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不断那缕文化情结
2016-02-11李伟明
李伟明
我较早的一个理想,是当上乡文化站站长。那时候,在农村读书,学校里通过考试出去改变农民身份的学生是百里选一,而我这人自信心一向不咋地,在参加高考之前,从来就没想过读大学的事。那时乡里的文化站长,当然也不是大学生,他是“泥腿子文化人”转正过来的。那年代,靠着半耕半读而最终甩掉“牛粮”吃“马粮”的人,基本上在每个乡里都有,他们多数干的是文化活儿。这诱惑力,对于课余也喜欢舞文弄墨的“农N代”来说,该有多大!
说起来,老家所在的乡镇,还是有些文化味的。全地区第一家农民文化宫在我们乡建成;时任文化站长是小有名气的农民诗人;连续两任乡党委书记都是作家型官员,一个出版了几部长篇小说,一个是功底深厚的诗人。每逢元旦、国庆等节日,乡里还经常举办征文比赛,农民文化宫墙上的宣传栏,也专门开辟了“文学副刊”,发表本乡作者的作品,而这些事,主要是文化站长具体操办。所以,在我看来,做个文化站长,坐拥图书室几百册藏书,筹办各种主题的文化活动,还主持着宣传栏这个重要阵地,定然是件幸福的事。
没想到,后来自己还是挤过高考“独木桥”进城读大学了。读的是当时最没地位的师范学院,估计以后要回归到农村中学当个语文老师。如果是这样,在教学之余写点东西甚至中长篇小说,也挺有意思的,说不定在某些方面会有些收获呢!——那时,我已开始陆续在报刊发表些小豆腐块,这个想法,并非全无现实基础。
没想到,命运轨迹再次出现意外,当了一个多月的实习老师后,毕业了居然没有成为真正的教师,倒是满怀欣喜进了市里的报社。其实,我并不想当新闻记者,只希望做一名副刊编辑。入职不久,总编派我参加一个活动的报道,我不情愿以记者身份写这种稿件,把一位同事拉上,写稿任务也转让给了他。稿子交上后,总编说是两个人同去的,应当一起署名(看来这个行业挺讲究协作),同事补上我的名字,其中一个字写错了,我看在眼里却不吭声,因为我正希望通过这个错误的名字表明那不是我。
多干了几年就知道了,报社是新闻单位,在这里上班,不可能回避写报道之事,尤其是年轻编辑,本身就兼有记者身份,说不定哪天就安排你做专职记者了。果然,后来便离开了副刊编辑岗位,日报记者、晚报记者、新闻编辑,采编口的什么活儿几乎都干过了。我的职业,本来就叫“新闻人”嘛。
还好,不管是干哪个岗位,每年都能坚持读点自己想读的书,写点自己想写的文字,业余生活始终不会和“文化”离得太远。从读中学以来,没有哪一年中断过自发地写点小东西,尽管收成少的年份只写了寥寥数篇,但毕竟是坚持下来了。尤其是2007年以后,從零星发表“升格”为结集出书,对文化的兴趣不减反增。
后来,我离开了工作15年的报社,到机关单位任职。工作性质变化后,真正检验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追求,体会到了失去“归属感”的滋味。看看自己的处境,愈发感到自己的“境界”还是太低了,就像吃惯了乡下土菜,总觉得城里大宾馆的菜肴太没味。那是一种味觉记忆使然。而我呢,囿于眼界、格局,显然不是雄心壮志的人,也不是希望叱咤风云的人,我只适合做一些具体的小事,而且是自己有兴趣的事,最好当然是和文化有关的事。因为在我的职业“味觉”中,留下最深印象的正是文化的味道,因此总是割不断那缕文化情结。
当然,充当业余写手至今,我也逐渐清醒地认识到,文化之于我,也只是“情结”而已,也可以说只是一种“单相思”。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收获的仍不过是些价值不大的小文章,现实和理想的距离太遥远了。特别是最近这些年,我做的事和“文化”越来越远,跳出圈子细思量,自己根本不是个文化人,也可以说本来就没多少文化。只不过因为那缕情结,我潜意识里喜欢和文化人打交道,喜欢做和文化有关的事情,甚至,多年来还陆续写下了一些和“文化”沾点边的随想文字。
现在,我将若干年来写的和“文化”带点关系的文字结集成《文化不是哈哈镜》,盘点这一百多篇小文章,写作时间跨度太大,内容东拉西扯,并无一个集中的主题。一本无主题的集子出版,没个序言作交代似乎更为不妥。思来想去,有感而发,信马由缰,写下了上述这段同样无主题的文字,权充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