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学视域中的民国旅游期刊研究

□文│谢 征

（作者单位：浙江旅游职业学院）

民国时期，随着城市近代化以及交通业、旅馆业逐渐发展，近代旅游业兴起，各种旅游期刊应运而生。目前，对于民国旅游期刊的研究仅限于个案研究，而从传播学视角整体研究的鲜有企及。笔者从传播学的视角，系统分析民国旅游期刊的传播理念、传播方式、传播内容及其对民国时期旅游业发展的影响，考察民国旅游期刊的学术理论价值、文献资料价值和文化传播价值。

一、民国旅游期刊概述

期刊是民国时期主要的大众传媒，形形色色的民国旅游期刊登载了大量关于游记、旅行团、交通、旅游理论等内容的旅游信息，成为旅游文化传播的媒介平台。1922年7月，中国最早登载旅游内容的期刊《文苑导演录》由上海胡园编译社出版。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出于旅游产品营销及内部管理的需要，各旅行社争相创办旅游期刊，如上海中国旅行社的《旅行杂志》、台湾旅行社的《台旅月刊》、福建云霄旅行社的《旅行》、上海旅行天地旅行社的《旅行天地》等。中国最早的旅游专业期刊《旅行杂志》诞生于1927年3月，由上海中国旅行社创刊，初时为季刊，从1929年第三卷起，改为月刊，由于受战事影响，先后迁往桂林、重庆继续出版，抗战胜利后，回到上海。发行时间将近30载，该刊经常订阅者3000人，最多时每期发行3万余册，行销远及香港、南洋一带。其传播渠道采用自行设立的发行分支机构，到了1939年，发行机构迅猛扩展达66处。[1]民国时期，各种旅游期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旅游专业期刊，如《旅行便览》《友声》《旅光》《沪讯》《旅行杂志》《旅行》《旅行月刊》《旅行天地》《台旅月刊》《旅行情报》等10种。第二类是与旅游相关的登载山水风光、古迹文物、史地民俗、铁路水运等内容的期刊，约40种。旅游期刊的出现是旅游业近代化的特征之一。

二、民国旅游期刊的传播

从传播学的视角，考察民国旅游期刊的传播理念、传播方式、传播内容及其对民国时期旅游业发展的影响。

1.民国旅游期刊的传播理念

作为旅游文化的传播平台，这一时期出现的旅游期刊都有刊名、发刊词、宗旨，不同的发刊词蕴含着不同的传播理念，如《旅行杂志》的发刊词“阐扬中国名胜，发展旅行事业”，宗旨是宣传民族文化，推进普及旅行。从1942年8月起，杂志的办刊宗旨又增加了一点，即提倡“学术的旅行，旅行的学术”。杂志发表了大量游记散文，并聘请知名学者张恨水等撰稿，刊载了许多旅游理论研究论文。又例如《旅光》的发刊词：“本刊定名‘旅光’兼寓中国旅行社之光之意也”，[2]其宗旨是供中国旅行社同仁阅读，强调提高员工服务质量，增强团体精神。此外，由于自身定位不同，传播理念不同，民国旅游期刊在传播内容、传播方式上有明显差异。例如创办《友声》杂志是为刊登旅行通告，告知各位团员旅行线路、时间、地点、费用、注意事项等，后来也刊登一些游后感想、旅行新闻、团体会议、聚餐通知等，为免费赠送。而《旅行天地》的内容设置则相对单一，专业介绍旅行有关信息。《旅行便览》也是免费赠送，登载火车、水运、飞机时刻及票价等消息。《沪讯》则是面向员工对内出版的旅游期刊，以报道中国旅行社的业务动态为主、小品文和议论文为辅，同时刊登船票机票时刻价目及订购手续、人事调遣等内容。

2.民国旅游期刊的传播方式

旅游期刊登载各种人们赏景、休闲、探险、猎奇的文章，采用了许多新奇时尚的广告、专栏和图像等传播方式，宣传推广各种旅游产品，使旅游活动在一些大城市逐渐普及开来，从而形成了期刊媒体多样化的传播场域。通过旅游期刊媒介的传播，新奇时尚的旅游产品的出现成为旅游业近代化的又一大特征。

旅游栏目。民国旅游期刊主要设置游记、行程、讲座、小说、漫画、美术图景、图片、广告等栏目。例如《旅行便览》主要栏目有各地风光、行程记述、埠际交通、长篇连载、舟车时刻票价、杂俎、旅客须知等。《旅行杂志》创刊号主要栏目有国内游记、国外游记、特辑、西南西北行程、杂俎、小说、专著等。从1937年第十卷起，栏目的一大特点就是主编赵君豪在每期目录下的《编者缀言》，点评栏目设置，介绍主要文章，辅助读者阅读。1943年3月，《旅行杂志》增加了漫画栏目。抗战胜利后，为庆祝台湾与东北的光复，还设置了东北山河、台湾琐记等栏目，传播爱国情怀。此时期的旅游杂志还有一大特色，即出版了各类专号与特辑，具有一定的时代特征，如《旅行杂志》第三卷第四辑《建筑专号》，介绍国内外著名建筑物及其建筑风格，增加读者的建筑专业知识。又如在第九卷第一辑《履痕回味》新年征文特辑，刊载了匡庐与北平、洛阳之行、春明梦影等20篇文章。旅游杂志专业特色鲜明，吸引力强，受到了读者的青睐和喜爱。

旅游图片。民国时期各种类型旅游期刊大量刊行，不再限于文人笔记、文集等，其刊载的图片、画报和文本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达到让读者卧游的效果，起到了介绍中国丰富的自然与人文旅游资源的传播作用，如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的《神州国光集》主要登载自然风景图片。此外，旅游资源大省也诞生了许多风光类刊物。如故宫博物院的《故宫月刊》、成都蜀镜画报社的《蜀镜画报》周刊、青岛崂山学会的《崂山月刊》、香港时代风景社的《时代风景》等。就旅游图片的内容而言，主要有风景名胜区、四季景观、著名建筑、著名人物、摄影作品、绘画作品等6种。杂志中的插图形式有风景照片、漫画、彩色插图，并以美术图景、美术图影、美术铜图或旅行画报的内容在目录中予以体现。这些插图数量众多，如历年《旅行杂志》中，美术图景累计达到629幅。

旅游广告。民国旅游期刊中的旅游广告包括广告词、广告目录、广告索引、服务之页等。旅游广告词文字简洁、实在，有的附中英文对照，有的图文并茂。广告的主要内容为旅行社广告、旅游交通广告、旅游类书报广告以及饭店及招待所业务、代客报关业务广告等。例如《旅行杂志》1927年秋季号曾刊登中国银行、太平洋铁路公司等43个广告。其历年刊登的广告涉及面广，如金融业、运输公司、食宿设施类、报刊类、医药类、博览会、中华书局等。

3.民国旅游期刊的传播内容

《旅行杂志》《友声》《旅光》《旅行便览》《沪讯》等旅游期刊登载大量文字优美的游记散文、史地风物的旅游文本、新奇时尚的旅游产品等内容，宣传推介鼓励人们出门旅游，游山玩水的同时获取历史、文化、民俗、风情等方面的知识，成为一种完整的旅游活动。

游记。游记一直是旅游期刊传播内容的重点，主要刊载国内名胜及游记、国外风光及游记，其内容不仅有山水的描绘，更多的是对人文社会状况的描写。游记的特点是文字流畅，内容翔实，实用性强，图文并茂，可读性强、边读边看，轻松享受旅行的乐趣。国内游记范围有风景名胜区上百处，主要以东南沿海为多，地域涉及全国31个省份。如《旅行杂志》先后刊登国内游记1613篇，征文特辑560篇，内容主要是介绍景点基本情况及历史沿革、景观的描述、介绍食宿行等基本设施及费用情况、介绍详细游览日程，其栏目分为台湾概览、东北前瞻、粤港回忆、晋陕中原、湘鄂新姿、四川集胜、滇云筑雨、赣皖探胜、西北边疆、燕云鲁海、江南景象等。除一般的游记文章外，又逐渐选登了许多边疆浓郁民俗风情的考察，如《青海藏族的婚姻》《新疆人民的生活》等。国外游记的范围更加广泛，主要涉及欧洲、美国、日本和东南亚各国的一些大城市。如《旅行杂志》先后刊登国外游记共720余篇，介绍世界各地城市的基本情况及历史沿革、名胜报道、异国风俗、游程及费用以及当地民情。设置欧美风光、印越回忆、朝鲜日本等多个栏目，如第四卷第九辑《纽约心影》等。大量的游记为国人了解国外情形提供丰富的资料。

文本传播。各种旅游期刊登载史地民俗、民族史料、旅游文化、旅游理论等内容，传播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刊登有关史地风物的内容，如北京开明出版部的《民俗周刊》、重庆中国民俗学会的《风物志集刊》。刊登有关旅游文学的内容，如《西湖文苑》主要刊登旅游散文、现代旅游文学作品，《瀑布周刊》则以刊登旅游诗歌为主。还有外国文学的译文，如《旅行天地》第一卷第二辑的《神秘的洛杉矶》，增加了期刊的趣味性、知识性。刊登有关小说的内容，为了提高杂志的可读性，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如《旅行杂志》还刊登了大量的小说，历年刊登102篇，长篇小说28篇，如张恨水《秘密谷》和秦瘦鸥《残烛遗痕》两篇长篇小说。此外，还有少量译著，如《黄金影》是译自英吉利名小说家米德氏的作品。刊登有关学术专著的内容，如《旅行杂志》多次连续登载佘贵棠先生的旅游系列学术论文，1944年集结成书——《游览事业之理论与实际》，是中国最早的旅游学术专著。

旅游产品。旅游期刊传播了大量内容丰富的旅游产品。首先，就产品内容来看，有观光旅游、商务旅游、会议旅游、展会旅游、奖励旅游、修学旅游、蜜月旅游、摄影旅游等，如1927年的苏州蜜月旅游。其次，就旅游区域来看，有郊区旅游、江浙旅游、远距离旅游、国外游，如《旅行杂志》1927年春季号中的赴日观樱团。再次，就旅游方式来看，近代上海出现了徒步旅游、骑车旅游、游轮旅游还有航空旅游等新型旅游方式，如《试乘飞机记》一文发表于《友声旅行月刊》。凡此种种，开创了主题旅游的先河，奠定了现代旅游的雏形。

三、民国旅游期刊的研究价值

民国旅游期刊内容十分丰富，在中国旅游发展史上具有较高的学术理论价值、文献资料价值、文化传播价值。

1.学术理论价值

民国旅游期刊登载了许多旅游理论研究文章。如1942年8月起，《旅行杂志》办刊宗旨增加了提倡“学术的旅行，旅行的学术”。因此，编辑部特约了国内历史、地理、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专家，刊载佳作。在不同时期，还陆续登载了一系列涵盖“吃住行游购娱”旅游六要素的文章，探讨旅游概念。如关于旅游业，学者们提出“凡诱致接待及利便游客之设施与部署，总称之为游览事业”（《旅行杂志》1941年7月）。关于旅游与经济的关系，如唐渭滨《旅行部利益问题》（《旅行杂志》1944年4月）探讨旅行社经济效益问题。关于旅游资源，如《请辟龙华为风景区刍议》谈到景区开发与利用（《友声》1935年5月）。关于旅游交通，如姚元干先生在《全国交通会议感言》（《友声》1928年第7号）中呼吁改善旅游交通问题。关于旅游伦理，如唐渭滨《旅游中的道德问题》（《旅行杂志》1944年4月）对旅游伦理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加强伦理建设两方面进行了探讨。由此可见，20世纪40年代是中国旅游理论研究的起点，由此奠定了中国早期旅游理论研究的基石，为中国旅游理论事业的起步和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2.文献资料价值

民国旅游期刊作为当时旅游文化传播的载体，保存了众多民国旅游的原始资料，对于中国旅游史研究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文献资料价值。以民国时期旅游文献发掘整理工作为例，至2016年7月，我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旅游景区共50处。例如仅仅《旅行杂志》登载的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旅游景区有关的文献就有11处，如第七卷中的《庐山观瀑记》《敦煌行脚》《峨眉游记》《八达岭上看长城》，第八卷中的《洛阳龙门》，第九卷中的《五台山记游》，第十卷的《武当山游记》，第二十一卷的《大足石刻》《曲阜访孔子故里》《生活在玉龙雪山下》《西湖枕游》等。此外，登载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旅游景区的大量风光景物照片，如《五台山风景》《故都颐和园十七孔桥》《敦煌画壁四幅》等，比较完整地保存了中国悠久历史的人文景观原貌。除上述的游记、图片、旅游论文、文本以外，还有大量的国内外旅游指南、旅游地图、风景区导游词等以及介绍海外旅行事业的文献资料。

3.文化传播价值

首先，民国旅游期刊具有文化传播价值。旅游期刊介绍国内游和入境游的内容取自中国传统人文资源，弘扬民族精神文化，同时推介中国传统自然风光，阐扬中国名胜，起到了“弘扬国光”的传播作用。其次，民国旅游期刊具有跨文化传播的价值。旅游期刊介绍国际游的内容取自外来文化资源，中西文化冲突融合、相互补充。一方面维护国内旅游市场，发展民族旅游经济。另一方面也弘扬中华文化、增强民族认同，促进了旅游业近代化进程。最后，民国旅游期刊具有社会进步价值。旅游是一种广义的文化行为，旅游者得到文化素质的提高，而文化旅游又能促进社会的发展，激发了人们的爱国之心。目前，中国是世界第二旅游大国，旅游全球化进程加深，传统文化复兴繁荣，外来文化渗透兴盛，呈现出“和而不同”与“相互融合”的新态势。

四、结语

近代以来，虽然中国旅游业整体发展缓慢，旅游市场总体规模有限，地区发展极不平衡，但旅游业规模逐渐扩大，在一些大城市，旅游风尚具有多样性、丰富性、近代性。民国旅游期刊传播旅游文化、倡导旅游方式、建构旅游理论，成为旅游产品的传播载体和旅游文化的传播媒体，其传播理念、传播方式、传播内容深刻影响了近代旅游业的发展，彰显了近代旅游业的轮廓。进一步研究民国旅游期刊的学术理论、文献资料和文化传播，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借鉴优秀外来文化，构建并传播有中国特色的先进旅游文化，对于实现我国建设旅游经济强国的目标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作者单位：浙江旅游职业学院）

注释：

[1]近代中国工商经济丛书，陈光甫与上海银行[M]．创办中国旅行社自述,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1．

[2]潘恩霖.发刊词[J].旅光，19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