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上的土门古镇
2016-02-24郭维宏李敏智
郭维宏+李敏智
在祖国的几何版图上,可能知道河西走廊的人并不多,但只要提起古丝绸之路、提起“一带一路”大家就知道了。穿过乌鞘岭隧道群,越古浪县城,在双塔高速公路收费站下来右拐十来公里,便到了古镇土门。
土门古韵
土门是古浪县的一个镇。春风恰遇二月二,河西走廊的太阳长长地铺在田间村落,农人或扶犁耕耘,或引渠浇水撒种,春风裹挟着无限生机,把农人的脸粉饰成久违的桃花色。残败的冬自知无趣,远远地躲在山巅的雪线上,她的孤傲冷艳,不经意间给土门的春增添了几分景致。
土门是一个很有历史韵味的名称。西安有座土门,贾平凹先生以《土门》为题写了一部小说。河西走廊的这个土门到底有什么由来呢?
老农康叔抽了几口卷烟,向我们讲述了土门镇的来历。土门原是一座山的名字,在陕西省富平县。因为这座山的形状特别像一座门而得名,人们就叫它土门子。明朝时候,朝廷从山西、陕西往河西大量移民来驻守边关。土门镇的移民都来自富平县土门子一带,他们说的是陕西话,心里想的是土门子,时间一长,大家都管这个地方叫土门子。直到现在,土门人还有些习俗和陕北接近。
事实上,土门在明初被称为哨马营,就是防守边关的兵营。汉武帝时期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出陇西,翻乌鞘岭,西击匈奴,在土门置揟次县。
古镇挺大,也挺繁华热闹。民居门前停满了小桥车,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百货琳琅满目。土门镇偏居古浪县东北,刚好躲过了古浪峡的风口剥蚀,是一个物阜民丰的好地方。“要想挣银子,走一趟古浪土门子”,同行的阿康说。河西土门和富平土门,因历史上的移民屯边政策而有着千丝万缕的连带关系。
晋陕客商常来土门寻亲访友,兼做买卖,土门很快成为远近闻名的商贸集镇。土门大街上至今还保存着一处山陕会馆。明万历二十七年间,守备冯胜筑土门堡,城高两丈五,阔百十丈;池深丈二,围长三百九十四丈,规模相当的大。此地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是河西走廊的东大门,北拒匈奴的战略要冲。土门堡如果保存到今天,一定会像嘉峪关一样,成为人们竞相参观的旅游胜地,可惜毁坏严重,只剩残垣断壁和依稀可辨的护城河。
阿康带我们来到镇东头的三义殿,自豪地说:“这是我们古浪县的八景之一。”三义殿始建于清康熙年间,特征是歇山顶、前重檐、后单檐,形体厚重。大殿内供有刘、关、张塑像:刘备正襟于中,关羽凛然于左,张飞怒目于右,形神逼真。殿宇坐落在古木参天的柏台之上,更显桃园三兄弟的义薄云天。多数地方将关羽供奉为武财神,土门的百姓一并敬奉刘关张,是不是有其深层次的文化密码?
从三义殿出来,一位长者给我们讲了“七星剑高挂辕门”的传奇故事。
300年前,有一道士云游河西,沿长城爬上枪杆岭,看见土门城内隐隐翻腾着一股杀气。道士又惊又奇,急匆匆赶到东壁桥头,忽然双脚两跺,单拳一捶,“嗨吆”一声跌坐在地上。道士在东壁桥头呆坐了好半天,仰天长叹一声,头也不回地穿城而去。榆树底下纳凉的康乡绅等人觉得道士来历蹊跷,便尾随而去。
康乡绅拽住他:“观先生刚才举止,是否看出本地疏漏,请予明示!”道士说:“远观此地占尽风水,但杀气翻腾,恐有灾殃。”
康乡绅站在桥头一看,果然阴阳倒置,青龙泄脉。怎么办?唯有阴阳移城,七星斩脉,则可救也。人们还想追问道士,道士却闭口不言,扬长西去。绅士及众乡亲会同城主商议,认为城池不可移,唯有七星剑斩脉。于是,土门堡在衙门前东街一线,建了三教、灯山、罗汉、文昌、财神、三星、魁星七座牌楼。从此土门堡国泰民安,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乱。
“我还是娃娃的时候,这些牌楼都基本完好,可惜后来多数被破坏了。”长者说罢连连摇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继续向东行,在土门深厚而又沉重的历史纬线上。在教场附近让一辆卡车挡住了我们的路。阿康下车一看,原来是渠梗太高托住了汽车底盘,司机正拿着铁锨铲梗平路。
不一会儿,卡车开动了,不料鸣笛后退,礼让我们的轿车先行。我看到卡车司机憨憨的脸上透出的不卑不亢,心中生了几分敬意。
思绪亦如烟,道两旁的沙柳随着山丘起伏荡漾,偶有鸟雀盘桓在天空。我们站上枪杆岭,西望祁连雪莽莽,北瞰大漠天苍苍,土门堡好像镶嵌在剑柄的珠玉一样,晶莹温润而又寒光闪闪。不远处数座烽燧矗立在原野上,如同历史的坐标,依稀勾勒出城墙的走向。
明长城自西北来,在土门堡打了个结,转向朝东而去。汉武帝开疆拓土,打通了河西孔道,东方文明便与西方文明结成了姻亲。明王朝移民屯边,修筑了万里长城,北拒匈奴的同时,也阻塞了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交流的大门。正如脚下这块土地,汉将军看上了它的水草丰美,置揟次县,操兵练马,以图西进;明守备看中了它的关隘锁钥才筑土门堡,烽火传信,以期一劳永逸而已。时至今日,揟次古风犹在,土门城堡不存,开放包容的“一带一路”战略经略河西,融合了大半个世界。
好客的土门人
天色不早了,牧羊人行走在腾格里沙漠的边线上,羊群将沙漠和绿洲巧妙地连接了起来。虽意犹未尽,也该是回的时候啦。
阿康的兄弟国华笑眯眯地说:“家里刚收拾了一只羊,晚饭就用羊肉招呼大家。”一大盘刚出锅的清水羊肉就端了上来,咀嚼起来不腥不膻,原汁原味,鲜嫩无比,美极了。
热情的土门人摆开酒场,阿康先给康叔和大家敬了一巡酒。国华性情豪爽,直接开拳划了起来。本色酒是武威自产名酒,一阵子便喝得大家都现出了本色。国华长年开着大卡车在丝绸之路上跑长途,搞货运,见多识广,自然是侃侃而谈的焦点。比如,口岸通关一体化、土门羊肉走俏川陕、国际物流河西通道等,国华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们土门人既保留了毛泽东时代的精气神,又享受着邓小平时代的福禄寿,现在又在习大大的中国梦里给陇西的朋友敬酒。”老赵和国华一唱一和,总能将喝酒的氛围推升到极致。
酒场时而像大漠沙场,充满刀光剑影,时而像高原丽景,走来一群温顺的绵羊。此时我已经醉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窗外阳光明媚,一对喜鹊果树上欢快地唱着龙抬头的歌。
经过罗汉楼时,我想起“七星剑高挂辕门”的传说,再次参观这座神秘的牌楼。楼上廊檐斗拱间有白鸽扑棱棱飞腾,背面檐下竖挂一匾额,上书“弥伦天地”四字。
“弥伦天地”语出孔子,佛教的罗汉楼上悬挂儒学的匾额,显示了土门的开放和包容。佛家“普渡众生”的价值观超越了国界宗教,儒家“天下大同”的思想胸怀世界,儒佛两大文明在土门堡兼容并蓄并交流互鉴,滋养着天地万物。
是啊,文明福祉古今通,丝绸之路实相共。历史上保留下来的罗汉楼,拂去改革发展中积下的灰尘,弥伦天地之道,在土门重新焕发出熠熠光彩!(本文图片由陈婷煜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