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外位性”“复调”“互文本”“狂欢”:巴赫金的文学审美生成

2016-02-26

学术探索 2016年4期
关键词:复调狂欢巴赫金

刘 芳

(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系,云南 芒市 678400)



“外位性”“复调”“互文本”“狂欢”:巴赫金的文学审美生成

刘芳

(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云南芒市678400)

摘要:本文从“外位性”“复调”和“互文本”三个关键词来分析巴赫金对文学审美生成的认识。巴赫金认为只有居于外在地位的立场,才能使审美事件不沦为“认识事件”“伦理事件”和“宗教事件”;只有让作品中人物发出和作者同等重要的声音,才会形成“复调”的“大型对话”而非“独白”式的传声筒;只有意识到每一个表述都不是孤立的表述,才能形成双向的“理解”而非单向的“解释”。

关键词:巴赫金;外位性;复调;互文本;狂欢

什么才是文学?“文学”如何定义?这是一个老大难的学术问题。如果我们承认文学是一门艺术,那它的定义就势必涉及对“美”的定义。而什么是美呢?从古希腊争论到今天仍旧悬而未决。但是,对于“美”和“文学”无法定义,并不能由此推论出它们没有深层的同一性,没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为了靠近这个“特点”,我们有必要追索“美”是怎么获得的?在一个文本中,“文学性”从哪里体现出来?换句话说,审美是如何生成的?

中国古典文论中,从刘勰的《文心雕龙》到金圣叹的《评“六才子”书》等均提出了不够系统但颇为深刻精到的审美分析,在西方文论中,尤其是现代文论产生了多种美学和文学理论流派,从结构主义到现象学,再到解构主义,从注重外部批评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学派到关注内部美学的英美新批评到俄罗斯形式主义批评,都不同程度地触及文学的审美问题。注重外部的文学理论其实也在探讨文学的思想美学和社会美学,比如革命或社会运动的策划、实施与结果,每个过程都有美学成分,因此我们才会有“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役”等说法。

巴赫金在其文学批评中曾提出了“外位性”“复调”“互文本”和“狂欢”等概念,本文就从这几个关键词来探讨其文学审美生成观。

一、“外位性”

废名在《谈新诗》中区分古诗与新诗的区别时认为:古诗是严装,但内容必须是散文的;新诗是便装,但内容必须是诗的。[1](P3~10)这里实际上谈到了一个形式上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文本如何还获得传统文体的美的原因:转换。古诗与新诗在散文与诗、形式的严装与便装之间要错位,才能构成艺术转换,审美的能量便在这转换过程中获得。对于巴赫金来讲,这种“错位”在作者与主人公之间得到强调:

“审美事件只可能在有两个参与者的情况下发生,以两个不重合的意识为前提。如果主人公与作者合而为一,或在共同价值面前完全一致,或作为敌人相互对立,审美事件即告结束,伦理事件即告开始”;“而如果根本没有主人公,甚至没有潜在的主人公,则这就是认识事件”;“如果成为另一个意识的是上帝的全知意识,那就是宗教事件”。[2](P361~362)

巴赫金在这里不仅强调了自传性作品中作者与主人公不能重合,而且具体指出了审美与认知、宗教、伦理的关联与区别,在伦理事件中,二者可以不重合而“作为敌人相互对立”,但它依然没有获得审美,变成一种价值上的是非认同问题。或者说,这只是价值判断;而当“认识事件”开始的时候,它只是真理判断而非审美判断。

巴赫金关于作者与主人公错位关系的问题其实指出了距离对审美的重要:与审美对象保持距离才能真正构成审美事件:距离才能产生美。

“由此可以直接得出一个一般公式:作者同主人公之间的基本的、审美创造性的关系,就是作者在空间、时间、价值和思想涵义方面对主人公的一切因素居于绝对外在地位的关系”;“居于外在地位的立场是要争取的,它有时会是一场生死的决斗,特别是主人公具有自传性的情况下”。[2](P354)

在这种条件下的审美,好像变得越来越像是做学术研究,似乎是从文学理论进入哲学思考。实际上,巴赫金在此对创作主体提出了很深刻的要求:必须对审美对象保持“外位性”,这样才能穿透审美对象已获得审美能量:

“作者不仅在主人公观察的方向上,而且在主人公自己本身不可企及的完全另一个方向上知道和看见得更多;这就是作者对主人公所应采取的立场。”[2](P353)

也就是说,创作主体必须对审美对象有深刻的把握和领悟,才能真正形成审美事件,审美能量才可能穿透时空,而不是匍匐在对象上变成上文所说的伦理事件。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很多不朽的作品都来源于这种穿透审美对象的力量。正是因为创作主体思想的深刻,所以他能在平淡中发现深刻、化腐朽为神奇、在“恶”中发现“花”、在“荒原”中找到精神的依托。而在当代的中国文学中,很少有人能具有这种深刻的“外位性”,穿透时空以获得永久的审美能量,文艺界不停地颁奖,作品不停地进入遗忘的角落。他们不是成为上文所说的伦理事件,就是成为平庸的认识事件,或者成为意识形态附庸“宗教事件”。

巴赫金的“外位性”与哈贝马斯的“主体间性”理论具有异曲同工之妙。有论者认为,巴赫金外位性理论的核心虽然与康德所关心的人类的认识能力(P理性)的批判这一问题相关,但其着眼点却不是康德关注的单个主体,而是主体间性,即两个主体——“我”与“他者”。进而言之,巴赫金是把人的存在问题放在主体间的交往活动而不是纯思辨中来思考的。

巴赫金实际上接受的并非学术界所认同的康德主义,而是德国古典哲学的费希特传统,而费希特的思想传统又与19~20世纪西方哲学的主体间性理论密切相关。[3](P113~114)

该文作者还认为:人文科学的方法论问题,是巴赫金思考的核心问题之一。他曾经撰写《人文科学方法论》和《论人文科学的哲学基础》等著作讨论人文科学的方法论问题,不同时期的手稿、讲话也多次论及人文科学研究的方法论问题。自然科学面对的是有机物或无机物的相互作用,社会科学面对的是个体和群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文化科学(P人文科学)面对的是人与文本或其他人工制品的相互作用,研究对象的差异,导致了研究方法的差异。

巴赫金用“外位性”使作品获得了多声部的“复调”,不仅试图解决人文学科的方法论,还使得文本的信息量增大,从而获得美学效果;哈贝马斯则用“主体间性”解决人文学科的困境,使以人类为研究对象的学科获得某种客观性,从而具备某种科学特质,为人文学科独立于自然学科奠定了合法性。在对从黑格尔、尼采、海德格尔一直到福柯、德里达等进行了一系列深刻的批评之后,哈贝马斯提出了“主体间性”作为解决这一困境的目标。哈贝马斯将人文学科的困境归结为主体哲学困境,即人既作为研究自己的主体,同时又作为这一研究的客体,这种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身份永远都是一种自我关涉,人研究人文科学就像是不断地咬着自己的尾巴旋转。[4]然而,主体之间的“间性”虽然可以校正和制约单个主体的研究过程,可所有的研究主体加起来,仍旧是一个大的主体,依然走不出主体哲学的困境。

二 、“复调”

与上文所说的“错位”和“外位性”这一思想相关联,巴赫金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中讨论关于作者与主人公的关系问题时用了“复调”的概念。巴赫金分析、比较了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不同特点,认为托尔斯泰《三死》“是多层次的,但它既没有复调,也没有‘对位’(在我们所说的意义上)。这里只有一个认识主体,而其他一切都是这个主体的认识客体”;“它们的声音有时几乎与作者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都是写进长篇小说的独白型整体的”。

与之相反,他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是“大型对话”:“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来不把任何比较重要的东西置于自己主要主人公(……——引者加)的意识之外,它总是让这些主人公同进入他的小说世界的一切重要的东西发生对话性的接触。一部小说中所显示的每一个属于他人的‘真理’,都一定被纳入小说所有其他主要主人公的对话性视野”;“在处理重要的思想内容方面,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不为自己保留优势,它只是出于进行叙述的必要,在情节安排方面为自己保留着说明情况性质的极小优势”。[2](P89~91)

巴赫金还设想如果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来写托尔斯泰《三死》时会有什么不同,进一步区分了“独白体”小说与“复调小说”的差异。“复调”小说的提出比“外位性”又更进了一步:当作者与主人公不重合而不沦为认识、伦理事件时,更高的要求便是“复调”,即在小说中每一个主要人物都与作者是平等的,而不是变成作者一个人的“独白”。这里所说的“独白”已经用来批评了托尔斯泰这样的大文豪,至于马克思所批评的那种“席勒式”的传声筒,恐怕就更不在话下了。马克思在1859年4月19日《致斐·拉萨尔》的信中说:“这样,你就得更加莎士比亚化,而我认为,你的最大的缺点就是席勒式地把个人变成时代精神的单纯的传声筒。”[5](P110)

“复调”与“对话”,使得小说的审美能量获得极大的扩张,文本本身在不考虑读者因素的情况下已经具有了较大的穿透力,它不再仅仅因为读者介入才形成一个对话的“场”,而是之前就形成了一个丰富的磁力场,读者可以在任何一个方向被卷入而参与对话。在这里我们又一次看到巴赫金对小说的创作越来越像学术论文式的“要求”,除了上文所讲的“外位性”之外,这里似乎又再次强调对作品主人公的客观展示,就像开学术讨论会一样,每个主要人物的观点均可得到显现,而不是被压抑。

自然科学中的准确性标准是证明同一。在人文科学中,准确性就是克服他人东西的异己性,却又不把它变成纯粹自己的东西(各种性质的替换,使之现代化,看不出是他人的东西等)。“人文科学的标准:理解的深度是人文认识的最高标准之一。”[6](P134)

巴赫金高度评价了复调小说: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背景上,许多旧的独白型文学样式都显得幼稚简单了”,“复调小说对审美思维同样提出了新的要求”;“必须摆脱独白型的熟练技巧,以适应于陀思妥耶夫斯发现的新的艺术领域,并去把握他所创造的极其复杂的艺术模式。”[7](P363)

有论者指出,围绕着外位性思想这一或明或暗的线索,巴赫金延伸和展开了对诗学诸问题的思考,其鲜明的人类学色彩与同期的其他诗学主张形成明显对照。

在提出外位性思想后,巴赫金主张将主体具有外位性立场视为评判其行为是审美活动的本质性标准,并认为作者具有相对于主人公和作品整体的外位性立场是完成审美建构的关键,如果失去了外位性立场,将难以成功完成艺术创作。因为在他看来,审美反应意味着对人进行整体性的完成性的反应,这必然要求作者外位于主人公。陀氏小说中绝大多数未定形的人物形象极大地影响了巴赫金对人的根本看法。对有着隐秘内心世界和独立而不断变化着的自我意识的内在的人的发现,使巴赫金认识到作者是无法在艺术上对这样的主人公加以完成的。他人对我的外位性在了解和理解我方面因此更多为表现为一种局限而非优越性。[6](P134)

三、“互文本”

当上文所说的小说文本内部的“对话”与“复调”使用在文本之外或文本之间时,在巴赫金的文艺理论中就形成了文本与文本之间、主体与主体之间以及主体与文本之间的交锋。在创作主体方面:

“不可能存在孤立的表述。它总是要求优先于它的和后于它的表述。没有一个表述能成为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表述。它只是链条中的一个环节,脱离这一链条便无法研究。”

“可以排除文本外的因素,但不能离开在言语交际链条中与该文本相联系的其他文本。”

“涵义总是对某些问题的回答。对什么也不能作出回答的东西,在我们看来,就是脱离了对话而变成毫无意义的东西。”[8](P397)

这里谈的是“互文本”原理:社会是一个网络,知识是一个网络,文本与主体都只是这个大网络中的一个点。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是普遍联系的,孤立地看问题是形而上学的观点。当在某一个点发出声音的时候,网络的其他部分都可以变成它的“参考书目”和“注释”,而成为对它的一个回应,形成一个互相诠释的“场”。从这个意义上讲,上文所说的“复调”与“独白”也是相对的,因为独白也是有前因后果的,它是对前一个“表述”的回应,同时也询问、开启了下一个“表述”。黄子平说:

“西西的小说有‘图书馆气息’,多少令人想起当过国家图书馆馆长的阿根廷小说家、诗人博尔赫斯。她把整个宇宙想象为一个多层的图书馆,书和书之间生生不息,任何书都由其他书的‘引文’组成。”[8](P 205)

这是“互文”性的形象描述:所有的事物都在同一个网络中,都可以形成对话和交往,也逃脱不了对话和交往。

从接受主体方面来看,这种“互文”的交往与对话便体现在解释与理解上:“看到并理解作品的作者,就意味着看到并理解了他人的另一个意识及其世界,以及另一个主体(Du)。在解释的时候,只有一个意识、一个主体;在理解的时候,则有两个意识、两个主体。对客体不可能有对话关系,所以解释不含有对话因素(形式上的雄辩因素除外)。而理解在某种程度上总是对话性的。”[9](P314)

在某种程度上讲,解释是单线的,它顺着词句的所指往下阐释,或顺着所指回旋。而理解则是双向的对话,理解主体与被理解对象不断发生碰撞、反诘、交锋,从而形成了一个对话的“磁力场”,不断向对方靠拢。这近乎马克思主义的对立统一规律:矛盾双方既互相对立又互相向对方转化。

“在文学作品研究中,理解的目的在于增殖”;“理解在对话中给涵义带来新因素”。

“人文科学如果只有解释,将会使自身走向绝境。”[10](P252~253)

不过,理解和解释的差异也是相对的,没有理解又如何解释呢?解释中又何尝没有理解呢?也许,它们的差异来自理解是将对话的过程呈现,而解释的重心则是将理解的结果呈现。我们又一次看到了巴赫金学术思维对文学文艺理论的浸透,强调对过程的呈现。

总的看来,巴赫金认为文本审美的生成主要来自作者与主人公的不重合,文本之间、文本与主体之间、主体之间能平等地进行对话和交往、沟通,强调理解过程而非理解结果(解释)的呈现,强调一种超越的姿态(“外位性”)。如果联系巴赫金本人的身世,他的被流放、打击,想讲哲学但又不得不依赖文学才得以“讲述”等人生经历,我们就不难理解他的文学思想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么浓厚的呼唤平等对话的思想。也许,正是他的“外位性”思想,他在《审美活动中的作者和主人公》中分析“主人公的时间整体”时对生和死的反复缠绕和依恋,以及他在《拉伯雷研究》中对“狂欢”文化的揭示,支撑着他走过艰难的岁月,反过来,也正是艰难的岁月促成了他对审美生成的独特揭示。

四 、“狂欢”

“狂欢节”(Carnival)又称“谢肉节 ”,是欧洲民间的重要节日,最早可溯源于古希腊酒神祭之后的狂欢活动。狂欢与酒神祭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11](P146)巴赫金讨论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狂欢节”时指出:“在官方节日中,等级差别突出地显示出来”,“节日神化了不平等。与此相反,在狂欢节上大家一律平等。在这里——在狂欢节广场上,支配一切的是人们之间不拘形迹地自由接触的特殊形式”,“在这个形象体系中,国王就是小丑”,“辱骂和殴打把国王拉下马(废黜)”。[2](P105)

有论者指出:巴赫金通过对中世纪文学中民间文化的分析展示了“狂欢”所具有的对意识形态、专制的解构性与颠覆性,认为“狂欢化”背后蕴含着强烈的革命特征与反抗性。[12](P 89)这让我们想起“文革”,“文革”虽也是自下而上的僭越,但却不是基于传统的自发仪式,而是由国家机构的最高领导人发起的,是从理性到感性的“狂欢”,而不是从感性到理性的渗透,是巴赫金所说的那种“狂欢”的颠倒。

当“狂欢”不再是感性的宣泄、对生活严肃性的完全摆脱,而具有了某种理性的指向时,它便会酿成灾难,就像在拉伯雷的作品中巴舍公爵利用“手套婚礼”时互赠喜拳的习俗痛打了讼棍而不会受罚一样。在“文革”中,常常会有人借助毛泽东的指示进行发挥以泄私愤。[12](P246~255)

巴赫金强调狂欢节是平民的节日,是与官方节日相对的,它依照传统自发地挑战包括国王在内的一切等级。这话谈的是拉伯雷作品,但也是巴赫金所说的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民间文化三大构成部分之一。

巴赫金说:“小丑和傻瓜是中世纪诙谐文化的典型人物。”“狂欢节是平民按照诙谐原则组织的第二生活,是平民的节日生活。”“它首先是节日的诙谐”:第一,是全民的,大家都笑,“普天同庆”;第二,它是包罗万象的,它以万事万物取笑(包括以参加狂欢节的人们自己取笑),整个世界都以可笑的姿态出现;最后,这种诙谐是正反同体的,它是欢快狂喜的,同时也是冷嘲热讽的,它既肯定又否定,即埋葬又再生。这就是狂欢节的诙谐。

“文革”的“破四旧”“向旧世界宣战”,对街道及公共设施的“革命化”命名,整个运动中出现的各色“小丑和傻瓜”,很多类似《堂吉诃德》的对“敌人”的错误指认,以及日常生活中的“早请示晚汇报”,随时随地对“毛主席语录”的引用,也正是一种狂欢的诙谐,在后来很多有关“文革”的著作中俯首皆是。这是官方意志向民间狂欢的转向,是官方节日的民间化。

此外,在巴赫金的话语中,躯体与狂欢密不可分。

巴赫金对狂欢节的分析不仅显示了颇具革命性的民主平等思想,也同样构成了审美的要素。有论者认为,巴赫金不认为小说起始于笛福(这只是其中现代小说的系统),他所看重并分析的是诸如拉伯雷、薄伽丘、但丁,以及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正是这种不断从民俗文化、粗俚杂语中获取语言,并强调怀疑嘲笑、滑稽模仿的文学构成了“小说性”。这类小说专事骚扰和破坏,既造成文学中的杂语变异与形式创新,又瓦解了由史诗传统所形成的正统独白的小说观。狂欢活动使得庶民及其所代表的非正统语言文化有机会公开登台,形成与官方活动相仿但却又亵渎嘲弄的反仪式,由此而生成的话语与符号抵销了单一官方话语的强制与纯化,这种文学语言的狂欢或怪诞,在巴赫金看来,却是人类走向自由平等交流对话的生命动力。[12](P89)

再回到本文开头的问题,审美是如何生成的?“美”是从哪里来的?

狄德罗《关于美的根源及其本质的哲学探讨》对美的本质的集中代表性观点进行了批判,认为它们将美的事物、美的感觉,美的特点等同于美本身,或者以特殊的美给普遍的美下定义。[10](P200~237)但当狄德罗试图穿透时空的点(避免以特殊的美给普遍的美下定义)、提出“美在于关系”的时候,他仍然忘了:如何剥离出“关系”中非美的成分?因为如果认为美等于“关系”,那无异于同义反复。

洛特曼《艺术文本的结构》中提出了“美就是信息”的思想,并通过内部编码与外部编码,统一美学与对立美学,外文本等之间的关系揭示了信息的来源,美的来源。[10](P263~289)信息量越大审美能量越高,审美张力越大。在这个意义上,洛特曼与巴赫金的美学思想是一致的:后者通过外位性、对话与交往、复调、互文本思想及狂欢化理论获得更大的信息量。

[参考文献]

[1]废名.新诗十二讲——废名的老北大讲义[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6.

[2]巴赫金. 巴赫金文论选[M].佟景韩,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3]邱运华. 外位性理论与巴赫金文艺学研究的方法论问题[J].外国文学评论, 2006,(2).

[4]于尔根·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M].曹卫东,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5]北京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马克思 恩格斯 列宁 斯大林论文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6]龙玉霞.走向人类学诗学——巴赫金外位性思想研究[M] .杭州:浙江大学博士论文, 2010.

[7]巴赫金.诗学访谈录[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8]黄子平. 灰阑中的叙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

[9]巴赫金.文本 对话与人文[M] .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10]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教程[M](上、下卷).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1]金春明. “文化大革命”史稿[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

[12]梁鸿. “狂欢”话语考——大众文化的兴起与九十年代文学的发生[J].当代作家评论,2009,(5).

〔责任编辑:黎玫〕

Outside, Polyphony, Intertextuality and Carnival: Bakhtin’s Idea of Literary Aesthetic Generation

LIU Fang

(Chinese Department, Dehong Teachers College, Mangshi, 678400, Yunnan,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analyzes Bakhtin’s idea of aesthetic generation in literature from three key words: outside, polyphony, intertextuality. According to Bakhtin, only taking an “outside” position, will the aesthetic event not degenerate to affairs of comprehension, ethics or religion; only when characters in the works are allowed to voice equally as the author, can great dialogue of “polyphony” be formed rather than monologue of loudspeaker; only when we are aware that every expression is not isolated, can two-way “understanding” rather than one-way “interpretation” be established.

Key words:Bakhtin; outside; polyphony; intertextuality; carnival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6)04-0087-05

作者简介:刘芳(1974-),男,云南镇雄人,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副教授,北京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化、民族国家认同和女性解放研究。

猜你喜欢

复调狂欢巴赫金
重新为巴赫金画像
对话与距离:《踩影游戏》的巴赫金视角解读
在与巴赫金对话的长远时间里
巴赫金“表述”研究的再阐释
《洪堡的礼物》中复调特征研究
宗教音乐人
试论户外真人秀节目中的快感文化传播
缺席本轮楼市“狂欢”,昔日温州炒房团今安在?
论《穷人》的复调结构
浅析《天堂蒜薹之歌》的叙事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