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汉武昭宣时期的西域羁縻策略*
2016-02-18胡岩涛徐卫民姚柯桢
胡岩涛,徐卫民,姚柯桢
(1.西北大学 西北历史研究所,陕西 西安710069;2.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陕西西安710069;3.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动物医学院,陕西杨凌712100)
汉武帝即位后,“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疆盛”[1]卷96,3928,凭借强大的国力,汉朝开始谋划发动全面抗击匈奴的战争。由于得知西方有大月氏,因“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遁而怨匈奴,无与共击之”[1]卷61,2687,汉庭便想联合大月氏,东西夹击匈奴。张骞从招募者中脱颖而出,肩负起通往西域的使命,这表明汉朝从战略考量出发,将视野开始投向西部广袤的未知世界。
一、奉行厚往薄来、宽抚重禄的怀柔政策
汉庭对西域实施羁縻策略的根本目的在于制图匈奴,保证王朝统治核心区域的社会稳定。为了打通与西域诸国关系,增进彼此的了解与互信,汉庭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厚往薄来、宽抚重禄的原则,并采取了一系列相关的怀柔政策。
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使命是为了联合大月氏共同夹击匈奴,虽然最后没有说服大月氏王,但打开了通往西域的大门。第二次出使西域则是试图拉拢乌孙,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的。汉庭为了表示对发展与乌孙关系的重视,派遣张骞率领300余人的庞大使团,带着“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1]卷61,2692,希望能够将其“招以东居故地”[1]卷61,2692。乌孙王猎骄靡已年老体衰,不能完全掌控国家政局,又不知汉朝的真实情况,更不敢轻易得罪匈奴,便派使节数十人带着良马数十匹,随张骞回长安,以答谢的名义窥探汉朝的实力。
汉武帝时期,出使西域的使团“相望于道,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1]卷61,2694,“汉率一岁中使者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1]卷61,2694。汉使们备着大量金帛,络绎不绝的前往西域访问。此外,当汉家公主远嫁西域时,汉庭也会借此名义“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赠送甚盛……间岁遣使者持帷帐锦绸给遗焉”[1]卷96,3903或“尝持汉节为公主使,行赏赐于城郭诸国”[1]卷96,3907,对西域诸国进行各种形式的拉拢,吸引他们派人到长安朝觐汉朝皇帝。
为了彰显汉朝的富庶强大,汉武帝不惜耗费巨资,“数巡狩海上,乃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赏赐,厚具饶给之,以览视汉富厚焉。大角氐,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徧观各仓库府藏之积,欲以见汉广大,倾骇之”[1]卷61,2697。由此可见,朝廷对西域诸国的赏赐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对汉朝朝贡物品的价值,汉廷这种行为让西域使臣“因令窥汉,知其广大”[1]卷61,2692,并取得一定的成效,如乌孙“其使见汉人众富厚,归其国,其国后乃益重汉”[1]卷96,3902,“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属皆事汉”[2]卷21,695。
汉宣帝即位不久,匈奴发兵侵掠乌孙,乌孙向汉朝紧急求救,汉庭“遣校尉常惠使持节护乌孙兵,昆弥自将翕侯以下五万骑从西方入,至右谷蠡庭”[1]卷96,3905。汉朝、乌孙联军击溃匈奴后,乌孙不仅“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犂汙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橐驼七十余万头”[1]卷96,3905,还得到汉庭大量赏赐。当车师再次脱离匈奴归顺汉朝时,车师王乌贵惊恐匈奴报复,抛弃其结发的匈奴妻子,匆忙逃往乌孙避难。汉庭得知此事后,将乌贵妻子接到长安“赏赐甚厚,每朝会四夷,常尊显以示之”[1]卷96,3923,后来又将乌贵接往长安,“赐第与其妻子居”[1]卷96,3924。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龟兹王绛宾不远万里来长安朝拜宣帝,“王及夫人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1]卷96,3916,一年后返回时,汉庭又“厚赠送之”[1]卷96,3916。
这种奉行厚往薄来、宽抚重禄的怀柔政策与匈奴在西域的所作所为形成强烈的对比,在一定程度上争取了西域诸国拥护汉朝,乐于归顺。虽然“厚禄”在实施过程中也存在着诸多的问题,例如地缘关系的远近、匈奴骑兵的干扰、汉使的良莠不齐以及使者在路上遇难等,但根源还是匈奴在西域有着强大的势力,因此,怀柔远德的政策也往往代价巨大。
二、采取军事强攻、武力讨伐的威慑政策
如果说怀柔远德是认同儒家思想的中原王朝控制边远部族所遵循的基本羁縻原则,那么采取军事强攻、武力讨伐的威慑政策则可以让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诸国有所忌惮,不敢轻易背叛汉庭。
自博望侯张骞开通通往西域的道路后,“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1]卷61,2693。虽然匈奴已经遭受汉朝猛烈的军事打击而元气大伤,但在西域仍保持着强大的政治影响力。“自乌孙以西至安息,以近匈奴,匈奴困月氏也,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则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及至汉使,非出币帛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用。所以然者,远汉,而汉多财物,故必市乃得所欲,然以畏匈奴于汉使焉”[3]卷123,3173。处在交通要道的楼兰、姑师也常常难为汉使,并且匈奴的骑兵也不断从中攻击、截杀往来使者。此外,频繁出访西域的汉使规模庞大,人数众多,西域小国也难以承受,且使者们良莠不齐,在与各国交往中难免会产生冲突。根据史书记载,汉武帝时期汉庭有过四次对西域规模较大的军事行动:
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汉庭命浮沮将军公孙贺率骑15 000有余出九原,匈河将军赵破奴率骑10 000有余出令居,是因为“楼兰、姑师当道,苦之,攻劫汉使王恢等,又数为匈奴耳目”[1]卷96,3876,所以“令其兵遮汉使”[1]卷96,3876。
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汉庭遣从骠侯赵破奴率西域属国骑兵及郡兵数万人再次征伐楼兰与姑师。赵破奴率轻骑700余人先抵楼兰国,生擒楼兰王,随即转兵车师,再破之。乌孙、大宛诸国慑于兵威而归附。
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因大宛国截杀汉使,汉武帝命贰师将军李广利“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3]卷123,3174。但“当道小国恐,各坚城守,不肯给食”[3]卷123,3175,汉庭不仅没有达到军事目的,反而损失惨重。
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汉武帝“赦囚徒材官……岁余而出敦煌者六万人”[3]卷123,3176,第二次讨伐大宛,声势浩大。汉军最后“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牡牝三千余匹”[3]卷123,3177,又立亲汉的昧蔡为大宛王,订立盟约而撤兵。汉宛战争使得汉朝威名远扬,西域诸国有所忌惮,“自贰师将军伐大宛之后,西域震惧,多遣使来贡献,汉使西域者益得职”[1]卷96,3873。
汉昭帝时期,在霍光、金日磾等辅政下,沿袭汉武帝后期与民休息的政策,对西域很少用兵。汉宣帝继位后,“吏称其职,民安其业”[1]卷8,275,汉王朝迎来“宣帝中兴”的局面。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汉庭应乌孙请求,出动大军150 000人,分五路进发,救助乌孙。汉朝、乌孙联军大败匈奴后,汉将常惠又联合西域属国兵马讨伐龟兹,为汉校尉赖丹被杀而报仇。这次军事行动不仅重创匈奴在西域的势力,震慑了西域亲匈诸国,也让汉朝完全争取到乌孙,势力越过居延、楼兰等地。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汉宣帝遣侍郎郑吉、校尉司马熹,发城廓兵万余人及渠犁(今新疆库尔勒境内)田卒1 500余人合击车师交河城,迫使车师再次归顺汉朝。元康二年(公元前64年),匈奴认为“车师地肥美,近匈奴,使汉得之,多田积谷,必害人国,不可不争也”[1]卷96,3923,又来争夺车师,这也显示出匈奴依然有实力在西域与汉朝对抗。
三、实行宗女远嫁与遣子入侍并举的政策
军事震慑是对付“汉去我远”[3]卷123,3174的应急之策,若要从长计议,汉庭对西域诸国实行宗女远嫁与质子入朝并举的政策可以从两个方面加强内陆与域外的联系:宗女远嫁,从近处讲,便于在域外配合朝廷遏制匈奴,实施对西域的羁縻策略,以便在未来西域的政治舞台上发挥作用;遣子入侍则能客观上巩固汉庭与西域诸国关系,在西域政坛上培植亲汉势力,达到“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4]卷47,1582的效果。
乌孙“有控弦者数万,敢战”[3]卷123,3161,曾公开抗拒过匈奴。当匈奴得知乌孙派遣使者随张骞回长安东谢时,“怒欲击之”[1]卷96,3903。乌孙王惊恐,急忙向汉朝“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公主”[1]卷96,3903。汉武帝将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作为和亲公主嫁给乌孙国王猎骄靡,并且为她配备大量随从,还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车马和皇室用具等。细君公主知识渊博,多才多艺,其不卑不亢的性格赢得乌孙上下的敬重,后因猎骄靡年迈过世,细君公主遵循乌孙风俗,嫁于猎骄靡之孙须靡,并育有一女,名少夫。
汉朝为了巩固与乌孙的联盟,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汉武帝又将解忧公主嫁给乌孙昆莫之孙岑陬。解忧公主一生经历汉武帝、汉昭帝、汉宣帝三朝,可以说是汉庭在这一时期对西域实施羁縻策略的见证者。解忧嫁予的三任丈夫皆为乌孙王,她在西域政坛活跃半个世纪,积极配合汉朝遏制匈奴,为巩固汉室与乌孙的关系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汉昭帝后期,匈奴壶衍鞮单于调遣大军,以车师为跳板,侵入乌孙腹地。解忧公主临危不惧,说服乌孙王翁归靡,上书汉庭:“匈奴发骑田车师,车师与匈奴为一,共侵乌孙,唯天子幸救之”[1]卷96,3905。但此刻汉昭帝驾崩,国内政局不稳,汉庭无法立刻出兵,解忧公主便团结乌孙贵族积极备战,将匈奴人抵挡在伊犁河谷之外。汉宣帝即位后,解忧公主又和翁归靡联名上书汉庭:“匈奴复连发大兵侵击乌孙,取车延、恶师地,收人民去,使使谓乌孙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昆弥愿发国半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1]卷96,3905。汉庭出动大军火速驰援,乌孙将士得知援军动身后,士气大振,国王翁归靡抓住战机,出奇制胜,大败匈奴。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奔走,驱畜产远遁逃”[1]卷94,3785,“然匈奴民众死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于是匈奴遂衰耗,怨乌孙”[1]卷94,3786。后来乌孙政局动荡,战争一触即发,解忧公主忍辱负重,与仆人冯嫽沉着应对,终于化解危机。10年后,乌孙国内政乱再起,解忧与冯嫽,不辱使命,又一次成功地将风波平息。解忧公主为了和平,可以说是在西域倾尽了自己的心血,作出了艰苦卓绝的牺牲,年逾70的她渐感处理事务已经力不从心,便上书汉宣帝:“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1]卷96,3908,情词哀切诚恳,天子为之动容。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解忧公主终于回到阔别半个多世纪的家乡。
质子源于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的“纳质为押”,到两汉时期基本形成一种制度,其实质是中央王朝向与之建立藩属关系的少数民族索取人质,双方是一种宗主国与附属的关系[5]。遣子入侍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中央政府对藩属的信任,明确中央与地方隶属关系以及双方所遵循的权利和义务,是中国传统羁縻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早向汉朝派遣质子的是楼兰。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赵破奴降服楼兰后,楼兰“遣一子质匈奴,一子质汉”[1]卷96,3877。征和元年(公元前92年),楼兰更立新王,“汉复责其质子,亦遣一子质匈奴”[1]卷96,3877。汉朝讨伐大宛后,李广利立昧蔡为大宛王,大宛“遣子入侍,质于汉”[1]卷96,3895,西域“诸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军入献,见天子,因以为质焉”[3]卷123,3178。汉武昭宣时期,西域向汉朝派遣质子的有楼兰、大宛、尉犁、危须、扜弥、乌孙等,在一定程度上密切了中原与西域的联系。西域诸国遣子入侍的原因无非是自愿与强迫两种方式,“虽然诸多自愿式人质行为笼罩在强迫性的阴影下,但其外在表现却是自愿的”[6]。汉武昭宣时期西域诸国遣子入侍主要有四种原因:一是寻求汉王朝的庇护;二是为了获得汉庭册封,确保王位继承“合法化”;三是迫于军事震慑;四是依势于强汉,为了与周边国家争霸[7]。
西域质子的身份特殊,在本国皆为权贵子弟,有着重要的政治影响力,在未来很可能会成为部族首领或王位的继承者,因此,汉庭从外交关系角度与国家战略利益出发,极力笼络他们,给予较高的待遇,并且还让质子们参加各种礼仪活动,以彰显汉庭对他们的关怀与礼遇。优异的质子会被汉庭授予官职,如赖丹被授职西域校尉,屯田轮台,秩比两千石。质子们在长安还学习中国礼仪制度、经典文化[8]。宣帝时期,乌孙公主遣女来长安学习鼓瑟,后与其夫龟兹王绛宾数来朝贺,学习汉朝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徼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1]卷96,3916-3917。当然,质子们必须遵循汉朝的法律,更要谨慎行事,因为他们的命运是由本国与朝廷的关系好坏所决定。质子回国后,汉庭也会有意识的作出努力,支持他们掌握本国政权。
西域诸国遣子入侍为汉朝羁縻西域、平衡各方势力创造了条件。汉武帝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为了防止车师拦截重合侯马通的军队,汉庭派开陵侯成娩调发楼兰、危须、尉犁等六国兵力攻击车师,“充分利用了西域国家的矛盾,维持各种力量的平衡,从而使西汉的羁縻统治体系更加稳固”[9]。
四、运用屯垦戍边与设官镇守相结合的行政政策
通过不断的用兵西域,汉朝最终让西域诸国见识了自己的实力。出于国家存亡的考虑,西域诸国在选择上也是最终倾向于比较强大的政权,但是又因现实因素,往往迫不得已投降匈奴。对于汉庭来讲,解决与匈奴反复拉锯的局面,长久之计在于建立牢靠的势力基础。既是军事基地,又有指挥机构,还要满足粮草的供应,因而运用屯垦戍边与设官镇守相结合的行政政策是汉庭羁縻西域的良好策略。
自冒顿时代起,匈奴就开始侵入西域,至汉武帝以前,西域基本上被匈奴所控制。此时西域的手工业达到了较高水平,能制作“弓、矛、服刀、剑、甲”[1]卷96,3875。此外,西域又处在中西交通要道,商品贸易繁荣,是重要的产粮区域,所以“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1]卷96,3872。匈奴人认为:“汉极大,然不能饥渴,失一狼,走千羊”[1]卷96,3913,控制西域就相当于控制粮草武器供应地与东西往来的滚滚财源,可有资本与汉朝抗衡到底。
有效解决前线粮草与物资供应,往往会成为战争胜负的关键所在。汉庭对西域屯垦戍边的第一步是先开发从匈奴手中夺回的河西地区。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汉庭迁“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于县官”[1]卷24,1162;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徙天下奸猾吏民于边”[1]卷6,179;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又“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1]卷6,189。迁民河西虽然能够为前方西征的军队提供粮草,减轻财政负担,保障汉庭经略西北,但西域地广人稀,出关征战依然面临严峻的问题,如“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患饥”[3]卷123,3175。汉朝讨伐大宛后,汉庭“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而轮台、渠犂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给使外国者”[1]卷96,3873。使者校尉亦称屯田校尉,秩六百石,掌轮台、渠犁驻防及屯田事务,独立行使职权,是汉朝在西域直接派官设职的开始。自此,汉朝的军事亭障从酒泉最远到达盐泽(今新疆罗布泊地区),势力从此渗入西域。汉庭在西域的屯田一般选择在交通便利、具有战略价值的军事要地,并且该地土地肥沃,便于耕种。屯田主要以军屯为主,屯田官兵平时务农兼习武,战时“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1]卷49,2286。屯田所需的土地、种子、农具、牲畜、口粮、武器、房屋等由朝廷提供,收成交给官府,俸禄由国家发放。屯点由起初仅局限于北道而逐渐遍及天山南北,如分布于北道的雷肱、赤谷,中道的轮台、渠犁、车师、北胥鞬、焉耆、姑墨,南道的伊循、楼兰等[10]。移民到西域的汉人带来了中原农耕区先进的生产工具与耕作技术以及文化习俗,对当时的西域社会产生一定影响。运用屯垦戍边与设官镇守相结合的行政政策无疑是汉王朝的明智之举,保障了前方戍卒的衣粮之源,“因戍营田,因田积谷。兼兵民之力,省飞挽之劳”[11],汉庭以稳为进,且战且耕,有效巩固了已有的战略成果。
轮台罪己诏后,汉武帝基本停止向西域用兵,将国家的战略重心转向与民休息上。汉昭帝在位期间,延续了汉武帝后期的政策,虽没有对西域用兵,但随着国力的恢复,对西域还是采取了桑弘羊原来的计策,如以赖丹为校尉,率军在轮台屯田,“轮台与渠犂地皆相连也”[1]卷96,3916。汉昭帝尽管致力于恢复经济,稳定内部,对西域经营有所放松,却不表示对西域政治形势置之不理。龟兹、楼兰反复无常,劫杀汉使,掠夺财物,汉庭派傅介子前去问罪。傅介子先后用计在龟兹斩杀匈奴使,稳定了西域局势。楼兰王死后,汉庭立质子尉屠耆为王,改国鄯善,又应尉屠耆要求,“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抚之”[1]卷96,3878,并设置都尉进行管理。
汉宣帝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侍郎郑吉、校尉司马熹迫使车师复通于汉后,汉庭命郑吉“田渠犂及车师,益积谷以安西国”[1]卷96,3923。元康二年(公元前64年),匈奴再来争夺车师,郑吉等集合渠犁屯田士卒1 500人前去营救,因匈奴人多势众,援军只好退至车师城中坚守。汉庭出兵增援,击退匈奴人后,于元康四年(公元前62年)正式“置戊己校尉屯田,居车师故地”[1]卷96,3924。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内部发生变乱,“日逐王畔单于,将众来降”[1]卷96,3873-3874,西域遂归汉朝所有,郑吉“并护北道,故号曰都护”[1]卷96,3874。
西域都护秩比两千石,地位与内地郡守同级,是代表中央政府对西域行使最高权力的行政长官。西域副校尉地位仅次于都护,又称副都护,正副都护都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都护以下,设有属官,“有副校尉,秩比二千石,丞一人、司马、侯、千人各二人”[1]卷19,738。西域都护府有权册封国王、颁赐官吏印绶,征发粮草和调遣军队。西域各国“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凡三百七十六人”[1]卷96,3928。西域都护府的设置在体制上保证了汉庭与西域诸国中央和地方的隶属关系,开辟了西域历史发展的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