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道源于福建南拳之研究——体育文化流变的考察之一

郑旭旭，高楚兰，倪红莺，袁镇澜，周永盛

（1.集美大学体育学院，福建厦门361021；2.温州大学体育学院，浙江温州325035）

空手道源于福建南拳之研究
——体育文化流变的考察之一

郑旭旭1，高楚兰1，倪红莺1，袁镇澜2，周永盛1

（1.集美大学体育学院，福建厦门361021；2.温州大学体育学院，浙江温州325035）

空手道源于何处？百年余来，日本与中国的学者均有争论。文章从历史学角度梳理近百年来的各类文献，比照近年的各类研究，从琉球与中国关系、明清册封使记载、琉球最早文字记载、刚柔流探祖、《琉球拳法·唐手》分析、松村遗训、冲绳武备誌、琉球唐手与日本武道区别、文化形成环境、唐手技术特征等方面进行分析论证，认为琉球唐手源于福建南拳，由闽人36姓14世纪末带入琉球。明清时代册封使团的人员与琉球留学生将北方拳种注入琉球唐手，丰富了琉球唐手的技术体系。

福建南拳；琉球唐手；体育文化

2016年8月4日，在里约热内卢举行的国际奥委会第129次会议全票通过将“棒垒球、空手道、攀岩、冲浪、轮滑”打包作为2020年东京奥运会比赛项目，对于中国武术人来说，这是一种强烈的刺激，虽然进入奥运会赛场不是中国武术当代发展的终极目标，但是在国际最大运动竞技场上展现中国武术的风采，已经是几代中国武术人的奋斗目标。2008年北京奥运会武术入奥没能成功后，武术入奥的进程似乎愈发遥远。为何武术尚未成为奥运会正式项目，而源于中国武术的空手道，通过福建—琉球—东京的传播途径，仅百余年时间，已经成为国际奥运会的正式项目？

一般认为，空手道源于中国，主要是源自福建南拳。日本较为权威的学术专著，1982年株式会社同朋舍出版的《日本武道大系·第八卷》中明确表述，“关于空手道的原点，最近才清晰：是中国福建闽江流域传到琉球的南派少林拳。”［1］2007年日本武道馆编纂出版的《日本的武道》中，在空手道部分也指出“空手道源于中国拳法”［2］，冲绳空手道刚柔流、上地流的源在福建。

但也有一些日本人提出不同见解：他们认为唐手拳法是琉球当地产生的，中国武术只是给琉球拳法注入新的养分而已。1914年安里安恒在《琉球新报》发表的讲话，1922年出版的船越义珍的《琉球拳法唐手》，2007年出版的野原耕荣的《冲绳传统空手“手”TIY的变容》，2008年出版的冲绳县高宫城繁等集体编写的《冲绳空手古武道事典》都提出这个观点。空手道是琉球当地产生的拳法还是中国武术传入？在空手道成为奥运会正式项目的今天，我们重新梳理日本空手道发展的源与流的问题，有助于思考中国武术从传统到现代的变革。

1 日本空手道源于琉球拳法

日本空手道是由琉球拳法演化而来，是冲绳人船越义珍1922年带到东京的，原称唐手，1929年先由庆应大学唐手部改称为空手，而后东京一带称之为空手道。这个演变过程是所有空手道研究者认同的。与船越义珍同时代的琉球唐手名家，为唐手在东京大阪之间的传播发挥过重要作用。

1.1 近代日本空手之父船越义珍

船越义珍（1870—1957）出生在冲绳，随父亲开始习武，后随安里安恒、糸洲安恒习唐手，先后在冲绳寻常小学任教30年。1922年5月，在日本第一届体育展览会上，船越义珍代表冲绳县，表演了唐手，随即得到现代柔道创始人嘉纳治五郎的重视，受嘉纳治五郎之邀，到下富坂讲道馆表演之后，唐手受到东京武道界的理解与支持，船越义珍从此在东京，以大学为阵地，传播琉球唐手，开始了近代日本空手道的发展。经过30余年努力，他培养了众多近代日本空手道发展的骨干。他的学生自称为“松涛门”弟子。船越义珍被誉为近代日本空手道之父。在神奈川县鎌仓的园觉寺中，立有船越义珍的纪念碑。碑的正面是圆觉寺管长手书的“空手道始祖船越义珍先生之谕 空手无先手”。石碑的背面有首任全日本空手道联盟会长大滨信泉题写的碑文：“空手道始祖船越义珍先生于明治三年十月十日生于冲绳县首里市，11岁师事安里安恒、糸洲安恒两师学习唐手术，探究奥义，大正初年任冲绳尚武会长，大正十一年上京，后来在东京专心致力于指导空手道，直至昭和三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以88岁之天寿告别人生，此间他倾注全身心智于空手道的提升与普及。由于先生的提倡与身体力行，传统的唐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空’是武艺的极致，在于将自己引入‘空’的境界，志向于将术化为武士之道。‘空手无先手’‘空手是君子之武艺’等金玉良言，是告诫后人力戒术之滥用。为了缅怀空手道始祖先生之遗德，为了显影先生的功绩，由门下生中有志者结成松涛会，以‘拳禅一致’之训的因缘，在园觉寺内建立纪念碑。昭和四十三年十二月一日。”

1.2 与船越义珍不分仲伯的冲绳唐手名人

与船越义珍同时代，并为日本空手道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还有屋部宪通、宫城长顺、摩文仁贤和、本部朝基、远山宽贤等出身、成长在冲绳的唐手传承人。

屋部宪通（1866—1937），糸洲安恒早期的学生，在兵役的体检中，由于身体强壮让唐手对青少年体质改善的作用被当局所重视，服兵役后回到冲绳，接替糸洲安恒在冲绳县立师范学校任唐手教师和兵式体操教师。1919后他受冲绳县派遣到美国弗吉尼亚洲考察体育教育，在美国居住8年余。他赴美国考察之前，推荐了自己的同村船越义珍到师范学校任唐手教师，促成了船越义珍1922年东京之行。1927年屋部宪通从美国返回日本途经夏威夷，受邀请在各岛作唐手讲演与演武数月。1929年他回冲绳师范学校继续任武道教授。1936年11月他参与冲绳县空手振兴会的创立，并担任指导部长。屋部宪通还是冲绳早期空手道俱乐部的主要成员，为唐手在冲绳传播普及发挥了骨干作用。

宫城长顺（1888—1953）被称为刚柔流的创始者，他出生在冲绳，成长的家庭是那覇市大资本家。宫城长顺14岁开始向东恩纳宽量学习中国拳法。之后他在1908年入军队服役，3年后服役期满退伍。东恩纳宽量将退伍后的他叫到自己家里，细心予以指导传授，还鼓励他前往中国学习考察。宫城长顺身体条件好，体态适中、匀称灵活、强壮有力并且忠诚好学，深得老师器重。

宫城长顺对唐手发展的主要贡献是按照科学的方法，将传统的以型为主体的唐手技术体系，整理为准备运动、基本运动、辅助运动三大部分，由简到繁、由准备到激烈，按人体生理规律改进唐手的练习程序。1935年，他从《武备志拳法大要》中“法刚柔吞吐”这句择取“刚柔”二字，将自己传承的流派命名为“刚柔流”。他在日本关西地区的大学传播唐手，他的学生日后成立刚柔流空手道联盟，成为支撑全日本空手道联盟的最大团体之一。

摩文仁贤和（1889—1952）出生在冲绳首里，祖上是旧琉球王国的武将。他13岁随糸洲安恒习唐手，20岁通过好友宫城长顺，又成为东恩纳宽量的学生。他曾任警察官，工作的便利让他有机会向散落冲绳各岛的唐手传人学习，他所掌握的套路最多，被称为是唐手各类型的活字典。

1918年摩文仁贤和以自家住宅为地点，组织空手研究会。1925年又在研究会基础上建立“冲绳唐手研究俱乐部”，他在自家庭院布置了卷藁、石锁、石担等辅助器材，将当年冲绳的唐手名家宫城长顺、许田重发、本部朝勇、花城长茂、吴贤贵等人聚集一起，展开研究与培训。

受嘉纳治五郎的鼓励，1928年摩文仁贤和辞职前往东京，后转到大阪，在关西一带专职普及唐手，1934年，摩文仁贤和将自己的道场称为“养秀馆”，后来将自己传播的空手命名为“糸东流”。1941年，他受东洋大学之邀，担任东洋大学空手道部指导。

摩文仁贤和在京都和大阪传播唐手，培养出一批骨干。他学生中的杰出者岩田万藏和儿子摩文仁贤荣，将父亲所传授的弟子组成了糸东流空手道联盟，作为全日本空手道联盟的一个支撑团体，称为全日本空手道联盟糸东会。

本部朝基（1870—1944），出生于琉球王族世家。从小在王府中耳濡目染宫中秘技“御殿手”，12岁从糸洲安恒习唐手。他长年以卷藁、石锁练习增长力量，自创出四指弯曲只露出食指中节的“鸡口拳”，17岁时经常在那霸“欢乐街”找人比试，被人称为“猿猴本部”，以擅长实战闻名。1921年他在京都与俄罗斯重量级拳击手对抗，用鸡口拳一击打倒对手。1925年9月号杂志《踢》以“肉弹相击 唐手拳击大比试”为题有详尽的描写。

本部朝基身体强壮，他不赞同船越义珍只是型的唐手，1922年曾经在东京开“琉球武术唐手”道场开门授徒，也曾在东洋大学唐手部当过指导老师，1926年写出《冲绳拳法唐手术》一书，介绍了初学唐手者须知。但是他冲绳口音重，在东京无法与人交流，20世纪40年代中期，他回到冲绳。

在东京，本部朝基经常参加唐手传播者集会交流，与近代日本空手道骨干小功幡、和道流的大塜博纪等人有较多的技术交流，促进了唐手实战技术的发展。

远山宽贤（1888～1966）出身于冲绳，他是糸洲安恒晚年的高足，是日本昭和年代空手代表人物之一，曾任全日本空手道联盟（旧）总本部修道馆馆长。1906年，远山宽贤入冲绳师范学校读书，1908年开始到1911年的三年间，还担任糸洲安恒和屋部宪通的唐手助手。远山还向大城朝恕学习过棒术、钗术，向知花朝章学习了“知花公相君”套路。1924年，远山宽贤到台湾，向台北的陈佛济、台中的林献堂学习中国拳法。1930年远山到东京，在东京的浅草石浜小学前设立了修道馆，在这里培养了一批日后为近代日本空手道发展做出贡献的弟子。

1951年，远山弟子们组成的鍊武馆在东京成立，积极探讨戴护具进行直接击打的空手技术体系。开始时，用剑道护具进行直接击打比试，1953年开始开发新型护具，1954年新的比赛护具研究成型。1954年12月3日在东京共立讲堂举办的第一届“全日本空手道锦标赛”，采用戴护具直接击打。

远山宽贤提倡唐手无流派之分，兼容各派。他和弟子采用戴护具直接对打的比赛方式，为空手道多元发展开拓了新的道路。

上地完文（1877—1948）出生于冲绳本部间切伊豆味村。1897年他怀着拳术修行与逃避兵役的目的来到福州，在福州遇虎拳名家周子和，在周子和指导下练习7年虎拳，以拳脚坚硬富于破坏力闻名。后因中国弟子伤人致死引咎，他于1909年回冲绳，深居乡间深刻反省，农耕度日。1924年，他转居和歌山巿手平町，2年后应同巿冲绳县人协会之请，开始指导拳术，并采用精英教育方式，仅指导极少数人。1932年，他挂出“半软硬流空手术研究所”招牌，开始公开招生授艺，1940年将道场改名为“上地流空手术研究所”。相对船越义珍在东京的名声，人称上地完文为“卧龙”。他在和歌山时期培养的学生友寄隆优、上原三郎、赤嶺嘉荣、新城清良、上地完英等在近代空手道发展中有出色业绩。

除到东京、大阪传承唐手的人之外，冲绳当地还有一批唐手习练者，他们在当地学校传承唐手，还为东京的当代空手道传播提供技术与理论的支撑。屋比久孟传（1878—1941）、城间真繁（1891—1957）、大城朝恕（1887—1935）、喜屋武朝德（1870—1945）、知花朝信（1885—1969）、新垣安吉（1899—1929）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1.3 四大流派与全日本空手道联盟

全日本空手道联盟是日本体育协会、日本奥委会、日本内阁所属的民间体育团体。在日本众多的空手道组织中是最为权威的社会团体。随后的世界空手道联盟的成立、世界空手道大会都是全日本空手道联盟主导的。

全日本空手道联盟1964年成立，组成全日本空手道联盟的民间组织是被称为四大流派的松涛流、刚柔流、糸东流、和道流，还有日本空手协会、炼武会。四大流派中，三大流派的创始人均出自冲绳。炼武会也是由来自冲绳的远山宽贤开始的。和道流创始人是船越义珍的弟子。

和道流创立人大塜博纪（1892—1982）出生于茨城县下馆巿，6岁时随母亲家族武术师范习剑术与柔术，14岁入直心影流中山辰三郎道场。1910—1914年，他在早稻田大学就学和入伍期间，在东京街道各道场与大东流、天心流、起倒流名家的交流比试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1920年他得到神道杨心流的“免许”。1922年开始，他在明正塾向船越义珍学习唐手，2年之后基本掌握了船越义珍传播的15个型，1939年开始独立。

组成全日本空手道联盟的另一大社团是日本空手协会，这是以船越义珍在拓殖大学的学生及校友为主组成的全国性的空手道组织。

日本本土的空手道源于冲绳是无疑义的，那么冲绳的空手道又源于何处？

2 关于琉球唐手起源的记载

琉球唐手的起源，在琉球当地基本是口头传说，缺乏文字记载。从最初一致认定唐手由中国传入，到后来的部分人否认，有一个过程，不同时期日本各个研究者的观点也不一致。

2.1 安里安恒的表述

安里安恒（1827—1903），琉球王府高级书记官、唐手教师。1914年1月17日开始连续三天，他在《琉球新报》上发表《关于冲绳的武技——唐手》一文，文章是由他口述，船越义珍记录。文章就唐手的起源、流派、种类、人物等11个问题进行了阐述。关于唐手的起源，他认为：“冲绳固有的乡村武艺‘舞方’是唐手的原型。”［3］374舞方，是琉球的一种舞蹈，是一般琉球乡村拔河比赛、祭祀、斗牛、毛游节时跳的一种舞，是在庆祝的现场，和着三弦的旋律的即兴舞蹈。跳舞过程中，舞者绕着节庆场地不停地向围观者挑战，有应战者出列，则互相舞动拳脚，在音乐伴奏中决胜负，有一定实战性。三弦、歌声、舞蹈、观众融成一体，是舞方的真谛。有时这种舞蹈演化成真的斗殴，没有仲裁介入不能停止。二战前，在冲绳北谷村上势头时常可以看到，现在已经成为古迹了［3］87。

2.2 船越义珍的表述

1922年底，船越义珍在东京出版了《琉球拳法·唐手》一书，这本书也是近代意义上第一本唐手专著。书中记载：“唐手由何传来？在冲绳只是依据口头传说。一种说法是：距离现在200年前，首里的赤田有一个叫‘佐久川’的人，他从中国学习了唐手，回到冲绳后传播，人称‘唐手佐久川’。另一说法：根据《大岛笔记》记载，是距离现在140年前，一个叫公相君的中国人，带着弟子到冲绳传播的。还有一种说法：14世纪，尚巴志王统一了琉球群岛的三山，以文治立国，将兵器封存入库，专心致志发展贸易，改善民生；加上庆长十四年（1609年）萨摩藩强占琉球国，将其作为附属国，琉球王府和民间一切武器被收缴。两次禁止民间拥有武器的社会特殊环境中，冲绳就产生了空手的拳法。”［4］

2.3 三木二三郎等的《拳法概说》

1929年7月，东京大学唐手研究会的三木二三郎、高田瑞穗相约到冲绳作实地调查，其中三木二三郎坚持在冲绳二个多月，在访问了多名唐手名家并学习的基础上，编写出版有《拳法概说》一书。该书对唐手起源如此记载：“一说是琉球人到中国学的中国拳法，一说是庆长时期由于成为萨摩藩的属国，一切武器被禁，在这个特殊的时代环境中产生的。根据宫城长顺先生的谈话，大约是源于达磨大师创造的中国拳法，唐宋时传入琉球，在琉球这个特殊的环境中形成的。”［5］

2.4 宫城长顺的《唐手道概说》

1934年3月23日，宫城长顺发表了《唐手道概说》。关于琉球唐手起源，他认为主要有三种：一是“闽人36姓传入”说：明洪武二十五年，闽人36姓来琉球时传入的。二是“大岛笔记说”：宝历十二年（1762），琉球船航行鹿儿岛途中遇风浪飘流到土佐岛上，船上有见识广博的翁士琏潮，翁的谈话，由同行的硕学之士户部长熙作笔记记载，其中第三卷杂话中记载：“擅长拳法的公相君，领弟子数人传来”。三是“庆长输入说”：庆长十四年（1609年），岛津氏率兵侵入琉球，岛津占领琉球后，采取了“禁武”政策，由于武器被禁，徒手的武术就异常发达了。此外还有其他两三种关于唐手形成的说法。［3］733

2.5 20世纪80年代的大型工具书的表述

1982年8月，江口里荣一、藤原稜三主编的《日本武道大系》第八卷，由同朋舍出版。其中关于空手道的历史中记载：空手道的源，最近才研究清楚，是来自中国福建闽江流域传到琉球的南派少林拳，并且随着日本拳法研究的进步，最近逐渐明了“中国拳法传到日本，实际上是由唐代的僧人鉴真和尚（688—763）在天增胜宝六年之前”［1］。

1983年11月，今村嘉雄主编，讲谈社出版的《日本的武道·空手道》第五章提出：“中国拳法传到琉球是14世纪、明代初期，由福建人传的。在明朝的统治下，琉球的久米村作为租界地，在这里隐密流传的南派拳法，也是暗中制约琉球的一股力量。还有从琉球王府派遣的留学生，也有学习中国拳法者，他们当中也有优秀的拳法家”。［6］

2007年8日本武道馆编写的《日本的武道》也认为“从冲绳起源的空手，是以中国传来的拳法作原型”。［2］

2.6 对唐手源于中国有异议的观点

2007年11月，由冲绳球阳社出版的野原耕荣《冲绳传统空手“手”TIY的变容》提出，琉球唐手是8世纪源于琉球的手，加上由中国传来的唐手发展而成的。

新城俊昭新编的《琉球·冲绳史》，由日本冲绳历史教育研究会2014年12月27日出版，它是这样表述的：“‘空手’是以琉球古来的‘手’与中国传来的拳法结合形成的。‘空手’正如文字表述的是赤手空拳、不使用任何的武器、只用手、足护身的武道。”［7］152

综上，100余年来，日本关于琉球唐手来源主要有六种观点：一是14世纪由闽人36姓传入的；二是约18世纪，由册封使武官公相君传入的；三是1500年前后、1609年，两次禁武的社会背景下自然形成的；四是由去中国留学的唐手佐久川从中国带回的；五是琉球本地民俗中祭祀舞蹈演变的；六是新近观点，认为8世纪左右琉球城堡时代形成的“手”加上中国武术演变的。

3 琉球唐手与中国

琉球的拳法在明治维新之前，一直在民间秘密流传，所谓“一子相传”“一击必杀”“门外不出”。本来是属于久米村闽人专有之护身术，随着久米人与首里人、那覇人通婚与商业往来，久米的拳法逐渐也流入琉球当地人的生活中，公开出现是在明治维新之后。

明治维新之前，关于唐手没有公开文献的记载。琉球各岛之间传说中的唐手名人，有据可查的就是佐久川宽贺（1782—1838），被称为“唐手佐久川”。佐久川宽贺是琉球王府的官员，是松村宗棍的拳术老师，曾先后四次作为琉球朝贡使团成员前往北京。佐久川宽贺确有其人，其后人还健在，佐久川在因琉球王国之公务客死北京①仲本政博等人编写人物条目对佐久川身世又有另外的说法。。佐久川之前的唐手家基本是传说。

3.1 琉球王国概况

琉球是位于中国东南的群岛，按照日本学者2014年8月统计，琉球群岛有161个岛屿（其中钓鱼岛属中国领土），其中49个岛屿有人居住，面积为2 275平方公里，人口有142万左右。如果简单描述琉球群岛，正如《冲绳的历史》作者伊波胜雄所说“如果不努力抹掉‘生活在边境的民族是悲剧’这个历史观，冲绳是‘悲剧之岛’‘虐杀之岛’‘贫困之岛’的标签是难于撕下的。”［8］

根据日本人研究，早在公元前30000年—公元前8000年，琉球就有山下洞人、港川人，过着狩猎与采集的生活。经过漫长的贝塜时代（公元前6600—公元前900年），琉球诸岛上开始进入了农作物栽培和制作高品质的陶瓷器时代。不久，迎来了以农耕为基础的圣城时代（11世纪末—15世纪）。这个时期，被称为琉球孤岛国形成的准备期，各岛聚居的琉球人群以名为“按司”的头领作领袖，不断登上历史舞台，各地按司互相争夺地盘，竞争的结果，在冲绳诸岛中形成了北山、中山、南山三个势力圈，称为三山时代。三山时代开始，中国的明朝就与之建立了朝贡的关系。到1429年，中山王尚巴志统一了三山的势力，形成了琉球王国，并继续与中国交往。

3.2 琉球王国与中国的交往

1372年开始，琉球三山势力就与中国建立了朝贡关系，从此，中国与琉球交流及琉球的社会、政治、经济、风土、文化诸方面的事件，正统的琉球王国典籍或琉球官员都有记载。一直到1879年，日本明治政府强行吞并琉球王国，先改琉球国为琉球藩，继而再强行改为冲绳县。此间持续近500年，琉球王国与中国的关系密切。

中国与琉球王国近500年的交往，促进了琉球王国政治、经济、教育、医疗、天文多方面的发展进步。“琉球人利用中国的海禁政策造成周边国家对中国商品的渴求，积极从事远洋贸易活动。他们穿越东亚和东南亚海域，积极发展对海域周边国家地区的集散贸易。他们把东南亚各地的胡椒、香料等贩运到明朝作为贡品，然后把明朝赏赐的丝绸、瓷器转卖到日本、朝鲜、东南亚诸国、从而形成琉球王国时代贸易的黄金期。［9］2”

1458年琉球国建造的“万国津梁之钟”，钟上用汉字铭文刻着：“琉球国在南海胜地，钟三韩之秀，以大明为辅车，以日域为唇齿，如海中湧出的蓬莱岛，以舟楫为万国津梁，异产至宝充满四方。”［9］68

尚真王（1477—1526）时期，被称为琉球国文化最发达时期，1509年建成的首里城正殿的栏杆上，有“百浦添栏杆之铭”，记载着尚真王的业绩，此铭刻记载他的11条业绩，与中国有关的占较大比重：1）鼓励佛教，建设了众多寺院，促进了佛教与佛教艺术的发展；2）爱民、减税，君臣和睦；……6）整治首里城周围环境，建设绿色的都城；7）在王宫中建筑有山有水的园林，建成可举办盛宴的迎客场；8）奖励艺术，酿造美酒，提升款待尊贵客人的品味；9）将对中国的朝贡3年1贡改为1年1贡，促进了贸易的发展；10）积极引进中国优秀文化；11）学习中国宫室制度。［7］61

首里城前有“守礼之邦”的大型门廊。在冲绳老城镇的大路或小路的交叉口，随处可见“石敢当”石屏风，还有在建筑物的屋顶用石狮装饰作为守护神，近年来建筑多用钢筋水泥，在寺院的门前、城门、墓园、村落的入口处，都立有石狮。琉球王宫、天使馆的建筑完全是中国风格。

3.3 中国文化输入促进了琉球生产、生活方式的进步

1743—1745年编的《球阳》记载：明太祖赐琉球闽人36姓后，琉球国“始节音乐、制礼法、改变番俗，而致文教同风之盛”。［10］

14世纪开始，中国乐器三弦就传入琉球，三弦传入对琉球的音乐产生重大影响，琉球人称三弦为“三线”。琉球国王还在王宫中专门设立了制造三弦的工匠岗位。

琉球习俗受福建影响明显：二月十二日，花朝，前二日各家俱浚井，女汲取井水洗额，可免疾病；三月三日为上节，琉球人家家作艾糕相饷遗；五月五日龙舟竞渡；七月十五中元节，缘起于佛教，八月琉球有家家拜月之习俗；九月九日重阳节，十二月二十四日有送灶之习俗。这些习俗都是来自福建，册封使在琉球记述许多当地的神话传说，基本是为臣忠，为子孝，为妇贞的故事，中国的封建社会伦理观念在琉球是深入民风的。

琉球有自己文字，琉球文字来自日本僧人，用平假名来记，但1701年《中山世谱》，1713年《琉球国由来记》，1743—1745年编的《球阳》等琉球王国早期的官方文献，都是用汉字写成的。《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8月曾经报道，“琉球王国原本有语言而无文字，在与中国、日本的交往过程中，琉球人学会了汉字和假名文字。在整个琉球王国时期，官方的正式文献是汉文。从现存的琉球王国汉文文献看，当时的琉球士人不仅能娴熟地运用汉文撰写官方外交文件，而且可以用合律的汉诗语句，细腻地书写个人的情感世界”。从中可现琉球文化受中国影响之深。

琉球的土地制度、农业耕作、手工业等受中国影响而发展。琉球人以驾舟渡海为生，当册封使初抵琉球时发现“官民有人渡海者，斩木为小舟，长尺许，樯帆俱备，著竿首，立庭中，侯风以卜归信。归即撤之”。［11］126极其简陋，与中国明朝交流以后，琉球的船才改观。

琉球的学校教育主要是由中国传入的，早期琉球乡村教育以寺庙为中心。汪辑记录：“每寺必有童子数十人列坐受业。大约读书时少，作字时多，字皆草书无楷法也。国人就学多以僧为师，僧舍即乡塾云”［11］136。到了康熙十三年（1674）立孔子庙时琉球尚未有学校。康熙五十六年（1717）紫金大夫程顺则请求建立学校。次年冬，琉球第一所学校明伦堂落成。［11］26

3.4 中国文化传入琉球的主要途径

中国文化对琉球的影响，主要有5个途径：

3.4.1 庞大的册封使团队传入

中国与琉球友好往来近500年，每逢琉球“国王嗣立，比请命册封”。明、清两朝大多应其所请，派遣大型的册封使团前往。明清两朝册封琉球共23次，派出正副册封使43名。册封使团组成人员在300—700人之间，正副使都由文职官员担任，册封使团主要由官员、船员、从役、军士四种人员组成，这些人员中还有正副使的随从，主要是文人、医生、高僧、道士、天文生、书画家、琴师等。册封团人员在琉球住5—8个月，参加各类活动，与琉球王府的其他人员交流，他们带去大量中国文化，从琉球博物馆馆藏“册封官员行进图”中，还可以看到身背弓箭、腰挎剑的明代武士。

3.4.2 闽人36姓的传入

据郑晓《吾学编·皇明四夷考》记载：“洪武二十五年（1392），中山王遣子侄及陪臣子弟入国学。上喜，礼遇独优，赐闽人36姓善操舟者，令往来朝贡”。这闽人36姓，不仅善操舟，而且充当了琉球国与中国往来的文书的撰写工作。“赐闽人36姓，知书者授大夫长史，以为贡谢之司，习海者授通事，总管为指南之备”。他们在琉球定居后，改变了琉球的教育与生活的许多方面。比如中国戏剧、中国建筑、园林艺术、福建的石雕技巧，都是由他们带去的。闽人移居琉球后在治理国家方面也做出突出贡献。闽人后裔中有担任国相的程复和王茂，还有担任法司官的郑迵。先进的文化，通过闽人36姓传入琉球，使琉球渐渐“风俗淳美”，“易而为衣冠礼仪之乡”。

之后，还因为闽人“或老而返国，或留而无嗣”，有的在航海中遇难身亡，有的“因进贡潜居内地遂成业，年久不还本国”，造成久米村的人口流失，为了舟楫的建造和航行顺畅，与为了便于琉球与中国的沟通往来，琉球国王数次请求明朝再补36姓入琉球国。这些入琉球的福建人，除了造船、操船、沟通文书外，还积极发挥擅长从事对外贸易的特点，为琉球与日本、朝鲜东南亚各国的贸易作出开拓性贡献。

3.4.3 琉球留学生带回

明太祖朱元璋注重发展与周边国家的睦邻友好关系，在颁令赐琉球闽人36姓同时，又提出“琉球国中山、山南二王皆向化才，可选寨官弟男子侄，以充国子，待读书知理，即遣归国。宜行文使知之”。第一批来中国的琉球留学生是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5月，琉球中山王察度从子，从此来中国留学的琉球学子历经数百年不绝。琉球来中国留学的学生分两类，一是政府派遣，称之为官生，所有在华费用由中国政府负担，并在北京的国子监学习；二为自费留学生，称之为勤学，有的受琉球王府派遣，中国政府不负责这部分琉球学生的费用，他们学习的内容也随其自由选择。根据统计，明清两季，由琉球政府派遣到中国的留学生共25批，每批3—4人或5—6人，有案可查的共84人。

琉球留学生在华学制一般为4年，有时有人因故提早结业，但一般也在3年以上。这些学成归国的留学生，通常都得到琉球王的重用。留学生中有高风亮节的郑迵（1549—1611），他回国后任三司官，率众抵制萨摩藩入侵，后因不降被萨摩藩人投入油锅而死。一代鸿儒程顺则（1663—1734），留学回国后在琉球兴建孔庙，创办学校，发展琉球的教育事业。集政治家、科学家一身的蔡温（1682—1761），推崇孔孟思想，颁布了《御教条》，农政方面提出扩大耕地、提高生产率、改良生产技术、植树造林等。还有史学巨匠郑秉哲（1695—1760）、提倡公学第一人蔡世昌（1737—？）。最后还有久米村总役阮宣诏（1811—1885），他曾任正议大夫、紫金大夫等职，为琉球社会治理，特别是日本吞并琉球期间，为琉球社会平安殚精竭虑。

留在福州琉球馆的称之为“勤学”的留学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读书习礼”的，通常在琉球馆延师受业。另一部分在福建学习各种技能，《球阳》《久米村家谱》等资料，清楚记载着这些学习实用技术的留学人员的动向：比如1465年，琉球人金锵到福州学习历法；1490年，松氏比屋来福建学习烟花药法；1605年，野国来学习番薯栽培；1670年，宿蓝田来学习制瓷；1685年，魏士哲学习兔唇缝合术；1734年，向秀实学习制茶等。这些实用技术的传入，改善了琉球人的生活方式，提升了琉球民众的生活品质。

3.4.4 朝贡人带回

据日本学者赤岭诚纪《大航海时代的琉球》记载，明清琉球朝贡的使团来华达884次，其中明代537次，清代347次，除了朝贡外，琉球使团还担负着贺天寿圣节、庆贺登极、贺元旦、请封、迎封、谢恩、进香、接贡、报丧、护送官生、护送中国难民、接官生回国、报倭警、护送册封史回国、上书陈情乞求援兵等任务。明初琉球国三王鼎立，各自遣使入明，规模较小，1429年，中山王尚巴志统一琉球后，进贡使团人员有变化，使团通常有200余人。这个以各种名义来朝的琉球使团，贸易是他们中大部分人的主要活动。

最初来中国的琉球船泊于泉州港，由设在泉州的市舶司接待。在成化年间①成化年间：公元1465—1487年，明宪宗的年号。明朝使用成化这个年号一共23年。，市舶司移到福建的政治、军事中心福州。琉球200余人使团到达福州后，仅20人左右进京，其余人留存在福州，处理进贡船带来贸易的商品，琉球的商人也在当地开展采购和其他商务活动，等待进京的正使、副使等一行人在北京完成各类工作，回到福州后，再一起回琉球。这为大多数随进贡使来的琉球人，提供了在中国观察交流学习的机会。琉球使者在北京的活动也持续数月。

3.4.5 漂流民传入

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明清年代，遇台风等恶劣天气，船只在海上航行屡屡发生遇难，幸运落水者则在被强风刮到沿海各处被救助，这些被称为海难的事件，明清时期有较为详尽的记载。中国海船飘到琉球，琉球的海船飘到中国，这些遇难的船只和人员往往得到双方政府的救助。《大航海时代之琉球》对清代中国、琉球飘风难船做了统计，清代因风暴飘到中国的琉球船有350余只。船只飘到福建的长乐、连江、平潭、霞浦、福鼎、莆田、惠安、漳浦、金门等地，还飘到浙江定海、乐清、宁海、平阳、临海、玉环、永嘉、象山等地，不少船只还飘到台湾各处，有的还飘到山东、江苏、广东直到天津。由于明清两代对邻国采取怀柔政策，这些因风暴漂流的船民，生者得到救助，死者按身份不同得到厚葬。［11］196

在福州市就有两处比较集中的琉球人的墓，福建师范大学校本部邻近的一处，现在还保存比较完好，有专人看护，每年都有琉球人前来祭祀。这里埋藏有来华的琉球国使团成员，有来华的琉球留学生，墓葬中还有遇海难死亡的琉球人。

康熙年间台州府人杨联桂因漂风至琉球，并定居，后来成了琉球贡使。1731年，苏州府镇洋县一只商船飘风到琉球，“其难人吴自成知烧石灰之法，由是副通事蔡宏谟派人学其烧法，其烧费甚减而灰品更好”。另外，汪辑《使琉球杂录》记载，“近亦有唱中国弦索歌曲者，云系飘风华人所授”。

4 琉球唐手源自中国拳法主体是福建南拳

近500年的交往中，中国文化给琉球带去巨大的变化，而作为传统体育文化的武术也完全可能是由中国传入的。

福建与琉球有特殊的关系，地缘上，福建是当年琉球与中国交通的唯一官方口岸，根据近年琉球研究，从宋代开始，福建就与琉球有一些交往。闽人36姓迁居琉球，给琉球带去大量福建的风俗习惯。福建的琉球馆、福州的琉球人墓、福建的民俗渗入琉球生活的方方面面，福建的福州、长乐、泉州等地都有大量琉球与中国交流的遗迹。

4.1 明清册封使记载的琉球拳法

册封使张学礼，1644年写过《中山纪略》，其中记载闽人表演的武术：“八月中秋节，王设宴。是日，设席正殿；两使上坐，从客向西，中山王向东北陪。其钦天监、太医院、守备、千总各官，设席别院，俱三法司、紫金大夫陪；内司、长随、中军、听用各官，设席别院，俱大夫陪；册封书吏、僧道各役，俱长使、通使陪；其兵丁、跟役，俱秀才杂职陪。其通官二员，时在左右传递问答，不预席。设鼓乐，有走马、弄刀、刺枪、舞剑、踘球、走索诸戏；至晚方散。重阳节，王又设宴如左。”①本节摘自福建民俗学者刘立身先生保存的影印摘录：张学礼，记录在闽中公署，康熙三年1664年《中山纪略》。

徐葆光（1719年作为海宝的副使出使琉球）在《中山传信录》中记载，琉球王为他摆设的中秋宴上有歌舞节目：笠舞、花束舞、篮舞、拍舞、武舞、球舞、杆舞和竿舞。［11］127

清朝赵新（1808—1877）是最后一个册封使，为翰林院编修，同行的副使是翰林院编修于光甲，1866年6月抵琉球，到11月，完成各项册封典礼，在1867年3月，作为庆祝册封各项大礼顺利完结，在国王的别墅“茶屋之御殿”，由久米村人举办庆祝晚会（艺能之奉祝），留下《三六九诸艺节目单》。迁居琉球的闽人，设“明伦馆”作为教育子弟的学堂，每月的初三、初六、初九三天作为读书的“温习会”或者称为“发表会”，也称为“三六九”会。这个节目单详细列出节目名称和表演者的名字与身份，节目中有《大学》《中庸》《诗经》等朗读表演，有官话诗对口，有合唱、合奏、舞蹈、书法、传统短剧，还有10项武术节目：藤牌、铁尺、十三步、交手、一百零八步，车棒、棒与唐手、藤牌对棒。［12］。在久米村，当地人庆典的晚宴中常有拳法表演。福建民间流传的南拳，基本是作为自卫之技，在宗姓或村落中传承发展的。闽人36姓入住久米村，拳法作为护身的技能代代相传，这也是福建乡村居民在封建时代的习惯。

福建闽南地区民间习武成风，根据国际五祖拳研究会周焜民研究：“明户部尚书黄景昉曰：‘吾泉郡棍棒手扑妙绝天下’。棍棒之妙，郡先正俞大猷著《剑经》祖述之，戚继光赞为‘千古不易之论’。手扑之传者何？宋传之太祖拳、猴拳诸术也，清之谓五祖拳也，五祖拳何，太祖、罗汉、达尊、行者、白鹤也。”明史兵志谓“泉州、永春人尚技击”。［13］这种社会背景下，闽人36姓应皇帝之命迁入琉球，带去本地拳法之说是可靠的。

唐手从泉州传过去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因为泉州原来是明朝接纳琉球国进贡使的港口，后来转到福州，泉州是福建南拳最盛行的地区。太祖拳也好，永春拳也好，罗汉拳也好，几百年前在福建南部盛行的拳法，通过琉球的使者带到琉球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从17世纪到18世纪200年间，几任册封使都记载久米村的武术表演。这些记载证明，400多年前，由福建移居琉球久米村的中国人，已经将福建拳法带到琉球，一方面作为护身之技秘密传承，一方面逐渐成为节庆表演的保留节目。而这个判断与琉球当地人关于琉球拳法源于闽人36姓的传入的说法是吻合的。

4.2 琉球有关唐手的最早文字记载

按日本学者研究，最早的见于文字记录的唐手传入是《大岛（屿）笔记》，这是目前在琉球的文字记载中，详细记录中国拳法传入琉球的最早史料。1762年，首里人潮平盛成一行52人，驾驶琉球的进贡船给萨摩藩送大米、砂糖途中，遇风暴漂到土佐的柱岛，他们回航到宿毛的大岛，后来得到土佐藩的救护，在土佐藩休整一个多月。此间，遭遇风暴的同船患难人集在一起，由潮平盛成说琉球的事情，土佐的学者户部良熙记录。书中记载有：“册封使随员，公相君武艺高强，公相君传的技艺（是以小胜大之技），甚瘦弱之人掌握后，能够战胜身强力大者”。公相君是明代还是清代人？尚未清楚，公相是官阶还是姓？也尚无定论。曾经有人认为公相君是康熙五十八年（1719）册封正使汪辑，但是经过考察后认为非此人。现在琉球传承唐手中还保留着称为“公相君”的型，也有称为“汪辑”的型，船越义珍拿手的型就是公相君，到晚年船越义珍将公相君型改称为“观空”。

在现存的册封使的官员名单中，尚未确切查出公相君为何人，但是册封使团有武官，武官带有兵士是有清晰记载的：明代郭汝霖（1561）册封琉球使团中，就有军士百户严继先，还有提调军器陈弘成，［11］53－54这是册封使团中的武将。清代康熙五十八年的册封使使团官员除正副史外，有千总、守备各一人，这是武将。除作为官员的千总、守备外，还从福建沿海的梅花、定海、万安驻军中，挑选100至200士兵不等。［11］55册封使在琉球活动近半年时间，完全可能传中国拳法，这类记载很大程度印证了户部良煕《大屿笔记》中关于册封使随从武官传中国拳法说。

4.3 刚柔流直接学自福州拳法

刚柔流空手道是组成现代全日本空手道联盟的主要组织，在冲绳本地，刚柔流也拥有大批继承者。其创始人宫城长顺的老师东恩纳宽量（1852—1915）①虽然现在有日本人将东恩纳宽量称之为那覇手的中兴者，但是他在近代琉球的唐手传播中是独树一帜的，这个特别的体系被他学生宫城长顺称之为刚柔流。出生在那霸西村，父亲是拥有自营小船的柴火商人。当时那霸西村是商业聚集地，萨摩藩管理的海带商店、油坊、砂糖坊和物产管理所都设在这里，琉球诸岛的货物集散地就在这里，通过那霸港送到世界各地，从国外来的货物也集结这里，人员往来多元，这里紧挨着福建人居住地久米村。东恩纳宽量10岁时作为父亲的助手，从事船上杂务。17岁那年春天，他跟久米村的新垣世璋（1840—1920，闽人36姓后裔）学习唐手术。他们经常在孔子庙的后面秘密练习，因为当时唐手还是一种在家族或村落中秘密传承的护身技艺。大约一年之后，新垣世璋作为随员，随进贡使杨光裕、蔡皇祯进北京。但有感于东恩纳宽量为人厚道诚实，新垣世璋离开琉球前，将东恩纳宽量托给比自己大三岁的湖城大祯（1837—1919），湖城的老师是在中国福州被称为第一拳法家的准振山。在湖城严格指导下，东恩纳宽量又在西村附近的海滩上训练了一年余拳法。由于在那霸港接触了中国来的船只和中国人，又接受中国拳法训练，东恩纳宽量对中国文化特别是福州的语言、也产生兴趣，动了前往中国的念头。1872年3月，东恩纳宽量到福州，先在准振山门下学习生活近二年，后又在刘龙江②刘龙江是音译的名字，此处依据《日本武道大系第八卷》的说法。后来证实刘龙江为谢崇祥，即如如哥。手下学习了10年，前后在福州生活了15年。刘龙江是以竹匠为职业的福州人，生活在闽江畔，是“南少林拳”高手，只是大隐于市。东恩纳宽量在中国15年，回到琉球的第二年夏天，就开设唐手术道场，传授唐手术。宫城长顺是14岁（1901年）入门的，宫城长顺后来遵循老师的意愿，于1915年春天到福州，居住约半年，学习了五祖拳和永春拳，后将福州学到的鹤拳“六枝手”改为刚柔流的基础套路“转掌”。

20世纪80年代开始，冲绳刚柔流空手道弟子多次来福州寻找东恩纳宽量的遗迹，其中渡嘉敷唯贤③渡嘉敷唯贤（1941—）冲绳刚柔流泊手空手道协会会长，1981.4—1985.3任冲绳空手道联盟理事长。前后25次访问福建各地，福建省武术协会原副秘书长陈君琬、福州地方志学者林伟功等人参与了东恩纳宽量中国师父的查找工作，他们共同研究结果，认定刚柔流创始人东恩纳宽量的中国师父是谢如如，即谢崇祥。此结论由渡嘉敷唯贤在冲绳报刊上发表，但是这一结论尚未得到日本冲绳空手道界的公认。①渡嘉敷唯贤夫曾先后在琉球的报纸上发表了10余篇关于谢崇祥的报道。但是，另一位唐手研究者金城昭夫发表十数篇文章商榷，金城昭夫认为刚柔流始祖在福州，但不是福州鸣鹤拳的谢崇祥，而是永春的白鹤拳名师郑礼。另一刚柔流名人东恩纳宽男则认为东恩纳宽量的老师是福建南派拳师，不是谢崇祥。

1989年9月16日，在福建省对外友好协会和福建省武术协会帮助下，福州举行了“确认谢如如系日本冲绳刚柔流祖师东恩纳宽量的师父论证会”。由福建省武术协会召集的与会专家经过论证认为：“福州鸣鹤拳一代宗师谢如如（崇祥）确系日本冲绳刚柔流祖师东恩纳宽量当年在福州所拜的武术师父”。

1990年6月9日，渡嘉敷唯贤率日本刚柔流·泊手空手道代表团一行53人，在福州参加了由福建省武术协会主持的“显彰碑”落成典礼。显彰碑位于福建省体育中心西南部。碑文正面写着“鸣鹤拳一代宗师谢如如崇祥、那覇手中兴之祖东恩纳宽量，显彰碑”，渡嘉敷唯贤每年亲自或派人来祭奠。逢10周年或5周年则举行冲绳福建武术演武纪念大会，已经持续26年。

4.4 《琉球拳法·唐手》分析

船越义珍《琉球拳法·唐手》是现代意义上日本本土出版的最早的唐手书籍。在该书中，对唐手的起源，他认为源于佐久川、公相君、禁用武器社会背景下形成三种说法②参见第3.2节船越义珍的观点。外还提出：“……我认为琉球拳法所谓的唐手，是冲绳固有的武术，因为当年崇拜中国，所以从中国学习了拳法，结合冲绳拳法，进行比较研究，取中国拳法之长，冠以唐手之名。”［4］

我们分析全书，可以看出船越义珍在有意摆脱中国影响，他否认唐手源于中国拳法又在书中无法摆脱中国拳法的影响。

1840年鸦片战争之前，日本人以中国为师，以模仿中国为荣。鸦片战争中清政府败给英国利炮坚船之后，日本人认为不能再以中国为师了。1853年美国舰队迫使日本开放门户后，他们开始“脱亚入欧”，全面学习并引进西方政治、经济、教育。到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后，日本已经瞧不起中国了，开始彻底脱中国化。船越义珍写此书时，已经是1922年，此间日本人还打赢一场日俄战争。日本人正兴致勃勃地要做亚洲一等国，一等国文化怎么能来源于被他看不起的中国呢？船越义珍作为从冲绳到东京生存的人，他的著作中也有表现出“暴发户”的心理。他忘记了自己也是被日本吞并的琉球国臣民。

从该书的内容分析：第一，船越义珍的老师是糸洲安恒，糸洲安恒的拳法就是直接来自中国，船越义珍间接继承了中国拳法。第二，糸洲安恒在冲绳县立师范学校和中学推广唐手时，已经将传统的唐手技术作了适应于学校体育教育的改革，“平安一—五段”就是以传统的琉球唐手为素材改编的，船越义珍在东京传播的拳法就是糸洲安恒的15个型。糸洲安恒的“唐手十训”理论思考也是出于中国传统。第三是在该书的附录中，原原本本引用了福建南拳拳谱，船越义珍没有任何说明，只是作为附录，见274—276页。附录有四节：一为《拳之大要》八句：“人心同天地，血脉似日月；法刚柔呑吐，身随时应变；手逢空则入，码进退离逢；目要视四向，耳能听八方”。二是《古法大刚论章》：“……再论，吾所云此法度，理明十二时辰，血脉按分子午之法，凡世人须受此法，止可救人不可害人也。……”。三是《孙武子云》：“知彼知已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已，一胜一负，……”。四为《解脱法》：“欲攻东先打西，欲踏前务随后，欲转身刚柔力，……”。一本书中仅有四页篇幅的拳论，都是引自中国。

1935年，船越义珍全面修订了1922年出版的《琉球拳法·唐手》，修订版更名为《空手道教范》。修订版说到空手的沿革，先是提到达磨创拳，再由少林寺的拳法传到冲绳，他也强调了两次禁武政策促成了冲绳“空手”的发达。但书中有“当今空手发展如此迅速，与多名来往于中国与琉球之间的人分不开，取中国拳法之所长是不争的事实”［14］的记载。这本书还详细列出各具特色的琉球空手之源。船越义珍1922年到东京传播唐手，再没有回过冲绳。1926年，冲绳唐手界人士与县官厅有关部门官员为了迎接嘉纳治五郎的考察，将琉球原来唐手流派明确按地域分为那覇手、首里手、泊手。泊手的特点与首里手相近，逐渐并入首里手。而那覇手则演化成刚柔流，首里手后来演化成少林流、小林流、松林流等。船越义珍学习首里手后，到东京传播更发展为松涛流。船越义珍新书采用冲绳唐手界的新观点，他在修订版中写着：“随册封使而来的武官有叫アソン（音译为阿松），那覇的崎册、具志、友寄等向他学习了中国拳法，有个人叫イワー（益华），是首里的松村、久米的前里、湖城等人的唐手老师；还有岛袋、比嘉、具志、长滨、东恩纳、桑江等问拳法于ワイシンザン（魏新占），在泊的城间、亲泊、山田等人向福州安南漂来的中国人某某学习拳法，这样空手越来越精妙，越来越发达。”

虽然他极力想回避中国拳法对琉球拳法的影响，但是基于事实，他也无法回避琉球的唐手主体是中国武术、特别是福建南拳传入形成的。书中的举例是他经过十年的调查研究充实的，所述的那霸手、首里手、泊手都是冲绳当地人向中国来的武官或者是飘流而来的中国人学习的。

4.5 松村宗棍遗书的中国思想

松村宗棍（1809～1899）是日本近代空手道发展关键人物，是糸洲安恒、安里安恒的老师。

松村宗棍出生在首里山川村，号云男，也称武长，中国名字武成达。他从小爱好武艺，十七八岁时在琉球崭露头角，作为智勇双全的武人，名噪一世。他不到30岁就成为第17代琉球王尚灏的护卫，接着在18代尚育王、19代尚泰王，连任三代琉球王身边护卫。他曾作为琉球王国的使者，两次到福州，还两次被派遣往萨摩藩，在萨摩，他向示现流剑术名人学习了日本剑术。松村宗棍最后担任进贡之役到福州时已经51岁，在拳法相当盛行的福州，松村宗棍的武艺水平与人品得到中国武术同行的尊敬。

松村宗棍曾给学生桑江良正写过一封信，此信原件保存在桑江后代手中①根据最近消息，桑江良正后代为了便于空手道研究，已经于2009年将此信的原件赠送给冲绳县博物馆。，这是当代留下的有关琉球唐手最古老笔墨文献。这卷毛笔书写的卷轴在琉球唐手历史中被称为“宗棍遗训”，冲绳许多空手道馆都挂着复制的“宗棍遗训”作为经典理论。这幅巻轴反映了松村宗棍深厚的中国文化学养，也充分表达了他对拳法的整体看法，加上他两次到中国的经历和传承给糸洲安恒理论与技艺，可以判定琉球空手是根植于中国的。

信中写着：“文武之道同一理也。文武共有三道。文道有三：谓‘词章之学’‘训诂之学’‘儒者之学’。词章：就是遣词、造句、作文，在于应付考试，追求科名爵禄。训诂：就是探究经书之义理，得以诲人。然而以上两学求的只是文艺之誉，难以称为正当学问。儒者之学：通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正当的学问。而武道之三学有‘学士之武艺’‘名目之武艺’‘武道之武艺’。学士之武艺：在头脑中只有练习的方法，与复杂多样的舞蹈一样，成不了战守之法，如同妇人舞蹈一样。名目的武艺：计较一招一式的胜负，或者因争论而害人或者伤身而给家人带来耻辱。武道之武艺在于：以工夫而成就□？②本节根据金城裕的《从唐手到空手》译出，由于原书的此节文字有脱落，暂时无法补正，存疑待考。以已之静待敌之喧哗，夺敌之心而胜之。不被扰惑，不急躁，在于忠孝，如猛虎威鹫，不论何物都能制之。夫武在于禁暴、戢兵、保民、定功、安民、和众、丰财。此谓武之七德。文武之道在于一理，学士之武、名目之武是无用之武，武道之武才是武的真谛，临机应变。五月十三日 松村武长 桑江贤弟”。松村宗棍的信中表现出对中国文化的深厚修养，这种修养体现在他对唐手传承中“文武兼修，以德为先”的中国武术思想，不拘小事，志在远方。这封信也反映了作者对庄子《说剑》的学习思考。

4.6 《冲绳武备志》是福建白鹤拳谱手抄本

《武备志》一书，是明代茅元仪编著的，“其书言武艺者凡九巻，有弓、剑、刀、枪、钯、牌、筅、棍、拳比较诸法，分载八十四卷至九十二卷。”篇幅浩大。但是这里讲的《冲绳武备志》，只是一本小篇幅的拳谱手抄本，内容只涉及拳法。

渡嘉敷唯贤，从老师手上得到一手抄本拳谱，手抄本由宫城长顺（1888—1953）传比嘉世幸（1898—1966），再传福地清幸（1919—1975，本姓蔡，祖籍泉州南安，是闽人36姓第19代），由福地清幸传渡嘉敷唯贤（1940—）。

手抄本内容如下：一是白鹤拳历史；二是有关武德教育与训诫等；三是套路名称：有罗汉头匡、二匡、二十八打等；四是跌打损伤的药性及药方；五是十二时辰与击打穴位及解药；六是拳法要诀；七附铜人穴位；八是白鹤拳胜败48图；九为验方：金不换膏、八仙过海丸、铁打止痛方等。

这本手抄本的拳谱是福州藤山人王缶登先生手录的白鹤拳拳谱。“白鹤先师方氏七娘乃福宁府北门外方种公之女也。幼聪慧、性至孝。父被邻里恶势所欺，遭殴伤斃。七娘闻之昏绝于地，誓死欲报不共戴天之仇……”与福州所传白鹤拳谱无异。渡嘉敷唯贤从1987年开始，前后15次来福州、泉州、永春等地，经过20余年调查落实，遍访各地民间拳师，对手抄本进行研究，特别对第八部分图示的技法做了详细的研究。因为拳谱许多用词是用福州方言写的，他的研究得到福州鸣鹤拳研究会顾问余宝炎、研究会会长谢品宽、福建省武术协会副秘书长陈君琬等通晓南拳又熟悉福州方言的专家支持，冲绳旅游局翻译玉城薰等人也参加研究。到1996年11月，他以《冲绳空手秘传“武备志新释”——现代语释与技法的研究》为题的书，在冲绳出版。这本手抄本是传自宫城长顺，但是宫城长顺得之何处，没有说明。

根据冲绳学者宫城笃正①宫城笃正（1939—）出生于冲绳浦添市，毕业于琉球大学美术工艺系，先后任冲绳县立博物馆学艺员、浦添巿立图书馆长、巿立美术馆长、冲绳县立艺术大学校长，小林流空手道范士九段。的考察，与宫城长顺的渠道不同，当时在冲绳的唐手传人中还有4种手抄本的《冲绳武备志》，比如摩文仁贤和1933年出版的《攻防自在空手拳法十八的研究》，作为附录，也收录了这个手抄本的内容。摩文仁贤和介绍，他是从糸东安恒处抄写的，比较两者内容，基本一致，应该是同一版本的不同手抄本。而宫城笃正约在20世纪60年代，从自己的老师比嘉佑直手抄的《冲绳特有武术书》中，也看到大致相同内容。那是光绪八年松村宗棍手抄本。船越义珍的《琉球拳法唐手》也引用了手抄本主要内容。这本被称为冲绳武备志的白鹤拳谱，在冲绳唐手界被广泛重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琉球的唐手源于福建南拳。②宫城笃正“祝贺武备志新译出版”，见渡嘉敷唯贤的《秘传冲绳武备志新释》。

4.7 琉球唐手有别于日本本土武道

大型武道丛书《日本的武道·空手道》，将柔术与琉球唐手联在一起，认为冲绳空手与日本柔术有关，日本柔术也有点、蹴技，但是日本柔术更注重拿和摔以及在塌塌米的控制对手技术。嘉纳治五郎就是在研究了多种柔术的基础之上，创立现代柔道运动。讲道馆柔道用形的方式保留了传统柔术的踢、打技术，称之为“极之形”“固之形”“柔之形”“五之形”等等，但是这些源于柔术的踢打技术毕竟与琉球唐手不同。嘉纳治五郎之所以对唐手情有独钟，一再鼓励、支持琉球唐手在东京发展，就是因为唐手作为一种隔离状态下的徒手格斗技术，弥补了柔道的不足。1922年，他在日本体育博览会后力主船越义珍留在东京传播唐手，并亲自带学生请教，1926年到冲绳考察柔道发展时还专门观看冲绳的唐手，并鼓励摩文仁贤和、宫城长顺等人将唐手“攻防自在、理想的武道推广普及到全国去”。

在日本武道界，有两本被视为武艺精典的理论书，一是成书于1632的《兵法家传书》，是柳生新阴流剑术的传人柳生宗矩写的。二是成书于1645年《五轮书》，由剑豪宫本武藏所著，日本所有武艺的书籍，大多引用这两本精典著作，从心、技、体的角度来借鉴。在20世纪30年代之前，也就是唐手从琉球初传入东京等地时，所有唐手著作中，根本没有提及这两本书。这从另一面说明，琉球的唐手与日本本土的武艺是无关的，唐手来自于中国，主要是福建。

4.8 日本学者“文化形成环境”的引证

针对琉球拳法，原来称为“手”，源于琉球本地的说法，日本学者藤原稜三与仪间真谨③仪间真谨为船越义珍的弟子。在《对谈：日本空手道近代发展》中持明确的否定：“至于琉球本地是否有拳法，根本没有可依据的记载或实物验证。而且做为一种成熟的格斗技，必须在战斗的环境中产生，人口稀少并分散在几十小岛的土地上，产生‘手’的依据不足。而且在中国，在日本，被称为武艺也好，武术也好，那样的格斗文化，都是10万人以上生活的城市中产生的。有稳定的人口30万以上，有30年以上和平的生活，才有可能产生出成型的文化。作为格斗文化如日本的剑术、柔术留下许多‘传书’，中国拳法也留下许多‘拳谱’‘秘籍’，可琉球的‘手’，一点遗迹都没有，让人很难相信琉球本来就有‘手’。”［15］

这本在空手道研究中有重要影响的《对谈：日本空手道近代发展》，肯定了琉球唐手是从中国传入的。对谈时，仪间真谨已经是90岁的老人，老无戏言。仪间真谨说：“所谓琉球本土的‘土着拳’是否存在，众说纷纭。遗憾的是目前没有任何实物可以证实这种土生土长的琉球手的存在。不用说有琉球拳法的《传书》《免许状》一类记载武术传承的实物，就是关于历史、技法的记载的典籍一点也没有。也有人强调因为萨摩藩禁武政策，有关武术的文献一点也没有留下。这种说法虽然流行但仍是根据不足，萨摩藩统治琉球260余年，统治期间只在那覇西村设立一个“在番奉行所”，有15—18名的人员，萨摩藩派到琉球的公务船每年一趟，琉球派向萨摩的公务船每年春秋两趟，船只来往人员处理的主要事宜是琉球王府人事与经济方面的问题。而且当时琉球人口20余万人散居在60余个小岛，监视琉球人习武靠10余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经过调查，在所有萨摩藩的官方文献记载中，并没有涉及禁止民间练习唐手术的记载，从琉球犯罪记录中也没有用唐手术犯罪的记载。”［15］

另一位先后百余次到中国调查研究唐手研究者金城昭夫认为：“空手道是中国拳法几度传进冲绳才形成手的，这个证据在于：空手道的生命在于‘型’。大正（1911年—1925年）以前，这些型就存在的，所有型的名称是用福建省福州方言或者是泉州方言表达的。可是现在的空手长老先生们则以‘空手型名称的意思与准确的汉字不清楚，所以用片假名来表述’。如果唐手的型是冲绳人创造的，直接就用冲绳人一目了然的名称了。”［16］

4.9 琉球拳法技术与传承特征与福建拳法相同

武术源于生产斗争和军事斗争，早期没有军事武术与民间武术之间的区别，而当民间武术以套路的形式作为主要形式传承时，就有了军事武艺与民间武术的区别，就有了流派的特征。到明代，民间武术明显与军事武艺有别，各派特点已经成熟。福建南拳以永春拳、太祖拳、五祖拳、罗汉拳、连城拳、虎拳、龙尊等为著名。在福州，永春白鹤拳演化成飞鹤拳、呜鹤拳、宗鹤拳、宿鹤拳、纵鹤拳等。福建流行的拳法与北方拳法如形意、八卦、太极拳、番子、戳脚、查、华、红、炮等拳种在功架、劲力、技法各方面有明显不同。

再以南拳分析，福建南拳与广东南拳也不同。广东的南拳“长桥大马”，功架舒展；福建南拳以不丁不八步为主，取高势站立，步稳势烈、动作简捷、以拳为主、腿不高踢。福建南拳特别强调手型之多样，手法之变化，讲究拳、掌、臂、脚、胫的硬度，强调击打的威力和抗击打的韧度。北方拳种虽然也有铁砂掌之称，但是少林拳、太极拳、八极拳、形意拳等拳家，是较少以拳之老茧为显耀的。而福建南拳拳手大多因击打砂袋或者插石砂等练习而形成拳峰上四个指头根节老茧，并以此为炫耀的。在船越义珍、摩文仁贤和等人的著作中，用正拳之茧显示训练效果的图片，随处可现，这一点是与福建传南拳完全一致并区别于北方拳种的。

福建南拳最典型身型是：头部保持正直上顶，两肩下沉、提裆实腹、丹田充实，以气催力。冲绳传统唐手，基本站立姿势完全与福建南拳一致。中国武术人一看空手道表演，就认定这是福建南拳。

日本刚柔流空手道表演经常用“三战”，他们演练时身型、步型、头部和用力方式与福建南拳的三战是一样的。他们练习三战还有老师在旁边不断地拍打矫正，敲敲身体是否正、打打身板是否实、拍拍腿脚是否稳。练习三战时，特别注重用长短呑吐变换呼吸。

辅助功法一致：摃五肢、抛接石锁、石担、抓沙瓮、插石子、竹筷敲打脚臁、拧竹筷等功法，在今天的冲绳民间武馆中也仍然存在。1929年夏天，三木二三郎与高田瑞穗一起前往冲绳调查唐手，回东京后出版一部书《拳法概说》，书中第28—29页记载的琉球唐手辅助练习的器械：石锁、瓮、沙袋、铁拖鞋、卷蒿等，只有被称为“卷蒿”的类似福建南拳的千层纸，据研究是根据福建南少林寺打木人桩的创意，结合示现流剑术的劈木村桩的方法而成的。其他辅助器械与福建南拳所用器械与练法是完全一样的。

本研究者在冲绳考察期间，考察了上原恒的刚柔流空手道馆和空手道博物馆，其中的辅助练习器械与福建农村的南拳场馆几乎是一样的。冲绳国际刚柔流空手道联盟总部的东恩纳胜男，在刚柔流源流研究中，列举自己的研究成果，他证明，刚柔流的辅助器材，从发音到方法都是来自福建的。糸东流的摩文仁贤和，1925年在自家庭院建了辅助练习器械，从留下的照片看，也是传自福建的。

福建南拳方法简洁，紧逼短打、硬打，没有繁多套路。东恩纳宽量从福州学回琉球的就是9个套路。上地完文从周子和学到的就是3个套路，加上强化的辅助练习。

空手道强调不带寸铁，以手足为刀剑，一招制敌，是船越义珍等人到东京之后突出提倡的，所谓的“空手”。而传统的琉球唐手从来都是有器械技术的。现在琉球古武道的器械基本与福建农村拳法传播中器械一致，是农具的引申，叉、耙、拐、斩马刀之类的器械在琉球的古武道馆或者是空手道馆中是随处可见的。只是在东京传播时，为区别于其他日本武道，唐手改为不持器械的“空手”。

琉球的唐手强调“从型开始，到型结束”，型是唐手传承的唯一载体，所以型是唐手最重要的内容。1879年，日本强行废除琉球王国设立冲绳县之前的“型”①套路用“型”字是冲绳的用法，到东京改用“形”。但糸东流来自冲绳也用“形”，第二代糸东流宗家有自己的理解。，基本是传之于福建的。那时所有拳的型的名称与发音完全采用福建方言，比如三战、十八、三十六、一百零八、八步连等。现在东京练习者或者世界空手道联盟，采用日本片假名或平假名来标识空手道形的名称，可能为了便于在世界推广，而其更深层的用意，在于淡化中国的影响。①东恩纳胜男对福州音与冲绳音的不同作了比较，他的研究证实刚柔流的9个型都是从福州学的，并且按福州音读，后来演化成了冲绳的读法。

5 小结

5.1 琉球自古有拳法之说依据不足

安里安恒1914年提出唐手是琉球当地产生的，接着又说唐手是佐久川从中国带回的，他的观点多年没有被日本的唐手研究者所采纳。近年来，野原耕荣等人提出琉球本来就有拳，称为：“手”，是在琉球群岛城郭时期（9—13世纪）就有拳法之说，这是在没有新的文献或实物的证据状态下的推断，缺乏依据，是不足为凭的。居住在琉球的原始住民，在生产斗争与生存斗争中产生的原始搏斗技能是可能的，为了生存，争地、争水，或其他纷争，进行徒手的或者持农具的搏斗完全可能的。但这只是原始格斗，是武术的萌芽，要形成一种成体系的武术文化，并作为一种技艺代代传承，则必须有成熟的文化背景。琉球国9—13世纪人口稀少，又分布在几十个岛屿中，处于比较原始的生存状态中，是难于形成拳法文化的。

两次禁武的社会背景使徒手的拳法在琉球发达之说，也缺乏说明力。15世纪第一尚氏王尚巴志，起用中国人怀机为王相，统一三山，结束部落之间的争夺，致力于发展商贸。这时期虽压制了各岛的民间武术，收缴了民间的兵器，但琉球王府的武装仍在，这就保留了琉球武艺的传承。1609年，萨摩藩控制琉球时，仅20余人长年留守，根本无法管理散居在40余个岛屿中的琉球人。而且萨摩并没有禁止琉球人拥有武器，那时作为传家宝的宝剑可以保留，兵器使用有损坏的，要到指定地点修理。而且琉球传统的唐手传承一直有棒术、钗等简便的器械，这些原始武器在琉球一直与拳法并存的，只是传到东京后，为了区别于东京的日本剑道、雉刀等武道，琉球唐手突出赤手空拳的拳法而已。后期船越义珍又在松涛流唐手体系中重拾棒术。

5.2 琉球唐手源于中国

从琉球当地的传说到后期日本有关人士的研究可以断定，琉球拳法是源于中国的。最早的记载唐手佐久川留学中国后传回琉球，或者是册封使的随从公相君所传，或者是闽人36姓传入，或者是向来自安南的飘流人学习，都证实唐手源于中国。就按改为冲绳县后，应嘉纳治五郎的访问需要，冲绳当局与唐手知名人士几度商谈，规范唐手称谓，将冲绳传播的拳法按地域分为三个流派：首里手、那覇手、泊手。那覇手就是东恩纳宽量从福州学回的鹤拳，泊手是当地人向安南（福州的一个街道）飘流而来的福建人所学，首里手是在中国留学的佐久川宽贺带回的，接着首里手的名人松村宗棍两度到中国，他的理念体现在他给弟子的信中，《松村遗训》都是中国的伦理与哲学思考。福建永春拳谱被冲绳唐手传人收入《冲绳武备志》，作为最为古老和精典的拳法理论，也证明了琉球拳法源于中国。

5.3 琉球唐手以福建南拳为主体

冲绳研究学者、福建师范大学谢必震教授认为，中国与琉球的交往应该在明代之前，从宋代的建瓷在冲绳大量发现可以证实，至少在宋代，中国人已经开辟了从福建到琉球的航线，这是一条中国与日本交流不同的航线②引自：2016年9月4日谢必震教授在集美大学国际学术交流中心的学术报告《福建文化在琉球的传播与影响》。。中国与日本的交流主要是通过长崎，再到日本其他地区，但是宋代福建官瓷没有在长崎出现，却在冲绳有大量发现，可以推断，福建与琉球的交流从宋代已经开始。这与闽人36姓迁入琉球前，就有中国人在琉球居住并成家立业的记载也是相符的。琉球与福建的文化交流历史是比较长久的，福建武术有可能随着宋代的文化交流零星传入琉球，较大规模的传入，应该是明朝洪武二十五年之后。

中国武术是以套路的形式传承的，琉球称之为“型”。武术套路的风格是以功架与劲力作为区别的，从琉球唐手的风格来看，完全是福建南拳，太祖拳、白鹤拳、虎尊、达尊拳、行者，都是以比较紧凑的功架和以刚暴短促的劲力来体现。气沉丹田、以气催力、步稳势烈，琉球唐手的传承方式、辅助练习的器械与手段与福建南拳完全一样。而且琉球唐手各个型的名称都是以福建方言来发音的。

闽南人擅长技击，拳法在福建的福州、泉州、漳洲一带民间相当的普及。可以推断，琉球唐手源于中国拳法，在闽人36姓1392年迁入琉球时成规模带入，琉球拳法是福建南拳，这个拳法体系中原来有简单的器械，如棒、叉、耙、拐等。福建拳法先在久米村的闽人中世代秘密传承，后逐渐散落到琉球人中。

从1644年的《中山纪略》，到最后一位册封大使的记载，都有久米人的武术表演。历代册封使的记载清楚证明久米村是有拳技的，而且这种作为强身护身的拳法，后来成为客居琉球的闽人作为招待来自故乡官员的一种礼仪，一种传统的表演项目，多次在为庆祝明清官员完成册封典礼之后的宴会上表演出。这与琉球明治之前的传说闽人36姓传入，久米人擅长拳法是相符的。

5.4 册封使团与留学生丰富了琉球唐手的技术

14世纪到19世纪末叶500余年间，琉球文化不断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与充实，册封使团带来大量的中国的文化，近百名在中国留学的琉球学生也从中国学习了政治、经济、农业、建筑、医学、手工业等方面的先进生产技术与生活经验。

庞大的册封使团有许多武艺高强的随从和军士，他们给琉球人带去了新的拳法技艺。多位在北京、福州留学的琉球王国留学生，也从北京、福州等地学习了新的拳法理念与技术，这些随从武官和学成归国的留学生丰富了琉球的拳法。比如首里手所传“公相君”型中的“二起脚”和“伏地后扫”动作，与福建南拳风格不同，我们认为琉球拳法在数百年的演变中，完全有可能在福建南拳的基础上，又从北方的拳法中吸收了新的养分。到北京留学的留学生，册封使的随行武官中来自北方的拳术家，将流传在中国北方的拳法带到琉球，丰富了首里地方的民间拳法。久米人也在往返祖国的期间充实了文化养分，包括拳法技术。首里是琉球王府所在地，这种与久米村地缘上的接近，也更加证实了这个推断的可信。

5.5 梳理琉球唐手源流的意义

我们从琉球文化与中国关系、琉球唐手的理念、琉球唐手的风格、刚柔流的传人、冲绳武备志、松村宗棍遗训、日本学者的研究证言等九方面的事实，证实琉球拳法源于中国，主要是源于福建南拳。

正本清源仅是历史研究的一个侧面。文化的传播不存在商标注册，文化是开放的，是随着时代发展变化的，武术文化也是如此。有日本学者认为，就像汉字一样，日本人用了中国汉字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思想。琉球唐手源于中国，但是在日本已经改变了。［12］我们立意在厘清琉球拳法源自中国，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思考，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中，中国武术又是如何流变的。

福建南拳传入琉球，当地人称之为唐手，20世纪初，琉球唐手通过改革，作为公立中学与师范学校的正课。船越义珍等人向东京、大阪等地普及唐手，唐手在东京演化为空手，20世纪80年代就成为世界性的竞技体育项目，即将成为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正式比赛项目。为什么数百年过去了，福建南拳不论是技术风格还是传承方式，仍是保留百余年前的原样？来自福建南拳的琉球唐手的近代变革历程为我们中国武术的当代发展提供什么启示？值得大家去深入思考。

［1］江里口荣一.日本武道大系（第八卷）［M］.东京：株式会社同朋舍，1982：5.

［2］日本武道馆.日本的武道［M］.东京：ベースボルマカジン社，2007：238.

［3］高宫城繁.冲绳空手古武道事典［M］.东京：柏书房株式会社，2008：87、374、435、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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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木二三郎.拳法概说［M］.冲绳：榕树书林，20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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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城俊昭.新版琉球·冲绳史［M］.冲绳：东洋企画株式会社，2014：61、152.

［8］伊波胜雄.冲绳的历史［M］.冲绳：むぎ社，2011.

［9］赖正维.清代中琉交流文化交流史料（中琉关系研究丛书02）［M］.北京：海洋出版社，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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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谢必震.中国与琉球［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1996：53-55、126-127、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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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仪间真谨，藤原稜三.对谈·近代空手道历史［M］.东京：ベースボルマカジン社，1986：5.

［16］金城昭夫.空手传真录［M］.东京：株式会社チャンプ，2005：39.

［责任编辑 江国平］

A Study of Karate Originating from Nanquan of Fujian China——One Discovery of Sports Cultural Evolution Study

ZHENG Xu-xu1，GAO Chu-lan1，NI Hong-ying1，YUAN Zhen-lan2，ZHOU Yong-sheng1
（1.College of Physical Education，Jimei University，Xiamen 361021，China；2.Sports Institute of Wenzhou University，Wenzhou 325035，China）

Where is Karate orientated from？Scholars in Japan and China argue upon this question over one hundred years.The paper sorts out all documents in one hundred years from historical angle，compares all studies in recent years，analyzes and demonstrates from the relation of Ryukyu and China，diplomatic envoy record in Ming and Qing Dynasty，the oldest written history in Ryukyu，flexible flow probe progenitor，analysis of‘Ryukyu fist position-Tangsudo’，teachings of the deceased in Matsumura，Okinawa defense biography，the difference of Ryukyu Tangsudo and Japanese Budo，cultural context，and techn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angsudo.The conclusion is，Ryukyu Tangsudo which was brought into Ryukyu by 36 surnames of Fujian Province in the late 14thcentury originates from Nanquan of Fujian.It is the injection of northern folk boxing into Ryukyu Tangsudo by diplomatic envoy in Ming and Qing Dynasty as well as the overseas students from Ryukyu that enriches the technique system of Ryukyu Tangsudo.

Nanquan of Fujian；Ryukyu Tangsudo；sports culture

G80－05

：A

：1007－7413（2016）06－0001－015

2016－10－1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BTY050）

郑旭旭（1957—），男，福建福鼎人，教授。研究方向：中日武术比较、中国武术的继承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