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八里桥战役清军惨败的原因及其影响
2016-02-12李浩
李浩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试论八里桥战役清军惨败的原因及其影响
李浩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1856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随后英法逐步扩大对华侵略。1860年英法联军攻陷大沽,占领天津后,继续向北京进犯,在通州以西的八里桥,遭遇清军主力,由此爆发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八里桥战役。此役清军军事战略战术失误、武器装备落后等问题暴露无遗,给予清朝统治者极大震撼,迫使咸丰帝逃离北京。八里桥战役促使清朝军队开始了近代化进程。
八里桥;火炮;英法联军;僧格林沁;清军
八里桥战役是近代清朝对外作战中伤亡最大的一次战役,也是损失最为惨重的战役之一。但是这么重要的一次战役失败的具体原因,之前却很少有人提及,或者仅仅以统治者昏庸和武器落后几笔寥寥数语带过,缺乏深入细致分析。《筹办夷务始末》只是提及毙敌千余人,主将胜保重伤先行撤退,僧格林沁担心被英军包抄,继而后撤。参与八里桥战役的英法军官在回忆录(如《远征中国纪行》《蒙托邦征战中国回忆录》《1860年华北战役纪要》)中谈到清军失败原因时,只是简单地将其归于清军武器落后。军事科学出版社田地版的《中国近代战争史》提出了主帅逃跑军心涣散、朝廷战和不定和僧格林沁指挥失误三个八里桥战役失败的表因,但没有深入分析八里桥战役中清军失败的内在实质,也没有说明清军失败的影响。本文拟对八里桥战役中清军失败的具体原因及其影响进行探讨。
一、八里桥战役爆发前的背景
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清朝军队落后的武器装备便暴露无遗。为此,林则徐、魏源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国内一度兴起办海防、用西式武器等改革思想。但《南京条约》签订以后,自以为是“万年和约”的清政府,又继续执行“防民胜于防寇”的方针。两次鸦片战争时隔近20年,本是中国进行军事改革的一次绝好时机,但是清政府没能把握住这次历史机遇。统治集团中也曾有人提出过购买夷船,雇佣夷匠,制造船炮,加强海防的建议,但道光皇帝拒不采纳,竟下令“毋庸雇觅夷匠制造,亦毋庸购买”船炮[1]102。
1856年(咸丰六年),由于不满足第一次鸦片战争后的既得利益,英法分别以亚罗号事件和西林教案事件为借口挑起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但由于当年英法正与俄国进行克里米亚战争,1857年英属印度又爆发了殖民大起义,英法一直没有足够兵力侵入中国。1858年这两场战争结束之后,英法联军随即集结了1万余兵力,攻陷大沽口并进逼天津,强迫清政府签订《天津条约》。但是,由于英法两国执意武装舰队由白河入京,遭到大沽炮台守军迎头痛击,被毙伤近500余人,英法联军大败而逃。这次惨败在英法等国内引起强烈震动,英法等国叫嚷着要对中国“实行大规模的报复”[2]11。1860年2月,英、法当局再度任命额尔金和葛罗为全权代表,率领英军15000人、法军7000人,扩大侵华战争规模。在占领舟山、大连、烟台后,8月21日英法联军第二次攻陷大沽炮台,占领天津,而清军溃逃至通州。8月24日,清政府派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等人与之议和,但英法代表强烈要求开天津为商埠,并武装1000余人进京换约,谈判再次破裂。于是,英法联军继续向北京进犯。这时,由于与太平军作战不利,加之北京防守兵力不够,清政府不得不再次派载垣、穆荫到张家湾议和。但双方仍然争执不下,谈判再次破裂。9月17日,英法联军进攻张家湾,清军一触即溃,退至通州以西的八里桥。英法联军统帅蒙托班认为“不应该给僧王以足够时间布置兵力,应速战速决”[3]36,决定继续进军。21日清晨,八里桥战役爆发。
二、八里桥战役概况
张家湾战斗失利后,清军撤退至八里桥,在三天内集结了三万余人,其中蒙古马队万余,步兵近两万[1]123,主帅为僧格林沁,而英法实际投入作战兵力仅六千,统帅为法军将领蒙托班。1860年9月21日凌晨,英法联军向八里桥推进,骑兵探路,步兵跟进,清军则在八里桥周围临时构筑了大量战壕土垒。上午7时,联军分东、西、南三路对八里桥清军阵地展开进攻,东路为法军雅曼将军指挥的第一旅,西路为英军格兰特指挥,南路为法军第二旅,由科林诺指挥,担任主攻八里桥的任务。
战役开始后,清军骑兵发起反复冲击。在距离清军2000余米处,英法联军开始释放康格里夫火箭,火箭雨点般地落入冲锋的清军骑兵群中,由于头一次遭遇此种情形,马匹惊骇反冲清军阵地。在经过短暂混乱后,清军重新发起冲击,到达联军1000余米处,联军开炮发射霰弹,炮弹纷纷在人群中爆炸,炮弹内上百枚钢珠四射,半径30米内的清军中弹纷纷倒地,损失近半。最终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清军冲到距离联军200米内时,联军开始排枪不间断地射击,清军也开始射箭,但他们大都使用的是弱弓(军备废弛已久,骑兵缺乏训练,清初的强弓已拉不开),弓箭有效射程仅70余米,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当冲到联军阵地仅50余米处时,清军骑兵几乎伤亡殆尽,最终没有一人冲破联军阵地。随后,联军发动反攻,随着雨点般的炮弹落入清军阵地,清军步兵也伤亡惨重,主帅僧格林沁逃跑,副帅胜保重伤,清军大败溃逃,联军占领八里桥。这场持续4个多小时的战斗变成了英法联军对清军的一场屠杀,英法联军伤亡61人,却使清军伤亡近万[4]61。
此战彻底摧毁了清朝统治者低抗侵略者的自信心,在八里桥战役结束的第二天,咸丰皇帝从圆明园逃到热河,英法联军随后火烧圆明园。
三、八里桥战役清军失败的具体原因
(一) 武器落后——火枪与弓箭
火枪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滑膛枪,另一类线膛枪。在19世纪中叶之前的枪支都属于滑膛枪,由于枪管内没有刻膛线,其射程近、准确率差。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国使用的枪支就属于滑膛枪,有效射程约200米,射速一分钟三发[5]88;清军使用的抬枪、鸟枪(火绳枪)也属于滑膛枪一种,发射频率为2分钟3发,有效射程仅120米左右[5]89,但八旗兵装备鸟枪数仅占三分之一弱。此时,清军使用最多的武器仍是弓箭,有效射程仅为100米左右[6]19,射速虽比英军步枪要快,但威力比鸟枪还要小。而且,由于军备松弛、缺乏军事训练,清军骑射水平已大不如前,许多士兵连满弓都拉不开,甚至只能射50米左右[6]95。可见,清军蒙古骑兵在与近代化装备的英法军队作战时无异于被屠杀。
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已经换上了线膛枪,英军装备的是恩菲尔德步枪,法军使用的是米涅步枪,命中率有大幅度提高,有效射程能达到近300米,最远射程达800余米。在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中,英法联军使用的线膛枪与沙俄部队装备的滑膛枪对峙,英法联军在300米处开枪时,俄国军队不得不顶着枪林弹雨跑到离敌军阵地200米处才能组成阵型射击,伤亡惨重[9]58。因此,八里桥战役中英法联军使用的线膛枪,在与有效射程仅100多米的清军火器和仅有70米有效射程的弓箭对抗下,无疑占尽了优势。
(二) 火炮威力悬殊
19世纪50年代之前军队使用的火炮都属于滑膛炮[10]8。第二次鸦片战争前夕,欧洲发明并装备了后装线膛炮,即阿姆斯特朗大炮,射程达4000多米[11]31。由于是后装炮弹,射速很快,装上霰弹后,发射的炮弹可落入敌群上空爆炸,有效覆盖半径30—50米,是当时对付骑兵冲击的有力武器。英法联军的阿姆斯特朗炮和拿破仑炮可以据战斗的需要来调整炮击距离,机动灵活,准确率也远超清军火炮。八里桥战役中有的清军骑兵冲到离联军50余米的地方有的甚至仅15米,但就在危急关头,法军的两门四号炮从联军受阻的路上赶到,急忙架好炮位发射两发霰弹[12]71。霰弹弹壁薄内装黑色炸药和大量小钢球并带有定时引信,爆炸使得钢珠四射,清军人马成片倒地,从而扭转了英法联军不利的战局。
清军火炮属于前装滑膛炮,射程近,命中率低,基本停留在17世纪火炮水平上,射程和射速均不如英法联军。并且,清军大炮使用泥模浇铸,管壁里面充满气孔,由于怕发射时管壁受热膨胀炸膛,不得不把管壁制造的过厚,导致口径很小但是重量超重,出现了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的巨炮,无法在战斗中灵活调整炮位,准确率也低。“那汉军炮兵的射击能力也在下降,整个战斗,清军炮兵没有一发炮弹命中联军,发射的炮弹都打到树顶上去了。”[13]59
在第一次大沽之战中,清军大炮每隔五分钟以上才能有规则地打出炮弹,而英法联军火炮远距离瞄准后一分钟一发,近距离情况下一分钟可达3发左右[3]88。联军在距离大沽炮台730米处开炮,许多炮弹可达到炮台后面三余里的大沽村[14]83,可见联军大炮一般射程能达到2000多米。如果要达到2000米射程,清军火炮就需铸成8000斤以上。显然在八里桥战役中,清军很难把这种8000斤以上的巨炮大量运送到阵地上。即便可以安置足够多这样的大炮,但由于炮体过重,不便瞄准,只能往一个固定方向发射。另外,清军使用的是实心炮弹,就算射程足够,威力也很小。
在八里桥战役中,清军火炮一般重量在两千斤以内,这种火炮射程在1000米之内,联军往往在清军火炮射程之外,用大炮猛轰清军炮兵阵地,清军却无法有效还击,伤亡惨重。当时英国随军翻译斯温霍在日记中记载:“由于怕炮兵临阵脱逃,清军炮兵被铁链把脚锁在大炮上,即使遭到猛烈轰击也没法躲藏,给清军造成了巨大伤亡和心理恐慌。”[14]57
(三) 战术错误
英法联军当时已经在陆上战斗中采取先进的散兵战术,而清军则墨守成规,忽视陆地纵深设防,不懂散兵战术,所以一败再败。如在张家湾、八里桥之战中,由于清军缺乏大规模近代野战的训练和经验,加之骑兵使用不当,虽拥有数量的优势和本土作战的有利条件,也未能取胜。
战役前夕清军部署如下:僧格林沁率领一万七千多骑、步兵队(其中骑兵约1万)驻扎在咸户庄(八里桥西南七八里),骑兵多为从蒙古征调的牧民。副都统胜宝统帅京营八旗五千(主要是鸟铳部队和炮兵)和一千人的骑兵部队。礼部尚书瑞麟统帅的部队1万余人(含京营、绿营、也配有少量骑兵,还有民团)驻守通州县城(据八里桥西五华里)作为后援。署直隶提督成保率绿营兵4000人防守通州。共计三万四千余人,兵力虽多,但由于咸丰皇帝下旨为“会办”[1]51,且胜保与瑞麟是满族人,统帅八旗兵,故僧格林沁对二人很难统御,这样清军实际上是三只互不统属的部队。20日晚,胜宝与瑞麟私下擅自连夜率部撤出通州,移防八里桥。其中,瑞麟在八里桥附近驻守,胜保将营寨驻扎在了八里桥西边七里的定福庄。结果导致了清军放弃了城防、运河等有利条件,成为背对官道和运河,分左、中、右三翼的狭长布防态势。三万四千余人被分布到一个长十多里的防线上,呈中翼极为薄弱,左翼却极为强大的奇怪阵型[8]61。
“明人重炮,清人重马。”清初以来一直轻视火器,倚仗骑兵。清朝统治阶层认为虽然洋人在海上所向披靡,但在陆地上将优势丧失殆尽,不会是满蒙八旗铁骑对手,从上至下无不弥漫着这种思想。僧格林沁认为之前失败原因是固守炮台被英法联军各个击破,因此极力主张在平原地区利用骑兵快速机动能力对敌军进行包抄,“英夷不习陆战,应使该夷登岸,然后诱其深入,法截击,用马队冲击,聚而歼之”[1]61。尽管在八里桥战役之前清军骑兵与英法联军交战都失败了,但僧格林沁却认为,之前的军粮河之战失败是由于清军骑兵不多(约2000人),没能歼灭敌军,而张家湾之战是在仓促中进行的。故而在八里桥做了充分准备后,他过分强调所率领蒙古马队的冲击力,过于自满坚信能够击败来犯之敌。在战役前只是让清军埋伏在灌木丛和浅浅的壕沟中,而不是深挖战壕藏其坑道之中,导致开战后联军大量炮弹倾斜到清军阵地,造成大量伤亡。
1860年9月19日,清廷曾告谕僧格林沁等:“拿获奸细,据供:逆夷用兵,马队在前,步卒在后,临阵则马队分张两翼,步卒分三层前进……我军若迎头轰击,马匹一经受伤,必然惊溃,唯有斜抄横击,轰毙必多等语。夷情凶悍,深知兵法……若仅用正兵与之相角,恐夷人诡谲,不足以尽其变。”[1]89一再强调必须派出马步劲旅绕至敌后,于夜间轮番出击,“使其自相惊扰,进退两难”,可惜僧格林沁并没有采信,在作战中只是一味从联军阵地正面发动总攻,而不是斜抄横击。其实,骑兵正面进攻便于敌军瞄准射击,而侧面穿插由于骑兵速度快不便瞄准,可以减少伤亡。当清军经过两个小时的冲锋损失惨重后,僧格林沁这才发现正面冲击不可,但为时已晚。
1860年9月20日是农历八月初六,当晚的月亮是“娥眉月”,只能在傍晚的西方天空中看到,也就是说清军与英法联军遭遇的21日凌晨是漆黑一片。可僧格林沁没能抓住时机发动夜袭,到次日早上7时战役才开始,原因很简单:过于相信蒙古马队的实力,认为夜间侵扰,目标不清,不利于己。
在武器差距悬殊的情况下,清军应该尽可能多地发动夜袭。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场上日军武器落后于美军,空中火炮支援都不如美军,往往白天美军占领的阵地日军发动夜袭再夺回。再如,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在武器装备落后于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情况下,往往靠夜袭夺回失去阵地。清军发动夜袭可以充分发挥机动优势,联军看不清敌军目标,只好盲射,准确率大打折扣。装备火器的联军一旦开火自身就会暴露,而清军骑兵却主要为冷兵器,不容易被敌军发觉。
在八里桥战役中,清军骑兵冲击忽左忽右,没有章法,先是进攻联军东路法军,后发现英法联军结合部之后又对其南路法军科利诺部队进攻,本想分割英法军队,可当西路英军打算支援那里的南路法军科利诺部队时,清军接着又掉头向他们展开进攻;在东路法军雅曼将军奉命率领向右冲杀清军时,清军又一次掉头攻击他的部队;最后胜保的中路清军在遭受重大伤亡后撤退,清军又去进攻西路英军去了。清军骑兵进攻忽左忽右,致使处处碰壁,没能集中一点猛烈攻击,反而最终一处也没攻破,在战场上成了联军士兵的靶子,这也是为什么八里桥战役为何英法联军阵亡12人,清军阵亡3000人、伤亡近万的重要原因之一。
八里桥战争发生在1860年,主要配备马刀的轻骑兵在同时期的欧美战场上仍然起到重要作用。例如在美国南北战争的葛底斯堡战役中,北方联邦军第11骑兵师屡次重创南军;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轻骑兵与俄国哥萨克骑兵独战步兵取得胜利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但是,八里桥战役中出现这么悬殊伤亡的却世界罕见。究其原因,是僧格林沁的战术失误。
英法联军后勤补给一直是个难题,这一点需要提及。在英法联军军官的回忆录中多次提到运输的牛马缺乏,由于运输船只不足,大量租用中国商船[12]36。在运河不到20米宽的河面上,假如清军在其两岸多设壁垒炮击,游兵侵扰,英法联军的运输补给线很容易被切断,这样八里桥战役联军很难获得足够物资作战。但是,从战役开战到结束,竟然没有清军进攻运输队或者停泊在大沽海面的英法舰队。英法联军在大连和烟台驻军最低时仅为数百人[3]57,清军也从未打算去攻打,只是一味地攻打联军强大的约1万人的主力部队。
(四) 统治者战和不定,主帅逃跑
清政府在咸丰九年(1859年)大沽战役获取小胜之后,就急忙幻想就此与英、法联军罢兵言和,乘胜即收。当英、法军舰逼近大沽口时,咸丰帝还谕示僧格林沁、恒福“总须以抚局为要”,未免“兵连祸结,迄无了期”,决不可“仍存先战后和”之意[1]86,并派恒福与英、法使者谈判。僧格林沁误认为联军不善陆战,因而专守大沽,尽弃北塘防务,给敌以可乘之机。
俄国公使伊格纳季耶夫获悉后,为英、法提供了北塘未设防的情报,联军决定迂回北塘,从侧后进攻大沽炮台。1860年8月1日,英法联军18000人,由北塘登陆,没有遇到任何抵抗。14日,攻陷塘沽,水陆协同进攻大沽北岸炮台。守台清军在直隶提督乐善指挥下,奋勇还击,毙伤敌数百人后炮台方失陷。但清政府无抗战到底的决心,咸丰帝命令僧格林沁离营撤退,清军遂逃离大沽,退至通州。1860年8月21日,大沽失陷,侵略军长驱直入,24日占领天津。清政府急派桂良等到天津议和。英、法提出,除须全部接受《天津条约》外,还要增开天津为通商口岸,增加赔款以及各带兵千人进京换约。清政府予以拒绝,谈判破裂,侵略军从天津向北京进犯。清政府再派怡亲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取代桂良,到通州南张家湾议和。由于双方争执不下,谈判再次破裂,并掳去英国派往负责洽谈停火之谈判代表巴夏里和士兵等39人[12]41。最高统治者战和不定的态度严重动摇了前线抗敌的斗志,极大束缚了清军将士的手脚。谈判再次破裂之后,清军才再次仓促部署防务,清军统帅僧格林沁根据咸丰皇帝与联军决战的旨意,决定把战场设在距通州八里的八里桥附近。
僧格林沁曾在八里桥之战前在奏折中立下誓言:“奴才等现在督带官兵退八里桥以扼赴京道路,倘该夷由通犯上,奴才等唯有与之以死相拼。”[1]63但仅仅过了一天,又临阵脱逃,“于酣战之际,自乘骡车,撤队而逃”[15]67,以致军心动摇,纷纷退至齐化门以东的皇木厂。樊国梁主教后来写道:“僧格林沁把偶然失败的军队抛下,自己却沿着石板路逃回北京,并下令将城门紧紧关上。”[2]92
在《远征中国纪行》中记载,八里桥一役联军弹药耗尽急需补给。联军统帅蒙托邦紧急给沙内少将去信,迫切要求为炮兵和步兵提供军需物资和食品。可就在这时,僧格林沁撤退了,假如僧格林沁能坚守不退以死相拼,联军丧失了武器优势之后,仅仅装备刺刀的联军定会成为清军骑兵任其宰割的对象。战斗结束当天晚上,京师一片震惊,大臣们纷纷要求“洋人不过万把人,大清兵多将广,发一道圣旨,再从蒙古调人和洋人做最后的一搏”[16]81。然而,僧格林沁一回到圆明园,清政府就断然拒绝增兵。此战沉重打击了清军士气,直到联军退出北京,清军再也没发动过大规模进攻。
四、浅析八里桥战役的影响
八里桥是通州通往北京的咽喉之地。八里桥战役为英法联军进入北京打通了道路,是1860年联军对华战争中的决定性一战。蒙托班由此被法皇拿破仑三世封为“八里桥公爵”[17]65。此战使得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认清了清军的战斗力,英法联军击溃满蒙八旗精锐一共才被打死12人(不包括北非和印度骑兵,还有广东苦力)。面对清军如此的不堪一击,当时英法将领在其回忆录中称此战胜利为梦一般的战果,极大降低了清政府的国际地位,让西方彻底看清了清政府的衰弱,就这样架几门大炮就可以殖民中国的时代开始了。
战败的消息传到圆明园后,咸丰帝极为震惊,立即撤去载垣、穆荫钦差大臣职务,以奕留守北京“督办和局”[1]89,并诏谕僧格林沁树立白旗“停兵待抚”,并于次日逃到热河避难。三天后,命盛京将军、绥远巡抚、山西巡抚、山东巡抚等率军勤王,又命曾国藩、袁三甲、翁同书等人选拨南方练勇赴京,从而为1860年太平军反攻创造了有利条件,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太平天国的军事压力。
八里桥战役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关键之战,也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最后一战,这一战彻底摧毁了清朝赖以支柱的骑兵部队。加之八里桥离北京仅三十余里,这使得清朝统治者深刻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在经过周密部署后的八里桥战役中,清军却付出伤亡近万人的代价,这使得清政府彻底清醒地认识到西方先进武器和战术的威力。此后,清政府正式采纳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思想,着手训练八旗兵丁使用洋枪洋炮。1861年,天津成立了洋枪队,聘用外国教练进行训练。接着,上海、广州、福州等地也成立了洋枪队。
在与太平军作战的过程中,曾国藩意识到了使用西式武器的必要,因而在19世纪50年代就一直奏请设兵工厂仿造西式武器。但是,清朝政府怕湘军势力过于强大,一直没有批准。在京师附近的八里桥战役中,清军大败于装备洋枪洋炮的英法联军,使统治阶级第一次直观意识到了先进武器的威力,客观上促使清廷同意了曾国藩的计划。在八里桥战役中杀伤力巨大的开花弹受到清廷的重视,并大量仿造。试想如果没有八里桥战役清军在京师大门附近的惨败,清朝统治者是否仍会沉迷天朝上国思想中,像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后一样,不重视武器革新,故步自封,视洋枪洋炮为奇技淫巧?
八里桥之战摧毁了对抗英法联军的清军主力,沉重地打击了盲目自大的清政府顽固派势力,为以后洋务运动的开展减少了阻力。由于清朝向来视为支柱的满蒙古八旗在八里桥战役之中不堪一击,使得曾国藩的湘军和李鸿章的淮军受到倚重,逐渐代替满蒙八旗成为清军主力。八里桥战役之后,蒙古骑兵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清朝再也没有向蒙古地区大规模征兵。因此,有人称八里桥之战为蒙古骑兵最后的挽歌,标志着蒙古骑兵横扫亚欧大陆700年历史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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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牛建兵〕
K251
A
1006-5261(2016)03-0129-05
2015-12-15
李浩(1989—),男,山东临沂人,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