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文明与马云“卖画”

阮直

罗胖有个朋友在美国买房，委托了经纪人通过看照片相中了一处房子。美国买房的流程是，好房子先开给潜在的买主看，然后买主同时出价，卖主从中挑一个出价最高的。这有点儿像投暗标。

罗胖的朋友出价最高，但房主居然没有卖给他，理由是你没有亲自来看房子，担心他买到手后悔。罗胖的朋友说：我永不反悔还不行吗？卖主说：那也不行。我每做一次生意就应该交一个朋友，因为以后会给我带来别的机会。你后悔了最多是不找我麻烦，但是你心里还是不痛快呀！这样一算，我还是不划算！这个理由听起来是否很奇葩？罗胖总结说：这是成熟市场经济的心态，好的生意人算出的是成本背后的成本，利润背后的利润。

听完这个故事，如果我是那个卖房人，一旦能高价出手，管你过后愿意不愿意，当下我赢就行，甚至还会为自己的精明而窃喜，我没错呀，我没欺骗你呀。你心里不舒服，咱们今后大可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少了一条独木桥也不影响条条大路通罗马呀。可美国那个房主就能把眼光放得更远，也不从道德的高度去为自己的人格诚信涂金。同样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但“你不情愿地买了我的房子，我还是不划算呢”，如此产生出诚信的商业文明。这种“算计”的前提是，他的房子货真价实，不是假货，所以不怕你看，甚至不怕内行看，越看明白了，房子越值钱。有了这样的商业文明基础，就有让你看了之后再决定买还是不买的自信。至于“好的生意人算出的是成本背后的成本，利润背后的利润”这样的话可信也可不信。美国有这样的人，可不是美国人都是这样的人。但买卖公平、货真价实、绝不算计人家，在这一点上，老美较之我们的“该出手时就出手”，是否更具“商业文明”一些？

我们有古老的道德与伦理文明，可是却缺少商业文明。西方人创造了海洋的商业文明，阿拉伯人创造了游牧的商业文明，而我们的文化中却充斥着“无商不奸，为富不仁”的观念。过去所谓“士农工商”，“商”的地位最低。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商人发展为社会经济的中坚力量，公众对于他们的情感则是“羡慕嫉妒恨”。我们的商人就是在这样的“商业文明”中成长起来的，脑中有算计，心中有谋略，行中有狡猾甚至卑下。大众对商人这个群体好像也寬容了许多。就说那个长得不够美术的马云吧（马云也自嘲长得有点像外星人），作为当下的超级商人，不但能一天（双11）内卖出近千亿元货物，就是自己画一幅油画，居然也能卖出三千多万，确实牛×！牛×之下，他高调地用这笔钱来搞了慈善。马云的牛×之举，尽管自己无一言标榜，却也分明告诉大众：什么是艺术？名人、富人才艺术，我业余地来个鬼画符，就是“名画”！你天才艺术家的灵感之作，汗水艺术家的毕生之作，都不及我的信手涂鸦！你慈善家劳心费力地募捐，不及我不费吹灰之力随手挥金就能让一些穷人脱贫！

只是，在成熟的商业文明中，马云卖出的高价油画，却可能经不起鉴赏。罗胖说的那个卖房子的美国人，他卖的是货真价实的房子，卖给的也是真买房子的人;而马云的“油画”尽管卖出了三千多万元的名画价，买者却不是看中了马云的画是“名画”而大把的掏银子，掏银子只不过凭的是画主人“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这个金字招牌以及马云身上笼罩的神奇光环而已，此举中所呈现的，就难言成熟的商业文明，而更多只是国人“暴富文明”下的“土豪心态”！

假若有那么一天（万一的话），马云的神奇不再，那花了三千多万元买马云油画的买主，是否会心生后悔而把这“三千多万元的马云油画”弃若敝履？但愿不会。

【小黑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