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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语文教育略论

2016-02-15许书明

中学语文 2016年31期
关键词:教育史母语语文

许书明

中国古代语文教育略论

许书明

中国古代语文教育有没有历史?回答是肯定的:有历史。不过,它没有独立的历史。1904年语文独立设科前,既没有独立的语文教育,也没有语文这一学科名称。但从各个历史时期看,又都存在着带有时代特点的语文教育现象。正是从这个角度上说,一部中国古代教育史,也是一部语文教育史。所以,我们研究古代语文教育史,必须将它放在较大的背景下来考察。

一、中国语文教育史是母语教育史

20世纪初语文教育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革。一方面,引进西方教育思想,创建新学制,推行全新的课堂教学模式;另一方面,对传统语文教育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算——批判者将积累等同于死记硬背而予以否定;指斥感悟为经验主义、神秘主义,是让学生自己在黑胡同里乱撞;认为先记诵后揣摩再模仿的“运用”(写作)教学,缺乏整体设计,知识结构不清晰,训练线索不清晰,是“瞎子摸象”,很不科学。

随着时间的推移,批判者们对传统教育不遗余力进行批判的同时,尝试着以西方教学模式替代传统语文教育的教学模式。倡导西方科学主义、理性主义的教育理念,主张按照知识结构条缕分明地讲析,时代背景、作家生平、划分段落、概括段意、总结中心、归纳写法,一个都不能少。引进西方文章学知识体系,审题、立意、选材、组材、结构等程序化训练风行天下。其结果如何呢?语文教学的“少、慢、差、费”现象依然存在,并招致社会各界猛烈批评。1997年语文教育大讨论后,语文教育逐渐调整了方向,走上了回归传统之路。2001年新课程标准明确阐述:语文教学要注重语言的积累、感悟和运用。传统语文教学模式得以逐步恢复并在一定程度上确立其主导地位。

在语文“误尽苍生”的责难声里,我们除了思索语文教育中存在的弊病而作必要的“与时俱进”的修正外,我们还要面对着这样的事实:多少年我们都主动承担或被动应对着统合而庞杂的学科内容──所谓“定义”的大杂烩、所谓“两性”争论的不休、所谓中西“嫁接”的困难──种种困难或论争的根源皆在于此,于是,语文教师不由得发出“语文最难教”的慨叹;学生不由得发出“语文最难学”的悲鸣。

而语文的“大杂烩”,既与定义有关,更与语文的历史密切关联。换句话说,语文不好教是伴随着古代语文教育的发展而演化出来的,因为古代语文教育是“文史哲不分”的,现在的问题是古老的语文教育分化过程中产生的。

中国古代教育讲求文教、言教、身教,教化的内容相当广泛。语文教育的目的决定了语文教育内容的综合性和丰富性。

语文1904年才独立设科,而其他学科因为有比较早的分科历史,有比较具体而明确的分科内容,因而随着学术研究的不断发展,很容易找到这些学科之间质的同与异。而语文学科则不易做到这一点。虽说改革开放后文学与政治分离,标志着政治捆绑文学的时代结束了,“文”并非皆以“载道”,那么语文教学也不应再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传声筒;但“语文是有关‘母语’教育的学科”,“强调人文精神的弘扬,这是母语教学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语文事实上是思想、道德、伦理、信念的一个载体”。语文究竟是怎样的学科?不研究母语教育的历史,很难言说现代语文教育的出路与对策。

二、研究古代母语教育史的意义和价值

“知今不知古谓之盲瞽,知古不知今谓之陆沉”。这是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中的一句警言,意思是治学者只有了解古今,今以古鉴,古为今用,才能明晓事理,学以致用。朱绍禹呼吁:研究语文教育,还必须研究历史,“通过对变化历程的了解,认清现状和把握未来趋势”。我国的语文教育有着丰富的历史积淀,正确地继承这些宝贵的遗产并在此基础上求得发展,是十分必要的。

中华民族是朴实的民族,学人谓之“史”的民族;中华民族又是很重视文采的民族,学人谓之“文”的民族。“郁郁乎文哉!”“焕乎其有文章!”中华民族文化的辉煌大厦的建造,语文教育是一块不可缺少的、难以替代的基石。我们研究古代语文教育史,从中探索语文教育在中华民族文化和中国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对于认识今天新课程中的中小学语文教育,乃至大学语文教育,都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当前人们普遍赞同“软实力”观点的情况下,研究古代语文教育史,深入探讨中国古代母语教育如何有效发挥文化使命,是一个非常有意义和价值的研究课题。文化,尤其是民族文化是一个民族存在于世的精神支柱和情感家园,它的继承和发展直接关系到整个民族的存亡。母语是民族文化的根基,是民族身份的标志。母语教育作为基础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其博大精深且浓郁丰厚的民族文化滋养着年轻的生命,从而塑造其民族个性,培养其民族性格,陶冶其民族精神,使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和年轻生命的成长同行同在。

语文教育主要具备两个功能,并对人的终身成长产生影响:一是培养学生表达的技能;二是培育健康的心灵。中学生学语文的目的,一是掌握运用母语来交际和表达的能力,二是熏陶培育自己的情感和心灵,使自己健康成长。因此,对语言文字的使用能力的培养和健康人格的塑造,便成为语文教育的基本任务,又因为母语是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所以母语教育必然肩负神圣的文化使命。

三、研究古代母语教育史的目的任务

我们研究古代语文教育的目的,当然不是为研究而研究,我们应该取古为今用的态度。因为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总是建立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之上。我们现在搞语文教学改革,不能割断历史的脉络。具体而言,研究的目的和任务是:

1.寻找源头。就像治理江河水患,寻找到其源头才能根治。同样,诊断现代语文教育的病根,必须找到它的源头。或许,当我们认清语文的“大杂烩”、“文史哲不分”的情形后,就会明白“语文最难教、最难学”的根源所在。治病治本,找到病因是根本。

2.分析研判。古代语文教育是一种广义的语文教育,其教学内容深受古代文化传统的影响,是集经史子集为一体、熔文史哲经于一炉的大语文教育。无论是言文时期的“生活劳动教育”,还是古文时期的“一揽子教育”,都是一种综合教育(用“统合教育”更为准确)。

3.提炼理论。从课程与教学论的角度,对古代语文教育进行历史分期,揭示古代语文教育的性质、特点,古代语文教育的内容、方法,古代语文教育的形态及使用的教材,古代语文诵读教学及语感培养,古代语文教育的文化观、思想观和实践观等,尽可能客观地描述,科学地论述,提炼出规律性的东西,探寻漫漫几千年古代语文教育的理论体系。

4.传承创新。传承什么?如何创新?这是任何历史研究都必须正视的问题。研究古代语文教育当然也不例外。我国的古代语文教育,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形成了鲜明的民族特色,当然也存在一些弊端和问题,但不能因此而全盘否定,科学的态度是传承与创新。

5.反思展望。反思古代语文教育存在的弊端,以避免重蹈覆辙。比如重视语文教育的社会教化功能,但相对忽视语言的工具性价值,这与新课程对语文课程的“工具性与人性的统一”的定位有偏差,如何实现二者的有机统一,是当代语文教育必须解决的重要课题之一。反思现代语文教育存在的问题,以古见今寻求对策,将母语教育纳入全球视野进行展望。历史与现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能割裂和对立,只能微笑着握手,共同面向未来。

四、古代母语教育史的研究现状

与语文学科的其他领域相比,中国语文教育史的研究起步相对较晚。上个世纪60年代初张志公先生出版的《传统语文教育初探》,可以说是中国语文教育史研究的奠基之作。这部书取精用宏,以丰富而翔实的史料,前人少有的学术胆识,对中国传统语文教育经验作出了较为系统的概括。张志公先生因而成为中国语文教育史的开拓者和奠基人。

上个世纪70年代末,一直到80年代,这是中国语文教育史研究的推进时期。张隆华先生主编的《中国语文教育史纲》在这一时期问世。

上个世纪90年代是中国语文教育史研究的繁荣期。语文教学界与教育史学界几乎一致地把目光投向了中国语文教育史这一领域。无论是史料的整理,还是研究的深度与广度,均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语文教学界推出了许多重要的著作,如张志公先生将旧作修改为《传统语文教育教材论——暨蒙学书目和书影》,董远骞先生的《中国教学论史》,熊承涤先生的《中国古代学校教材研究》,林治金先生的《中国小学语文教学史》等。其中张隆华、曾仲珊先生合著的《中国古代语文教育史》则是90年代中国语文教育史研究的总结性成果。该书全方位、多角度地对我国古代各个时期的语文教育思想,语文教材、语文学习工具书、语文教育专著、语文教育家作了比较精深的研究,建构合理,内容丰富,评论公允,理论性与史料性紧密结合,确实在学术上作了开创性的工作,也达到了较高的水平。与此同时,一些高等院校,如杭州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系中国教育史专业的部分硕士、博士学位论文选题也围绕中国语文教育史问题展开,其成果也大多公开出版,如池小芳的《中国古代小学教育研究》、郑国民的《从文言教学到白话文教学》,等等,都拓展了语文教育史研究的空间,从而显示了中国语文教育史领域的独特魅力。

进入21世纪,语文教育史研究较有影响的成果有:李良品先生的《中国语文语文教材发展》、王松泉等主编的《中国语文教育史简编》、王文彦主编的《中国语文教育发展史》、谢保国先生的《古代语文教育史稿》。其中《中国语文教育史简编》脉络清楚,便于把握。尤其是在语文教育历史时期的划分上有独到见解,体现了教材的个性特点,适合高师教育。但它毕竟只是“简编”,只提供了教育史最基本的知识,尤其是古代史部分。《古代语文教育史稿》的主要特点是考据之功细密,史料详实丰富,义理新见迭出,辞章美感丰富。最新成果是靳健先生2014所著《中国语文教育发展史》本书实则是一部中西文化对话视野下的国学发展史,视角独特,视野宏大。

刘正伟直言: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语文教育史是新时期语文学科研究较为成熟的领域。说它成熟,一是因为这一领域内的研究力量较为整齐,而且,心态比较平和;二是研究者也具有相当敏锐的判断力。但是,这些并不能掩盖语文教育史研究存在的问题。第一,研究的整体水平并不平衡。概括地说,古代的语文教育史研究远没有近现代语文教育史研究受到重视,究其原因,大概有两个:首先,中国近现代语文教育处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期,是语文教育史上一个大变革、大变动的时代,与世纪之交的当下语文教育改革有许多相似之处;其次,与语文教育现状具有更为紧密的联系。应该说,这是正常现象。但中国古代语文教育史的研究还应该受到更为充分的重视。实质上,这几年圈内外许多争执不休的问题,尤其是对传统语文教育表现出的非历史主义的偏爱,都说明对中国古代语文教育研究还应该加强。

五、古代母语教育史的研究构想

(一)研究思路与框架结构

研究思路和框架结构应体现三个方面的意图:一是客观再现古代语文教育综合性和丰富性的性质和特点,二是厘清古代语文教育隐含的“课程与教学论”的知识体系,三是体现母语教学与传统文化相互融合的关系。

内容由“古代语文历史分期研究、古代语文教育形态研究、古代语文教育本体研究、古代语文教育内容研究、古代语文教材使用研究、古代语文教学论研究、古代语文教育方法研究、古代语文名家教育思想研究、古代语文民族文化研究、古代语文传承与创新研究”等构成。这些内容即角度(层次),分属五个结构板块:“分期论”(总领)、“形态论”(依据)、“教学论”(主体)、“文化论”(特色)、“发展论”(创新)。

(二)研究内容与脉络层次

1.“分期论”:它是研究内容的统领,言文期和古文期的语文教育其形态、性质、特点和内容等是不同的。这就保证了语文教育史研究的客观性和科学性。

2.“形态论”:它揭示古代语文教育存在的合理性和内在的联系性。古代语文教育没有课程形态,但学校诞生后已有课程形态的萌芽。教育形态是语文教育的存在方式。

3.“教学论”:古代语文不是独立的学科,但已有“语文教学论”的萌芽和发展轨迹。“本体”、“内容”、“教材”属于“课程论”的范畴,“方法”、“教学论”属于“教学论”的范畴,“名家研究”兼属于课程与教学论的范畴。教师既是课程资源,也是教学资源。

4.“文化论”:民族文化对母语教育的影响是巨大的,古代语文教育的文化性是鲜明的,将母语教育与民族文化紧紧地联系起来进行考察,就能充分认识和把握母语教育的特点。

5.“发展论”:它为古今交汇点,着眼于古代语文教育的传承与创新。立足当代(发现问题,寻找对策),衔接古今(启示和借鉴),展望未来(明确发展方向)。

(三)研究方法与写作特点

古代语文教育史研究的新思路,从历史分期切入,按照古代语文教育在言文教育期与古文教育期两个阶段各自发展的脉络去探究母语教育的发展历史,既体现它与文史哲不分所呈现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又清晰地描述出它在历史演变中的鲜明特点与发展脉络。

这个研究思路从从古代语文教育的现象到本质,从语文课程的萌芽到教材使用和教学,从历史现状到未来发展,打破了传统教育历史研究的窠臼,不以历史分期为主线,而以探寻语文教育自身发展的特点和规律为目的。

①刘正伟、顾黄初:《关于中国语文教育史研究的对话》,《中学语文教学》,2000年第10期。

[作者通联: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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