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城方言语法初探

金琼贺 程立浩

（1.广西交通运输学校，广西 南宁 530007；2.江西农业大学，江西 南昌 330000）

通城县位于湖北省东南部，湘鄂赣三省交界之幕阜山北麓。东南界江西修水县，西与西北毗邻湖南省岳阳县、临湘市，北与东北与本省崇阳县相邻。通城的位置决定了她的文化是三省融合的结果，不属于真正的湖北文化。其语言也不同于湖北大部分地区通行的西南官话，而是赣语和湘语的混合语言。由于地理位置特殊，通城方言的分区至今不明确。上世纪30年代赵元任先生编著的《湖北方言调查报告》中将通城方言归为赣方言，并且将附近湖南的岳阳、临湘、平江方言都归于赣语。通城方言与赣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绝不属于赣语，临近的咸宁方言属于赣语，但通城人与咸宁人根本无法用方言沟通，咸宁话是赣语与西南官话的衍生物，而通城话是湘语赣语的衍生物。赣语与湘语的最大不同在于演化过程中浊音清化的不同，赣语的共同点是：古代的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时，为送气的清音，无论平仄；而湘语则相反，全部或大部分演变为对应部位的不送气清音。通城方言则在这两者之间选择，部分取于赣语，部分取于湘语。但取于湘语的更多。

通城话是数千年来由居住在通城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孕育而成的社会现象。由于通城地处湘语、赣语和北方话的结合部，加之又是历史上人口迁徙频繁的地域，使通城话的成分显得古老而又复杂，造成了讲通城话的人在与外地人的交往时产生了严重的障碍。正因为如此，通城话早已受到国内外语言学界的重视，并称之为“研究古代文化历史的活化石”。但是由于当地交通闭塞、经济不发达导致教育落后，至今没有出现语言大家。加之通城方言生僻复杂外地人很难听懂，所以该地方言还鲜有研究，与之相关的著作更是少之又少。本文从方言事实出发，对通城方言的语法作一个简要的描述和说明。

一、助词

1.倒 /tau/21

“倒”经常粘附在动词或形容词的后边，读作/tau/21，近似普通话“倒”的音，在通城方言中助词“倒”有如下几种用法。

⑴用在动词。形容词的后边，表示动作正在进行，相当于普通话里的“着”，例如：

我拿倒（我拿着）

站倒（站着）

也端倒一盆水（他/她端着一盆水）

扑倒（趴着）

其中，如果仅由动词、形容词带“倒”或是动词、形容词带“倒”并仅带宾语的结构简单的句子末尾，还可以带助词“在/ts ai/51”，强调动作正在进行并持续着，例如：

我抱倒在（我正抱着……）

红倒面在（正红着脸）

端倒一盘菜在（正端着一盘菜）

大门开倒在（大门敞开着）

电视放倒在（电视一直开着）

（2）用在动词的后边，表示已经达到目的，相当于普通话的“着/zhao/”，例如：

一下子打倒忒/t ei/214（一下打着了）嗨个东西找倒忒（那个东西找着了）小偷捉倒忒（小偷抓着了）

2.则 /tsie/42

“则”在通城方言中有两种用法，第一种是充当助词，我们把它定位“则1”，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地”，还有一种用法是充当词缀，我们把它定位“则2”，“则”充当词缀的用法在后文会提到，这里暂不作介绍。

“则1”充当助词主要附在动词和形容词后面，如：

慢慢则哇（慢慢地说）

轻轻则脚（轻轻地走）

葡萄猩红则（葡萄长得红红的）

长得雪白则（长得很白净）

在句中主要充当状语和补语。

⑴充当状语

也戚戚则把东西拿脚忒（他偷偷地把东西拿走了）

哇事轻轻则，妈妈在困觉（说话轻点，妈妈在睡觉）

钱快冇 忒，要细细则用（要没钱了，要省着点花）

⑵充当补语

屋忒擦得干干净净则（房间擦得干干净净）

马路修得笔直则（马路修得笔直）

打扮得牌牌子子则（打扮得漂漂亮亮）

二、副词

普通话中否定动作或者状态已经发生，一般用副词没或没有来表示。在通城话中一律用“ 冇”来代替。同时“没”和“没有”还可以是动词充当谓语，如“我没有钱”，“没意思”等，这种用法通城话中则用的是另一个词“冇得”（“冇 得”充当实词，表否定的这种用法这里将不展开讨论）。所以在通城方言中，表否定的动词和表否定的副词是用两个不同词来表示的，避免了普通话中的“没”和“没有”词性容易混淆的状况。

“冇 ”是一个副词，表示否定动作或状态已经发生。完全能够代替普通话中的副词“没”和“没有”。

⑴冇+动词

他去了，我冇 去。（他去了，我没去）

1.冇 /mao/51

冇收倒信。（没收到信）

我冇 看倒嗯咯钢笔。（我没看见你的钢笔）

⑵冇+形容词

衣服冇 干。（衣服没干）

天气还 冇开始热。（天气还没开始热）

黄瓜还没冇 熟。（黄瓜还没熟）

⑶疑问形式

在通城方言中“ 冇”不用在疑问句中。表示疑问时用疑问代词“吗”代替。如：

去了没？（去了吗？）

衣服干了没有？（衣服干忒吗？）

但是“冇 ”可以单独回答问题，如：

也来了吗？冇 （他来了吗？没有）

嗯听说那件事了吗？冇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没有）

三、介词

“把/pa/14”是通城方言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介词。它即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介词“把”（我们将它称为“把1”），同时又替代了介词“被”和“给”（分别称作“把 2”和“把 3”）。

⑴“把1”和现代汉语中的介词“把”用法完全一样。也是跟名词组合，用在动词前。“把”后边的名词多半是后边动词的宾语，由“把”字提到动词前面。

A.表示处置。名词是后面及物动词的受动者。

把1知识学到手。

把1屋忒打扫干净。（把屋子打扫干净）

把1提高教学质量当作首要工作来抓。

B.表示致使。后面动词多为动结式。

把1嗓子喊哑了。

把1问题搞清楚。

把1鞋走破了。

把1小王听得津津有味。

C.表示动作的处所或范围。

把1整个通城跑忒一遍。（把整个通城走了一遍）

嗯把1里里外外再检查一遍。（你再把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D.表示发生不如意的事情，后面的名词指当事者。

把1也忒嗲嗲一死，整个家就垮了。（他爷爷一死，整个家就垮了。）

把1也一好，也妈妈又病忒。（他刚一好，他妈妈又病倒了。）

E.拿；对

也能把1嗯怎么样？（他能把你怎么样？）

⑵在通城方言中没有用于被动句，引进动作的实施者的介词“被”，而是用“把2+得”结构替代这种句式。用法和表达的意义跟现代汉语中的被字句基本相同。如“本子把得别人借走忒（本子被别人借走了）”。前面的主语是动作的受动者。动词后面多表示完成或结果的词语，或者动词本身包含此类成分。

A.“把2得”后面接单个动词，限于少数双音节。

嗯这句话可能会把2得别人误解。（你这句话可能会被别人误解。）

嗯咯建议已经把2得上底采纳忒。（你的建议已经被上面采纳了。）

B.动词后带宾语。例如：

鸡则把2得黄老鼠叼走忒一只。（小鸡被黄鼠狼叼走了一只。）

也把2得我俚选为村长。（他被我们选为村长。）

也把2得别人下忒毒。（他被别人下了毒。）

阳台上把2得嗯妈妈放满忒东西。（阳台上被你妈妈放满了东西。）

C.普通话中“被…所+动”结构在通城话中也是用“把2得”代替，并且“所”被去掉了。

被她的歌声所吸引。（把2得也咯歌声吸引忒。）

⑶“给”在现代汉语中可以作介词，表示引进交付、传递的接受者。无论“给”是介词还是动词，通城话都不说“给”，“给”作动词时，通城用“把3”来代替，“给”作介词时，通城话一般用“把”、“得”或“帮”来代替。

A.介词“给”用“把3”来代替的情况。主要是用在动词后边。例如：

把3钱留得嗯。（钱留给你。）

邮递员把3忒一封信得我。（邮递员给了我一封信。）

已经把3东西寄过去忒。（东西已经给寄过去了。）

B.介词“给”用“得”来代替的情况。主要是用在动词前面。例如：

写封信得我。（给我来封信。）

打个电话得也。（给他打个电话。）

几个包裹得也崽。（给他儿子寄个包裹。）

C.介词“给”用“帮”来代替的情况。主要是引进动作的受益者。例如：

帮病人治病。（给病人治病。）

我帮嗯帮翻译。（我给你当翻译。）

好好读书，帮妈妈争光。（好好读书给妈妈争光。）

四、特殊句式

1.通城方言语序一般跟普通话一样，但双宾语的语序有差别。通城话双宾语的表物宾语在前，表人宾语在后。如：

把支钢笔得我。=给我一支钢笔。

嗯把些么忒东西得我？=你给我什么东西？

我把几块钱得也哒。=我给了他几块钱。

2.通城话中宾语有时插在离合词或动补结构之间。如：

我横竖对得住人。=我横竖对得人住。

今日硬是搞手脚不赢。=今天硬是手脚忙不过来。

反正我对得良心住=反正我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3.通城话里，在动词“要”的后边，带上“宾语+动词”结构，形成“要+宾语·动结构”的格式，通常表示某种情况、动作或行为所联系的事物（宾语）是大量的。例如：

也力气大，要饭吃啊。（他力气那么大，得很多饭才能吃饱）

这样办喜事，真是要钱用。

这么多的衣服，要箱子装。

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位置放。

天咯样热，真是要人命。

[1]朱建颂.《武汉方言研究》武汉出版社，1992年9月第一版

[2]朱道明.《平江方言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

[3]汪化云.《鄂东方言研究》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4年

[4]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商务印书馆，1999年

[5]王宏佳.湖北咸宁方言的词缀.咸宁学院学报，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