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马史诗》与《诗经》中的女性审美观比较
2016-02-27
产生于同一时期的东西方两部史诗——《诗经》和《荷马史诗》分别展现了中华民族和古希腊民族两个不同民族的生活图景。相隔万水千山的两个民族在社会历史发展的同一阶段,即使相互间没有直接的互动与影响,其文学创作也出现了某些相近的图式。
两部史诗都有不少诗篇直接赞美女性的美貌,但是在审美的角度及深度方面两部史诗又有差异。荷马史诗创造了丰富的女性美形象,其中有天界的女神,凡间的民女;社会上层的女王、公主,下层的女工、女奴;家庭的母亲、女儿;依据不同的角色不同的社会分工,史诗展现了她们不同风格的美。这与《诗经》中统一强调的女性“内在精神美”、“品德美”是不同的。
《荷马史诗》突出建构的是女性的“外在形体美”。《荷马史诗》首要突出表现的是丰润的母性美,以佩涅洛佩为代表。在《奥德赛》中,她的美是神赐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用神脂为其清洗面容,使其更为娇嫩丰润,肌肤像象牙一样白皙润泽。“丰润”一词大多数被用在佩涅洛佩身上,其他女性则多用“美貌的”、“闪亮的”、“高贵的”等修饰。
为什么西方人如此钟爱“丰润”?这是因为在荷马时代,战争频繁,伤亡惨重,人口成活率极其低下,于是生育就成了头等大事。在史诗中,特洛伊国王普利阿莫斯就因为生育了六十二个儿女而名扬天下。可见,人们将生育能力旺盛视为一种荣誉。而“丰润”恰恰就蕴含着这种强大的生育能力,故而,“丰润”便是对女性的最高的赞美,是女性美的最高表征。而《诗经》中的母亲皆以慈祥、辛劳的形象出现,几乎没有以外表的“丰润”形象出现的。
其次,《荷马史诗》中还出现了以秀美为特征的少女美。奥德修斯用木马计攻占了特洛伊后因伤害了海神波塞冬的儿子独目巨人而被海神诅咒滞留在外乡。经历了海上漂泊十年后奥德修斯在雅典娜的指引下遇到了阿尔基诺奥斯的公主瑙西卡娅,奥德修斯见到她时这样说到:“我从未亲眼见过如此俊美的世人,或男或女,我一看见你不由得心惊异。我去过得洛斯,在阿波罗祭坛旁见到一颗棕榈的如此美丽的新生幼枝,我一看见那棕榈,心中惊愕不已,从未有过如此美丽的树木生长于大地。史诗中描写出了少女的挺拔秀美、窈窕多姿,表现出少女特有的勃勃青春气息。
当然,荷马史诗神话色彩浓郁,其中各路女神所展现的女神美也不失为外在美的一种表现。如在《奥德赛》中是这样描写仙女卡吕普索的:“那神女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轻柔优美,腰间系一条无比精美的黄金饰带,用巾布把头部从头顶包扎。”在这里史诗并没有直接细致的描写女神的五官及形体美,而是以华丽的服饰和装扮来烘托女神的高贵气质,展现了她们的雍容华贵,绰约多姿的风采。
《诗经》着意构建的则是女性的“内在精神美”。诗经中并不缺乏赞美女性“外在形体美”的诗篇,但更多的是赞美女性的“内在精神美”。如《诗经·卫风·硕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这是卫人赞美卫庄公夫人庄姜的诗。诗中赞美庄姜手指纤细、皮肤白皙、蛾眉细长、梨涡含笑。一个秀美多情的女性形象跃然纸上。不过如此美丽多姿的美女并不是仅仅停留在她们的外在形体上,外在美是作为内在精神美辅助出现的,倘若卫庄公夫人庄姜没有美好德行,就不会得到卫国人民如此爱戴和赞美。
再如《诗经·邶风·静女》中的: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是一首青年男女约会的诗。诗人用“静女其姝”“静女其娈”来描绘女子,通过姑娘的善良表露出她的美丽、漂亮,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美丽,表达出古代男子的审美追求,重视女子的内在品质——善良。
再如《诗经·郑风·有女同车》中: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是一首贵族男女的恋歌。从诗中可以看出男方看中的姜家大姑娘,不但容貌美丽,更使他难忘的是品德好、内心美。
以上三首诗充分的说明了诗经时代东方男性审美不仅关注女子的外在形貌美,更强调女性内在的品德美、智慧美,这是和《荷马史诗》截然不同的审美取向表现。
造成东西方这种审美差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由当时的政治背景决定的。荷马时期是西欧世界的大拆分大组合,战争是主旋律。整个社会系统都要求为战争服务,女性也不例外,她们不仅被要求容貌美丽,而且要生育能力强。而《诗经》产生之初是西周大一统时期,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统治阶级从内部改革出发,对人民的思想进行控制,要求女子德才兼备。其次,是地理环境上的。古希腊坐落在地中海的东部,陆地都是小块分布,且多贫瘠山陵,人民都发展海外贸易,深受海洋文明的影响,他们享受现实的愉悦,欣赏女性外貌形体的直观自然美。而诗经时代的中华民族先民们住在富饶的黄河流域,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等优越的自然环境给人们发展农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在“男主外,女主内”的小农自然经济条件下,他们形成了安土重迁、安于现状的意识,个人更关注社会体系的建构以及家庭内部的规范,对女性“德”的要求也就应运而生。再次,与《诗经》相比,荷马史诗中的女性不受任何明显的伦理道德规范的制约,他们的审美是直观理性的,美就是美,不掺杂任何杂质。而诗经中的男子评判女子时首先关注的是她的性格、脾性、品德等感性因素,然后才是相貌,而这里的相貌又不单单是美丽的容貌,更强调的是女子出入要端庄稳重持礼,不能轻浮随便。
总之,通过对《荷马史诗》与《诗经》的女性审美标准的比较,我们发现,不管是关注“外在形体美”,还是醉心于“内在精神美”,都不能判定哪个民族审美旨趣的优劣好坏,只是由于不同的地域环境、历史条件、民族心理等因素的历史作用所致。这种差异性突显了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价值观念下,所培育出的不同的女性审美意趣。也正是因为这种差异性,才有了东西审美文化的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