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诗选
2016-02-17□唐力/译
□唐 力/译
弗罗斯特诗选
□唐 力/译
晚晚行行
当我穿过收割后草场散步,无头的再生的新草,
平滑倒伏,像带着露水的茅草屋顶半掩着通向花园的小道。
然而,当我进入花园的空地,
肃穆的鸟儿一轰而散,
从枯萎的杂草丛,从蓬乱之上飞走,
这比任何语言,更令人伤感。
在围墙的旁边,一棵树赤裸站立,徘徊在褐色中的一片叶子,
受到惊扰,我不怀疑,由于我的沉思,
它轻轻地,簌簌飘去。
最后我没有向前走多远我采下惟一的,剩下的紫苑
把它褪色的蓝
再次带到你面前。
群星
不计其数的星星,在夜空聚集在我们喧嚣的雪花之上,
它们流动,以树木般高大的形状当寒风劲吹!
仿佛我们敏锐的命运,我们蹒跚几步就
抵达白色的长眠,这长眠之地隐没在黎明之中,
然而,既不是爱也不是憎恨,这些群星像一些雪白的
雪白的密涅瓦①密涅瓦:罗马神话中,智慧、技术和发明之神。大理石的眼睛丧失了视力的天赋。
进来
当我来到树林的边缘,
听——画眉鸣啭!
此刻,如果林外正黄昏,
林中已黑暗。
树林太暗了,鸟儿也没法
扇动灵巧的翅膀
抵达更好的过夜的栖息地,
尽管它仍然在歌唱。
落日最后一缕光线
已消逝在西方
不过仍活在一首歌曲里
藏在画眉的心房。
在矗立的黑暗深处
画眉歌声远去——
几乎像一声召唤:进来
进入黑暗里,悲泣。
但是不,我在外寻找星星:
我不会进入树林。
我指的是,即使邀请也不会,
何况我没有被邀请。
春池
这些池塘,虽然在森林里,仍然
映照出整个无瑕的蓝天,
如同它们身旁的花,寒冷而颤抖,
如同它们身旁的花,很快就会消亡,
但不会随小溪或河水流走,
而是通过根茎,升到黑暗的叶簇之上。
这些树,郁积的花蕾,拥有清泉
会加深自然的幽暗,会成为夏天的森林——
让它们慎重考虑,在使用它们的力量之前
涂抹、啜饮、一扫而尽
这些花样的水,这些水样的花
来自昨天,雪的融化。
气息——为花园墙壁题词
风吹过辽阔而黯淡的草地;
但这堵旧墙,燃烧着明媚的脸庞。
风在墙上盘旋,虚弱,晃荡,
难以吹动灰尘,或任何自我澄明之物;
水分、颜色和气味,在这里变得浓郁。
白昼的时光集聚起一种气息。
荒漠
匆匆地,夜色降临,雪花飘落
我凝望的经过的荒漠,
大地茫茫,覆盖皑皑的白雪,
些许杂草和残茎裸露着。
它是它们的——树林环抱着荒漠。
所有的动物无声无息,躲藏在窝。
我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孤独不知不觉地包裹了我。
而孤独,实际是那种孤独,
在减弱以前,将变得更加孤独——
入夜的雪地,一片空茫
没有表情,也没有表述。
荒无人烟的群星,它们之间的距离
空旷、辽远,并不令我恐惧。
邻近家门,我自身的孤独
这内心的荒漠,才令我自己恐惧。
不深也不远
人们沿着沙滩伫立
全都转身望着一个方向。
他们转身背对陆地。
他们整天眺望海洋。
只要轮船从远处驶近
船体就会不断升高;
潮湿的地面宛若明镜
映照出站立的鸥鸟。
也许陆地不停变幻;
但是,无论真理在何方——
海水仍然涌向海岸,
人们依然眺望海洋。
他们向外看不远。
他们向内看不深。
但是何曾有什么遮拦
他们凝望的眼睛?
踏叶人
我整天踩踏着落叶,直到我厌倦秋天。
天知道有多少的颜色,多少形状的树叶,被我踏陷。
也许我释放的力量太多,太猛烈,因为我内心恐惧。
我已稳稳地把又一年的树叶踩在脚底。
整整一个长夏,他们都在头顶,昂扬飘舞。
此时与我擦肩而过,飘向大地最后的归宿。
整个长夏,我仿佛听到他们威胁我的细细的低语。
此时他们似乎有个意愿,引领我与他们一同赴死。
他们同我内心的逃亡者谈话,好像树叶与树叶谈心。
他们用一张悲伤的请柬,轻敲我的眼睑,触摸我的嘴唇。
但没有理由,因为他们走,我就得走。
现在我抬膝,踏在又一年的积雪上头。
月亮圆规
我悄悄外出,在淋漓的间歇
在两场倾盆大雨之间,去看黑夜的一切
而一个蒙面月亮,已经散落下圆规般的光线
在午夜的阴霾里,到达一座锥形的山,
仿佛是她的最终的估算,
正当她用她的卡钳测量时,
高山兴奋地站在它适当的位置。
因此爱将洒落脸庞,在两根指针之间。
声音的路径
有些事物是永远模糊不清。
但今晚天气清朗,
多亏一场清澈的雨。
群山仿佛被带到了附近,
星星们带来了光亮。
你从前甜蜜而挑剔的语气
再次传来,如同你的来临:
“因而我们不会说万物模糊不清。”
迷失在天空
云,雨水的源泉,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为露水的源泉,提供了一道缺口;
此时我承认正用急切的视线,
在蓝色的天空,寻找我熟悉的星球。
但是在那一片天空,星星稀缺,
没有两颗星,属于相同的星座——
没有一颗星,明亮得足以识别;
当然,没有讨厌,也没有惊慌失措,
看见自己再次完全迷失,我叹息,
“在哪里,我在天空哪里?不要告诉我!”
我呼唤云朵,“为我充分地裂开吧。
让我,让我在天空的迷失淹没我。”
忠诚
内心想不出任何忠诚
能够超过守望海洋的海岸——
坚守同一条曲线,
重复无穷无尽的演算。
小憩
那次小憩让他意识到
他正在攀登的大山有一面斜坡
就如一本书高举在他眼前
(尽管文稿是由植物书写)。
矮小的茱萸、金线草,舞鹤草,
他用手指一一触摸,就如他在阅读,
花朵在枯萎,种子在出现,
但这些都是斜坡对他脑海的馈赠。
同样的,阅读有如思考,
不同于仇敌反抗,战斗交火时,
严厉而冷静的对视,
它是倔强而温柔的空气
可能被惊扰,因为原则与教义
但它将会有自己片刻的沉思。
在一首诗中
句子欢快地,行进在自己的道路,
并调皮地反对着韵脚
但它并不离题,它的叙述
那样稳定,保持着节奏和韵律。
一个疑问
一个声音说,如果在群星之中看见我
就要忠实地告诉我,地球的人啊,
是否灵魂和肉体的全部伤痕
仍不足以抵偿,诞生所付出的代价。
秘密端坐
我们围绕一个圆圈跳舞并猜测,
而秘密端坐中间洞悉一切。
保证
危险在不足一英寸的远处
隐藏在安装黄铜双环的舷窗
它的平板玻璃后面
我确信感觉正确无误。
小夜灯
在夜晚她总要把灯点燃
放在阁楼的床边
它提供噩梦和破碎的睡眠,
但有助于上帝与她的灵魂同在
将她身上的阴霾统统抛掉。
它在我身上昼夜照耀,
还有谁,一如我想,在前面
最深的黑暗仍令人忌惮。
假如我陷入困境
在山上,在高远之地
我以为不再有路,
一盏刺眼的车灯,强光闪移
开始蹦跳着弹下,花岗岩的阶梯
像一颗星星闪亮地划过天空
我走在对面的树林里
为这些陌生的光线所打动,
并使我感觉到不再孤寂,
因为旅行者并不能给我慰藉
假如今晚我陷入黑夜的困境中。
冒险
在灿烂的星空下,一边行走
一边谨慎地仰望,难道我
就可能不被击中,当星星飞速坠落?
这是个风险,我必须承受——再承受。
屋顶上的尖塔
假如是我们生活的屋顶上的尖塔
使我们生活的房子,变成了神圣的房子
假如它印证永恒,将会怎样?
在夜晚,我们不用上那儿睡觉。
在白天,我们不用上那儿居住。
我们永远不需要上那儿生活。
尖塔和钟楼,出现在屋顶
这意味着,灵魂出现在肉体上。
天生的氦气
宗教信仰是最适宜填充的气体。
紧密压缩后,它在我们
封闭的体内旋转,使我们摆脱重力飞升——
仿佛轻盈的鸟儿体内,骨骼薄如纸翼,
给了他们飞行中更多的浮力。
有些气体必定是天生的,比如氦气。
现在关上窗户
现在,关上窗户,让原野的一切静寂;
如果必须,就让树木静静摇曳;
现在,没有鸟鸣,如果有,
就让我错失吧。
这将是漫长的,在沼泽重现之前,
这将是漫长的,在最初的鸟鸣之前:
所以,关上窗户,不要听风,
但要看到所有风的吹起。
启示
我们把自己带到一个偏远之地,在嘲弄与蔑视,闪亮的词语后面,
但是哦,颤抖的心,直到有人真正把我们发现。
这令人惋惜:如果现实需要(大约我们会这样说),终于
我们说出一些文字,去启迪一个朋友的认知。
但是一切都是这样,从捉迷藏的
婴儿,到远方的上帝,
所有把自己隐藏太好的人必须说话,告诉我们他在哪里。
花束
我离开你,在早晨,
在早晨的霞光中,
你曾走在我旁边的道路
使我因离别而伤痛。
你知道吗?我在黄昏,
憔悴、黯然、满身漫游的风尘
你沉默,是因为你不理解我,
或是因为理解而沉默?
一切因为我?并不是一个问题
因为凋谢的花朵,就能
轻易地从你的身边,带走我
一天的全部时辰?
它们是你的,并成为尺度:
它们的价值,来自你的珍惜,
这时光细小的尺度
却包含着我漫长的远离。
花园中的萤火虫
真正的星星来临,布满高空,
地上飞来模仿的萤火虫,
虽然在大小上,他们从未与星星相同,
(在本质上,他们永远不是真正的星星)
有时获得一个星星般的开始。
当然,这个角色,他们也难以胜任。
中途
道路上升到高山之巅
似乎就要结束
而后飞起,进入云天。
在遥远的弯曲处
它仿佛进入了一片林地,
那永远寂静的地方,
如同那些树木,长久站立
但这是虚幻的愿望,
那些矿石渣土,迅速增长
迫使我载重的汽车
限制在公路上,
远和近,它们都能连接,
但几乎束手无策
对于那绝对的飞跃和静止
那普遍的蓝色
和局部的绿色的暗示。
被偶像化
波浪吸回,带着最后的水
它卷起一绺海藻,缠绕我的双腿,
带着沙砾残渣急速涌动
冲刷我赤裸的双足,我摇摇欲坠
如果我不迈出几步,就将被掀翻在场
如同某个迷乱的情人的偶像。
黑暗中的门
从房间到房间,在黑暗中穿行,
我盲目地伸手拯救我的脸,
却掉以轻心,忽视了,应该交叉
我的十指,围拢我的手臂成为弧形。
一道细长的门突破我的防御,
并给予我的头部,猛烈的一击
我天然的比喻不再一致。
所以,人与物不再匹配,而以前
它们搭配得多么和谐自然。
眼中的灰尘
如果,真像他们所说,灰尘飞入眼睛
将阻止我的言辞变得过分聪明,
我并不是一个放弃论证的人。
让它势不可挡,掀翻屋顶
绕过角落,降下灰尘的暴风雪,
如果必须,就让我瞬间失明。
五十所述
我年轻的时候,我的老师是老人。
我为形式放弃火焰,直至我变得冰冷。
我忍受着,像金属被锻制。
我去学校,向老年人学习过去。
现在我老了,我的老师是青年。
所有不能被重铸的,必须摔破、打散。
我利用合适的功课缝合修改。
我去学校,向年轻人学习未来。
熟悉黑夜
我已是一个熟悉黑夜的人。
我在雨中出走——又在雨中回来。
我越过最遥远的城市之灯。
我看到城市的小巷最悲哀。
我经过敲更的守夜人
我垂下眼睛,不愿辩白。
我静静站立,止住脚步的声音
远处一声被中断的叫喊,
从另一条街道传来,越过房顶,
不是叫我回去,也不是说再见;
在更远的高处,远离凡尘,
一个发光的时钟,悬挂天边
宣告时间并无正确错误之分
我已是一个熟悉黑夜的人。
碎蓝
为什么制造这么多破碎的蓝
零星地,或鸟,或蝴蝶,
或花,或佩带的宝石,或睁开的眼睛,
当天堂呈现于片片纯粹的色泽?
因为大地就是大地,也许,不是天堂(至今为止)——
尽管一些学者们,让大地包括天空;
但在我们之上,蓝色如此高远,
它只赋予渴盼蓝色的我们,一种激励。
离去
现在我正逃离
世界的荒漠,
我的鞋子、我的袜子
再不会伤害我。
我把好朋友
留在身后的城里。
让他们畅饮美酒
醉倒在地。
不要认为我走向
外面的黑暗
就如同夏娃和亚当
被赶出乐园。
忘记这个故事。
没有一个人,与我
同时离去
也没有人,驱逐我。
除非是我的过失
我只是听从:
“我——决定——离去!”
这首歌的鼓动。
而我可能会回来
如果我从死亡那里
了解到的安排
并不令我满意。
十间磨坊
预防
年轻时我从不敢激进
因为担心年老时它会使我保守。
生命的跨度
这只老狗倒退着吠叫,并不靠近。
我还记得它是狗崽的情形。
莱特兄弟的双翼飞机
这双翼飞机是人类飞行的雏形。
它的名字或许最好是第一架摩托风筝。
它的制造者的名字——时间可不能犯错,
因为它在天空镌刻:有两个莱特飞行。
消除邪恶倾向
枯萎病将会毁灭栗子树?
农民应当认为不会。
只要让文火在根部,持续熏烧
不断催生出,新鲜的幼苗
直到另外的寄生物
到来,消灭这场枯萎病。
佩蒂纳克斯①佩蒂纳克斯(Publius Helvius Pertinax,126年8月1日出生于爱芭,193年3月28日逝世于罗马市)是193年内的五位罗马皇帝之一。佩蒂纳克斯在位仅三个月,在此期间发生了多次兵变和阴谋。193年3月28日由于士兵毫无纪律造成的混乱状态导致叛乱而被杀死。
让混乱的风暴,来临!
让阴霾的幻影,云集成群!
我等待着形成。
黄蜂般的
一则谜语
在优雅弯曲的,光滑的钢丝上,
他最大限度地挺直身体,趾高气扬。
他灵巧的翅膀,自信地振动。
他尖利的螫针,气势汹汹。
可怜的自大者,他决不会知道
他和时人同样糟糕。
他眼里有灰尘,他翅翼如风轮,
一腿交叉,他以此歌吟,
一口带色的染料,代替一枚螫针。
记账之难
永远不要问钱花在哪里
只要花钱者认为它应该花出去。
永远没有人会在意
去记载或记忆
他是怎样花掉每一个分币。
并非完全在场
我扭过头来跟上帝讨论
关于世界的绝望;
却把糟糕的事情弄得更糟
我发现上帝并不在场。
上帝扭过头来跟我讨论
(谁也别发出笑声)
上帝发现我也不在场——
至少大半早已脱身。
在富豪的赌馆
已经是深夜,我还在输钱,
但我仍很镇定,并没有埋怨,
只要《宣言》能够保证
在牌数上,我的权利平等,
我无心关切谁在经营赌馆。
让我们看看另外五张牌面。
恐惧的风暴
当风暴在黑暗中针对我们,
与大雪一起袭击
低矮房屋东边的窗口,
当风暴的野兽用窒息的沙哑声,
嗥叫,
“出来!出来!”——
不要出去,这无需内心的挣扎,
啊,不!
我计算我们的实力,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我们没有睡意,克制着不去留意
当炉火灭尽时,寒冷是怎样蹑手蹑脚——
积雪是怎样在堆砌,
前院和没有平整的道路,
甚至连令人宽慰的谷仓都变得遥远,
我的心中有个疑问
是否风暴每天都会在内心出现
而我们只能独自拯救自己。
蓝蝶日
这是春天,蓝色的蝴蝶日,
这些天空的碎片,在风中上下翻飞
翅翼上的颜色,更加纯粹
超过了经历多日,徐徐绽放的花卉。
但这些飞翔的花朵,不会歌唱:
此刻没有了欲望缠身
它们在风中合翼,停歇于
车轮刚刚刨切过的,四月的泥泞。
播种
今晚你来,从劳作中,接我回去,
晚餐已摆上桌面,但我们还要看看
我是否能停止掩埋白色的
柔嫩的,从苹果树上掉落的花瓣
(是的,柔嫩的花瓣,并非无用,
光滑的蚕豆、皱褶的豌豆,夹杂其间;)
陪同你一起回去,在你忘记
来干什么之前,不然你会如我一般,
以春天般的激情,成为大地的奴隶。
这种爱是多么炽热,在播种期间
在等待它早些出生的日子
在那时,土壤因杂草而灰暗,
坚定的幼苗,弓身而出
承担它的道路,抖落大地的尘土。
无限的瞬间
他在风中停住,但——那是什么
在遥远的枫林,那苍白的,不是幽灵?
他站立在那儿,用三月来对照他的思想,
可这最美的景色,令人难以置信。
“噢,那是绽放的天堂。”我说;
的确,花朵如此动人,
让我们在三月里,在心中假想
我们的五月,雪白而繁茂的美景。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我们在一个瞬间停留,
我自己被自身的假象所蒙蔽;
然后,我说出了真相(我们继续前行)。
一棵年轻的山毛榉紧紧抓住它去年的叶子。
接受
当疲乏的太阳在云层上吐出光线
然后落下,在深渊里燃烧,
世界静寂,没有听到大声的哭喊
为所发生的事情。至少,鸟儿们知道
天空正在转入黑暗。
一只鸟儿,埋首胸膛,细语呢喃,
开始闭上一只暗淡的眼;
一只流浪的鸟,碰巧它的巢穴太远,
就匆匆地低低飞过小树林
恰好及时地扑进,它牢牢记住的树冠。
它最多会思考或轻声啼鸣,
“安全!现在让黑夜为我而黑暗。
让黑夜太黑,让我看不见
未来。让一切自愿呈现,呈现。”
曾经太平洋边
被砸碎的水发出薄雾的喧嚣。
巨浪审视着,其他的上涨的波涛,
并思考着,怎样才能到达海岸:
那些海水从未抵达的地面。
在天空中,云层低垂而蓬乱,
就像几绺头发,在闪亮的眼前吹散。
你难以分辨,但看起来是
海岸如此幸运地依傍着峭壁,
峭壁又依傍着大陆;
看起来好像黑暗的夜晚意图
降临,不只一个夜晚,而是一个时代。
有人做好了准备,为愤怒的到来。
这里将会有更多海水碎裂
只等上帝最后宣告:把光熄灭。
丧失
我以前在哪里听见过风声
变成如此低沉的轰鸣?
它为何会容许我站立在那里,
把住开着的,动荡的门,
俯视山冈下波浪翻滚的海滨?
夏天过去了,白昼过去了。
西部天空,已经堆满昏暗的乌云。
在门廊下陷的地板上面
树叶起身,盘旋着,嘶嘶有声,
盲目地攻击我的膝盖,但未能如愿。
某些邪恶暗藏在它的腔调里
告诉我,我那注定泄漏的秘密:
它说,我独自一人在屋
不知为何,必须在他乡旅居,
它说,我一生孤独,
它说,我除了上帝,无人可依。
洪流
血流比洪流更难以筑坝围阻。
正当我们以为,已将它安全地关押
在新筑的墙坝后面(让它冲刷!)
它突然挣脱造成新的杀戮。
我们宁愿相信它是被魔鬼释放;
其实是血自身的力量释放了血。
它的流逝如洪水奔泻
高高掀起如此反常的巨浪。
它需要一个出口,无论崭新或陈旧。
战争的武器、和平的工具
都不过是它找到的发泄的依据。
现在,又一次浪潮奔流
峰峦失色,它裹挟着落叶一扫而过。
哦,血要奔涌。不可阻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