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止渴：民国以来嘉兴禾(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研究

梁志平， 张根福

(1.上海工程技术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336；2.浙江师范大学 法政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饮鸩止渴：民国以来嘉兴禾(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研究

梁志平1， 张根福2

(1.上海工程技术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上海 200336；2.浙江师范大学 法政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本文通过民国以来嘉兴禾(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实施过程的个案分析，指出由于当时人们对工业废水问题缺乏科学的认识，把“废水”当作“肥料”来使用，在错误思想的指引下，使得“废水灌田”在改革开放前的中国大规模实施，其后果是污灌污染成为当时农业污染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废水灌田”的实施过程及其后果给当前的生态文明建设留下了深刻的经验与教训。

废水；灌田；污染

中国有“物尽其用”的传统，农民自古就有利用人畜粪尿积肥施肥的习惯。张连辉在《中国污水灌溉与污染防治的早期探索(1949-1972年)》一文中指出，近代以来，随着城市和现代工业的发展，工业废水和城市污水日益增多，少数城市近郊农民已零星引用工业废水和城市污水灌溉农田。[1]154在民国时期污水灌溉已有一定的实践与推广。目前，学术界对近代中国利用工业废水灌溉农田的历史尚未进行系统研究。为此，笔者以民国以来嘉兴禾(民)丰造纸厂①“废水灌田”为例，对此进行初步探索。

一、1920年代废水灌田的实验：肥田

19世纪末，英国因工业发达而造成严重水污染，不仅“良好之饮料水”难得，且河道外观污秽，“无异露天阴沟”。不久成立了皇家污水处理委员会，研究如何制止河道污染。美国也于20世纪初开始治理污水。至20世纪30年代，世界发达国家形成六类主要污水处理方法：稀释法、灌溉法、化学沉淀法、过滤法、消化法、活泥清理法。[2]114-124

在我国随着民国时期工业的发展，工业污水问题在一些地区、一些行业也开始显现。[3]就造纸工业而言，它虽是民国时期发展较快的行业，但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废水、废气和废渣，且产生的废水是一种典型的高污染、高耗氧、难生化降解的有机废水。1925年，嘉兴禾丰造纸厂、杭州武林造纸厂都出现了“废水风潮”。[4]面对造纸污水问题，一些专业技术人员开始思考如何处理污水的对策。造纸专家王祉君给出了“过滤法” ，[5]农业专家钱树霖则在试验“灌溉法”。

1926年，浙江省地方农事试验场化验科主任钱树霖在化验嘉兴禾丰造纸厂废水水质之际，进行了废水对水稻生长影响的试验。为考查禾丰造纸厂废水对水稻栽培究竟有无妨碍，钱树霖分别选取了禾丰造纸厂废水，受纸厂废水影响的菱荡桥、渔经桥、双溪桥河水，无废水影响的南湖水，以及杭州医药学校井水进行水稻栽培试验。因带回杭州的水样有限，试验是在器皿中小规模进行，各选水稻种子60粒。通过观察水稻发芽生长情况，他得出了如下结论：

综观以上栽培试验之结果，各灌水区之水稻均能发芽。若将其发芽程度及生育状况互相比较，则厂水与厂水冲入之河水灌溉者，与用无厂水冲入之南湖水及医校井水灌溉者相比，尚无显著之差异。依此结果，可知厂水对于苗田灌溉上，当不致发生何等之妨碍。虽本试验所经过之时日，仅有三星期，尚未能发见其对于抽穗结实上有无影响，然幼植物抵抗力薄弱，今该厂泄水既无碍于幼芽之生活，则将来稻苗长大后，抵抗力渐次增强，似应亦无妨碍，此不难由推测而知之也。

又据理学试验及化学分析之结果，已证明该厂水质，多含有机物与阿摩尼亚，颇不适于饮用。但饮料水之条件，原与灌溉水不同，且有正相反对者。例如，阿摩尼亚在饮料水中，绝对不许含有；硝酸体在饮料水中，仅许含有微量。而在灌溉水，则反须利用阿摩尼亚与硝酸体，以助植物之生长。故凡不适于饮料用之水，如不呈强碱性反应或酸性反应，不含有毒金属，则在理论上似均可用以灌溉。今该厂水质，既不呈显著之碱性反应与酸性反应，亦不含有毒金属，故自理论上言之，似对于灌溉上，当亦无何等之妨碍。况本试验之厂中废水灌溉区，其稻苗之生育状况，并不劣于他种水灌溉区。夫厂中废水，为未经泄出之水，含杂质颇浓，尚且无碍于灌溉。则厂水至泻出河中后，已为河水所稀，浓度更小，其无碍于作物之生长，又可由推想而知矣。[6]

钱树霖得出的造纸厂废水与其它类型水质在植物生长方面并无显著之差异的结论只是基于小样本的实验，并没有通过大规模的验证。而且他看重的主要是废水中有利于作物生长的元素，试图将废水作为肥料，“变废为宝”。将“灌溉法”视为“利用”废水的一种手段，而非“处理”废水的方法，这与西方的“灌溉法”有着本质区别。西方的废水处理“灌溉法”，是将污水“分布于特建沟渠之广田中”，其目的“不在收获而重在消化污水”，如德国、法国、美国在施行“灌溉法”前，“皆需施以相当初步清理”。[2]117-118其所种植物以易于繁殖、能吸收多量氮肥者为主。而钱氏“灌溉法”主要不在于处理而在于利用工业废水肥田，这势必给中国的生态环境带来巨大影响。

二、20世纪40年代以来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实施过程

20世纪20年代以来的废水灌田实验，给地方政府、工厂企业以极大信心。废水灌田既可以解决造纸厂废水的出路问题，又可以“肥田”，为此民丰造纸厂希望嘉兴东栅农民能像华丰造纸厂附近的农民一样，利用废水灌田。为说服东栅民众，接受废水灌田，1947年8月，嘉兴县政府应民丰造纸厂监督孙定阳之请，组织包括乡民代表、政府机关代表、民众团体十余人，去华丰造纸厂附近农村实地参观，以确认废水灌田“确属于农田有利”。[7]然而实地参观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虽经民丰造纸厂“数月解释”，东栅镇三水湾农民仍“坚拒利用”。[8]而且在县参议会从中斡旋后，反而对民丰造纸厂提出更加苛刻的废水处理条件：

(一)泄放废水应由厂方赔偿春花损失，每亩糙米五斗(不论有无损害春花，一律照赔)。(二)废水不够用时应由厂方唧打河水，供应灌溉(即天旱时应由厂方设法供水)。(三)疏导废水之水沟，除由厂方斥资开掘外，益应由厂方价购水沟所过田地。(四)灌溉废水用余放入河道，影响河水饮用时，厂方应负责解决。[8]

1947年10月10日，民丰造纸厂厂长陈晓岚写信给嘉兴县政府，指出废水灌田是“废水问题之釜底解决”。他首先声称，废水含有“碱钙”，“有利农作物，举世共知”，只是东栅农民“成见过深”：

查敝厂造纸泄余之废水，除色泽暗黑，由于稻竹蒸煮而来，并无毒素，外水中含有低量之碱及钙质二种，碱性由于纯碱，钙质由于碳酸钙，均由外洋定购之化学品，目前纯碱每磅市价贰万四千元，碳酸钙每磅市价贰万元，如此高价购得之物，决无浪费外泄之理，当邀明鉴，所泄微量碱钙原系技术上限制，无法再予收回者，实亦敝处之无形极大损失。查碱钙二品，均系一般肥田原料之最大成分，其有利农作物，举世共知。第以本地农民成见过深，认为妨碍农作物，不但拒绝利用，甚且呼吁禁泄。敝厂处此环境，无术劝导使农民乐于利用。惟科学即为真理，是非自有定评。[8]

为了让废水灌田“有利农作物”的说法更加有理有据，陈晓岚以杭州华丰造纸厂为例，介绍其“废水灌田”之益处：

(一)废水肥田，有益农作。华丰造纸厂附近农户数千，不仅乐于引用，且曾发生殴争水量情事，时虞供给不足。(二)华丰厂附近农田数千亩，因引用废水致田土特肥，故经杭县府国粮处规定，田价较他处一般农田高出二、三倍不等，而专名之为“纸厂田”，另由县府专科司理其事。(三)秋收后之春花引用废水灌溉后倍形繁荣，结实累累，硕大无比。要在农户引用适量，不使过多，至水量过多。(四)未种春花农田亦争索过剩废水之泄入以肥其田，绝无引用废水肥田再索赔价或津贴情事。[8]

在陈晓岚看来“废水灌田”是一举两得，东栅镇三水湾农民“坚拒利用”是其“不明科学真理”，“误解废水有害农田”；其提出的四条 “过当条件”，已严重威胁到了厂方的生存：

是则泄放废水，不论有无损失，固须按亩赔偿，天旱无水，又须代为解决田水等等过当条件，如此，则东栅镇反对泄放废水，三水湾拒用灌溉，双方压迫，不啻使敝厂整个窒息，其排泄机会，倘长此兴，敝厂为难，一旦横决，谁负其咎。[8]

为此，陈晓岚指出嘉兴县政府有“维护工业”之责，不能让地方民众“徒逞意气”，从而影响“复兴民族工业”；请求政府调查落实废水灌田，让民众明白“废水之泄放，实为公便”，不让民丰造纸厂“因地方误解而窒息”：

钧府有维护工业、安定地方之责，定能体念建设大业端赖工业之发展，我政府对于爱护民族工业奚止三令五申，而地方民众不能仰体重建国家之艰难，复兴民族工业之痛苦，不究真理，徒逞意气，妄事争持，不独非地方之福，抑且为建国之患，影响所及，外来投资，谁复敢至本县兴办工业，而与共谋建设嘉兴乎？夫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敝厂屡受地方压迫而于建国责任始终未敢落人之后，故每事委曲求全，相忍为国，绝不与地方计数一日之长短，但求合理之解决。[8]

陈晓岚以“实业救国”来要挟嘉兴县政府，是非常有力的。此后，官方一直将“废水灌田”作为解决民丰造纸厂污染问题的首要途径，竭力维护纸厂的正常生产。

1947年11月，浙江省卫生处派卫生工程师周家骥，会同省立嘉兴法院院长盛光远实地查勘，并取水样分交浙江省卫生试验所及农业改进所进行化验。[9]周家骥等查勘后，拟具了五项意见：

(一)拟请将查勘人所采水样送省卫生试验所化验以研究该项废水，对于农田灌溉是否有利，亦将化验结果通知嘉兴县参议会。(二)联合嘉兴县政府代表、民意机关代表、卫生机关代表、民众代表及厂方代表组织参观团，参观杭州华丰纸厂及其附近农田，所有参观费用全部由民丰纸厂负担。(三)倘化验结果该项废水对于农田有利，则拟请兴工建筑沟渠，将该项废水直接导入农田，以免污染河流。(四)在沟渠工程未完成以前，仍由民丰纸厂用船送水赴各地应用。(五)倘农民不愿利用废水，愿将田出证者，可向厂方以市价购买。[10]

周家骥的意见可以归纳为一点：化验水质，废水灌田，即主要想解决废水出路问题，希望变废为宝。水样化验结果认为，“该厂所泄黑水对于饮料确不适宜，但对于农作物则为有利”。[9]为使化验结果更加可信，嘉兴县又在菱塘桥出水口及染店桥水闸废水出口处各取水样一瓶，送浙江省农菜改推所进行再度检验。检验结果：外观上“二种水均是淡黄色透明而有沉淀”。在细菌学检验方面：菱塘桥蓄水池，验得每公升细菌530 000个，每公升有大肠菌发现；染店桥水闸废水出口处，验得每公升含细菌48 000个，每公升有大肠菌发现。化学检验方面：菱塘桥蓄水池，硫化氢阴性、有害重金属阴性、亚硝酸阴性、耗氧量156磅F/M；染店桥水闸废水出口处，硫化氢阴性、有害重金属阴性、亚硝酸阴性、耗氧量140磅F/M、氨阳性。最终得出如下结论：

该厂二种水样，“含有机质过多，不堪作饮水之用，但对于灌溉则有益，又有含硝酸盐亦对于灌溉有益，又二种水不含有其它不许可的成分，故为灌溉用无害”。[10]

这个化验结果与之前浙江省卫生试验所检验结果一致。两次化验结果更加坚定了民丰造纸厂、政府部门通过“废水灌田”来解决纸厂废水问题的思路。1948年9月，浙江省政府主席陈仪电令嘉兴县参议会：“应特饬民丰纸厂尅连疏筑沟渠，尽量引导黑水灌溉田亩，以重民众饮水。”[9]而早在收到省政府电令之前，嘉兴县参议会已在落实“废水灌田”。1948年1月22日，在嘉兴县参议会、民丰造纸厂、相关民众代表的努力下，成立了“嘉兴县东栅、塘汇镇利用民丰厂废水灌田委员会”,②并在嘉兴县参议会会议室举行了第一次委员会。出席人员包括嘉兴县政府指导人员技士韩廷勿、冯大任，民丰造纸厂厂长陈晓岚，民众代表王文深、周人杰、孙佐良、于大经、夏惠传等5人。会议首先公推东栅民众代表王文深为“东栅、塘汇镇利用民丰厂废水灌田委员会”临时主席，③会议由王文深主持，讨论决定以下三项内容：一是，修正通过废水灌田委员会组织办法草案兼提请讨论案；二是，推定王文深为主任委员，孙佐良、孙定阳为副主任，陶琢如为工务股长，孙定阳兼任财务长，周人杰为总务股长；三是，要求在2月底完成三水湾、南许岸、正袁圩三处测量工程，3月2日召开第二次委员会会议。[11]

在嘉兴县参议会的推动下。1949年1月17日，在嘉兴县政府会议室举行了“嘉兴县政府为解决利用民丰纸厂废水灌溉农田问题座谈会”，座谈会包括来自民丰造纸厂、民众代表、县参议会、县政府等10人。这次座谈会正式将废水灌溉农田组织委员会定名为“嘉兴县东栅、塘汇利用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委员会”。推举王文深、于大经、孙佐良、周人杰、夏惠传、张敏才、虞辑君、陶承如、张福源、孙定阳、陈晓岚为委员，并推王文深为召集人；定于1月22日举行成立大会；废水灌溉范围暂定以三水、许岸、后荒、四官各圩为限。[12]

1949年1月22日，“嘉兴县东栅、塘汇利用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委员会”举行成立大会，并通过了委员会组织办法：

(一)为利用民丰厂造纸废水灌溉农田，特组织本委员会。(二)本会暂设委员十一人，以东栅、塘汇二镇参议员、镇长代表会主席、农会常务理事及民丰厂代表二人组成之，必要时再增聘就地人士为委员。(三)本会设主任委员一人，副主任委员二人，就委员中推任之。(四)本会分设工务、财务、总务三股，各股股长一人，由委员兼任之；各股就事实需要等约设专用人员。(五)本会委员及主任委员均为义务职，专用人员等均支薪给。(六)本会办事细则另订之。(七)本办法第一次委员会议通过后施行，并呈报主管官署备案，修正时同。[11]

从废水灌田委员会成员可以看出，各方都比较重视，而“专用人员等均支薪给”则进一步保证废水灌田工作有人推进。新中国成立后，1949年11月11日，在各界人民代表会议上，沈公达等代表提案，要求利用民丰造纸厂全部废水灌溉农田，理由是杭州华丰厂废水即全部作灌溉农田，之用于农作物有肥料作用。[7]为做好废水的利用，决定开挖沟渠。1958年沟渠完成，开始真正实施全部废水灌田。[13]

三、饮鸩止渴：废水灌田的后果

1999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民丰志》将1949年1月正式成立的“嘉兴县东栅、塘汇利用民丰造纸厂废水灌田委员会”，视为“民丰厂的第一个环保机构”。[14]这显然是误解了废水灌田的实际作用。废水灌田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废水出路问题，它虽可以避免废水直接入河，但未经处理的废水直接入田，其危害更大。出现废水灌田，缘自当时国人对废水处理“灌溉法”的错误利用。

造纸废水中含有大量的悬浮物、难以降解化合物及有毒物质，直接灌田，无异于饮鸩止渴，后患无穷。民丰造纸厂周边农田自1958年废水全部灌田后，没几年便出现严重减产。嘉兴许安大队原系高产大队，用污水灌田后，前两年增产，但至1962年至1964年则连续三年早稻平均亩产仅四百三十多斤(当地一般为六百多斤)，变为低产大队，究其原因：

嘉兴的早稻肥源主要是绿肥。污水使表土逐渐松散，苦草子不扎根，土壤一干，绿肥枯死，死苗率达百分之三十至四十。当地晚稻肥源主要靠河泥,污水河中不生水草，没有好河泥。

其次，污水呈碱性，使土壤胶体和腐殖质分散，地力只有消耗没有积累，逐渐破坏土壤的肥力。

再次，污水对秧苗生长不利，短纤维复盖在秧苗上，成秧少，烂秧多，加以表土松散，秧裁不能扎深，浮秧多。[15]至于民丰造纸厂厂长陈晓岚上文所言杭州华丰造纸厂附近田价高昂的“纸厂田”，是有特殊原因的，即当年大旱，引废水灌田至少可以保苗救命；同时，农民注意灌溉分寸，“引适量废水入田”。[8]而农田长期废水灌溉后，容易形成“还青倒伏”，严重影响产量。1965年，杭州华丰造纸厂附近有的公社甚至表示最好能全部改用清水灌溉，因为污水灌溉年份太久了，有的土壤太松，甚至插不住秧。清水灌溉，可能会比污水灌溉增产。[16]

以上只是废水灌溉对农作物产量的影响，工业污水中含有许多有毒物质，任意引来灌田，不仅会危害农作物，影响人们身体健康，也会让灌区的土壤、地下水等受到污染，遗害后代。[17]

四、结 语

“废水灌田”本是西方利用生物来处理废水，而在中国却把“废水”当作“肥料”来使用，在错误思想的指导下，“废水灌田”在改革开放前曾在中国大规模实施，其后果是“污灌污染是当时农业污染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1]165

对工业废水问题缺乏科学认识，这不是中国工业化过程中特有的现象，而是世界工业发展过程的普遍状况。环境保护在近代以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是一个存在于社会意识和科学讨论中的概念。发达国家也曾发生过一系列环境公害事件，如：美国洛杉矶光化学烟雾事件(1952-1955年)、英国伦敦烟雾事件(1952年)、水俣病事件(1956年)等等。一直到1962年，美国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逊(Rachel Carson)推出《寂静的春天》一书 ， 现代环境保护观念才逐渐在发达国家建立起来。[18]

正是《寂静的春天》这本书，引发了世界范围内公众对环境问题的关注，唤起了人们的环境意识，促使环境保护问题提到各国政府面前，各种环境保护组织纷纷成立，联合国也于1972年6月12日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召开了世界第一次“人类环境大会”，并由各国签署了“人类环境宣言”，开始了全球环境保护事业。目前生态环境问题已引起中国政府的高度关注，水环境治理、美丽中国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废水灌田”的过程及其后果无疑给我们的生态文明建设留下了值得反思的深刻经验与教训。

注释:

①禾丰造纸厂是嘉兴第一个现代机器工业，1923年由褚辅成筹建，1925年7月建成投产。1927年底，禾丰厂亏损负债甚巨，宣告停业。1928年初，褚辅成将禾丰造纸厂产权出租给上海竟成造纸公司。1929年1月16日，竺梅先、金润庠等集资50万元，筹组民丰造纸股份有限公司，以28万元购得嘉兴禾丰造纸厂，民丰造纸厂接办禾丰造纸厂后，经过整顿和检修设备，于1930年3月恢复生产。

②新修民丰厂志认为名为“利用废水灌溉委员会”，这不是全称，参：《民丰志》编纂委员会编：《民丰志(1923-1996)》，北京：中华书局，1999年，第264页。

③王文深(1915-1968)，嘉兴东栅人，烟什店业主，曾任抗日政工队副队长，《嘉兴人报》副编辑，参：薛家煜编撰：《图说东栅》，嘉兴：吴越电子音像出版社，2016年，第24、81页；按：薛家煜称王文深系其姑父，“深”亦作“堔”。

[1]张连辉.中国污水灌溉与污染防治的早期探索(1949-1972年)[J].中国经济史研究，2014(2):154.

[2]荣达坊.近代污水清理之演进[J].科学，1937(2):114-124.

[3]梁志平.水乡之渴：江南水质环境变迁与饮水改良(1840-1980)[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4:71-72,143-149.

[4]为河水污染如何使造纸厂停工事函苏州总商会(1925年6月7日)[G].苏州市档案馆，档号：I14-2-196.

[5]王祉君.发表对于中国造纸业意见[N].申报，1926-04-19(222)431.

[6]钱树霖.浙江省农场对于嘉兴禾丰造纸厂泄水之稻作试验[J].药报，1926(36):79-82.

[7]关于民丰造纸厂废水放入河内影响民众饮水及农田生产拟提出解决方案的报告(1952年4月21日)[G].嘉兴市档案馆，档号：073-001-043-059.

[8]关于民丰纸厂泄水纠纷调处办理经过等情况(1947年10月10日)[G].嘉兴市档案馆，档号：L304-005-204-006.

[9]为奉行政院交办该县参议会电陈该县民丰纸厂泄放黑水请派员澈查(1948年9月1日)[G].嘉兴市档案馆，档号：L304-005-204-055.

[10]榕.“黑水”化验的结果，不堪作饮料，有益农作物[N].国民日报、嘉兴民国日报、嘉兴人报联合版，1948-09-25.

[11]嘉兴县东栅、塘汇镇利用民丰厂废水灌田委员会第一次会议(1948年1月22日)[G].嘉兴市档案馆，档号：L304-005-204-081.

[12]嘉兴县政府为解决利用民丰纸厂废水灌溉农田问题座谈会记录(1949年1月17日)[G].嘉兴市档案馆，档号：L304-005-204-076.

[13]关于利用民丰厂废水灌溉水田全部工程费用处理意见的报告(1958年7月1日)[G].嘉兴市档案馆，档号：094-001-190-042.

[14]《民丰志》编纂委员会.民丰志(1923-1996)[M].北京：中华书局，1999:264.

[15]民丰造纸厂污水情况及解决办法(1965年11月19日)[G].浙江省档案馆：档号：J101-016-226-001.

[16]华丰造纸厂废水灌溉调查分析的初步小结(1963年9月10日)[G].杭州市档案馆，档号：32-1-20.

[17]李玉善.不可轻易引工业污水灌田[J].新工业，1983(9):11-12.

[18]蕾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M].吕瑞兰,译.北京：科学出版社，1979:9.

(责任编辑 廖向东)

Quench a Thirst with Poison: Research on Jiaxing He(min)feng Paper Mill’s “Wastewater Irrigation of Farmland” since the Republic of China

LIANG Zhiping1, ZHANG Genfu2

(1.SocialScienceSchool,ShanghaiUniversityofEngineeringScience,Shanghai200336,China;2.CollegeofLawandPoliticalScience,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Through analyzing the case of Jiaxing He(min)feng Paper Mill’s “wastewater irrigation of farmland” since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due to a lack of knowledge of industrial wastewater, people used “wastewater” as “fertilizer”. With the guidance of this wrong idea, there was a massive implementation of “wastewater irrigation of farmland” befor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of China. As a consequence, wastewater irrigation pollution became one of the major forms of agricultural pollution. Thus, the implementation of “wastewater irrigation of farmland” and its consequences have left a profound lesson for the current construction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wastewater; irrigate farmland; pollution

2016-08-25

梁志平(1979-)，男，湖北广水人，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史学博士;张根福(1964-)，男，浙江浦江人，浙江师范大学法政学院教授，史学博士。

浙江省高校重大人文社科攻关计划项目“一百多年来太湖流域水域环境改造及社会生态影响”(2014GH001)

F062.2

A

1001-5035(2016)06-005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