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康熙字典》在中国字典编纂发展史上集大成的地位
2016-02-13李东宾
□文|李东宾
试论《康熙字典》在中国字典编纂发展史上集大成的地位
□文|李东宾
[摘 要]《康熙字典》是中国古代字典编纂集大成的巨著,它继承、发展和完善了前代字书的编纂成果,尤其是《字汇》的编纂体例和部首系统,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一套形、音、义、书证密切结合的释字系统,标志着中国字典编纂的真正成熟,为后世字典的编纂树立了典范,在中国字典编纂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地位。
[关键词]《康熙字典》 集大成 字典编纂
《康熙字典》是集中国古代字典编纂之大成的巨著,清圣祖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谕合”大学士张玉书、陈廷敬等人编纂,至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始成书出版,其组织编纂和出版发行是借官家之名、积学界之力完成的一项浩繁的系统工程。它在我国字书史上第一次使用“字典”一名,在中国字典编纂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地位,标志着中国字典编纂的成熟,奠定了后世字典编纂的规模和体例。笔者试图以纵向贯通和横向展开的方法来阐释《康熙字典》集大成的背景、体现、意义和价值,并从中发掘一些指导思想、原则和规律,以期对当今字典之编纂有所补益。
一、中国字典编纂历史之回顾
我国古代字典的编纂发展有着其自身内在的演进规律,是一个不断探索发展、积累完善的历史过程。随着秦汉以来“小学”在训诂、音韵以及文献等方面所取得的丰厚的成果积累,诞生了我国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它以540部首为基础,创建了一套规范的字典编纂体例,且阐释了所收9353个字的形、音、义,开我国字典发展之先河,其编纂体例与说解方式基本奠定了以后字典的框架。但它字形采用小篆,探求造字之本,为古文经学服务,故缺少实用性;它首创的540部首也过于烦琐,不易检索,“偏旁奥秘,不可意知,寻求一字,往往终卷”。[1]《说文解字》贵在开创,它的成功经验和做法为后来的字典编纂所继承借鉴,其不足和缺陷也昭示着后人加以解决和完善。南朝顾野王的《玉篇》完成了字形从小篆到隶书以至楷书的转化,收字16917个,其中包括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奇字、异体字、俗体字、冷僻字等。这些做法符合并体现了汉字由繁到简、从雅趋俗的演进过程,大大增强了实用性,向真正意义上的字典迈进了一大步。但是在编纂体例和说解方式上,较《说文解字》并无多大改进,后经《龙龛手鉴》《类篇》《四声篇海》等循序渐进的探索和发展,终于到《字汇》基本确立了一套切实可行的符合汉字发展趋势的编纂系统和214部首法。《字汇》将部首简化为214部,且每部的排列都是按笔画的多少为序,再加上卷首的检字部分,构成了完整的排检系统,至此字典的外在编纂体例趋于定型。不过《字汇》虽收字33179个,数量较以前字典大为增加,但在解字释义上“失之简略”,且错讹频现。后又有《正字通》 (收字34539个)对其加以补充完善,并在释字体系上进行了可贵的探索,然又“征引繁芜,颇多舛驳”。[2]
最后到《康熙字典》对《字汇》《正字通》增删而总其成,找到了一套形、音、义、书证密切结合、集实用性与资料性于一体的释字系统,使得字典的内在释字模式和规范得以最终确立,标志着中国字典编纂的真正成熟。
二、完善合理的编纂体例
最早的字典《说文解字》在篇末设序,阐述了该书释义的“六书”理论,可视为“凡例”的雏形。《玉篇》没有“凡例”,却有其他属于附录的内容。《类篇》则在卷首序中设定了九条“凡例”。这几部字典的附录各有侧重,唯《字汇》的附录,第一次达到了比较全面的程度。《字汇》卷首除了梅膺祚之兄梅鼎祚写的序,还有“凡例”“运笔”“从古”“遵时”“古今通用”和“检字”六部分,内容涉及汉字的形、音、义、检索等诸多方面。末卷还有“辨似”“醒误”“韵法直图”和“韵法横图”四部分。这样,《字汇》创立了一套与正文相匹配的初步完善实用的字典编纂体例,标志着中国字典编纂成熟期的到来。
后出的《康熙字典》在继承和借鉴《字汇》编纂成果的基础上,对其加以改进完善。《康熙字典》正文十二卷,以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为标目。卷首除“御制序”“上谕”“编修人员”外,还有“凡例”“等韵”“总目”“检字”和“辨似”五部分,未卷附“补遗”“备考”两项内容。试将《康熙字典》与《字汇》的编纂体例进行比较,可以发现《康熙字典》是对《字汇》的继承、改进、和完善。
继承且加以完善的部分有“凡例”“总目”“检字”和“辨似”四项。“总目”和“检字”遵从《字汇》而未作改变;“凡例”,《字汇》14条,《康熙字典》18条,内容较《字汇》详尽全面;“辨似”,《字汇》列于卷末,《康熙字典》则改于卷首。改进的部分为以“等韵”代替《字汇》卷末的“韵法直图”“韵法横图”,这种改进能更加客观地反映音韵学的发展成果,以及更有效地指导读者的读音实践。删损的部分为“运笔”“从古”“遵时”“古今通用”和“醒误”五项。由于《字汇》通行既久,兼以《正字通》亦遵从其体例,所以像“运笔”内容早已深入人心,为人所熟知,无复存在的必要。又如“从古”“遵时”“古今通用”“醒误”等项,皆为如古体、今体、异体、俗字、伪字、通假等字形范畴,在《康熙字典》正文中皆有标出,自可省去。增益的部分为“补遗”“备考”两项,这两项的编入体现了《康熙字典》收字全面广博且主次有别的原则。
《康熙字典》上述编纂实践是在继承了《字汇》编纂成果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对其进行了改进和完善,使编纂体例真正地走向了成熟和完善。
三、并采合宜的部首系统
《字汇》首创214检字部首法,《康熙字典》的部首系统是对《字汇》的合理继承,应该说,没有《字汇》的首创之功,就没有后来集大成的《康熙字典》。
《说文解字》创建了部首排检法,本着“同牵条属,共理相贯,杂而不越,据形系联”[3]的原则,建立了具有文字学意义上的540字部首,由于这种部首检索起来过于琐碎,“寻求一字,往往终卷”。后来的《玉篇》《类篇》等字书仍沿袭这套烦琐的部首检索,直至《字汇》,由于受到韵书编纂的音序法和笔画法的启发,开始对《说文解字》的部首系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改革。[4]《字汇》打破了《说文解字》“以义类聚”的原则,采用“以形联义,形义结合”,形义不能兼顾时则“以形为重”,甚至“盖论其形,不论其义”的办法,对传统部首进行了大幅度的删减、调整,最后确定为214部。这种以笔画为序的214部首检字法适应了汉字字典编纂简化实用的发展趋势。《字汇》之后的《正字通》受其影响大规模地采用“论其形不论其义”的建部原则,确实便于检阅,但也破坏了汉字表义传统的建构体系。这样,在字的归部上就存在着重义与重形之间的一对矛盾。
对这对矛盾的解决,标志着《康熙字典》在部首归类上的成熟,其所本的原则是融通查确、并采合宜。具体做法,一是仍依《字汇》《正字通》“改并成书,总在便于检阅”,“总目”设214部首,是《字汇》检字法部首的沿用,突出简化实用的原则,顺应了字典编纂的发展趋势;二是“义有所归,不失古人制字之旨”,就是在从形分类的前提下,要充分考虑义类的归属,即以形划类,形义兼顾的部首归类原则。
这样,《康熙字典》在沿用《字汇》部首系统的基础上,又遵从《说文解字》重义的传统,对一些字的归部做出了调整和改变,“这些调整和改变都是比较合理的,所以也为后来的字典所承用”。[5]如:
依据美国国内法庭做出的判决,美国商务部没有法律依据对非市场经济国家采取反补贴措施。然而,法庭同样也没有明确表示美国国内法禁止当局对非市场经济国家征收反补贴税。因此,法庭模糊的判决依然赋予了商务部极大的自由裁量权,这无疑增加了这一问题的解决难度。
焽:《字汇》收入“日”部,《康熙字典》收入“火”部;
霴:《字汇》收入“隶”部,《康熙字典》收入“雨”部;
颍、颖:《字汇》收入“页”部,《康熙字典》则分收入“水”“禾”部等。
《康熙字典》对这些字归部处理的方法,既是对《字汇》检字法部首的合理继承,又是向《说文解字》“六书”传统的适当复归,是实用性和传统性的有效结合,体现了《康熙字典》兼采众长、融会贯通的集大成的特点。
四、翔实精当的释义系统
释义是字典编纂的核心,是真正体现其价值的部分。《康熙字典》汲取了以前字典特别是《字汇》《正字通》的经验和长处,并对其缺陷不当之处进行了合理的改进和完善,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使得其释义系统翔实精当。
第一,在体例上,《字汇》在不同音间用“〇”、不同义间用“又”标示;《正字通》在不同音义处均用“又”标示。而《康熙字典》则以空格再加一“又”字划断不同音切、义项。这一形式上的改进,使《康熙字典》较《字汇》《正字通》条目清晰,便于查阅。
第二,在行文上,“《字汇》失之简略”,而 “《正字通》涉于泛滥”。《康熙字典》则纠偏匡讹,充实《字汇》,为其增补义项、设置书证;又将《正字通》繁芜失当的释文一并删去,使《康熙字典》的释文真正做到了“详略得中,归于至当”。
第三,在训义上,《康熙字典》重视疏通词义之间的发展脉络,形成了一个词义源流演变的系统。这一点,较《字汇》《正字通》丰富完备,读者可以借此看到词义产生演变的先后顺序和源流始末。《康熙字典》在训义上有意识地对词义进行梳理的做法是中国字典编纂史上的一大飞跃。
第四,在义项与书证的结合上,每义必证、言必有征。《字汇》只以音做分项单位,一音之下诸义不再分项;《正字通》虽做到于一音之下分项训释,但书证罗列杂乱繁芜。《康熙字典》则为音项下每一义项设置书证,使每释必证,释证相从,一扫《字汇》《正字通》有义无证或书证错杂的弊病,是中国字典编纂的一大进步,为我国近代字典编纂创建了合理的模式。
第五,在书证的处理和安排上,做到了权威有序。总观《康熙字典》释文中的书证,可以发现以下几个特点:①引证的范围扩大。“经史百子以及汉晋唐宋元明以来诗人文士所述,莫不旁罗博证,使有依据”,改变了以往字典专主汉晋的传统。②首次注意到引证的次序问题。“凡例”所言,“引用训义,各以次第。经以后次史,史之后次子,子之后次以杂书。而于经史之中仍依年代先后”。这种引用书证的体例为后代字典编纂完全继承。③在书证中注明书名、篇名及原注,以便查核考证,纠正了以往字书出处不标的弊端。以上这些改进标志着中国字典在书证处理上的成熟,使字典的编纂奠基于科学合理的基础之上。
《康熙字典》释义系统的完善,表面是“增《字汇》之阙遗,删《正字通》之繁冗”,是两者的增订本,[6]实则是中国字典编纂在《字汇》初步完成了编纂体例和部首系统之后,开始了释义系统的探索,经《正字通》发展实践之后的全面总结和最终完成。《康熙字典》在释义系统上的完善和成熟,最终确立了其在中国字典编纂发展史上集大成的地位。
五、结语
经过1500多年的探索积累,《康熙字典》继承了历代字典编纂的丰厚成果,含英咀华,融会贯通,以其收字最多(共收47035个),规模最大、系统完备合理,内容丰富翔实而集中为后世字典的编纂树立了榜样,其所确立的体例、系统和具体做法至今为字典编纂者所借鉴和沿用。
注释:
[1]徐铉.说文韵谱·序[M]//钱剑夫.中国古代字典辞典概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37
[2]张玉书等.康熙字典·上谕[M]. 后引《康熙字典》之《序》《上谕》《凡例》均不再一一注明
[3]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319
[4][5]钱剑夫.中国古代字典辞典概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76,75
[6]刘叶秋.中国字典史略[M].北京:中华书局,1983:139
作者单位:(内蒙古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