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豁达的智士能者

刘宏娇

摘要：《红楼梦》人物成百上千，虽说各有各的地位、作用及性格特色，然其主次定位也很分明，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无疑是主角中的主角，贾母史太君虽未被列入金陵十二钗，然其角色定位在笔者看来也是绝对的主角之一，荣国府之所以能“荣”，应该说贾母是功不可没的。荣府人口这么多，贾母的妯娌也不少，贾母却能一直稳掌荣府大权，即便后来由儿媳妇和孙媳妇管家了，却依然能受到荣府上下人等的尊敬和爱戴，这与其本身的人格魅力及杰出的处事才能是分不开的。

关键词：《红楼梦》 荣国府 史太君 智士能者 处事智慧

年轻时阅读《红楼梦》，最喜欢看的就是宝黛爱情，小儿女之间为情情爱爱产生的一些小烦恼，相互之间倾诉的小情话，动不动为一些小事闹的小别扭……细细密密，琐琐碎碎，总能牵动青春躁动的情怀。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多次阅读《红楼梦》以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深深地被贾府里的史太君所吸引。大家想想，荣府人口这么多，贾母的妯娌也不少，贾母却能一直稳掌荣府大权，即便后来南儿媳妇和孙媳妇管家了，却依然能受到荣府上下人等的尊敬和爱戴，这是为什么呢？宁、荣二府，宁府人过着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生活，荣府还能勉强维持正常的秩序，保持表面的繁荣洁净，应该说这与史太君的治家理念也是分不开的。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史太君的人格魅力和处世智慧有何突出之处？

贾母的高明之处有很多，她的性格魅力使她成了人生的大赢家，无论是外貌、爱情、家庭还是自身的健康，贾母都做得很成功。

先说外貌吧，贾母长得怎么样这一点我们就不讨论了，我们要说的是，贾母很会打扮，这方面的能力，她是比别人高出一筹的。在《红楼梦》第四十九里回，贾母分别给了薛宝琴和史湘云衣服，两人把衣服穿出来时，众人的评价是这样的衣服也只配她们穿，别人穿未必有这样的效果。由此我们得知，贾母对自己的打扮应该不会太差。化妆界女王艾斯黛·劳德在一百年前就说过一句至理名言：“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得收拾自己而变得丑陋的女人。”大家想想，一个本来就长得不错的女人（根据遗传学的观点，从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的外貌中，可以推测贾母就算不是大美人，应该也不会长得太差），出身好，教养好，加上又会打扮，她的外貌还会差到哪儿去呢？从这一点上来说，贾母在女人群里应该是比较出众的，是让女人羡慕嫉妒恨、让男人朝思暮想的对象，总之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美丽是一种态度，美丽也是一种能力，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把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养眼舒适的，如果你能，那说明你不简单。正因如此，我们可以推测，贾母的爱情应该也是成功的，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男人选女人是生理性的，更关注外表和身材。贾母不仅长相不错，而且很会打扮，这样的女人要拴住男人的心应该不难，得丈夫宠爱是理所应当的。

另一方面，女人选男人是心理性的，更关注内在和感觉。我们知道，贾母的原型是曹雪芹的祖母李氏（苏州织造李煦的妹妹），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文学家和藏书家，据一些红学家考证，他写过一个剧本叫《续琵琶》，《红楼梦》第五十四回里所说的《续琵琶》就是曹雪芹祖父曹寅所写，也就是小说中的贾母的丈夫贾代善所写。由此我们推断，贾母的丈夫贾代善应该是个大才子，加上他又有着显赫的出身，这样的男人是很讨女人喜欢的，因为他能满足女人心理方面的需求，这个我们从贾母对孙子贾宝玉的宠爱中也可以看出，如果贾母不喜欢她的丈夫贾代善，她会喜欢长得像贾代善的宝玉吗？她那么宠爱宝玉，就说明她应该也是极爱她的丈夫的。

由此我们知道，贾母和贾代善的结合就是郎才女貌相互钟情的结合。只是完美的爱情改变不了贾代善短寿的命运。贾代善去世后，留下一个大家庭由贾母打理。

那么，贾母的家庭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

要看贾母经营的家庭如何，只要看看荣国府和宁罔府之间的差别就知道了。在《红楼梦》的人物出场时，贾府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而宁国府尤其堕落得厉害。关于宁罔府的流言有很多，这从《红楼梦》里着意描写的两个人物对宁国府的评价就可以看出，这两个人物就是焦大和柳湘莲。

《红楼梦》第七回写道，宁国府大总管赖二派遣焦大做事时，焦大喝醉了，不愿意做事，又因看不惯宁府上下人等平日胡作非为，心中郁悶，张口乱骂，刚好被王熙风看见了，王熙风就让贾蓉好好教训他一顿，贾蓉骂了他几句，焦大益发火大，连贾蓉也一起骂了：“‘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听他说出没天日的话来，唬的魂飞魄散，也不顾别的了，便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曹雪芹的文笔从来都不是随意的，焦大的话虽是醉话，但我们也知道一句俗语叫“酒后吐真言”，也就是说，曹雪芹借焦大的口告诉了我们宁围府的真相。

柳湘莲眼里的宁国府又是怎么样的呢？尤三姐说出非柳湘莲不嫁之后，贾琏出去办事时，恰巧遇见了柳湘莲，遂定下婚事，柳湘莲赠祖传“鸳鸯剑”为结婚定礼。后来，当他听宝玉说，尤三姐在宁罔府住过一段时问，立即跌足叹道：“这事不好了，断乎作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作这剩忘八。”从这里可以看出，宁国府之人的淫荡滥情早已名声在外，漂亮女子在宁国府待过，绝对是逃不出贾珍父子的魔掌的，而尤三姐对贾珍父子及贾琏的评价也是这三人犯有“聚麀之乱”。

焦大与柳湘莲的话是从侧面描写宁国府，正面描写中的宁府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从《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就可以看出。当时朝廷禁赌，贾珍不仅不管教家下人等，反而带头豪赌，后来贾府被抄家，跟宁府的聚众赌博也有很大关系。

相比于宁罔府的醉生梦死腐朽堕落，贾母所在的荣国府可是管理森严，关于这一点，《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和第七十三回都有交代。《红楼梦》六十三回中，林之孝家的到大观同巡夜时说了一番话，这番话大概有这么几点意思：第一，限制时间严禁出入。在宁国府的贾珍、贾蓉（包括荣国府的贾琏）于罔孝、家孝之际与尤氏二姐妹打得火热并公然开赌时，荣国府的大观同每天都按时锁门，过了锁门的时间，谁都不许出入。第二，严禁耍钱吃酒，一旦发现严惩不贷。第三，务必早睡早起，别起迟了，像个挑脚汉似的。第四，注意饮食，饭后喝点茶以助消化。第五，读书知礼，尊卑有序，别说是长辈屋里的人，即便是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不得。

林之孝家的是贾府世代旧仆，所受教养皆来自贾府，她的这番话当然也是贾府的主人教给她的，而這主人不管是谁，肯定离不开贾母的影响，因而她针对宝玉所说的这番话也可以看作是贾母的意旨。

还有在《红楼梦》第七十三回中，当贾母听说大观同里有聚赌打斗之事发生时，立即要求彻查。原文中这样写道：

贾母说：“姑娘如何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你只知耍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殊不知夜间既耍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找李，其中夜静人稀，趁便藏贼躲盗，何等事作不出。况且园内你姊妹起居所伴者皆是丫头媳妇们，贤愚不等。贼盗事小，再有别事，倘有沾带，关系不小。这事岂可轻恕？”探春听说，便默然归坐。凤姐虽未大愈，精神固比素日稍减，今见贾母如此说，便忙说：“偏偏我又病了。”遂回头命人速传林之孝家的等总理家务的四个媳妇来，当着贾母申饬一顿。贾母命即刻查了头家赌家来，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

贾母便命将骰子、牌一并烧毁，所有钱入官，分散与众人，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廿板，革去三个月月钱，拔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一番。

看看贾母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虽然上了年纪，头脑却清晰无比，“见微知著”“赏罚分明”“擒贼先擒王”……处理的结果和效果不必问，自然是对于肃清荣国府赌风震慑不小。由此事可以看出贾母年轻时的精明能干，王熙风也未必能把这种事处理得更好，因而偌大一个荣府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

除了作为贾府掌舵人的智慧，作为普通的个人，贾母也是成功的，尤其是在饮食养生和心态保养方面。中固有句古话叫作“人生七十古来稀”，贾母生活在那样一个大家庭中，又那样操劳，身体却那样健康硬朗，这跟她良好的心态和善于养生是分不开的。清代名医程钟龄的“保生四要”说：“一曰节饮食，二曰慎风寒，三曰惜精神，四曰戒盛怒。”贾母基本全做到了。饮食方面，她该吃的吃，不该吃的就坚决不吃，如贾府开蟹宴，看到大家喜欢吃蟹，她就嘱咐：“那东西虽好吃，不是什么好的，吃多了肚子疼。”贾母喜欢喝茶，酒量也不错，但非常善于克制，绝不过量饮酒。刘姥姥因为说大话，要喝一大盅酒，贾母说：“有年纪的人，慢些喝。”又命风姐布菜，怕刘姥姥喝醉了。元宵节夜宴，对于预备的夜宵鸭子肉粥和枣儿熬的粳米粥，她却都嫌甜腻。她说：“我吃清淡的吧。”最后选中了杏仁茶。油腻熏制的食品，贾母碰也不碰。而对于自家园子里种的瓜果菜蔬和刘姥姥带来的瓜菜，她却情有独钟。常带三分饥和多食瓜果蔬菜，实为健身之根本。此外，贾母的饮食也很注意营养均衡，厨房总管柳嫂子说：“大厨房里预备老太太的饭，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吃，吃到一个月现算倒好。”这虽然说是排场，但从营养方面来说，什么都吃点，营养也比较均衡。正因贾母的善于节制和讲究，所以即便七十多岁了，身体却比许多晚辈的还好。

除了饮食养生，贾母还很注重心态的保养。相对而言，开朗乐观之人肯定比精神抑郁之人？

少病少痛，反之亦然。贾母天性乐观，心胸豁达，这也是她多福多寿的主要原因。贾母的养生之道，在她和刘姥姥拉家常时也可以看出。她说：“我老了……不过嚼得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玩笑会子就完了。”这叫作顺其自然，怎么舒服怎么过。俗话说：“乐从寿中来。”贾母爱热闹，喜欢欣赏优美的音乐以及世间所有美的东西，赏花、赏雪、游船，无一不好，甚至在布置房问方面也有一定的艺术造诣，热衷于一些开动脑筋的节目，如猜谜、行酒令、说笑话等。在古代养生法中，调情悦志、怡情养性是一个重要部分，贾母无疑为此中高手。此外，贾母宽厚仁爱，心气平和，无论是对家下人等还是对贫穷的刘姥姥、闯祸的小道士都和颜悦色，说说笑笑，很少有动肝火的时候，偶尔生了气，事情过去了也就淡忘了。古人说：“百病生于气也。”贾母极少生气，当然也就极少生病。古语又说：“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贾母对此话应该说是身体力行的，这是养生的最高境界。

总之，一个可以福寿双全的人，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又是一个简单的人。说不简单，是因为她在为人处世方面有着高于常人的气度和胆识;说简单，是因为她能够化繁为简，大智若愚，如此，才能怡然自乐，安享尊荣。贾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晚年遭遇家门不幸，但富贵原本就如浮云，靠不住的，贾母也一早就有思想准备，所以平时才会做好积蓄，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自己的私房钱。这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具体表现。

综上所述，说贾母是一个乐观豁达的智士能者丝毫不为过，她就是一个乐观的、豁达的、智慧的、能干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实不多见。

①②③[清]曹雪芹、高鹗（伍隼校点）：《红楼梦》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57页，第510页，第568页。

参考文献：

[1]曹雪芹，高鹗（伍隼校点）红楼梦[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2]周汝吕.红楼梦新证[M].北京：中华书局，2016.

[3] 俞平伯.红楼心解[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