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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吐温青少年文学中感伤叙事存在的成因
——以《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为研究案例

2016-02-11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6期
关键词:索亚历险记吐温

李 莉

(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论马克·吐温青少年文学中感伤叙事存在的成因
——以《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为研究案例

李 莉

(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马克·吐温所著《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等不仅仅是儿童文学作品,也是马克·吐温小说从幽默文学向严肃文学转型的开始。这种转变既有作家人生中悲剧性的部分对其创作的影响,也是美国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作家民主思想从萌芽到成熟的过程的体现。

马克·吐温;《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感伤叙事;成因

国外关于马克·吐温青少年题材作品的梳理研究发端于阿尔伯特·E·斯通(Albert E. Stone)的《天真的双眼:马克·吐温想象中的童年》。1979年,李肇星于《外国文学研究》上发表的论文《马克·吐温刻画儿童心理的技巧》,为国内从青少年文学角度研究马克·吐温的开篇。早期的研究虽已开始认识到其作品在青少年文学领域的价值和自身的特殊性,但还是跳不出本土语言特色研究和“揭露美国”的价值判断。其实马克·吐温在创作的不同阶段之间有着很明显的思想变化,其创作初期存有浪漫主义的因子,这种激情混在各种俚语中形成了真正的“美国文学”,而其创作中期却很快显现出作家对社会发展的前瞻性忧虑,到晚期时甚至形成了明显的悲观主义思想。马克·吐温的相关研究从他开始创作不久就开始了,但到了近期,评论界才开始正视他的先见性和严肃性。这种抵触、愤怒和悲观在他的创作生涯中越来越浓重地渲染着其行文叙事。19世纪后半叶的美国社会有着类似于欧洲18世纪后期感伤主义文学盛行的环境,马克·吐温虽不至脱离现实、彻底地感伤化,但其在中后期创作中针砭时弊,忧心道德沦丧,尤其是晚年毫无顾忌地抒发自己对人类文明和工业社会的悲观绝望,与感伤主义文学颇为相似,甚至他偏爱的旅行记、书信体和回忆录等创作形式都与感伤文学如出一辙。如果说“含泪的微笑”是欧·亨利的风格,那“大笑后的泪花”则应该是马克·吐温感伤叙事的内蕴所在。最早体现作家由幽默文学向严肃文学转型的作品正是《汤姆·索亚历险记》(1876年)和《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1884年)两篇青少年文学代表作。原本充满童趣的内容却隐隐存在着悲观的元素,经典重读之时结合作家生平探讨这一现象的成因,对更加多元、深入地研究马克·吐温具有积极意义。

一、多舛命运的创伤记忆

厄尔博特·宾格罗·佩恩在《马克·吐温传记》中为作家的幽默作评:“这种幽默感产生于与境遇的斗争中。女人为了抵制眼泪而强颜,男人则在不能公然怒骂时才嬉笑。结果就产生了西部幽默。这世上最淳朴、最狂热的幽默的背后却往往是悲剧。”[1]23马克·吐温一生命运多舛,传记性作品中都在梳理三条记忆脉络:家族的败落、亲人的亡故、对抗贫穷的挣扎。这些崎岖跌宕使得少年对密西西比河的眷恋和对领航员生活的憧憬逐步风化成悲观老者的无奈感伤。

马克·吐温的父亲约翰·克莱门斯一直憧憬着改变家庭的经济状况。这位来自佛罗里达的乡村律师举家乔迁到人迹罕至的汉尼拔,并斥巨资在杰姆斯敦附近购置了一处约十万英亩的田产,从此“把‘发财’这一沉重的诅咒加在了家人的肩上”[2]30。1939年,年仅9岁的姐姐玛格丽特早夭。1842年这家的二儿子本杰明也早早离世。关于哥哥本杰明的死亡,马克·吐温存有深刻的印象:

她(母亲)手挽着我,我们跪在哥哥的床前,他比我长两岁,尸体躺在那里。她涕泪横流……这个印象连同我所受的教育与训练,使我比一个无知的人能对这些悲剧看得更深些。这些我都归因于我自己,每桩悲剧一发生,我便依次数一数,一边叹口气,对自己说一声:“又死了一个。”[2] 30

时运不济,田产从1834年的金融危机开始沦为悲剧。1847年父亲死于肺炎,再也不可能看见自己的投资为子孙带来福利。大哥奥里昂15岁时就被送到圣路易斯去做学徒,在父亲去世后两三年没有回家,当排字工,靠微薄的工资养活母亲和弟弟亨利。二姐帕梅拉靠教小孩子钢琴贴补家用。小塞缪尔则辍学去了汉尼拔信使报社做排字学徒工。奥里昂行事冲动,1848年借了五百元钱买下毫无价值的周报《汉尼拔杂志》,勉强维持了四年。之后,他开始悉数变卖田产用于创业。从12岁起,迫于生计,马克·吐温尝试了他所能做到的所有的谋生手段,如印刷所学徒、报童、排字工人、水手、淘金工人、记者等。1856年他在帕梅拉丈夫的帮助下如愿成为领航员。1858年他为弟弟亨利在“宾夕法尼亚号”上谋了个有前途的职位,可是三个月后轮船爆炸,亨利治疗时死于医疗事故——一位实习医生给他服用了过量的吗啡。马克·吐温在漫长的人生中一直为这个噩梦所折磨:

在做梦的这一晚,他在十一点钟动身。我们家总是在二楼起居室说再见。不过在这一回,我妈妈陪他到楼梯口,再一次说了声再见。亨利神情中有些什么东西把她感动了,他下楼的时候,她一直站在楼梯口。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先迟疑了一下,又爬上了楼梯,再一次握了握手。在梦中,我看到了亨利的尸体躺在一具金属的棺材里面。他身上穿着我的一套衣服,胸前放着一大束鲜花。[2] 111

《汤姆·索亚历险记》中好孩子希德的原型就是亨利,摔破糖罐、指着衣领上的线揭发汤姆游泳、扔石头偷袭等故事都来自于他。看样子,死亡同作家看似欢快的童年记忆如影随形。

南北战争后的1861年秋,他又投入了西部的“淘金潮”,吃尽苦头,一年后放弃。1862年,马克·吐温做《事业报》的记者和专栏作家,从此献身写作五十年。他撰稿、游历、演讲、出书,追逐着父亲口中的财富,最终却会叹道:“生下来就贫穷是好事,生下来就富有也是好事。但生下来贫穷,却憧憬着一夜暴富,这对没有亲身体验的人来说,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祸害。”[2]341870年,马克·吐温与奥丽维亚·兰顿成婚。大儿子兰顿同年出生,但一岁多因患白喉不幸夭折。马克·吐温在自传中忏悔:“我带他坐敞篷四轮大马车去透透空气。那是个阴冷的早晨,我默想出了神,孩子衣服掉了,光腿露在外面。后为马车夫发现了,我重新裹好,可是已经迟了,孩子几乎冻僵了。那天早上所做的对不住人的事,我一直羞愧,能不想便不去想它。直到此刻以前,我始终没有承认过。”[2]341890年母亲珍妮逝世,享年九十岁。1894年马克·吐温因排字机公司破产,于是他开始环球演讲,筹款偿债。1896年他单身一人前往英格兰,却在途中收到第二个孩子苏茜死于脑膜炎的噩耗。1898年马克·吐温偿清了所有的债务,于1900年回国。1904年妻子死于心脏病。1906年二姐帕梅拉去世。1909年,幼女吉恩在洗澡时突发癫痫不治离世。随后一年马克·吐温因狭心症逝世。他的自传从第四十二章起几乎每一章开头第一句话便是陈述又一位亲人的离去。

早在《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他已表现出对成人社会的信任危机和悲观情绪,哈克描绘自己唯一的亲人——父亲:

至于我爸爸呢,我可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这样,我也乐得能自在些,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记得有一回,人家说他在河里淹死了……我就推断,那根本不是我的爸爸,而是一个穿了男人衣服的女子。这样,我就舒坦不起来了。……他那副脸是白的,可是并不象别人的脸那样的白, 那是一种惨白——一种象树蛙的白色,象鱼肚皮的白色,——一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3] 28-30

《汤姆·索亚历险记》也“不纯粹是怀旧之书。许多为成年人写的有关童年生活的书里,具有感伤情绪”[4]。汤姆的描述中有许多哥特元素,如:汤姆和哈克深夜去墓地尝试治瘊子的“土方”,却撞见凶杀案嫁祸他人,汤姆对于揭露真相与否,前有良心的谴责,后有被报复的恐惧,夜夜在梦中痛苦呻吟;汤姆与贝吉去岩洞玩耍迷路,被迫在黑暗中摸索了好几天;哈克无意中听见乔要加害道格拉斯寡妇,去通知村民的时候却撞见了枪战;法官在汤姆和女儿被救后,将乔封死在岩洞里活活饿死。作家的记忆有相当大的空间是留给死亡的,凶杀、黑暗、枪战、逃亡在两部青少年作品中比比皆是,也许“满足了男孩子们对于名望、英雄主义、金银财宝和奉承的最深切的愿望,也是对早年的边疆美国的纪念”[5]335,但的确很难被定性为一首怀旧的田园诗。

二、物质文明的反噬冲击

19世纪60年代,美国南北战争中,北方的工业资本主义打败了南方种植园的奴隶制,为工业文明的发展扫清了障碍。随后,海莱斯提出泛美主义,主张门户开放,开始了美国的殖民主义。美国在二次工业革命中快速形成垄断组织,依靠丰富的天然资源、欧洲的剩余资本和欧亚移民所带来的技术与劳动力,工业总产量在1894年已跃居世界第一。1976年出版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和同年进入创作状态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对美国梦扭曲、反噬人性最早的反讽,孩童叙事其实是社会镜像叙事的手段。当这个时代充满了浓厚的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情感时,马克·吐温却拨开醉人的迷雾,看到了美国社会进步背后的阴暗面——罪恶来自于对金钱过度攫取的渴望。他热爱自然、对物欲横流世界的抵触和对人类道德沦丧的伤感以怀旧的色彩出现。《大西洋月刊》的两位主编托马斯·贝利·奥尔德里奇与威廉·迪安·豪威尔斯用顽童小说开创了真正意义上的美国青少年文学。马克·吐温读完豪威尔斯的《少年城》后坚持认为这是一部成人阅读并会回忆其儿童时代的作品。接着,马克·吐温老少咸宜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相继诞生,将青少年文学从通俗转向严肃文学。他通过认可顽皮这一孩童天性引申至对自然本性、天赋人权的承认。而天性与人权是否得以尊重在他眼中是封建文明和近代文明的分水岭。批评界也联系作家个人生平、思想及社会历史,挖掘出有关汤姆和哈克越来越深刻的象征意义。一面是密西西比河在童年记忆中原生态的旖旎风光,另一面是城市中金钱至上的社会伦理标准与信任尽失的人类关系现状。

不少人把马克·吐温晚年作品的悲观基调归因于他一生所经历或耳闻目睹的悲剧,其实他用喜剧的方式表达对悲剧的理解是一种对伤感情绪的提炼,而这一升华开始于《汤姆·索亚历险记》中主日学校那隆重的颁奖仪式:

有一个德国血统的男孩得了四五本(多莱版《圣经》)。他曾一下子背诵了三千段。可是由于他脑力的过度劳累,自此以后差不多成了一个白痴。这是主日学校的重大不幸,因为每逢盛大的场面,在许多来宾面前,校长总是叫这个男孩出来“露一手”……华尔特先生开始“出风头”了,他一副官样,到处发号施令,表示意见,给予指导,忙得他不亦乐乎。只要他发现目标,免不了都要唠叨几句;图书管理员也“卖弄”了一番,他手里抱着许多本书,嘴里咕咕哝哝,到处跑动,忙个不停;他这种举动起码让那位小权威人物开心。年轻的女教师们也“炫耀”了一番,亲切地弯下腰看着那些刚被打过耳光的学生,伸出漂亮的手指对着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以示警告,或者和蔼可亲地拍拍那些乖孩子;年轻的男教师们也“出了一番风头”,他们小声地骂一骂学生,还用别的表示享有权威和重视校规的方式表现了自己。所有男男女女的教师们都在布道台旁的图书室那儿找到可干的事情。这种事情只干一次就可以了,他们却反复干了两三次(表面上装出很着急的样子)。那位坐在台上的大人,面带庄严的微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望着全场,这种优越感令其陶然,因为他自己也在“炫耀”啊。[6] 46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将汤姆反主日学校教育戕害的重心转到了社会批判层面。哈克不再像汤姆那样只生活在孩子圈或家庭之中,他借着流浪小说的体裁扩大了视野,走向了真正的社会,于是人类劣迹斑斑,金钱的铜臭味、奴隶的悲惨命运随着哈克的足迹在密西西比河岸边的小市镇中慢慢展开:“公爵”和“国王”两个骗子欺骗哈克和吉姆到各城市去传教或是愚弄乡民骗钱;看客将被打死的醉汉围个水泄不通,冷漠地抱怨自己没能看清死人的面容;杰弗逊和格伦吉福特两大家族出身名门、格调颇高,却毫无缘由地持续着“打冤家”的封建陋习,残忍相杀。作家晚年展示了毫无顾忌的另一面,也许也是最真实的一面。他的《人是什么?》《神秘的陌生人》《该诅咒的人类》《来自地球的信》等作品题材更加深广、文笔更加老辣,而且反应了对人性的哲学思考,独具黑色幽默之风。在冷笑中流露出无奈,那是他对人性的绝望使然,所以鲁迅才说他这时已是“很深的厌世思想的怀抱者”[7]101。虽然作家对于工业文明给社会带来的弊端有着一定高度的敏感,但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并无究其根源的意思,仅是从客观再现社会环境、宗教活动和教育本身来调侃他所认为的不当之处。哈克,尤其是汤姆最终也只是用逃学和离家出走来对社会做一种简单的回避和乌托邦式的向往。

随着作家的成熟,他作品中那些西部牛仔的、密西西比河水手的笑声在减弱,取而代之更清晰可闻的唯有撒旦式的冷嘲和咒骂。马克·吐温在青少年文学中所展开的世界是当时美国社会乱象的缩影。显然,儿童视角让读者看见了纯真人性与阴暗社会的对照,但最大的意义在于我们能深刻体味到作家本人在面对国家发展与社会变迁时是存在矛盾心理的:摆脱贫穷的迫切,追逐名利的兴奋,同时还有隐约的、自己也不明所以的迷茫、失望和晦暗的复杂心理。

三、民主思想的善性驱动

马克·吐温的民主思想确实存在由模糊到清晰,由本能到思考的过程,因而被后世研究者由“正义之心”逐步阐释为“反抗宗教束缚、反对刻板教育”,直至多元批评视角下的反种族主义、反帝国主义等。人们总从汤姆和哈克的故事看见作家批判19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南方社会庸俗乏味的生活环境和陈腐刻板的教育,其实马克·吐温反对的是那个时代美国伪文明下的种族压迫和道貌岸然的宗教欺骗。他的论证是从青少年所承受的“教化”入手的:

出力相助一个黑奴重获自由,要是我再遇见到这个镇子上的哪个人,我肯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愿意趴在地下求饶。一个人如果做了什么下流的勾当,但是又并不想承担什么责任,自以为只要把事情遮盖起来便万事大吉,这多么丢人现眼啊。这正好是我的情况……还有主日学校哩!你本该到那儿去啊!假如你早去的话,他们会在那儿教导你说,谁要象我那样为了黑奴所干的这一切,是要下地狱受到熊熊的烈火的煎熬的![3] 98

最终,哈克撕碎了告发吉姆的信决定“下地狱”。此时,马克·吐温的民主思想已较为成熟,他反对以种族歧视为核心的蓄奴制度,批判美国政治的虚伪,声讨以侵略为本质的帝国主义心态。

成长阶段来自母亲的教导,以最朴实的“人性善”的形式出现,与当时南方奴隶制的合法性南辕北辙:

终她一生,她从不懂得什么叫做半心半意,或是漠不关心……我妈妈甚至不允许妨碍一只老鼠的自由。我们有一个黑奴小孩,他生性活泼,喜欢整天唱啊、吹口哨啊、叫啊、疯啊、笑啊……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住了,问妈妈要不要把桑迪关起来。她流出了眼泪,嘴唇抖抖地说了这类的话:“可怜的,他唱说明他不在想心事,我就宽一点心。他再也见不到他妈妈了。要是他还能唱,我就怎么也不能阻挡他,只有谢天谢地的份。”这是平凡的话,用的是平凡的字眼,可是它打进了心坎里,她天生善于深入浅出。[2] 51-56

马克·吐温在书中让善良的老太太成了波莉姨妈,而桑迪也在故事之中,死活不同意代替汤姆完成刷墙的任务。

马克·吐温成长的汉尼拔,不同于密西西比河下游的种植园,是温和的家务劳动奴隶制度。与残暴的种植园相比,五十步笑百步,但也许黑奴们真的不去反抗。他清晰地记得奴隶拍卖的情景,十来个黑人有着人世间最悲惨的脸,用铁链拴在一起,成堆地躺在水泥地上。他自我安慰那一定不是常见的景象,但很快他还是选择正视这惨无人道的制度:“我也记得有一回,一个白人只为了一件小小的罪过就杀死了一个男黑人,而仿佛谁也没有把这当作一回事……至于对那个奴隶的主人,人们反倒同情,认为他被夺去了一项值钱的财产。就对待奴隶制度这件事来说,足以使每个人的人性麻木起来。”[2]73他最初用汤姆这个角色对奴隶的矛盾心理来展现自己对于这种现象的困惑,而八年后塑造出来的哈克和汤姆却有了拯救黑人吉姆的果敢行动:

“他哟,”萨莉姨妈说,“那个逃跑的黑奴么?他当然跑不掉。他们把他给活活抓回来啦,他又回到了那间小屋,只能靠面包和水活命,铁链子够他受的,这样要一直等到主人来领,或者给拍卖掉。”

汤姆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直冒火,鼻翼好像象鱼腮一般一开一闭,叫了起来:“他们没有这个权力把他给关起来!快去啊一分钟也别耽误,快把他给放了!他不是个奴隶啊!他和全世界有腿走路的人一样自由啊!”[3] 132

马克·吐温抨击蓄奴制度与批判教会教育是融为一体的:“我做小学生的时候,并不厌恶黑奴制度。我并不知道那有什么错,我耳朵里没有听到过责难黑奴制的话,当地的报纸没有反对过它。当地的牧师教导我们说那是上帝认可的,说这是一件神圣的事,要是怀疑者心里有疑惑,只要看一看《圣经》就行了……所有聪明的人、善良的人以及有圣职的人全都深信奴隶制是对的、正当的、神圣的,是上帝所宠爱的,也是奴隶们自己应该日日夜夜感恩的。很明显,教育与社会环境能够完成奇迹。”[2]88因此,他在这方面带有民主性质的思考最早体现于青少年文学作品之中。汤姆和哈克在“奴隶制正义论”的世俗道德观中,在对“可鄙的废奴主义者”模糊的认知中,健全的心灵与畸形的意识发生了冲突,那是马克·吐温几经挣扎,让社会“畸形的意识吃了败仗”的民主思想萌芽的一部分。民主,善之进步。也许马克·吐温对于工业文明和虚伪政治的侵蚀有着无奈的愤怒,因为他为了生计也会深陷其中。但他对于一个民族戕害另一个民族的抗议是清晰明了、且付诸实践的:1898年6月,“美国反帝国主义联盟”成立,马克·吐温是领导人之一;1900年11月23日,马克·吐温在纽约勃克莱博物馆内举行的公共教育协会上发表演讲提及八国联军以剿灭义和团为名侵略中国时,义愤填膺地说“中国人不需要外国人,在这一点上,我任何时候都是和义和团在一起的。义和团是爱国者。我祝愿他们成功。义和团要把我们赶出他们的国家。我也是义和团。”;1901年2月,他在《北美评论》上发表《致坐在黑暗中的人》,明确提出反对肆虐于世界各地的帝国主义战争;1906年高尔基来美为俄国革命筹款,马克·吐温发声支持:“从出身、教养和信仰,我总是同情革命的。”此外,他在文化上尊重所有的民族,尤其欣赏黑人表演会,认为他们举世无双、淋漓尽致,对心灵高尚和敏感的人来说,其他形式的音乐艺术难以达到这一水平。

创作中的严肃小说转向表明马克·吐温民主思想的出现具有超时代性。南北战争前,美国蓄奴制是合法的,就是当下种族歧视依然大行其道。马克·吐温在那个时代公开反对作为社会规则的奴隶制,思考这一受宗教和法律保护的罪恶,率先批评“镀金时代”的浮华与虚荣,把美国社会中丑陋腐败的“文明”赤裸裸地展示在民众面前,对美国新的民主形象的确立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在美国本土文学发展之初,马克·吐温的创作就从侧面反映出那个时代民主文明思想的悄然兴起,实属不易。

1873年发表的《镀金时代》揭露了西部投机家、东部企业家和政府官吏联合掠夺国家财富的黑幕,也结束了作家早期的幽默乐观。《汤姆·索亚历险记》诞生于他对美国的政治制度、民间生活和人文环境的探索时期。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马克·吐温对美国经济繁荣面具后的社会弊端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于是《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出现在了他创作黄金时代的初期。马克·吐温的创作触角扎根于社会现实的方方面面,是一个“非凡的、富有独创性的、具有深刻悲观思想的思想家,有着对理想的执著追求,对文明社会的刻板、虚伪的憎恶和强烈的道德责任感。他凭借本能,而不是政治自觉性,对社会的丑恶现象进行鞭挞”。[8] 622插科打诨包孕着深刻的社会认知,这是一种美国西部所特有的男性化的幽默,猛烈、粗糙、生动、引人大笑。这种笑是“以幽默中所蕴含的人性深度为基础的,涵盖着美国生活的各个角落,时代的阴暗面几乎都被他嘲弄过、讽刺过、讥笑过”。[9] 50-92自上世纪90年代,研究者们开始注意到马克·吐温注重讨论人的良心、美国的良心和民族的良心,语言的幽默一直掺杂着阴郁的沉思和对社会辛辣的态度,这种情节、心理、语言并重的感伤叙事恰恰成了他幽默文学的并蒂之花。

[1]Albert Bigelow Paine. Mark Twain: A Biography [DB/OL]. https://ebooks.adelaide.edu.au/t/twain/mark/paine/index.html. December 17, 2014.

[2]马克·吐温.马克·吐温自传[M]. 查尔斯奈德,编,朱攸若,译. 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1.

[3]马克·吐温.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M]. 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12.

[4]路易斯·D·鲁宾,张辉. 充满着诚挚和真实的赞歌:评《汤姆·索亚历险记》[J]. 外国文学研究. 1987 (4).

[5]Francis Hodgins. Adventures in American Literature [M].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1980.

[6]马克·吐温.汤姆·索亚历险记[M]. 莫雅平,译. 桂林:漓江出版社,2012.

[7]鲁迅. 二心集[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8]Theodore Dreiser. Mark the double Twain [J]. English Journal, 1935(24).

[9]Bernard De Voto. Mark Twain’s America[M]. Westport: Greenwood Press, 1978.

[责任编辑:姚晓黎]

On Causes of Sentimental Narration in Twain Mark’s Juvenile Literature——A Case Study of 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 and 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

LI Li

(Jiangsu Institute of Architectural Technology,Xuzhou 221116,China)

Mark Twain proposed that his Juvenile Literature such as 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 and The Adventures Huckleberry Finn are not only literatures for children, which causes the attempt of new ideas from serious literature perspective on his Juvenile fictions. New criticism extract the pessimistic and sentimental feeling from the writer’s humorous style, which proves that the significance of Mark Twain’s literary contribution and depth of thinking is far beyond the using of western language and American style humor.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auses of sentimental narration existing in Twain’s juvenile literary works from three aspects: the writer’s life experience, social development and ideological change, focusing on the influence of the tragic life experice on his creation, his social point of view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process of his democratic thought from embryonic to mature stage.

Mark Twain;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The Adventures Huckleberry Finn;sentimental narration;causes

2016-09-07

李莉(1978-),女,江苏徐州人, 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2096-1901(2016)06-0068-05

I712.07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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