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白发飘飘,让我下岗可好?
2016-02-25刘原
刘原
童年时我最爱干两件事:看到野狗交配抡棍子打散它们,看到狗男女在黑暗处接吻扔炮仗炸散他们。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定义自己的见义勇为,最近几天才忽然明白:我就是熔断机制的鼻祖啊。
股市熔断的新年首秀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啪啪,啪啪。段子说,1月4日,20多年雷打不动3点后下班的操盘手头次提前回家,碰见隔壁老王,妻子满面通红地说:他真的只是来借个辣椒面。我猜测接下来的故事是,操盘手5日那天上班心神不宁,老担心家里的辣椒面被讨光,6日上班更是心如刀绞,因为想起家里冰箱有刚买的土鸡蛋,到了7日,操盘手上午10点就下班了,进家才一会就听到门铃,他刚开门,隔壁老王就紧闭双眼,销魂地努着蒜香味的大嘴亲了上来,还连嚷“好香好香么么哒”,操盘手怒不可遏,朝老王当胸一拳,喝到:“你偷我家的辣椒面,我忍了,没承想,你连我家的……大蒜都不放过!”
看股市这凄惶样,操盘手的下岗也是指日可待了。也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工作虽然丢了,家里的辣椒面鸡蛋和大蒜却安然无恙了。
过去这两年,很多行业受到冲击,人们重新体会到了下岗的滋味。淘宝来了,实体店垮了。难怪现在掀起了全民创业的热潮,记得新闻上说沪上有个白领放弃了高收入,回到西安母校的巷角卖凉皮创业。呃,我早先一直以为要拿个棒槌去美国敲响帝国主义丧钟才够资格叫创业成功,没想到这么简单。我也想回福州的母校门口摆个热狗摊,每天冲着师妹们风情万种地舔肉肠,再吼一嗓“搞定这根肠,就能搞定整个世界”,摊前必是女眷如云。如此,北有凉皮哥,南有热狗叔,定是一时瑜亮。啊,我仿佛看到中国小微企业的双子星座正在冉冉升起。
上一轮的下岗潮,记得是上世纪90年代末。我有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都在某银行系统的大裁员中下岗,当时听闻后我心生伤感,吾辈是刚踏入社会不久的小鲜肉,怎么也成了弃妇了。现在想来,我20年来呆过的所有东家中,最天长地久的应该是刚毕业时分配去的水电站,那座几乎与我同龄的大坝,好像还算结实,足够再屹立好多年。再说电是必需品,即便你是出世隐居的宅女,至少你那耗电的男朋友也要经常充电啊。
可是,我不会为了天长地久,呆在那个山青水秀荒凉死寂的大石山区。
我和大学的两个舍友,是我们班里最能折腾的三个,常年在中国大地流窜,人均跳槽10次以上,所以我们仨时常在不同的城市喝酒。其中一个哥们来长沙蛰伏了两年,项目却始终搁浅,只好辞职回乡。某天我想为他践行,他却已在回厦门的动车上,说:下一个城市见。
30出头时我特别恐惧下岗,如今又老了10岁,反倒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这十年间,眼见许多老友说不干就不干,说赋闲就赋闲,然后哪天忽然又折腾出一个新项目来,好像也没谁饿死。走过的路愈多,愈觉生活辽阔,不妨多看点风景。
我所在的新闻行业,据说出现了写稿机器人,这分明是来抢饭碗啊。我冷哼一声,心说我干编剧去。结果前些天阿里影业又宣布如今有机器人编剧了。我仔细想了想有哪个行当是机器人不能胜任的,结果没想出。科技进步正逼迫着人类不断下岗。
终有一天,无所事事的我们会看到这样的世界:机器人在扫地、在送牛奶、在开巴士和地铁、在股市操盘、在地里耕作……失业的操盘手暗地跟踪了隔壁老王很久,发现老王终于不来借辣椒粉了,当他欣慰地回家时,发现一个机器人正代自己与婆娘行房。操盘手伤感地想:老王只要点辣椒大蒜,这冰冷的家伙要的是人,果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呵。
有没有从不下岗的千年老妖?有。华尔街有个理财经理费尔德,他1933年进入高盛银行工作的第二天,就发现自己上了裁员名单。当时正值美国经济大萧条,失业率25%。幸亏他没被裁,然后一干就是80年,从未跳槽,3年前高盛表彰了他。费尔德若还活着,今年都101岁了,正为养老金窟窿头疼的相关部门应该把他请来,四处巡回宣讲一个观念:指望领养老金是最要不得最不体谅国家的想法,在岗位上干到101岁才是人间正道,才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