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自由教育 建设理想学校——访深圳明德实验学校校长程红兵

本刊记者

追求自由教育建设理想学校
——访深圳明德实验学校校长程红兵

本刊记者

编者按：深圳明德实验学校是根据深圳市福田区政府和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签订的《合作办学框架协议》精神，为推动教育综合改革，探索教育国际化、现代化办学模式的实验学校，致力于培养能参与国际竞争和合作，具有中国情怀、国际化视野、现代公民意识的创新型人才。成立三年来，其办学模式、课程改革、教学改革等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果，为此，本刊对明德学校校长程红兵进行了专访。

记者：您是怎么决定从上海来到深圳办学的？您认为理想的教育是什么？

程红兵：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深圳福田区政府和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有这样一个合作项目。福田区教育局和腾讯公司多名领导多次找我谈。他们和我谈改革、谈教育，慢慢地打动了我。打动我的地方是给我一个比较好的空间，这个空间让我能自由发挥。通过30年的沉淀和追寻，我对教育的理解，形成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理想学校应该是一个自由的学校。

第一，学校应该是自由学校，公立学校不能变成政府办学、教育局长办学，应该是学校自主办学。自由教育的含义就是学校应该成为一个文化主体，自主办学。

第二，教师应该有一种自由教育的情怀，真的是出于对教育本身的热爱。我们现在招聘老师都要了解他到底喜不喜欢当老师，如果喜欢当老师，那他就愿意全身心把自己的一切投入到教育、投入到孩子当中，看到孩子有天生的亲近感，他真正喜欢孩子，那样学校才能办得好、书才能教得好、孩子才能教得好，这就是老师的自由教育，摒弃了各种各样的束缚，愿意真心实意地做教育。

第三，孩子应该是自然生长的，自然生长就是保持孩子的天性。孩子最宝贵的不是别的，就是他原本具有的天性，也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但是我们学校必须创造条件让他意识到。我们开设了大量选修课程，就是给孩子找到自己的天性，通过选择，他可以多方面尝试、广泛的涉猎，让孩子找到自己的兴趣点，找到自己人生的理想目标，让孩子保存他的天性，顺应成长的规律来完成学业。

所谓的理想教育就是一种自由教育，这样一种想法和目标体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靠课程来实现。从课程领域来讲，我希望的理想课程应该是东方教育和西方教育精华高度融合的课程，不仅仅是东方教育，也不仅仅是西方教育。坦率来讲，我们中国的教材有它的问题，那就是过于学科化、过于理论化，最大的弊端就是它没有和生活联系起来，忽略了实验和动手的意义，这是最大的弊端。体制和机制导致我们的孩子死读书的情况很多，学生活学活用、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很差，因此我们学校为什么搞“湿地研究课程”，我们的课程要面向生活，就是弥补它的不足。所以我的理想教育是自由教育，理想课程是把东方课程和西方课程的精华高度融合的课程。

记者：您想体现特色、实现理想教育，体现东西方结合，但是怎么面对考试评价？

程红兵：这个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实话实说，不管我在上海也好，在这里也好，都必须面对，其实所有的校长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有任何闪失，所有课程改革、教育改革全部将以失败告终，谁都不承认你，面对挑战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我们必须探寻这条路径，通过这样一个结合，不是把分数降低，而是把分数提高。原因在哪里？任何考试都是有规律的，我是上海考试院的特聘专家，知道考试的发展走向，也参与了许多研究考试的专题会议，中考、高考的发展走向其实也在不断地向课程改革靠拢，考试的题目也在发生变化。我们常常会把课程改革和考试对立起来，课程改革是课程改革，考试是考试，一对立什么事都做不成。但是你可以发现二者是统一的，二者有很多地方是一致的，把课程改革的效益最大化，最后考试的结果不会差，反而好。比如语文高考，所有的考试题都是语言现象，因此都有规律，找到规律就会事半功倍。我们的课程改革不是给分数拆台，而是给分数添砖加瓦，要助推它，所以我很有自信。

有很多人质疑明德学校的改革，我现在不敢说高考成绩一定非常好，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肯定会在这个基础上让明德学校的学生有不一样的发展，不一样的成功，如果现在非要跟其他名校比，我没办法比，也暂时不比，但我们着眼于学生的未来。我跟老师们讲、跟家长讲、跟社会的各界人士也讲，我今天不跟几大名校去比升学率，但是我们比最终的结果，比从学校走出去的学生，10年以后、20年以后还有没有学习的动力，还有没有发展。我们的改革很多都是适应学生的终身发展能力的，而且有些地方可能会跟高考非常一致，或者在某个点上我可以超过它，这是毫无疑问的。还有另外一招就是我们跟国外的学校有比较好的关系，通过东西方的教育结合，让学生可以多一个选择路径，他可以考国内的大学，也可以考国外的大学，而且通过各种各样的活动，学生的基本素质也提升很多，而不是读死书。

记者：程校长，您说办教育的过程一直是“边走边想，边破边立”，我想问一下在学校全面改革过程当中遇到什么新的问题，现在解决得如何？

程红兵：遇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比如，我带的这支队伍是年轻的教师队伍，明德实验学校的改革之一是老师没编制，意味着优秀教师不会来，因为优秀教师都是经过实践证明才是优秀的，那至少35岁，35岁的优秀教师通常都是有编制的，那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个矛盾是非常突出的，我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自己培养。一连串的培训，做什么事之前，都事先培训。比如说马上要写教案了，不会写教案我就告诉你怎么写教案；要开家长会了，不会开家长会，我就培训如何开家长会；期末快结束要写评语了，提前一个礼拜告诉他们怎么写。现在的评价都喜欢量化评价，用分数评价，孩子只看到分数而没有看到情感，我希望能够写一个让孩子终身难以忘怀的评语，让孩子想到老师就想到他写的那些评语。如何写到孩子的心理去，关键就是抓住生活细节，写孩子好玩的东西，写给孩子们留下感动的那些细节，写到他们的心理去。

现在，我们获得了很多奖项：获得了四个深圳市重点课题，有四门课程被评为深圳好课程，这在深圳基层学校中是绝无仅有的。我们很多老师教学比赛获得很多奖，包括特等奖、一等奖，初步统计，2015年我们的老师获得了区以上的奖励80项，我们之前的努力付出现在已经开始得到回报了。不管是评课还是给老师指导，我从来不罗嗦，不藏着掖着，他是什么问题就说什么问题，这样效果快，老师们跟着逻辑去做慢慢就上来了。

记者：明德学校的目标是什么？

程红兵：我们的质量目标其实很简单，一进大门就看到那个条幅的三句话：“孩子健康就是教育质量，孩子阳光就是教育质量，孩子发展就是教育质量。”

我们有大量的体育选修课，体育选修课就是我希望我们学校的孩子至少爱上一个运动项目，十二年下来爱上一个运动项目，这个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实现的，就是有一个健康的体魄。

我们学校的发展目标，第一有独立思想，个性鲜明；第二是老师喜欢，学生爱戴，家长认同，社会赞许；第三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中国学校。福田区教育局曾经做了一个教师幸福指数调查，在福田区的所有学校当中，明德教师幸福指数最高，老师很辛苦，但是幸福指数最高，很开心。

具体说我们的培养目标就是两句话，第一个概念是“明德正心”，我们的学校叫明德学校，这是董事长提出来的，把传统教育的精华体现在这里。第二个概念是“自由人格”，这是我提的，学生要成为自主发展的独立自我，他们要学会规划自己，十二年下来连规划自己都不会，这就有问题了。还要养成一个自我约束的机制，最终才能在社会上站立起来，自由人格是现代教育的精华。我们将“明德正心，自由人格”作为校训。

围绕这些目标我们依次从课程内容、课程教学、课程评价、课程管理进行一系列的改革。从四个要素我们去做了点改革，四个要素改革大体的方略就是打开，关键是要打开，体制要打开，老师队伍打开，课程要打开，课堂打开，空间打开，这是方略，总体的策略。

记者：在深圳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城市里，明德实验学校的教育成效应如何体现，你怎么看待社会各界的评价？

程红兵：我只能说眼下的情况，我们不希望政府干涉评价，政府可以定期督导。我欢迎政府督导，但我们不会摊一桌子材料给你看，那毫无意义。你来就进课堂，来就跟老师、学生、家长去聊，新学校肯定有很多问题，我很希望你帮我发现问题。有一家报纸报道我们学校蚊子太多，相关部门要来检查。我说让他来检查，检查了发现问题我们整改，而不是封闭起来，学校很多的问题都欢迎来检查。

我最看中的评价是老百姓的口碑，老百姓的口碑才是关键。我对这一点是非常重视的，重视到什么程度呢？最近我不停地开学生座谈会、家长座谈会，我开始以为小学生说不出什么来，事实是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开座谈会说得头头是道。我重视老百姓的口碑，而且我开门见山地说，请家长来不是请各位说我们的好话，我们不希望你们说好话，而是希望提出问题，希望把学校办好。只要家长们提出了正确的意见建议，我们都会一一落实、一一整改，我很重视老百姓的口碑。现在学校的担子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跟过去相比，我纠正细节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少，很多事情纠正不过来了，那就要让学生成为眼睛、家长成为眼睛，让他们来给我挑剌。他们提出食堂有问题，提出蚊子很多。我就请办公室主任让餐饮公司的老总自己到学校来，让餐饮公司老总召开学生座谈会，请学生向他提意见，叫他一一落实，两、三个礼拜之后组织一次全校性的学生问卷调查，学生满意就继续做，如果学生不满意就终止合同。我们不怕出丑，这是对我们学校管理的促进，就是把学校做到老百姓的心里、家长的心里，不论家长怎么对待我们，我们一颗诚心对待家长。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媒体的主动宣传报道很多，大家看到了我们改革的力度很大，并且有一系列的改革措施。

今年我们要接受中考检验，也许老百姓还有更高的期望，但是我们会按照自己的路子走，不会受大的影响，哪怕考差一点也没关系，我们不怕这个东西，我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最重要的就是我们把办学理念不断地跟家长沟通，我相信深圳还是有一些家长知道学校应该怎么办，理想的教育，在大家他心目中也会有一条红线，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家长心中有数。

记者：感谢程校长接受我们杂志的采访。衷心祝愿深圳明德实验学校越办越好！

（程红兵，教育学博士，特级校长，中学语文特级教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先后获“全国优秀教师”、“上海市劳动模范”、“全国师德先进个人”等称号。华东师范大学特聘教授，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兼职教授，上海教育出版社特约编审。曾任上海市建平中学校长，浦东新区教育局副局长，浦东教育发展研究院院长。现为深圳明德实验学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