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岩油气生产韧性超过想象

□ 文/安林红

页岩油气生产韧性超过想象

□ 文/安林红

国际油价自2014年中期从超过100美元/桶大幅降至2016年最低26.21美元/桶，降幅超过70%；美国活跃石油钻机数量也从2014年最高时的1601台降至2016年4月1日的362台，下降77%。业内一直认为页岩油生产将因高成本和低油价而遭受重创，实际上美国页岩油生产却保持着巨大韧性。据EIA统计，2016年6月美国原油产量依然高达926万桶/日，比2014年4月份最高峰时的969万桶/日，仅下降40万桶/日。考虑到墨西哥和阿拉斯加原油增产，美国页岩油产量下降约60万桶/日。产量下降的幅度低于普遍预期。是什么原因使美国页岩油气生产保持了长时间韧性呢？以下我们将对主要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并考虑在长时间低油价下，这些力量将会对未来的生产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页岩气革命既是技术革命同时也是金融革命

2016年3月，美国能源署（EIA）发布油气上游成本研究报告《Trends in US Oil and Natural Gas Upstream Costs》显示，2015年美国陆上油气生产成本比2014年下降15%-18%，2016年预计仍有3%-5%的下降空间。技术进步是成本下降最重要因素，顶级页岩油生产商将钻井、压裂技术发展到极致，同台钻井、50级压裂、15英尺跨度的丛式钻井、每英尺超过2000磅支撑剂等技术的应用，使页岩油气生产商获得更多的单井油气产量，因此虽然钻机数量大幅下降，但产量并没有相应减少。

EIA透露，美国在钻井和完井方面主要进步包括更长的水平进尺、更好的地质导向使水平井位于高产层、最少材料用量的固井、同台多钻工艺，以及高效率的地面作业等；在完井技术改进方面包括增加支撑剂用量及超级压裂工艺、增加压裂级数及压裂液组分、更快速的压裂操作，以及钻井空间和层级优化等。单井成本下降和钻井效率提高，使得页岩油气生产成本大幅下降。即便是在30美元/桶低油价下，某些高产的甜点区仍能盈利和继续生产。按照目前油价50美元/桶计，石油公司开始增加保值操作，说明现有技术条件下，已使很多油井具有可操作性。普氏Bentek提供的主要页岩区块半生命周期井口盈亏平衡点价格数据也说明了这一点。

资金支持是页岩油气可持续生产必要条件。众所周知，美国页岩油气工业繁荣离不开美国金融市场的支持，在这几年页岩油气发展中，油气公司从债市、股市和银行获得大量投资。据统计，2007-2015年，油气公司发行债券价值高达2410亿美元，其中高收益债券占了相当大比例。

自油价大幅下滑以来，美国独立油气生产商融资能力大幅下滑，金融压力不断加大。Dealogic数据显示：2015年下半年，油气公司从股市融资32.6亿美元，远低于上半年的146亿美元；从债市上通过发行债券获得45.7亿美元，而上半年则高达239亿美元。业内预计，2016年美国大型银行能源贷款坏账率将超过50%，银行业承压加大，多家大型银行正在削减能源贷款敞口。资产状况好的公司依然能够获得持续的资金支持。2016年一季度，西方石油公司、康菲石油公司、阿纳达科石油公司和EOG资源公司都顺利发行债券筹资，另外17家美国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商，通过发行股票筹资106亿美元，是季度发行股票筹资第二高纪录水平。这些公司通常都是那些具有长期潜力的公司，包括先锋天然资源等。即使是那些经营状况不佳的公司，已经提供大量投资的债权人也不希望出现破产情况，尽可能选择谨慎注资，支撑企业运营。

金融市场对油气公司支持并没有中断，继续对油气生产提供支撑。高盛商品部负责人Jeffery Currie所言，美国页岩气革命是一场技术革命，同时也是一场金融革命，资本市场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支持油气工业发展。油气生产商依然可以发行股票、债券、重组债务，这是在油价暴跌两年之后，美国原油产量依然可以保持在900万桶/日以上的一个重要原因。

保值能有效地帮助公司规避短期价格风险。在本轮油价大幅下跌中，是否对油气生产进行保值操作，对其生产运营影响很大。但由于流通性限制，通常保值计划大都不超过3年期限，因此只是短时间抗风险手段。如果油价长期低迷，这些石油公司将完全暴露在低油价风险之下。中小公司比较注重保值操作，据国际能源署2015年10月份报告，2016年小型石油公司对27%的石油产量以76.89美元/桶的价格进行保值，中型公司对36%的石油产量以69.34美元/桶的价格进行保值，而大型公司的保值比例只占产量的4%。总体来看，2016年只有11%的石油产量进行保值，占总体产量比例较少，因此石油公司处于较高风险之下。进入2016年，在经历油价跌至30美元以下的惊险之后，保值操作开始增多。Pioneer是石油公司中保值操作最好的公司。当其他石油公司以现货市场价格出售原油时，Pioneer却把大部分石油产量价格锁定在60美元/桶。Pioneer公司股价2015年下跌23%，跑赢该行业46%跌幅。成功的保值操作，为Pioneer在2015年赢得8.79亿美元净收益（其中原油7.44亿美元），也使得Pioneer计划到2018年将年均石油产量增加20%，而美国政府预计的美国石油产量在未来两年将下降9%。PDC能源公司保值操作也可圈点。该公司管理人员称，如果未来3年油价保持在35美元/桶以上，公司依然可以生存下来。PDC是个资本较小的公司，但资产负债比率具有一流的健康水平，2015年底债务和EDITDA的比例为1.4（很多油气公司都在4之上）。公司非常注重保值操作，2015年公司以80美元/桶油价对石油产量进行保值。2016年对60%的石油产量（约517万桶）以平均76.29美元/桶的价格进行保值，2017年对396万桶的原油进行保值，价格为47.13美元/桶。

对油气作业者或服务商而言，尽管采取种种降低成本手段，但依然处于亏损状态。在选择关闭和维持生产之间，他们更愿选择后者。根据Wood Mackenzie统计，考虑到重启生产成本，特别是一些大型项目，许多作业者虽然生产即亏损，但宁愿继续生产以期待油价反弹，而不是选择停产。

完钻但没有压裂完井（DUCs）的油井在2014年末大量增加，这一现象受到广泛关注。形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完井成本占总成本的60%-70%，在公司资金状况紧张的情况下，延迟完井可以暂缓投资。另外，随着油服公司竞争压力加大，完井成本有20%-30%下降空间。2014年底，DUCs井数量超过4500口。2015年初，由于许多钻机合同提前终止，这段时间DUCs数量减少，之后逐步趋于稳定。到2015年末，DUCs的数量在4000口水平。以目前的活跃钻机数量和作业水平计算，大约相当于7个月的钻井工作量。

如果不考虑钻井沉没成本，DUCs井盈亏平衡点要低很多。考虑到如此大量DUCs井的存在及其可能对石油产量的贡献，Rystad能源公司对不同油价下第一年DUCs井可能形成的产量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油价在30美元/桶时，DUCs井在第一年可转化成47.5万桶/日的年均产量。油价越高，对应产量越大。当然DUCs对美国页岩油生产影响取决于公司完井计划，究其实质还是与油价有关。如果油价回升，DUCs井投产速度将会大幅增长，那么就会减缓石油产量下降速度。

破产与租约制同样影响油气产量

按照美国破产法规定，破产分为重组和清算两种，其中第7章是有关清算程序规定，第11章为重组程序规定。美国企业破产法中“重组”根本目的是拯救企业，使企业摆脱无力偿债困境，重新恢复生机和活力。在本轮供过于求的循环周期中，据Haynes and Boone律师所2016年4月4日发布的报告，已有110家美国油气公司和油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

公司在申请破产保护时，更愿意按第11章要求申请重组破产程序。在破产过程中，企业可以继续生产并可以掌控破产过程。第11章规定一系列支持破产公司的条款，以增加其持续经营的可能性。比如债权人收回资金的努力被中止，债务人企业将停止支付本金和利息，直到重组计划付诸实施。美国破产法第11章赋予破产公司经理相当大权力。在破产申请后4个月中，经理有排他的权力提出重组计划，而债权人只能选择要么接受，要么放弃。因此，虽然很多企业申请破产保护，但仍有80%破产企业继续生产，等待时机以期重新存活下来。

油气租约是美国油气勘探开发中土地所有者和承租方之间的一个核心法律文件。美国土地私有制，导致各州常用的土地租约形式不尽相同。油气租约期限条款会影响到油气生产商的生产决定及油气产量，尤其是目前低油价环境下，成为油气生产商生产韧性因素之一。油气租约通常分为两个阶段：Primary Term（第一租期）和Secondary Term（第二租期）。

在租赁合同第一租期阶段，租赁双方达成协议后，将签署土地租赁合同。第一租期通常有10年期限，但现在普遍降至3年。对于土地所有者来说，第一租期时间越短越好，这样可以促进承租方尽快开始生产，以获得更多收益。在这段时间内，承租方需要开展钻井活动或者获得油气产量才能保住租约，使租赁合同顺利进入第二阶段，否则租赁合同将终止。在租赁合同第二租期阶段，只要油气生产持续进行，就一直可以保有第二租期。如果生产连续中断90天（具体天数视双方谈判结果），那么第二租期将会终止。根据合同规定，承租方需根据油气生产情况，支付给出租者土地租金。过去土地租金比例一般为12.5%，现在这一标准已经上升到20%-25%，具体租金是通过谈判决定的。

作为美国七大页岩气产区之一，海恩斯维尔页岩租赁合同大量集中在2008-2009年。2009年底天气价格猛降至低于盈亏平衡点的4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全年价格平均为3.94美元/百万英热单位，2010年平均价格为4.16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在经济性如此差的情况下，生产商为什么要继续钻井？一个原因就是生产商为获得租约进行大量投资，并且其中大量租约第一租期为3年，生产商处于要么钻井，要么失去合同境况。过了这段时期，生产商保住开采权，新的钻井活动开始放缓，产量最终回归低气价下应有的水平。与常规油气井相比，页岩油气井初始产量很高，但衰减速度很快，通常一年后产量要比初始产量下降60%，因此需要不断钻探新井，以维持产能。2015年美国本土48个州中，新井（2014年以后投产的油气井）产量占全年产量的48%，这一数据说明了新井对美国原油产量贡献和油井产量衰减之快。

对于很多美国石油和天然气公司来说，眼下企业融资渠道越来越少，银行在这轮正在进行的资源评价后，将减少对企业借贷；债券市场除对超强公司开放外，基本上已经关闭。随着油价在2016年2月份跌至30美元/桶以下水平，美国页岩油气生产商再度下调2016年投资计划。美国前30名的油气生产商（以产量计）2016年的资本支出计划平均较2015年减少70%以上。能够获得资本市场支持的公司可以坚持下去，等待油价回暖。但大部分公司没有选择自由，优劣公司之间的鸿沟正在扩大。这样的状况持续越久，将会有更多公司出售资产或申请破产保护。

页岩油气全生命周期实际成本处于动态变化之中

综合分析可以看出，每个影响石油生产的因素都处于动态变化之中，但油价仍是左右这些因素、影响未来美国页岩油生产最核心力量。

近期油价反弹给美国大型石油生产商带来些许暖意，但对大多数生产商而言，前景仍难言光明。如果生产商要获得足以维持生产的毛利，油价还需要比45美元/桶更高，才能吸引资金入场。如果未来原油价格仍持续维持在45美元/桶水平，美国原油产量预计会加速下滑，因为支持石油生产韧性的因素都将随着长时间的低油价而消失。

美国页岩气全生命周期实际生产成本是多少？没有单一和简单回答，有大量变量需要考虑：气井最终回收率，钻井沉没成本，土地成本，管道、加工设备和运输至市场的成本，税和权利金，付出利息和利率，公司日常管理费等。不同地区之间在某些变量上的差异是很大的，例如税制，北美和欧洲之间税制差异就很大。因此，对全生命周期生产成本简单地做出贵或便宜的结论不是一个明智的方式。

一些专家和学者对美国页岩气实际成本作出评估，虽然评估结果不尽相同，但他们一致同意页岩气最低盈利价格应高于每千立方英尺2美元。

莱斯大学贝克研究所能源研究中心资深总监Ken Medlock的评估结果中显示：“一些井每千立方英尺只投入2.65美元成本就可以盈利，但平均算下来美国不同产地的页岩气最低价格在每千立方英尺4美元-6美元。”

页岩气分析家和评论家Arthur Berman在其2012年论文中指出，按8%贴现率计算，海恩斯维尔、巴内特和费耶特维尔三地生产页岩气全生命周期成本超过了8美元。他认为公司一直在高估最终回收率，因此相对成本实际上比公司公布的要高。按天然气的现价计算，美国所有页岩气产区都是非盈利的。

总之，如果价格低于每千立方英尺2美元，则整个页岩气行业就无利可图。现有的证据表明，贝克研究所Ken Medlock对页岩气价格估计是比较合理的。各公司的利润率取决于他们总体业务的质量。只有时间能够证明有关人士估计的高价格是否会因页岩气产量低于当前的预测量而实现。但这是一个极端不稳定和活跃的行业，效率一直在提升，因此对成本，尤其是今后成本的预测极其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