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北极事务论

宋国栋

（西南科技大学　政治学研究院，四川　绵阳　621010）

印度北极事务论

宋国栋

（西南科技大学政治学研究院，四川绵阳621010）

自2007年始，印度正式参与到北极事务中来。北极冰川消融引起的印度洋气候环境变化、北极存在大量的战略资源、北极航道的广袤前景以及大国地缘竞争战略都是印度参与北极事务的原因。印度政府在北极事务上秉持谨慎且积极的态度。它通过推动北极科研来提升北极事务话语权，通过谋求与俄罗斯的北极能源合作来分享北极经济利益，通过营造与北极国家的总体良好关系来争取北极外交作为。2013年印度获准成为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后，实则已由“利益攸关”的旁观者变成了具备“边缘影响力”的参与者。印度将通过利用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的“身份红利”、搞好北极科研这项“主体性”工作、推进与北欧四国的北极事务协作、维护以现有国际法为基础的北极治理体系这四方面规划来拓展北极利益。对于参与北极事务已近9年并有不俗表现的印度来说，到了正式出台北极战略的时候了。印度北极战略应该强调自身参与活动的法制依据和价值准则，应该指出北极事务中科学工作的主体地位和能源合作的紧迫性。同时，从国家对象方面看，印度北极战略除了要突出俄罗斯的能源合作地位、挪威的科研促进作用外，还要强调与中国合作的必要性、重要性与实施方略。这是现实和明智的选择。

印度；北极事务；动因；举措；展望；战略；中国

近年来，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加剧，北极冰川消融速度已大大超出人们的预期。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2007年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到2050年，北极大部分地区的冰川将减少40%，到21世纪末，北极将彻底变成无冰地带。［1］这一态势进一步激发了北极国家和域外大国对这块蕴涵重大战略价值和经济利益的处女地的关注。北极八国已全部出台了北极战略政策，美俄更是付诸各项措施，力图主导北极秩序。距离十分遥远的印度，早在1981年就通过时任总理英迪拉·甘地倡导成立的海洋科学研究部推出了一个北极研究计划。［2］在后来的工作中，研究重点却转移到了南极上。或许是基于30余年南极科考经验赋予的强大信心，自2007年始，印度怀揣着深刻的利益考量，正式参与到北极事务中来。其一项法理依据是1920年2月9日英属印度在巴黎签署的“斯匹茨卑尔根群岛行政状态条约”（1925年改名为“斯瓦尔巴德条约”）。条约规定各缔约国的公民可自由进入斯瓦尔巴德群岛，在遵守挪威法律的范围内从事正当的生产和商业活动。由于地缘位置和国家实力的限制，印度在北极棋盘上尚没有多大话语权，也没有出台专门的战略政策，但通过不懈的科研努力、商业合作与政治沟通，特别是2013年获准成为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后，它实则已由“利益攸关”的旁观者变成了具备“边缘影响力”的参与者。

一、印度参与北极事务的动因

印度第二大英文日报《印度教徒报》在印度成为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的第二天，发表了一篇短评，它援引印度外交部（MEA）一位发言人的话说，“不像中国和韩国，参与北极事务是为了商业利益，印度完全是基于科研目的。”［3］这一说法很孱弱，很不充分。印度热衷北极事务有着深刻的、多重的动因，科学研究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一）北极冰川消融引起的印度洋气候环境变化威胁印度国家利益

北极冰川下面覆盖着大量甲烷，这是比二氧化碳的增温效应强100倍的温室气体。冰川消融会使它们大量逃逸，导致灾难性的环境后果。一是海面上升，导致印度部分地区发生洪灾，影响超过1亿人口的生活。［4］海面上升也有可能危及到孟加拉、马尔代夫等邻国，产生对印度不利的难民潮。二是影响印度洋季风强度和印度诸多河流的源头喜马拉雅冰川，［5］可能性较强的雨量减少将严重影响印度农业和渔业的发展。三是突然的气候变暖极有可能打破印度和周边区域的生态平衡，影响生物种群的多样性和延续性，产生一些始料不及的生态突发事件。

（二）印度参与北极事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北极存在大量的战略资源

美国地质勘探局（USGS）2008年对北极油气资源做了估算研究，认为北极约有900亿桶的未探明石油储量和1670万亿立方英尺的未探明天然气，分别占全球未探明的但可开采的油气储量的13%和30%。［6］北极还有丰富的煤、铁、贵金属、放射性元素等矿产。其中，西伯利亚、阿拉斯加等地的煤炭储量超过了1万亿吨，占全球煤储量的1/4。印度2000年以来的年均经济增长率为7%，2008年以来的年均人口增长率为1.3%。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口的急速增加使其在2011年就成了世界第四大能源消费国。美国能源信息管理局（EIA）2014年6月刊发的一篇分析文章指出，1990～2012年间，印度一次性能源消耗量达到了32万亿英热单位，较同期水平增加了一倍多，但目前的人均消耗量却只是全球平均水平的1/3，预计年均能源需求增长率为2.8%。［7］印度必须保持能源供给的数量和多样性，北极能源是一个亟须开拓的选项。

（三）北极航道的广袤前景降低了印度洋航线的商业地位

冰融加速使北极西北航道（东起戴维斯海峡和巴芬湾，向西穿过加拿大北极群岛，经阿拉斯加北面波弗特海和白令海峡抵达美国和加拿大在太平洋的港口）和东北航道（起始于西欧和北欧港口，沿西伯利亚岸边穿过俄北部海域，经过白令海峡可以到达东北亚港口）在夏季已可通航，其商业利益不可限量。仅拿航程和航费来讲，从日本横滨到荷兰鹿特丹港，利用北极航道较之取道苏伊士运河，可缩短40%的航程。从鹿特丹港到旧金山，利用北极航道较之取道巴拿马运河，可提前12天到达。两者都可减少40%的航费。［8］北极航道运行后，北冰洋的船会越来越多，印度洋的船会越来越少，亚欧贸易对印度洋航线的依赖会越来越弱，那么，印度的国家利益是否会受损？不管怎样，印度积极参与航道事务是明智的。

（四）印度参与北极事务蕴涵着深刻的大国地缘竞争战略

作为世界“第六块大陆”的北极是“世界能源的新中东”和“世界军事的制高点”，在未来世界版图的构建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从地缘政治经济学意义上讲，一旦北极航道全面投入运行，全球海上运输格局将发生重大变革，国际分工和产业格局也将进行重大调整，一个囊括俄罗斯、北美、欧洲和东亚的环北极经济带终将形成。传统的“马六甲海峡—印度洋—苏伊士运河—地中海”航线的重要性将会下降，印度若不能有效应对，地缘经济利益和地缘政治地位必会受到损害。印度国防部长安东尼（A.K.Antony）曾为此忧虑道：“北极冰川消融对哪些海域是世界上‘通行'海洋的理解产生了再构造的意义。具体到亚洲和印度洋地区，我们可能需要重新判断‘阻塞点'和关键海洋交通线的概念”。［9］此外，北极是扼守北欧、东亚和北美的战略要冲，有着独特的冰貌条件、复杂的气象天气和频繁的电离层活动，军事价值不言而喻。目前，美俄在环北冰洋地区都部署了相当规模的战略核潜艇、反弹道导弹、远程预警雷达和截击机，并不时搞一些导弹试射和军事演练。印度尽管没有能力这样做，但并不排除它搜集情报、加强极地军备建设、分羹北极的行动意愿。

二、印度参与北极事务的意义和作用

印度政府在北极事务上秉持谨慎且积极的态度。一方面，为减少不必要的关注，没有出台明确的北极战略或政策；另一方面，往往采纳学界、媒体和产业界提出的相应措施，稳步推进。务实、突出科研工作、强调能源合作、渐进性外交突破是印度北极措施的主要特征。

（一）推动北极科研，提升北极事务话语权

印度设有负责北极科研事务的多个职能机构。1998年，印度在果阿邦的瓦斯科·达·伽马城（Vasco da Gama，Goa）设置了国家南极和海洋研究中心（NCAOR），专门负责管理极地和海洋研发方面的科研项目、年度考察和科研基地。此外，印度地球科学部（MOES）、印度科学技术部（DST）和印度地球系统科学组织（ESSO）也可指导和参与某些北极科研工作，譬如，制订科研规划、筹措科研经费、开展科研交流、推动科学外交等。2007年8～9月，正是在NCAOR的策划下，印度一个五人科研小组先是参观了新奥尔松（NyAlesund）国际北极研究设施，随后开展了印度有史以来第一次北极考察。

印度拥有较齐备的北极科研设施、设备和仪器。2008年7月1日，印度第一座北极科考站“HIMADRI”（梵语：雪之居）在新奥尔松落成。它是由NCAOR租赁的2层4房式建筑，约有220平方米，布置有电脑房、储藏室、会客厅等，可供8名科学家生活和工作。［10］2014年7月23日，印度在孔斯峡湾（Kongsfjorden）部署了多传感器系泊“IndARC-Ⅰ”。2015年7月15日，NCAOR和NIO的科学家利用它收集了2014年7月～2015年5月间Kongsfjorden的监测数据。4天后，印度又在相同地方部署了“IndARC-Ⅱ”。［11］印度还设置了HIMADRI实验室和NCAOR低温生物学实验室，并给它们配备了包括温盐深测量系统（CTD）、冷冻离心机和实时荧光定量PCR仪在内的19种极地研究仪器。［12］

印度逐步加大北极科研投入。2012～2017年的北极科研总预算是5亿卢比（约735万美元），其中，2012～2013年度0.4亿卢比、2013-2014年度2亿卢比、2014～2015年度1.9亿卢比、2015～2016年度0.3亿卢比、2016～2017年度0.4亿卢比。［13］而下一个五年（2017～2022年）的北极科研财政总投入是1200万美元。［14］

印度正在紧锣密鼓地购置极地考察船。NCAOR于2008～2009年间启动了极地考察船建造项目的前期工作，包括设计方案、全球招标等。按照规划，2012～2017年累计投入79.7亿卢比，2012～2015年完成船舶建造与海上实验，2015～2016年完成船舶调试。［15］但该项目终搁浅流产。2014年10月，印度经济事务委员会（CCEA）批准了地球科学部（MOES）提出的花费105.113亿卢比购买可在34个月内完工的一艘极地考察船的申请。［16］这艘尚未命名的船舶由西班牙一家公司承建，除了配置一些实验室外，还能在全年内便利地破冰航行。据透露，2015年9月，MOES与该公司已进入最后签字阶段。［17］

印度积极加强与某些北极科学组织的联系，积极促进国内外北极科研交流。印度已是新奥尔松科学管理委员会（NySMAC）和国际北极科学委员会（IASC）的成员国以及北极斯瓦尔巴特群岛综合观测系统（SIOS）的合作伙伴。同时，截至2014年，来自印度各大学的200名科学家先后在HIMADRI工作过；［18］截至2013年，来自18个国家机构、组织和大学的117名科学家参加了NCAOR策划实施的北极科研项目。［19］印度还非常重视与挪威的北极交流合作。2007年3月，印度在规划北极研究蓝图时，得到了挪威极地研究所（NPI）的帮助。2008年7月，挪威科技与教育部长杜拉·奥斯兰德（Tora Aasland）出席了HIMADRI落成典礼。［20］2010年6月，Tora Aasland还与印度科学技术部长Shri Prithviraj Chavan在HIMADRI共同启动了印度北极门户网站。［21］现在印度不仅与NPI签订了科学合作备忘录，还与挪威国有公司金斯湾（Kings Bay）在保障北极科研后勤、基础设施与维护HIMADRI等方面上加强了合作。［22］

印度积极开展北极考察活动、落实北极研究项目，取得了诸多成果。2008年，印度共组织了1次冬季考察和2次夏季考察；2009年，共组织了2次夏季考察；2010年3～4月，组织了1次冬季考察。［23］此后至2015年9月又组织了2次考察。［24］2011年5～9月，印度开展了夏季阶段的4批次15个项目；2012年5～11月，开展了夏季阶段的4批次12个项目；2013年6～11月，开展了夏季阶段的4批次15个项目；2014年6～11月，开展了夏季阶段的4批次18个项目；2015年6～10月，开展了夏季阶段的4批次17个项目。累计20批次77个项目，大致涉及气候学、大气物理学、微生物学、冰川学、大地测量学、气象学和环境污染化学等7个学科领域。需要指出的是，“孔斯峡湾系统与气候变化”“北极夏季大气气溶胶”“气溶胶和前驱气体的辐射角色”“北极地壳形变”等12个项目为持续性关注项目，因其相同的研究主题并不妨碍不同的阶段成果，故而将其一并统计。［25］印度科研人员在2008～2015年间共发表出版56项成果，其中，2008年1项、2009年3项、2010年2项、2011年10项、2012年11项、2013年15项、2014年9项、2015年5项，涉及北极的气候、大气、微生物、冰川等主题。［26］简言之，印度形成了NCAOR主导的、相关政府机构（印度地质调查局、地球系统科学组织、地球科学部等）与大学院所（以空间物理实验室、科钦科技大学和甘地大学为代表的15所机构）协同参与的北极科研组织模式，重点研究北极的气候、大气和微生物。［27］

（二）谋求与俄罗斯的北极能源合作，分享北极经济利益

按照俄罗斯之声（ГолосРоссии）的说法，俄北极区域约有500亿吨石油和80万亿立方米天然气。以2011年油气产出水平为准，石油可开采100年，天然气可开采120年。［28］这虽高于西方学者对俄北极油气储量的估计，但不争的事实是，北极已探明的油气储量主要分布在俄西伯利亚盆地和季曼-伯朝拉盆地，且待开发的油气储量第一区域是俄北极西部海域。俄对北极圈内陆上油气资源的开采始于米颂扬斯克油气田（1969年）和梅德韦日尔气田（1972年）。过去40多年间，俄境内北极圈内开采的油气资源是其他所有北极沿岸国家开采总和的3.5倍。［29］目前，埃克森美孚、挪威国油、道达尔、壳牌、埃尼、BP和中石油都与俄签订了相关合作协议。可见，俄是北极五国里油气资源和开发经验最为丰富的国家。这就是印度高度重视与俄北极能源合作的主要原因。

印度石油天然气公司（ONGC）麾下的海外作业子公司ONGC Videsh Ltd（OVL）是谋求这方面合作的骨干力量。早在2001年OVL就投资20亿美元购买了俄远东“萨哈林-1”项目20%的股份。［30］有印度学者认为，这使OVL获取了寒冷气候下油气勘探的某些经验，并为与俄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俄石油公司（Rosneft）这些能源巨头开展北极能源合作创造了条件。［31］事实上，2003年OVL便和Rosneft就购买俄第一个北极大陆架项目普里拉兹洛姆内油田（Prirazlomnoye）10%-20%的份额进行了长时间磋商，［32］但未获成功。Prirazlomnoye最终由Gazprom经营，并于2013年底被正式开采。2010年OVL向Rosneft建议两家共同投标位于俄北极北部的特列布斯油田（Trebs）和季托夫油田（Titov），［33］未能如愿。OVL只能作为唯一一家海外企业与另外5家俄本土企业竞标，结果失败。OVL转而谋求与竞标成功的巴什石油公司（Bashneft）合作开发这两个油田，［34］但2011年谈判失败。Bashneft最终选择了鲁克石油公司（LukOil）。2012年OVL致信Rosneft想获得后者与埃克森美孚、埃尼和挪威国家石油公司在北极地区组建的3个合资企业中的一个合资企业的股份，［35］但这一想法也落空了。

2013年，印俄在莫斯科举行了第14次年度峰会，能源合作被作为重要事项体现在联合声明里。双方同意成立联合小组以研究通过陆路将俄的碳氢直接输送至印的可行性，印方还表示OVL愿与俄方公司一道勘探北极的碳氢。［36］2014年2月，Rosneft终于向OVL提供了包括位于北极巴伦支海的9个油气区块和位于黑海的1个油气区块在内的股份。［37］2014年5月，在第十八届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期间，Rosneft总裁伊戈尔·谢钦（Igor Sechin）与ONGC董事长萨拉夫（D K Sarraf）就联合开发北极近海碳氢事宜签订了谅解备忘录。［38］2014年12月，普京在俄印峰会间向媒体宣称，Rosneft和Gazprom正与印度公司一起筹备俄北极大陆架开发和扩大LNG供应项目。［39］2015年9月，在俄首届东方经济论坛期间，Rosneft向OVL出售了其子公司万科尔油田（Vankorneft）15%的股权，这一举措是对俄印两国领导人在2015年7月金砖国家乌法峰会上达成的能源合作意向的具体实施。［40］2015年12月，莫迪访俄期间，Rosneft与印度石油（Indian Oil Corporation Limited）和印度石油勘探公司（Oil India Limited）签署了一项有关俄罗斯陆上碳氢化合物的地质调查、勘探和生产等事宜的谅解备忘录。［41］相关工作将在俄西伯利亚的Taas-Yuryakh Neftegazodobycha油田开展。［42］

印度与俄罗斯在俄北极地区的实质性合作是2013年以后的事情。此前的缓慢进展可能是由于其他一些国际能源巨头公司的竞争力较之OVL更强，而此后的发展劲头主要是因为美欧强化了因乌克兰问题引发的对俄联合制裁，俄急欲保障其能源出口多元化。印度热衷以参与投资、购买股份的方式与俄开展北极能源合作，但也有进口方式。2013年，印度最大的液化天然气进口公司Petronet LNG Ltd与Gazprom洽谈过最早从2017年开始每年进口俄北极亚马尔项目（Yamal）300～400万吨LNG，这一数额大约是当前印度年需求量的10%。［43］可以预见，印俄北极能源合作必将稳步发展，印度也会从中强化自己的北极存在。

（三）营造与北极国家的总体良好关系，［44］争取北极外交作为

印度与北极三大国在经贸、能源、安全、防务、科技等领域里的利益交集颇多，合作不断加深。印美、印俄先后在2009年和2010年确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印加也在2013年进行了首届战略对话。印度与北极五小国的合作主要集中在气候、环境、科技和能源领域，其政治发展态势总体良好。印度与挪威成立了联合委员会和7个联合工作组，确立了固定的外交事务年度磋商机制；与芬兰成立了联合委员会（1974），开展了很多高层互访活动；与瑞典成立了联合经济委员会，建立了多领域的部长级对话机制；与冰岛的关系在2000年后得到了快速发展，签订了许多重要双边协定；与丹麦成立了联合委员会（2008）和3个联合工作组（2010），达成了诸多领域的合作意向，但受制于“尼尔斯·霍尔克事件”①2011年8月，因丹麦拒绝向印度引渡曾在1995年向印度走私武器的丹麦公民尼尔斯·霍尔克，印度全面冻结了两国合作。影响，目前双方关系还处在试探恢复当中。

印度对挪威的北极外交成果最为显著。2008年，印挪签署了一项专门针对极地研究的谅解备忘录，这为印度参与北极事务打开了方便之门。2010年6月和2011年5月，印度科技与地球科学部的前后两任部长普瑞斯瓦·查文（Prithviraj Chavan）和帕万·库玛·班萨尔（Pawan Kumar Bansal）先后访问挪威，加强了两国极地研究合作关系。2007年8月至2012年3月，印度共向挪威派遣了3个北极代表团，大大彰显了自己建树北极的决心。［46］不容忽视的是，印—挪联合委员会下设的环境、碳氢、科技等3个联合工作组往往被印度当成拓展两国北极事务的重要机制甚至是可以在北极舞台上推广的模板化制度。

印度还努力开展与其他北极国家的北极外交。譬如，冰岛总统奥拉维尔·拉格纳·格里姆松（Ólafur Ragnar Grímsson）于2013年3月31至4月6日对印度进行的卓有成效的访问。在访期间，他会见了印度科技与地球科学部长，在TERI University做了有关气候变化和北极事务的演讲，在阿斯彭印度研究院（Aspen Institute，India）讨论了AHA Moment（北极、喜马拉雅、南极三大时机）、印度与冰盖世界等问题。2014年3月，印度驻冰岛大使阿肖克·达斯（Ashok Das）在阿克雷里大学（University of Akureyri）表示，印度希望派遣科学家到冰岛接受冰川学培训，并愿凭借IT优势促进北极地区的发展。［47］

引人关注的是印度总统Pranab Mukherjee对北欧三小国的首访。2014年10月12日，Pranab Mukherjee对挪威和芬兰两国进行了为期6天的访问。他是第一位访问挪威的印度元首，也是第一位穿越芬兰北极圈的印度总统。访问期间，印度与挪威在地球科学、新能源等领域里签署了相关协定，与芬兰在清洁技术、技能培训等领域里强化了合作。同时，Pranab Mukherjee在挪威奥斯陆的极地探险博物馆Fram Museum里与远在HIMADRI里工作的印度科学家进行了视频通话，他还参观了芬兰罗瓦涅米的北极圈博物馆Arktikum Museum和北极科学中心。［48］2015年5月31日，Pranab Mukherjee对瑞典进行了为期3天的访问。他是第一位访问瑞典的印度元首。印度和瑞典达成了6项协定，其中涉及印度ESSO和瑞典极地研究秘书处（SPRS）签署的1项两国极地和海洋研究合作意向书，主要包括开展联合研究、联合调查活动，加强教育、培训和研究事务的信息化交流等内容。［49］

2013年5月，印度成功当选北极理事会（Arctic Council）观察员国，北极外交取得突破性进展。北极理事会是北极八国于1996年成立的政府高层论坛，是保护北极地区环境、促进北极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最有影响力的制度安排。目前，它包含8个成员国、6个永久参与方、6个联络观察员国、6个新入观察员国、9个政府和议会观察员组织、11个非政府观察员组织。［50］印度就是新入观察员国之一。观察员没有表决权，但享有参与权、声明权和提议权，其资格获得需要8个成员国一致同意。印度当时得到了瑞典和加拿大这两个一前一后主席国的有力支持。2013年1月，印度著名英文报纸《印度斯坦时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加拿大帮助印度进入北极理事会”的文章，认为加拿大即将出任北极理事会主席国对印度成功谋求观察员身份极为有利。它援引印度驻加拿大高级专员、已退休的海军上将尼玛尔·威尔玛（Nirmal Verma）的话说，渥太华已向印度传递了此方面的积极信号。［51］2013年4月，印度公司事务部长萨琛·派洛特（Sachin Pilot）访问瑞典，并与瑞典外交部长卡尔·比尔德（Carl Bildt）举行会谈。萨琛·派洛特希望瑞典能基于良好的双边关系，支持印度成为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后者认为尽管涉及大量的复杂的事宜，但对基律纳会议能形成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持乐观态度。［52］还有注意，与印度关系并不融洽的丹麦并没有投印度的反对票。这既可能是丹麦释放的愿意改善两国关系的积极信息，也可能意味着印度对北欧小国影响力的总体提升。

三、印度参与北极事务的展望

自2007年夏以来，印度国内新闻媒体、学术界和智囊机构发表了众多有关北极事务的评论文章和咨询报告。这一方面普及了北极政治的基本常识，引起了印度社会对北极利益的持续关注，另一方面又勾勒出印度参与北极事务的大体框架，引发了如何拓展北极利益的广泛讨论。

（一）印度将充分利用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的“身份红利”

在成为观察员国之前，甚至现在，印度国内一直存在着反对声音。印度前外交秘书希亚姆·萨兰（Shyam Saran）在2012年曾经撰文谈到，“鉴于被授予观察员国身份是基于接受北极理事会成员国对北冰洋拥有主权这一基本前提，印度应审慎考虑是否谋求这一身份，而最好追求以《南极条约》的纪律方式搁置北极领土争端”。［53］印度海洋与环境研究中心顾问基肖·库玛（Kishore Kumar）在2013年第1期的《印度外交事务杂志》上更是直接指出，“通过获取观察员国身份来谋求北极资源无异于承认北极理事会成员国对北极无可遏制的经济贪婪，印度应通过不断提升的国际经济和技术地位推动北极成为‘全球公域'（Global Commons）”。［54］

以《南极条约》为核心的南极条约体系一方面冻结了部分国家对南极的领土主张，另一方面促进了南极的科研合作、环境资源保护和非军事发展，成为解决国际争端的一个范例，但它不可能被复制到北极，根本原因在于北极领土归属基本明确。北极陆地约800万平方公里，海域约1400万平方公里，北极八国根据国际法取得了相应领土，并进行着有效管理。个别岛屿、专属经济区与大陆架的争议属于主权国家间纠纷，不能借以佐证北极为“无主之地”，更不能借以推动北极为“全球公域”。

印度决策层没有被这种不切实际的主张所干扰，而是设法谋取了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身份，以期利用这一最权威的北极多边治理机制，增进现实的与潜在的收益。它的考虑有：①纷繁复杂的北极事务中有诸多“全球公共产品”问题，印度就此发表看法，表达利益关切，可以展现大国形象，赢得国际声誉，推进国际治理。②作为“局中人”，印度可以更全面地掌握北极事务信息，更科学地研判北极事态动向，更有效地制订北极行动指南，从而为科学、能源、地缘政治等事项提供强有力的情报信息支撑。③成为观察员国后，印度可名正言顺地参与北极理事会下设的6个工作组的活动，为研发北极做出更多实质性努力，并对某些关键性问题，譬如，北极航道法律规则问题，施加影响。④观察员国身份既能使印度进一步加强与环北冰洋国家的关系，还能便于印度与北欧理事会、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世界驯鹿人协会、北极大学等在北极事务中有较高影响力的国际组织开展交流合作。

（二）印度将着力搞好北极科研这项“主体性”工作

通过孜孜不倦的北极科研工作，印度不断印证着北极环境变化对自身社会经济发展的深刻影响，不断彰显着应对全球气候变暖、保护极地生态系统的大国治理态度。这一结果必然强化印度涉入北极事务的利益和道德依据，弥补印度距北极太远所带来的“行为资格”劣势。观察员国身份确立后，科研工作愈发关键，因为印度通过它，不仅能进一步获得在北极的“存在感”和“发展原点”，而且还能逐步宣示在北极的“科学地位”和“无可替代性”。

印度地球系统科学组织（ESSO）和地球科学部（MOES）制订的“十二五”（2012-2017）科学规划中有专门的北极科学部分，主要包括雪地和海冰中的生物地球化学循环研究、冰冻圈过程和气候变化（CryoPACC）研究、在孔斯峡湾部署研究气候变异的多传感海洋—大气系泊等三方面规划。［55］依目前进展来看，印度顺利实现每一方面的预定目标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要想成为北极科研大国，至少应规划解决如下问题：①印度当前的北极科考站规模较小，科研人员和科研设施承载量有限，尤其是实验室仪器尚不十分全面和先进。②印度几年以后才能拥有自己的极地破冰船，在此之前，印度必须租用他国装备或寻求与他国联合方能进行北极科考，不仅科考的数量、范围、深度和持久性受到严重制约，而且无法自主地确定科考的目标、内容和方式。③印度尽管开展了很多北极科研项目，取得了不少成果，但科研设备较多借助于俄罗斯和挪威，科研技术培训较多依赖于北欧国家，缺乏独树一帜的研究方向和领先技术，似乎消除不了“联系性依附发展”色彩。

（三）印度将重点推进与挪威、芬兰、瑞典和冰岛的北极事务协作

印度与北极大国的关系多元复杂、稳定深刻且富有战略体系性。北极事务只是润滑彼此国家间关系的一项辅助性议题，远没有达到诸如大国均势、民主样板、全球市场等问题所受的关注程度。同时，北极大国对任何域外力量介入北极这块战略要地都怀着强烈的猜忌和戒备之心，它们不可能允许印度过多地触及北极核心事务。对北极事务拥有天然话语权和突出特长的北欧小国则秉持坚定的开放合作立场。深入地来看，这是大国结构政治下的小国生存、发展之道。与外部加强北极事务协作不仅可使它们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充分发声、搭建国家获益平台，也可引入制衡力量、增强北极治理中的地位。印度深谙此道。除故意搁置处在“尼尔斯·霍尔克事件”（印称此人为吉姆·戴维，称此事为布鲁利亚地区武器投放事件）阴影下的印丹关系外，它积极开展与北欧其他四小国的北极交流活动。

印度与它们的北极事务协作符合彼此利益，进展顺利，前景看好。可以预料：①印度将进一步做好与它们的联合实验、联合考察、信息共享、业务交流、技能培训等工作，完善合作平台和机制，形成约束力。②印度将充分利用北极事务协作带来的“外溢效应”，在新能源、深海渔业、贸易等方面上与它们加强合作，扩大利益交集，加深相互依存度，这反过来又夯实了北极交流基础。③印度将着力要求它们协助解决一些急迫事务，譬如，“十三五”（2017-2022）科学规划中北极部分的咨询和制订工作、北极科考站设施的维护和更新工作、预期2018年交付的极地考察船的调试和保养工作等。④印度将借助它们特有的资源或影响力来提升自己的北极治理能力。譬如，印度已经连续3届派遣官员或学者参加冰岛于2013年4月发起成立的北极圈论坛（Arctic Circle Assembly），借以宣传自己的北极贡献与北极理念，提高自己的北极参与度。

（四）印度将维护以现有国际法为基础的北极治理体系

北极地区没有一个统一的国际法体系和制度，不同领域的问题受到不同的国际法文件或制度规范，其中，《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和《斯瓦尔巴德条约》是印度从事北极活动的主要依据。前者规定北冰洋沿岸国可对北极海域主张领海、专属经济区、大陆架和外大陆架，相应行使主权、主权权力或管辖权，除此之外的海域为公海和国际海底区域。后者在承认挪威对群岛主权的同时，规定各缔约国国民享有自由进出群岛、在群岛从事正当经济活动的权利。此外，《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斯德哥尔摩公约》《极地水域船舶航行安全规则》《北极海空搜救合作协定》和《北极海上油污预防和反应协定》等都是北极法律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

印度做不了现有秩序的“改革家”，只能争做现有秩序的“搭便车者”。对它最有利的做法是：①支持在现有国际法的框架下推进北极治理，但强调北极国家和北极域外国家依法享有权利并承担义务。②认同北极理事会在北极治理中的重要地位，但支持国际海事组织等其他国际平台在北极治理中发挥积极作用。③不介入北极国家在领海、专属经济区、外大陆架、《斯瓦尔巴德条约》适用范围以及它们内部合纵连横等方面上的争斗，但要对俄罗斯、加拿大等航道沿岸国关于航道使用的国内法保持关注和研究。

结　语

时至今日，印度说起自己的北极活动早已不像当年刚开始那样，小心翼翼、完全一副“科学样”，而是理直气壮地如是表达，“今天，印度在北极地区的利益既有科学的、环境的，当然也有商业的和战略的”。［56］令人兴奋的北极科研成果、卓有成效的北极外交、小有成就的北极能源贸易、扬眉吐气的观察员国身份以及预期2018年夏交付的第一艘极地考察船都使印度对自己的北极之路信心满满。当然，印度也很清楚成绩背后的隐患，譬如，科研仍有较大外部依赖性、与北欧小国外交的影响力有限、北极治理中声音孱弱以及北极工作储备优势不足等。对于参与北极事务已近9年并有上述表现的印度来说，到了从宏观上梳理经验得失、指明进取方向的时候了，这实际上就是要求正式出台国家层面上的北极战略。况且，2013年新入北极理事会的6个观察员国中，有4个已经出台了北极战略或政策，中国也在2015年10月的第三届北极圈论坛上正式提出了参与北极事务的三大政策理念（尊重、合作、共赢），现在只剩印度没有表明自己的北极战略或政策。总之，从国家对象方面看，印度北极战略除了要突出俄罗斯的能源合作地位、挪威的科研促进作用外，还要强调与中国合作的必要性、重要性与实施方略。这是现实和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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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左安嵩〕

On India's A rctic Affairs

SONG Guo-dong
（Institute of Political Science，Xinan Sci-Tech University，Mianyang，621010，Sichuan，China）

Since2007，India hasofficially participated in the Arctic affairs.The reasons that led to the participation of India include climatic and environmental changes in Indian Ocean caused by themelting of the Arctic glacier，a large number of strategic resources in the Arctic，the broad prospectsof the Arctic passage and geopolitical competition strategy of great power.India takes a cautious and positive attitude towards the Arctic affairs.It is to promote the discourse power of the Arctic affairs through advancing the Arctic scientific research，sharing the interests of the Arctic economy by seeking the Arctic energy cooperation with Russia，and gaining the advantage of the Arctic diplomacy by building a good relationship with the Arctic countries.In 2013，when India became an observer state of the Arctic Council，it had become a participant“with themarginal influence”from the“stakeholders”actually.In order to expand the interests in the Arctic，India will take advantage of the“status bonus”of the observer state of the Arctic Council，do a good job in the Arctic Research，promote cooperation with the four Nordic countries in the Arctic affairs，andmaintain the Arctic governance system based on existing international law.It's time to formally introduce the Arctic strategy for India which has participated in the Arctic affairs for nearly 9 years and achieved good results.India's Arctic strategy should emphasize its legal basis and value criterion，and it should point out that themain position of the scientific work in the Arctic affairs and the urgency of the energy cooperatio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tional objects，India's Arctic strategy should not only highlight the Russia's status on energy cooperation，Norway's role in promoting scientific research，but also stress the necessity，importance and general plan of cooperation with china.Thiswill be a realistic and wise choice.

India；Arctic affairs；motivation；measures；prospect；strategy；China

D815

A

1006-723X（2016）06-0019-09

宋国栋（1981—），男，山东青岛人，西南科技大学政治学研究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南亚国际关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