖掉。可见，刘姥姥待人之真，心地之善。往日里太太小姐拿她取笑，姥姥只管真诚待之，搏众人一笑，受府里人的恩惠，姥姥则铭记于心，危难时刻将一颗感恩之心化作浓浓的善意，让人感受到世态炎凉间还有真情之在。“真与善”的注入让之前本是一个小丑角色的小人物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丑陋的外边下面掩盖不住的崇高人格让刘姥姥这一角色散发出了不一样的魅力。

4 结语

刘姥姥是《红楼梦》当中最接地气的女性角色，也是中国传统社会中比较典型的村老妪形象，人情练达且能说会道。87版电视剧中，在对小说提炼的基础上对“刘姥姥三进荣国府”进行了细致的描绘，给观众展现了一个大智若愚的公关喜剧人荧屏形象。更因丑相的外貌特征下面散发出的是崇高的人格魅力，“真善丑”的结合成就了刘姥姥独具特色的典型艺术形象。

[1]高志忠.智慧艺术与现代公关——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我见[J].红楼学刊,2000(1).

[2]严宏伟.刘姥姥的公关艺术[J].思维与智慧,1998(4).

[3]贺信民.老树著花无丑枝《红楼梦》刘姥姥形象的喜剧意味[J].汉中师院学报,1992(3).

[4]周静.次要人物中出色的艺术典型——谈《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形象塑造[J].铜陵学院学报,2002(1).

[5]杨峰.《红楼梦》影视中的刘姥姥形象及其艺术功能[J].红楼梦学刊,2008(4).

2014年度上饶师范学院校级课题项目“名著影视改编中人物重塑阐释学研究——以新旧版《红楼梦》为例”。

黄斯文（1988-），男，江西宜春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名著影视改编；杨剑（1980-），男，江西上饶人，硕士，讲师，广播电视艺术学专业，研究方向：地方电视台区域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