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的文学创作及文人的独立意识

时丽琼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魏晋时期的文学创作及文人的独立意识

时丽琼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650500)

摘要：魏晋时期的士人在生活中放荡不羁和其折射出的文化、思想方面的内涵深深影响了这一时期的文学创作，使之形成了一种独特风貌，展现了师心、平和的特点。归根结底，展现了一种文人的独立意识，一种与社会主流不同的价值观，一种做人的态度和人文精神。了解与把握魏晋时期文学创作和文人的独立意识，能为学习中国古代文学提供借鉴。

关键词：魏晋风度；文学创作；契合；魏晋名士；独立意识

1魏晋文学的面貌及特征

在中国历史上，魏晋是上承先秦两汉、下启隋唐的重要阶段。人们在王朝的快速更替中目睹了生命的短暂、世事的无常。人类的觉醒体现于文学创作上即是文学的自觉，加之玄学思潮影响，鼓舞了人们对寻求自由人生的热情，使彼时的文人领悟超脱自由的人生之道，受到博大深厚之美的洗礼。在此背景之下，魏晋文学表现出4个方面的特征：玄虚空灵、高远淡泊、崇尚自然与文学“自觉”[1]110。

1.1玄虚空灵

魏晋文学家创作时运用的是玄学“言不尽意”的思维方式，以表现玄学之空灵。所谓“游心太玄，俯仰自得”，即注重象外之象、言外之意、韵外之致的审美追求。在文学领域运用理性思辨，主动自觉地发展语言艺术。

魏晋名士或游仙隐逸，或谈玄论道，或写山水，或叙人伦。总之，寓意于象中，寄情于言外。因此使人生之思带上了异常空灵凄艳的艺术花环。比如阮籍的诗歌常给人遥深曲折之感。人们只有拨开层层面纱，透过扑朔迷离的外在形象，才能窥见他伤痕累累之内心世界与自我之真实面目。如《咏怀·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2]138题为“咏怀”，却并未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而是通过比兴、象征等手法勾勒诗人夜深不能寐、起坐而弹琴之自我形象，并把这个形象放在特定环境中——薄薄帐幔上洒满凄冷的月光，衣襟被带着寒意的夜风缓缓吹动；孤鸿的哀号声沉浸在无边的夜色里，北林上飞鸟盘旋悲鸣。在凄凉色彩的浓重衬托下，以“忧思独伤心”结尾。为何“徘徊”，为何“忧思”，诗人始终未说破，只将自己难以言喻而复杂的情感寓于具体的意象，而且是一系列形象。这种求神略形，以诗人自身的心灵感受和天地精神相来往，正体现出玄虚空灵的特点。

1.2高远淡泊

强调主观精神的自由是老庄哲学的精髓，也是玄学的基本品格之一。超脱的艺术精神与人生哲学贯穿魏晋文学。无论是对死的坦然，还是对生的执着，皆显示一种率真旷达、超然物外的格调，诗人的淡泊情致无不蕴含在诗文的事物中。

陶潜的诗文最具有高远淡泊的特点。他生活于一个佛、玄互融的年代，“社会思想平静得多，乱也看惯了，篡也看惯了”[3]515，所以他的诗文大多体现了玄学代表的人生观，如《归园田居·其三》：“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2]142远离尘世喧嚣，摆脱世俗束缚，充分显示了诗人淡泊宁静之心态，唯求内心之真，不为外物所累。

1.3崇尚自然

在谈魏晋文学作品淡泊高远的风貌时，总会说到陶潜的诗文。其实，他的诗文还有一个特点：崇尚自然。陶潜的田园诗作皆有一个基本特点，即把田园看作人生立命安身之所，一种和浑浊官场、黑暗现实完全对立的理想境界，他竭力把自己的高尚人格、理想与田园生活融合起来。 “陶渊明开创了个体田园生活的审美之路。所以也就更加体现了审美的根本特征和根本方式，因为审美是以个体为最终圆心的，陶潜作为田园诗文的首创者，不仅根据生活的原有形态、状貌和节奏描述田园风光，而且还第一次表现个体的审美心态和田园居心态。”[3]534

除陶潜之外，很好体现崇尚自然特点的还有谢灵运的山水诗。谢灵运以自然山水为对象，进行客观独立的描写。他不像陶潜那样把情感倾泻于具象事物，而是对山水进行客观细致的刻画。然无论是陶潜的模式，还是谢灵运的模式，均显示了崇尚自然的特点。

再者，“自然无为”是道家哲学的核心，崇尚自然即是题中之义，玄学的理论源自道家，所以，魏晋名士追求的即是一种心灵之自由，自然之美。

1.4文学“自觉”

“从整个文学发展史看，魏晋南北朝文学属下启隋唐、上承先秦两汉的一个重要阶段。此重要性除了作家和作品空前增多，最重要的是它已进入文学自觉时代。”[4]285如曹丕的《典论·论文》，文中论及“诗赋欲丽”[5]27，陆机的《文赋》中也有相似的论述。魏晋时期的文学“自觉”[3]224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1.4.1文学体裁及题材的开拓

这里涉及文学的内容和形式。先看内容，文学题材的范围在这一时期扩大了许多，后世盛行的众多题材也在此时滥觞。以诗而论，“揶揄世态、感时伤乱、咏史咏怀、交游赠别、游仙谈玄、山水田园等”[4]287，都是当时经常使用的题材。尤其是田园山水诗的兴盛，不仅显示了魏晋士人的高雅情趣，而且体现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心态。

再看形式，以诗歌体裁为例，到汉末已经出现五言诗，《古诗十九首》最具有代表性。魏晋名士发展了这一体式，大量创作五言诗，如阮籍的82首咏怀诗，尽管不是一时所作，但无一例外采用了五言体式。其他的一些传统诗体，如四言、杂言、六言等，当时的文人也非常喜欢，如陶潜、嵇康等在四言诗的创作方面取得了新的成就。

1.4.2诗文抒情性的加强

诗文本身固有抒情的特色。早在先秦时代便奠定了中国古代抒情文学之道路，《楚辞》《诗经》已达到较高的水平。但《楚辞》的抒情范围主要限于政治，《诗经》多是口头集体创作，作家个人的性灵尚未能充分显示。汉代文学以赋为首，但汉大赋以体物为特征，很难展现作者的性情，虽然一些抒情小赋个性鲜明，但数量不多，影响有限，加上受汉代经学之影响，文学之抒情性很难得以充分体现。

魏晋时期，传统的思想受到很大冲击，诗人的心胸和眼界也较前人开阔很多。这些体现于诗文上则是沉重的伤乱忧时情绪、深厚之人文主义精神。具体说来，左思的咏史诗、阮籍的咏怀诗、陶潜的田园诗皆明显表现出诗歌的抒情性。

1.4.3作家独特风格的形成

“文”的自觉事实上属“人”的自觉。从作家风格上说，这时期的文人已开始自觉创作，大多魏晋名士有自己追求的方向，促进了各自独特风格的形成。“嵇康之清峻，阮籍之遥深，潘岳之省净，左思之雄迈，陆机之华美，刘琨之悲壮，谢灵运之典丽，陶潜之恬淡，均各不相师。”[6]52

魏晋士人的独特文风显示了各自内心世界的不同，反映了他们不同的人生追求。以嵇康和阮籍来说，两人年轻时脾气都很大。阮籍以白眼和青眼区别对待造访他的人，以表达其喜恶，这也是一种童真、直爽性格的显露。但后来他居然做到“口不臧否人物”(《晋书·阮籍传》)，把自己的直爽、自己的喜恶和童真全部掩藏起来，这是避祸的缘故。而嵇康的脾气却一直都不好，从《绝交书》中可以看出。两人脾气不同，所以命运亦不同——嵇康命丧司马氏，阮籍却得善终。两人同是“竹林名士”，喜好、志趣颇有相似之处，但外在环境作用于人物个体时，个体产生的不同反应，表现出来，则形成作家特有的风格。如鲁迅先生所说：“这大概是因为吃酒和吃药之分的缘故，吃药可以成仙，仙是可以骄视俗人的；而饮酒不会成仙，所以就敷衍了事。”[3]510

2魏晋时期文学创作与文人独立意识的契合

魏晋文学之所以会具有玄虚空灵、高远淡泊、崇尚自然、文学“自觉”等特征。除了特殊的时代背景及玄学影响之外，还得归功于魏晋文人的个性创作。魏晋文学是魏晋名士的行为方式、个性特征、价值取向、人格追求的集中体现和象征，归根结底，魏晋文学的形成取决于一种文人的独立意识，它是文学创作与文人独立意识相契合的产物。这种独立的意识以眷念人生、自我肯定与发现、超然物外、顺应自然为风尚，把外在的嬉笑怒骂与内在的追求联系在一起，即在对旧价值、旧传统的对抗、怀疑乃至颠覆与破坏中彰显人格的独立、个性的解放[7]26。魏晋文人之独立意识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2.1自由人格的彰显

魏晋风度彰显自由人格，而玄学的诞生为构建自由人格提供了理论依据，它不但标志着魏晋时期文化思想的裂变，而且更新了文人的人生观念。当文人面对“名教”与“自然”，玄学作为乱世之产物对人生、社会皆有全新的解释：“归隐田园的清真恬淡与建功立业的显赫荣耀一样重要；此岸世界的温馨与彼岸世界的神秘皆令人醉迷；对个体对自由的追求与社会的责任意识不可分割；谈玄论道的理性与声色之乐的感性同等地位。”[8]320从而彰显了人性的全面复苏，并形成以“魏晋风度”为标志的人格特征：或淡泊高雅，或率真旷达……总之，抽象的玄学演变成士人现实的人生，彰显士人的自由人格。

2.2文人性情的回归

千百年来，人们一直追寻、仰慕魏晋文人的真性情，他们风流任诞、吃药纵酒，有着不同凡俗、自由放达的生活方式：或任性而行，不拘礼节；或蔑视权贵，不与统治者同流合污；或口出狂言，或狂歌痛饮，惊世骇俗，不问世事。在他们狂放的外表之下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们冲破 “名教”的藩篱，投身生活的海洋，哪怕滔天恶浪，也必奋力前行。于是，凭张扬的个性开拓生存空间，用放达的行为做心理支撑，发出呐喊去呼唤真性情的回归。不然“竹林七贤”怎会定格在历史长廊中？陶潜又怎会成为历代士人的典范？

2.3对文学艺术的热忱追求

文人对文学有着热忱的追求，这是文人独立意识的一种体现。魏晋文人也是如此，不仅热爱文学，还对书画、音乐等情有独钟，显示了多才多艺的名士风范。他们谱曲弹琴、吟诗作画，并以这样的方式表现自然、探索人生。文学艺术如酒、如歌，融入魏晋文人的生活，并成为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嵇康的《广陵散》就诞生在这样一个充满浓厚文学和艺术氛围的时代。中国历史上亦出现了具有较高艺术素养与自觉意识的知识分子群体。顾恺之的画、王羲之的书法皆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些充分表明魏晋文人对文学艺术的执着追求。

3魏晋文学对当代文学创作的启示

以上论述的文字谈到了魏晋文学的特征及其形成因素，但是根本的，还要认识在这种背景之下形成的魏晋文学创作对后人的启示意义。

3.1指导作文

魏晋名士有各自的真性情，文人把这些真性情融入文章，则形成师心、和平、使气的特点。嵇康和阮籍属“竹林七贤”里文学成就较高的。阮籍在82首五言咏怀诗里，用象征隐蔽的语言间接表达了他的生活态度和对于人生诸多问题的思考，含蓄隐约，用笔曲折。正如钟嵘所说：“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颇多感慨之辞，归趣难求，厥旨渊放。”[9]159关于嵇康，鲁迅说：“嵇康之论文，比阮籍更佳，思想新颖，往往与古时旧说反对。”[3]511陶潜的文章同样好，苏轼和鲁迅皆非常赞赏。陶潜的文章表面上看质朴非常，深层次看则内含大美。文人的独立意识彰显在文学作品中，使文学作品有一种人文精神，使文学回归到其本质。我们应该牢记魏晋的优秀文学传统，并且时时指导自己的实践。

3.2指导做人做事

魏晋时期，政治黑暗，社会动荡。在残酷的社会现实面前，文人无法改变生活的外部坏境，但可以改变自己的内心。面对当时的社会环境，他们痛苦过，挣扎过，却不能改变什么，于是士人开始变得淡然，变得坚强。如阮籍能够改变自己的脾气、性格，不去评价他人的功过是非，平时就是写文章与喝酒，并且文章也写得很隐晦，不让别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陶潜、嵇康就是在这种独立意识的指引之下彻底与世俗和政治决裂，陶潜隐居于田园，嵇康自去打铁，虽然穷困潦倒，连喝酒和吃米的钱都没有，但不影响他们自得其乐。当然，这种独立意识并不意味着悲观厌世，旨在教会我们在无法改变外部环境时，以一种淡然从容的心态去生活。

4结束语

在魏晋这一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不管是魏晋名士，还是魏晋文学，都让我们印象深刻。读罢魏晋诗文，细细品味，我们可以感受到魏晋文人的真性情。魏晋诗文体现了文人这一群体的独立意识，不拘泥于世俗，不谄媚于权贵，言行顶天立地，为人真诚可爱，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学会这种态度，我们在生活中将会更加坦然。

参考文献：

[1] 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C]//鲁迅.鲁迅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 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简编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 吴功正.六朝美学史[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1994.

[4] 马积高,黄钧.中国古代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5] 郭绍虞,王文生.中国历代文论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6] 任华南,任万才.魏晋文学的美学特质[J].衡阳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3):52.

[7] 皮元珍.论魏晋风度与士文化的审美开拓[J].中国文学研究,2006(1):26.

[8] 陈望衡.玄妙的太和之道：中国古代哲人的世界观[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2.

[9] 李壮鹰,李春青.中国古代文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 卢蕊〕

收稿日期：2015-12-10

作者简介：时丽琼(1990—)，女，云南大理人，硕士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8148(2016)03-0030-03

Literature creation and scholars’ sense of independence in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

SHI Liqiong

(School of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Abstract:The culture and the thought conoetation reflected by scholars’ loose life in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 had influence on the literature creation of that period, and formed a unique style and show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eachers’ heart and quietness. To sum up, it embodies the scholars’ sense of independerce, different views of values, attitude of getting along with people, and humanism. The understanding of literature creation and scholars’ sense of indeperdence can help enrich our views of values and help us learn ancient literature better.

Key words:Wei and Jin style; literature creation; harmony; Wei and Jin scholar; sense of independ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