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设计史研究理念的异同∗
2016-02-15陈永怡
陈永怡
英美设计史研究理念的异同∗
陈永怡
以1995年英美两国设计史研究者的一次争辩文章为分析文本,就设计史的主旨和范域、好设计和坏设计的区分、设计史作为一门学科等问题展开思考,可见英美设计史研究理念的异同。
英国;美国;设计史;研究;理念
现代学科意义上的设计史发端于上世纪70年代的英国。但设计史写作可上溯至1934年赫伯特·里德 (Herbert Read)的 《艺术与工业》和尼古拉斯·佩夫斯纳 (Nikolas Pevsner)1936年的《现代运动的先驱》(后修订为 《现代设计的先驱者:从威廉·莫里斯到格罗皮乌斯》)。到20世纪晚期,设计史已形成了一定的研究界域和方法。美国设计史的发展要稍晚于英国。上世纪80年代末期,仅有很少几所高等院校有设计史家。1983年成立设计史学论坛,后出版 《设计论丛》杂志。1995年,英美两国的设计史研究者曾就设计史的主旨和范域有过一次争辩。①这次争辩集中刊发于 Design Issue,Vol.11,No.1(Spring 1995),Nigel Whiteley,Alain Findeli,Barbara Stafford,Jeffrey Meikle,Dennis Doordan等。对此次争辩,中文研究涉及的已有钱凤根.世界设计史的中国设计史板块构建.设计史研究:设计与中国设计史研究年会专辑 [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7;翁註重.当 “历史”碰到 “设计”——重看 “设计史”或 “设计研究”的争论,及其背后的历史思维 [J],台湾:设计学报,第7卷第1期.本文将通过对三四篇主要争论文章的解读,来分析两国设计研究理念的异同,以启发中国的设计史研究。
1995年,美国设计史家维克多·马格林(Victor Margolin)发表 《设计史还是设计研究:主题和方法》一文[1],文章回顾了20世纪70年代以来英国设计史研究的概貌,对英国主要设计史家进行了评析,如认为佩夫斯纳总试图寻求辨别具有突出特征的现代艺术和建筑,这种寻求是带有强烈的先在的美学标准的,在选择的过程中他也剔除了很多对于设计史来说重要的东西。而班汉姆 (Reyner Bahnam)对大众文化的研究也没有为把设计定义为一种具有自洽性边界的学科而提供规范。之后兴起的女性主义、物质文化的研究视角,还有对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及欧洲和北美洲之外的其他地区的设计研究,都表明设计史学是一个不断开放的研究领域,因此马格林在文章中质疑,设计史虽然在英国发展了几十年,但作为一个真正的学科领域的特点仍然是模糊的、不显明的。马格林是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建筑与艺术史系的终身教授,早年研究电影史,后获得设计史博士学位。他的这篇文章在英国设计研究界、出版界,以及本科和研究生层面的教学中引发了较大反响。英国设计史家、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建筑环境系建筑史教授福蒂 (A-drian Forty)[2]和英国布莱顿大学设计史学科奠基者之一伍德汉教授 (Jonathan M.Woodham)[3]分别撰文对马格林的观点进行了反驳。
他们的争辩主要围绕以下几点:
一、“好”设计与 “坏”设计
到底设计能不能用 “好”和 “坏”来界分?马格林认为,佩夫斯纳在 《现代设计的先驱者》中用审美的观点去评价什么是 “好”的设计,什么是 “坏”的设计,并以此认定 “现代”设计的性质是不合适的,把设计史引向了迷途。如果设计史是帮助消费者去区别好的和差的设计,那么19世纪或者上世纪60年代的设计史评价如何能帮助现代的人们去判断科技发展下设计的变化?
而福蒂却认为,设计史的一个重要宗旨,就是帮助人们形成设计判断。判断设计的品质和好坏,是以整个设计活动为基础的。佩夫斯纳判断设计好坏的标准,可能不适用于当下,但这并不是说他的做法不可取。即我们无需接受佩夫斯纳对于好设计的判断,但我们不应对他做出设计评价的努力感到不屑。假如他的判断不那么正确,那我们则需要去讨论为什么他没有做好。实际上,对于设计师和消费者来说,必须回答为什么一个设计好于另外一个设计。尽管这些判断是相对的,并不绝对。但检诸设计史,可以说每一种设计形式都是倚赖设计批评或设计评价而改善的。
因此,“好”和 “坏”的判断还是要有的,否则就是消解设计的 “价值”,对设计的发展无益。而且还要研究好坏的判断究竟是基于什么形成的,怎样形成的,设计史要做的就是这个工作。福蒂在驳文中指出,一些研究现代主义设计历史的著作正在关注这个问题,他以罗宾·金罗斯 (Robin Kinross)撰写的 《现代版面设计》(Hyphen Press,London,1992)为例。在这本书里,金罗斯指出,“版面设计师需要在自己的实践中体现批判性的反思”。版面是有意义的,“这些意义体现在编排、图文的内容,以及它们准确的传达上”。版面设计所体现的意义不是任意的——它们有自己的合理性,可以用来讨论,也正是基于此,他写出了版面设计史。对于 “好设计”“坏设计”的讨论,不仅版面设计需要,其他类型的设计史也需要,研究设计史就包括了对人们怎样认知好设计的讨论。
2009年美国特里·马克斯和马修·波特撰写的 《好设计》(Good Design)[4],就从标志设计、产品设计和包装设计等一流设计师的作品入手,讨论了究竟什么才是好设计。如何客观地去认定好设计,它们的共同特征是什么?可见,若干年后,美国设计研究者也不排斥使用 “好”“坏”来界定设计,因为这是设计改良和进步的重要推助力。
二、作为学科的设计史
设计在日新月异地变化,不断改变旧的分类,形成新的研究问题。只有广义的对设计的理解,才能拓宽设计的范围。鉴于不能将一种特定的产品——无论它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界定为设计史研究的对象,也由于我们需要将设计看作为一种持续地创造新产品的活动,所以马格林认为,标示出设计史的研究领域是不现实的。既然设计是如蝴蝶一样不断变化的活动,就不能给它设置边界,不要让其成为一门学科,拥有固定的知识体系,而是要超越那些给设计史设限的作法。设计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主题,以它为中心,各种历史或当下的问题都可以组织起来。因此马格林提出可以用 “设计研究”代替 “设计史”,且 “设计研究”中包含了历史的内容,如其所说:“我不打算在过去和现在之间作出鲜明的划分,也不愿将其与设计的思考分割开来。”
早在1989年马格林编著的 《设计问题:历史、理论和批评》(Design Discourse:History· Theory·Criticism)中的绪论部分,他已提出 “设计研究是一门新学科”的观点。[5]他认为当时的设计教育分类,如工业、平面、室内、手工艺等等,阻隔了设计成为一门更加综合全面的学科。所以他们邀请了各个学科背景的研究者,共同围绕 “什么是设计和它在社会中的职能何在”这一核心问题展开了富有启发性的讨论。
针对此,伍德汉撰文批驳马格林忽视了英国多年来在本科和研究生层面的设计历史专业研究的发展,也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设计史领域已有的富有价值的研究、展览和出版工作,这对设计史的学术性质和健康发展是不利的。约翰·沃克(John.A.Walker)在其1990年出版的 《设计史与设计历史》(Design History and the History of Design)中就已指出:“英国早已很好地建立了设计史学科,这个学科是由英国设计史家所主导的。”马格林意欲将 “设计史”置于 “设计研究”这把大伞下,类似于一种 “殖民”。
英国的设计史教育最早是为设计实践的学生而设,但70年代中期却出现了一些独立的设计历史研究学位课程,如曼彻斯特和布莱顿大学。1977年在布莱顿大学举办了设计史研讨会。这是一次重要的会议,会议体现了设计史的跨学科特征。会议关注的内容很广泛,如铁路设计、设计师与法律之间的关系、墙纸设计、美国早期工业设计等。选题十分关注社会文化的内容,如设计中的风格、趣味、个性等,以及社会和经济对设计过程的制约,设计史与设计评价的相关性,更为重要的是,关注什么是设计史,设计史为谁而作。
到80年代中期,英国国家教育部门还对艺术和设计史的公共学位课程作过调研。调查认为这些课程致力于拓宽人工制品、物品和图像的研究领域,而这些正是历史性研究必要的材料。同时这些课程也为新的研究领域建构起理论性的分析批评的框架,跟传统的艺术史课程不一样,这些学位课程对发展中的学科领域所具有的潜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随着英国独立的设计史学位课程的数量不断增加,对设计的研究纳入了更为广阔的研究框架。1975年布莱顿大学潘妮·斯帕克 (Penny Sparke)的 《波普时代的理论与设计》、1980年苏泽特·沃登 (Suzette Worden)的 《起居室的家具:英国社会和设计之间关系的调查 (1919-1939)》等博士论文,就旨在为设计史在学术领域找到独特性。马格林认为,设计史跟艺术史不同,艺术史可以独立于实践之外,而设计史不能。所以他意欲使 “设计研究”介入和回应当代设计问题,而英国设计史研究者却认为 “设计史”早已做到了这一点。
三、设计史的领域和方法
当讨论作为学科的设计史时,其实就涉及了设计史的界域和方法问题。马格林说,设计史研究虽然已涉及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军事武器设计,但其实设计史的领域还是狭窄的,譬如现代设计史较多关注到工业产品,很少关注到工艺史,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排除了忽略了女性在设计史中的创造力。
马格林认为设计史没有发展出对学科的自觉,这个领域的首要问题是要解决研究的对象是什么,设计史对此未能有一个明确的认定,说“这”才是它所研究的领域,因为它没能从自身的研究中发展出一种或多种明确的方法。它借鉴了来自人类学、社会学、艺术史、文化研究、物质文化、技术研究以及历史自身的方法,设计史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场所,让这些研究者能相聚在一起,但他们通常用自己原来的专业背景作为区别,并在自己原来的领域教学。
对于马格林的观点,福蒂反驳道,设计史本身就是一个开放的领域,没必要硬性划定设计史的边界。设计史的主要职责还是写出好的设计史,目的是为了将历史叙述得更好,揭示过去的人们是如何评判产品的品质的。说到底,设计史跟历史的其他分支没有区别。政治、经济、艺术或者商业史,都是为了追求对人类社会整体的理解。既然研究设计,不是经济统计学,就要求我们去回答一些特殊的问题,发展出一些特别的技巧,处理一些特别的历史材料。正是这些特别之处,是设计史区别于经济史的地方。
伍德汉认为,马格林严厉抨击佩夫斯纳研究方法的局限性是有偏见的。设计史研究相对佩夫斯纳时代早已有了很大的突破。譬如 Herwin Schaefer在1970年所写的 《现代设计的根基:19世纪的功能性传统》(The Roots of Modern Design:Functional Tradition in the 19th Century),就对佩夫斯纳过度赞扬艺术家个人的创造性表示了批评,并对佩夫斯纳书中所没有涉及的机器和无名的设计进行了关注。希格弗莱德·吉迪恩 (Siegfried Giedion)的 《机械化掌控》和福蒂的 《欲求之物:1750年以来的设计与社会》[6],也打破了“单个伟大的创造天才”的神话。丹尼尔·米勒(Daniel Miller)的 《物质文化与大众消费》对消费的研究,改变了设计原有的分类方式,都表明设计史早就在探寻新的视角,集体的而非个体的,象征的而非功能的,发散的而非聚集的,就是设计史研究的范域特征。
从他们对设计史领域和方法的争论可以看出,马格林更关注设计史研究对当下设计实践做出反应的能力。设计变化很快,不能用老方法来分析新问题,譬如新的技术设计团队中的创新性协作、复杂的产品给予用户的影响、物态化设计和非物态化过程之间的关系,等等。所以他提出用“设计研究”,因为它可以更有效地将历史性研究和当下的实践问题相关联。马格林认为福蒂犯了跟佩夫斯纳一样的错误,就是认为设计是既定的概念,设计史的任务就是去解释那些材料,而那些材料是可以被判断的。[7]
马格林还指出,设计史家是需要努力写出好的设计史,但是不管有没有新的领域,设计史都是可以写出来的,然而,要把关于设计的各种知识从多样的学科中抽取出来,去回答当下的各种问题,没有一个新的研究领域是不行的,而这领域正是 “设计研究”所要承担的。对他而言,为研究清理出一个新的场所,比在一块已经耕种过的土地上用篱笆重新围一下要有意思得多。他把“设计研究”定义为一个涵盖所有与设计相关领域的研究,在大学里要以一个灵活、融合多学科的研究中心而不是以一个系的构架存在,才能真正促进交叉学科间的合作。[8]
但伍德汉认为,设计史学科的核心当然就是设计,这也是它区别于其他历史研究的核心。跟其他学科一样,它的方法和研究途径在持续不断地更新,其界域也在不断变化。试图为设计史构画一个版图,将会影响它实际、客观并在不断变化的性质。他认为,马格林试图重画设计史的版图,其实是20世纪晚期强有力兴起的美国设计史家不甘于英国在设计史研究上长期的垄断地位。[9]
这场争辩已经过去了20年,但所涉问题仍是未明的。马格林曾于1987年撰写了 《美国设计史10年:1977-1987》,后来扩充为 《设计史在美国 (1977-2000)》一文。[10]此文开篇他仍表示设计史的研究内容始终没有达成共识。一些学者把非物质性的产品,如服务列入设计,而另一些学者却认为只有材料制品才算设计,还有一些把手工艺品和乡土图像排除在设计之外,艺术史学家则希望把设计史纳入一个宽泛的视觉文化概念群,等等。也就是设计史的领域不断在拓展,大家对它内容和方法的界定却莫衷一是。在美国,有很多研究领域涉及了设计史的研究,如艺术史、建筑史和装饰艺术、印刷史、美国研究、物质文化、流行文化、技术史、历史、设计档案、博物馆中的设计史等等,呈现了跨学科的典型特征。
可以看到,近四十年来,英美设计史家对设计的研究,在方法和思路上多有重合处。如伍德汉撰写的 《20世纪设计》[11]展示了商业、零售业、消费主义、民族认同、战争、跨国企业、设计职业和管理、设计责任和价值观等对20世纪设计的影响,他重在为设计提供社会、历史和文化的背景框架。而他任编委的 《设计史学报》也在探索设计史与其他学科的连接,这与马格林所说的 “设计研究”内涵并无多大差异。[12]其分歧主要还是在英国设计史家倾向于将设计史研究作为一个有明确领域和方法的学科,能够通过学位课程进行传授的知识体系,而美国设计史家则认为要以更为灵活的学院研究中心设置、团体协作、平台建设等手段,来促成多领域多学科专家的碰撞,而这恰恰符合设计研究的跨学科特征。如果“设计史”研究着力于揭示服务与塑造人类日常生活的设计在人类社会和文化中的重要角色,那么 “设计研究”关心的则是如何应对日益突显的设计的跨文化跨学科问题,即如何介入和影响设计实践,如何回应科学技术对设计实践和产品形态的冲击。这种不同体现了英美设计研究者对科技发展的不同态度,也间接展现了两国自工艺美术运动以来不同的设计发展之路。
这场争辩使我们了解到英美设计史研究的蓬勃和发达,设计的跨学科特征,以及其他学科和研究方法对设计史研究的深远影响。但一些问题仍是悬而未决的,譬如,到目前为止,设计史到底有没有形成像艺术史这样明确的研究对象和体系?它是不是仍然只能从历史学、人类学、社会学等别的学科中借取方法而尚未能对社会和历史研究起到自己的独特的作用?设计原理、范畴、技术和对象的变化是否使设计研究永远滞后于对设计实践的解读?由于设计的变动性,所以英美设计史家会认为,其实我们很难穷尽和设计有关的所有可能的方法。对于中国设计史研究者来说,笔者认为在研究方法上大致有三条路径可循:一是学习借鉴近四十年来英美设计史研究的角度和方法;二是在学习借鉴的基础上,发现中国设计史发展的独特性,并总结出适用于自己的方法和理论体系;三是与西方设计研究现状保持信息同步,把握设计研究领域的最新成果,以提高中国设计研究的理论水平。
[1]Victor Margolin.Design History or Design Studies:Subject Matter and Methods[J].Design Issue,1995,11(1):4-15.
[2]Adrain Forty,A Reply to Margolin[J].Design Issue,1995,11(1):16-18.
[3]Jonathan M.Woodham.Resisting Colonization:Design History Has Its Own Identity[J].Design Issue,1995,11(1):22-37.
[4]特里·马克斯,马修·波特.好设计 [M].张婵媛,译.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1.
[5]维克多·马格林编.设计问题——历史·理论·批评 [M].柳沙,张朵朵等,译.北京: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绪论.
[6]阿德里安·福蒂.欲求之物:1750年以来的设计与社会[M].苟娴煦,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14.
[7]Victor Margolin.A Reply to Adrain Forty[J].Design Issue,1995,11(1):19-21.
[8]维克多·马格林.设计研究的多重使命 [A].金晓雯,熊嫕.//人造世界的策略:设计与设计研究论文集 [C].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289.
[9]翁註重.当 “历史”碰到 “设计”——重看 “设计史”或“设计研究”的争论,及其背后的历史思维 [J].设计学报,7(01).
[10]Victor Margolin.A Decade of Design History in the United States 1977-1987[J].Journal of Design History,1988,1 (1);设计史在美国 (1977-2000)[A]//马格林著.人造世界的策略:设计与设计研究论文集 [C].金晓雯,熊嫕,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
[11]Jonathan M.Woodham,Twentieth Century Design,Oxford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
[12]钱凤根.世界设计史的中国设计史板块构建.设计史研究:设计与中国设计史研究年会专辑 [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7:14.
(责任编辑:李 宁)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Design History Idea between British and American
CHEN Yongyi
Based on an argument between British and American historians of design in 1995,the purpose and range of design history,good design and bad design,design history as a subject,etc.are discussed.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design history in the two countries are also discussed.
British;American;design history;study;idea
J110.9
A
2016-04-28
陈永怡 (1973— ),女,浙江宁波人,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美术史和设计史研究。(杭州310002)
∗本文系2011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 《西方设计史研究方法探析》结题成果。(立项号:11YJC760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