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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大山里的“直过民族”

2016-02-17王清颖张丹

时代风采 2016年2期
关键词:基诺族基诺民族

文 王清颖 张丹

云南大山里的“直过民族”

文 王清颖 张丹

“直过民族”是我国56个民族中的特殊成员。他们从原始社会或奴隶社会跨越几种社会形态,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几乎“一夜之间”跨越了其他民族上千年的历程。

云南是一个多民族的地区,就有这样的特殊群体。这里所接触到的“直过民族”群众,只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小部分,但透过他们的故事和生存现状,我们可以感受到:在与现代生活接轨的进程中,每个“直过民族”都经历着经济、文化、社会的碰撞与变革,有快乐幸福,也有艰辛苦痛。

“全面实现小康,一个民族都不能少。”习近平总书记2015年1月在云南考察时强调。那么,“直过民族”脱贫现状如何?面临哪些困难和问题?

融入现代生活

位于云南西双版纳州景洪市基诺山基诺族乡的洛特老寨,整个寨子里随处可见晾晒的茶叶。在一处空地上,六七名妇女一边分拣茶叶,一边听着手机里播放的流行音乐。远处山上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橡胶树。

在村民车基的木房子里,洗衣机、电冰箱、电磁炉等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还有一辆摩托车和拖拉机。打开冰箱,里面冷冻着猪肉和罐头。有些人家还买了小汽车。

放在东部地区,这样的生活并不稀奇。但如果了解到以下情况,人们不能不感叹变迁之快:上世纪90年代以前,这里还都是茅草房,1995年以前家家户户都点煤油灯,2000年才通自来水。

洛特老寨有34户150多人,和其他基诺族寨子一样,仅仅几十年前还过着原始部落刀耕火种的生活。基诺族有2万多人口,1979年被确认为我国最后一个少数民族。

很难想象,在几十年前,这里的群众还过着原始部落刀耕火种的生活。“七月砍树、八月烧山、九月犁地,来年开春种上早稻、苞谷……”81岁的基诺族老人沙白至今对过去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熟记于心。

2000年初,基诺山被列为国家民委、国家扶贫办“两山”扶贫综合开发项目,此后又被列入云南人口较少民族综合扶贫开发、富民兴边等项目。

经过14年多形式、不间断的扶贫开发,山乡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基诺族群众的钱包鼓了起来,全乡农民人均纯收入从2000年的800元增加到如今的9308元,增长1064%。

基诺族正在与外界深度融合。只念过小学的基诺族妇女车基,最大的梦想是让现在仅3岁的女儿将来能读大学。她认为,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摆脱贫困。

更具历史意义的是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以前很多出去打工的基诺人都回来了,家乡的橡胶、茶叶产业开发,可以让他们过上比打工赚钱还要富足的生活。

住有所安 活有所依

刚入住新居的佤族大姐娜怪,看着一百平米的抗震安居房,还是笑的合不拢嘴。

娜怪家住云南省普洱市西盟县勐梭镇王莫村,走进这个群山环抱的灵秀村庄,柏油路面平整、宽敞,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几处黄色佤族落地房十分醒目,墙上饰以牛头、木鼓等图案。若不是娜怪主动介绍,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以佤族和拉祜族两个“直过”民族为主的贫困村。

娜怪说,以前村里住的是都吊脚木楼加盖石棉瓦,全村只有两个公共厕所,牲畜都是放养,所以卫生环境特别差。现在通过政府每户补贴四万元,其余自筹的方式,村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抗震新居,厨房卫生间入户、人畜分离,污水处理系统、垃圾池等公共设施一应俱全,娜怪不停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很好、很好”。

村干部岩冬介绍,西盟县边境民族特困地区农村安居工程建设资金主要来源为,省级每户补助2万元,市级每户补助1万元,县级每户补助1万元,共计每户补助4万元,其余部分由农户自筹。户型有60平米至100平米可选择。娜怪家的新房共花费近10万元。

为解决民众筹资难问题,当地政府积极协调符合条件的农户进行“三权三证”抵押贷款,组织群众成立互助小组,开展联户担保贷款。

同村的佤族小伙岩方也刚刚搬进新家,三十出头的他和妻子一起在广东打工,岩方说,“家里没什么收入来源,种点水田只够自己吃,所以年轻点的都出去打工了。”据了解,王莫村1300多人中有400多人在外务工。

为此,当地政府在推进安居工程的同时扶持产业发展。西盟县发改局副局长李太宏介绍,县里正在培植橡胶、核桃、咖啡、石斛等经济作物种植,并通过加强技术培训提高作物管理水平,倡导发展庭院经济,引导群众在房前屋后种植樱桃、花椒等作物,扶持群众养殖冬瓜猪、肉牛、黑山羊等。2016年,让每个贫困户都有2项以上稳定增收的主导产业,决不让建房群众因建房而致贫或返贫。

“我家种了30亩橡胶,只是距离割胶还有段时间。”岩方说,现在老家居住环境好了,交通也便利了,“许多村民都跟我一样打算回来做点事情,把家乡发展的更好。”

特殊的帮扶,特殊的困境

云南勐海县布朗山乡曼囡村曼班三队的拉祜族人,仍在布朗山深处采野菌、割松香,偶尔到寨子外用家酿的玉米酒换些油和盐。

连接曼班三队与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是一条通往曼囡村委会的土路,十几公里长,狭窄崎岖,长期无人管护,几乎要被齐人高的杂草吞没了。从村委会出发,要颠簸约一个小时,才见得到那十几栋吊脚木屋。

听到声响,村民纷纷奔到屋外观望。有的孩子藏在木房后,瞪大双眼,好奇地看着到访的陌生人。

曼班三队有17户63名拉祜族人,从前生活在偏远深山里。2004年,当地政府想让村民们搬出来,特意选址在乡村公路边为他们修建了新的木屋。可村民一是嫌新房离田地太远,干农活不方便;二是觉得新房子是石棉瓦屋顶,夏天住在里面太热,住了没过多久又悄悄搬回深山里。2010年,政府又在离村寨原址较近的地方为村民拉通水电、修建木屋,还给家家户户装上了太阳能,村民们才陆续搬出来。

然而,与其他贫困地区相比,“直过民族”的贫困程度更深,贫困原因也更复杂,经济基础更薄弱,思想观念更滞后。对其他贫困群体起作用的帮扶措施,在这里往往难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而这种现状与历史相比,已有很大进步。

除了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等贫困地区共性难题,“直过民族”所面对的最大挑战是如何跨越社会制度的变迁,在思想观念上与现代生活接轨。由于教育水平低,贫困代际传递在一些“直过民族”群体中表现得更为突出,导致他们几十年走不出“贫困循环”怪圈。

扎康说,曼班三队全寨至今仍没人小学毕业。2011年,这里曾设过教学点,一名老师教10多个孩子。如今教学点撤并了,孩子们也全部辍了学。对于这些特殊群体来说,“扶贫先扶智”已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

奔小康,“直过民族”怎样“不掉队”?

基诺乡巴朵村“80后”姑娘车都的人生经历,折射着“直过民族”脱贫的艰难和希望。

她曾经拼命读书,想离开贫困的大山。在昆明念职高时,每次寒暑假返校,妈妈总会给她带一罐家里的腌菜。坐长途汽车十几个小时,她都把那罐腌菜紧紧抱在怀里,那是一学期的菜,也是家的味道。

后来,她到北京工作,也收获了爱情,却最终梦碎:她姐姐割橡胶时从树上摔了下来,高位截瘫,父母先后得了重病。她只好跟男友分手,又回到寨子,再也没有把腌菜罐抱出大山。

但她没有倒下,顽强地撑起了一个家,一点一点地还着家里因看病欠下的十几万元债务。她被寨子里的乡亲选为妇女主任,第一件事就是成立刺绣合作社,要把基诺族的手工刺绣传下去。她梦想有一天,基诺族的刺绣也能申请非遗。

专家分析,同属“直过民族”,为什么基诺族比其他一些民族脱贫更快?关键在于基诺族离城市近,与外界交流多,信息丰富、观念转变,是推动其加快脱贫的重要因素。

由于自然环境、民族特性、历史因素的不同,各“直过民族”在脱贫奔小康路上的节奏也不同,这也决定了他们需求迥异,需要“因群体制宜”的更加精准的帮扶政策。

一些基层干部认为,对“直过民族”地区的基础设施,应着重加大投入。比如道路,仍是制约脱贫的“卡脖子”难题。在基诺山基诺族乡共有乡村道路257公里,其中混凝土路段仅有28.6公里,占11.1%,其余都是沙石路,经常“晴通雨不通”。

很多干部群众认为,医疗卫生是“直过民族”地区需要加大投入的另一个重点。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加上落后的医疗条件,使疾病成为一些“直过民族”贫困群众难以脱贫的一大包袱。在西双版纳,有一个村子共有16户贫困户,其中6户就是因病致贫。“在这些特殊的少数民族地区,保护健康就是推动脱贫。”一名基层干部说。当前在一些“直过民族”群体中,因学致贫、返贫的现象较为普遍。

教育和文化,就像古树茶,一代一代种下去,总有收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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