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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化与近代科学的兴起
——读白鲁诺《近代科学史: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

2016-02-09姚大志

自然科学史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世俗化科学史革命

姚大志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

世俗化与近代科学的兴起
——读白鲁诺《近代科学史: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

姚大志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

Bruno Belhoste.Histoiredelasciencemoderne.DelaRenaisssanceauxLumières. Paris: Armand Colin, January, 2016. 288 Pages.ISBN- 10: 2200613180, ISBN- 13: 978- 2200613181

2016年初,白鲁诺(Bruno Belhoste)的《近代科学史: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Histoiredelasciencemoderne.DelaRenaisssanceauxLumières)[1]一书出版。作者是巴黎第一大学(Université Paris 1 Panthéon-Sorbonne)近现代史教授,曾任法国国家科学技术史学会理事、法国科学院拉瓦锡委员会委员,也是多种国际著名学术期刊或丛书编委。他目前担任法国国家科研中心、巴黎高师、巴黎一大共建的近现代史研究所(Institut d’histoire moderne et contemporaine)所长,也是法国国家科学史和科学哲学委员会委员。作为法国当代重要的科技史家,作者的研究从数学史开始,逐渐扩展到科技教育史、科研机构史、工程师史等领域,近期则关注18、19世纪公共空间中的科学。

《近代科学史: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从一般历史学视角考察近代科学的兴起,探讨近代科学在欧洲现代化或世俗化进程中扮演的角色。除导言和结论外,全书共分8章,处理的主题涉及:新自然哲学如何涌现;以新自然哲学为模本,有关人类本质的科学如何得以构建;以地理学和博物学为切入点,近代欧洲人怎样探索和研究自然;欧洲人如何通过批判视角重新定义经典文本和著作;传统社会中的文人和学者如何实现身份转化;科学如何在近代欧洲传播,以及怎么被运用到国家权力上等。通过上述主题,近代科学的兴起被置于欧洲现代化进程之中,并成为贯穿整部著作的主题。

不可否认,近代科学的早期发展在各主要国家和地区呈现出不同面貌和特点,新知识向不同地域传播和被接纳的情况各异。此类现象体现了近代科学兴起的地方性特点,或科学革命的地方化。不过,一些常规叙事习惯于将17世纪科学革命描绘为一个无国界的全球性事件,同时极大地忽视了地方化问题。直到最近,这种局面仍未遭遇根本性挑战。白鲁诺的研究工作虽然继承了近期重要史学成果,仍将近代科学的兴起视为一个欧洲现象,但他在写作中也适度保持了地方性视角。

近代科学兴起的地方性特点在该书中主要呈现为法兰西维度。比如,人们从不同角度理解文学共和国(La République des lettres)和启蒙运动。前者作为具有社会学意义的特定群体,活跃于17世纪晚期到18世纪,很大程度上与近代科学共同体相互交叠。后者则是18世纪最重要的思想运动。这两个概念虽被灵活应用到从北欧、苏格兰到意大利的广大空间范围,但如果相关论述没有提及法国的情况,那么它们就会显得十分空洞。这两个术语在白鲁诺的作品里占据不同章节的标题(第2章第3节、第6章、第7章第1节)。文学共和国推动科学知识的创新和扩散,并无明确的围墙和边界。它不仅包括精英科学家,也包括不同身份的人群,比如文人、哲学家、业余爱好者、有特殊兴趣的公众都可以成为它的公民。在启蒙运动期间,这些行动者可能交流大众科学,促进科学传播(第7章第2节),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和沙龙(第7章第3节)。读者稍加留意就会发现,绝大多数文学共和国的行动者都是法国公民。更详实的情况可参阅作者的另外一部著作《巴黎的学者》[2]。此外,从某种传统史学视角看,牛顿力学一经面世,便光照世界。接着,众多欧洲顶级数学家参与完善其研究纲领。后续完善工作并非不重要,但就科学革命这一宏大研究主题而言,通常可以一笔带过。不过对该书来说,法国人如何接受牛顿学说,却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第6章第2节)。

该书体现的地方性特色难能可贵,但我们更关心其中处理过的一般性概念、命题和研究进路。它们具有更普遍的适用性,也会使更多读者受益。具体而言,我们将聚焦如下三个问题。首先,作者以近期史学成果为基础,对科学革命观进行了系统批判,其主要理由是什么?其次,该书以一般历史学为立足点,对近代科学与社会的关系做出了判断,这种立场对科技史和当代科技史家具有何种启示?第三,该书从世俗化或现代化的角度论述近代科学的兴起,该视角对人们理解天主教和近代科学的关系具有什么价值?

1 基本概念:近代科学和科学革命

纵观20世纪,“近代科学”和“科学革命”是科学技术史研究中备受关注的两个重要的研究主题。总体来看,白鲁诺对近代科学的常规认识持较为审慎的态度,对科学革命的概念则持否定的立场。他的态度和理由主要建立在近期史学成果基础上,同时也受诸多因素影响。

如同科技哲学家一样,科技史家也会追问“科学是什么”。不过,史学研究关心的是事实及其演化,而哲学研究聚焦事物的本质和规律。从19世纪末开始,法国认识论学者*科学哲学在法国一定程度上等同于认识论,而科学哲学家常常借助科学史研究来讨论科技哲学或认识论问题。努力探索现代科学的基本原则和终极价值,并将科学史研究作为探索此类问题的必由之路。[3]受此影响,科学史家倾向于把科学仅理解为一种观念活动,往往优先考察科学的概念、理论和方法等维度,而有关其技术、实践和社会等因素或者被视为次要的,或者被完全忽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学者发现,科学的历史形象比上述认识更为丰富和复杂。

白鲁诺在书中坚持从历时性视角理解近代科学,也同时强调其实践维度。他提示人们,单数的“科学”在近代并不存在,人们谈论的“科学”事实上出现在19世纪。科学本身及有关科学的观念在时间长河中不断演化。很显然,用今日的观念理解过去的事实,可能会犯下时间错置的错误。不仅如此,作者也坚持认为,科学是一种力量。近代社会确实涌现出一批新观念,科学知识是其中典范。但认识往往与行动相关,实践知识和理论知识的两分法,很大程度上是建构的产物。众多近代思想家早已不辞辛劳地指出,科学或知识对行动和实践领域具有真正的意义,两者难以分离。关于科学的这一认识构成了白鲁诺理解近代科学兴起的出发点。

从20世纪上半叶开始,众多科技史家参与探讨科学革命的观念,如柯瓦雷(Alexandre Koyré)、巴特菲尔德(Herbert Butterfield)、库恩(Thomas Kuhn)等。一般认为,人类社会在进入近代之后,尤其是在17世纪,经历了一场科学革命。一系列伟大人物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如哥白尼、伽利略、开普勒、笛卡尔和牛顿等。这场人类知识领域的伟大嬗变,不仅意味着近代科学的诞生,也关系到现代世界图景的确立。科技史在20世纪围绕这一观念,积累了丰厚的编史学财富。

然而,进入20世纪90年代,曾经的学术富矿似乎开始丧失吸引力,针对科学革命观念的批评之声纷至沓来。白鲁诺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同夏平(Steven Shapin)一样,他公开宣称“科学革命不存在(La révolution scientifique n’existe pas)”,并综合近期的编史学成果阐发自己的立场。

首先,17世纪科学革命概念的适用范围有限。关于近代天文学和自然哲学的考察无疑适用于科学革命叙事框架。但17世纪还有其他种类的科学知识,它们并不能被轻易置于这个范畴和叙事框架之中,包括博物学和医学科学等。这个理由虽非白鲁诺原创,但他将其应用到了人文科学领域。人文学科能否被称为科学?该问题一定程度上涉及法语语言系统对科学涵义的界定。我们仅需了解,在法语系统中,哲学、历史学、语言学等都属于人文科学(sciences humaines)。科学概念外延的变化,使“科学革命”适用的范围相应扩张,其局限性也更容易暴漏出来。很明显,人们不曾公认人文学科知识在近代经历了一场革命。

其次,科学革命概念蕴含的推论并不全然合理。相关的叙事框架暗示,经过科学革命的大断裂之后,近代科学将踏上累积式的线性发展道路。由此出发,人们在回顾过去时,可以由今日科学之状况判断其源头的性质。换言之,人们可以区分真科学和伪科学,明辨具有生命力的知识和陈旧落伍的观念。这种推论实际上会把一些曾在近代科技舞台上竞技,但如今已不再拥有如此资格的知识视为虚无。

根据白鲁诺的认识,上述研究思路从根本上是时代错置,不应为历史学家所用。近年来,他与一些法国同事密切关注18和19世纪的大众科学或流行科学,如动物磁学或催眠术(magnétisme animal)[4]。动物磁学由梅斯梅尔(Franz-Anton Mesmer)于18世纪末创立,主张动物和人体内分布着磁流,并由此发展出配套的医疗方法。它在短期内在巴黎获得快速传播并引发争论。在相关研究中,白鲁诺并未将动物磁学等同于伪科学或非科学。相反,他主张史学家要想正确理解此类知识,需将其放置到历史与境当中。

对于近代博物学、医学和人文科学等的发展,科学革命概念不能很好诠释它们的基本演化脉络;对于现今已被边缘化的某些知识及其实践,科学革命观念同样无法提供合适的叙事框架。不过,科学革命概念及其叙事框架的确立,主要依赖的是对近代数理科学发展历程的考察,如果不把近代科学革命的观念用于博物学和人文科学等领域,上述两个理由的批驳力度就会大幅度削弱。针对这一情况,白鲁诺使用连续性命题反驳之。

作者强调,科学从古代、中世纪直到近代的发展是一个连续过程。具体来说,他将连续性区分为两个阶段。首先,在中世纪和近代之间,新科学继承了深厚的历史传统。该传统可回溯到经院哲学、古代和阿拉伯经典著作的传播。其次,在古典时代和启蒙运动之间也同样存在连续性。其根源不止在17世纪,可溯源至宗教派别间相互碰撞的巴洛克时期。第一阶段的连续性体现在该书第一章,标题为“遗产”。相关章节高度概括了古代科学知识的复兴,以及学者们在反对经院知识过程中,对中世纪科学传统的继承。对第二阶段连续性的阐述则构成了该书主体部分。

在白鲁诺看来,科学在近代的确经历了深刻变革,但其发展过程中并未出现急剧的断裂。科学革命的观念肯定物理学发展中的非连续性因素,使众多研究者聚焦从哥白尼到笛卡尔之间的历史发展时期,强调科学在此期间经历了一场独一无二的巨变,并最终赋予某些伟大的观念和人物以卓尔不群的地位。而白鲁诺坚持认为,知识的整体演进深刻但却缓慢,持续了数个世纪之久。这一认识同样涉及如下预设,即学者们有关自然哲学的争论,不仅关系到从物质到思维各个层面的技术,也从未脱离具体的社会环境。换言之,科学和社会与境是不可分离的。

2 近代科学与社会,或作为历史学的科学史

白鲁诺的著作关注近代科学的兴起,但从未准备将这一事件从欧洲近代化的土壤中剥离出来。这种立场与作者将科学理解为一般历史学研究对象有关。

作者在书中强调,从15世纪到18世纪,人类向现代社会不断迈进,经历了全方位变革。近代科学的诞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变化维度。他指出:

……(近代科学)诞生于欧洲,与社会维度的深刻转变(现代国家的形成、宗派的分歧、包括思想工作的新技术的涌现等)有关,也与世界维度的深刻转变(洲际贸易的发展、欧洲对新世界的征服和开发等)有关。事实上,人们应该将近代科学的诞生视为这些整体变化的一个方面。([1],11页)

在作者看来,近代科学的兴起经历了大约三个世纪,并以欧洲率先转型,进入近代社会为背景。林林总总的变化,如宗教改革、地理大发现、现代印刷产业的兴起等,促使社会环境和个体认知经历巨变。人们应该在这个大背景下,去评估近代科学在认识成就上和具体实践中产生了哪些真正的影响。换言之,有必要将近代科学的诞生置于欧洲社会近代化的整体变迁之中去加以观察。在这样的框架下,作者还尝试在书中回答如下问题:在欧洲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中,科学起着什么作用?

上述问题和立场植根于如下认识:近代科学作为一项事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世界而去认识世界。该信念已然反映在了近代科学的每一个发展阶段。狄德罗和达朗贝尔主编的《百科全书》承认科学和技术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在他们眼中,正是通过技术的逐步完善,人性才不断获得提升。关于工艺和机械的发明,同样被看作一类知识。从16世纪起,随着人文科学和医学科学的发展,各种认知作为社会控制手段实施于人的身体。政府很早就要求让科学服务于国家机器。现代科学对新武器装备的发明,对战争、治理、殖民等均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总之,科学绝非脱离现实环境的观念或纯粹的理论。

这种认识似乎向读者暗示,该著作采纳了一种外史研究进路,但它可能仅是表面现象。科学史的外史研究常常关注科学兴起和发展的外在社会条件,或内在科学知识与外在社会环境之间的互动。其隐含的预设之一是将科学本身和社会历史环境区分为内在和外在两个不同领域,即首先需要将科学这枚果核从人类社会的大果实中剥离出来。它可能会导致人们默认科学迥异于人类社会其他各领域,从而使科学史与一般历史学相互区别开来。然而,我们认为该书并不承认上述预设。正如其导言标题所示:“近代科学,历史学的对象”,它提醒读者,该书不仅从一般历史学视角考察近代科学兴起,而且将科学技术史定位成一门历史科学。在另一个层面上,无论作者本人是否同意,上述立场暗示学者们在开展科学史研究时,不应该把社会与境视为科学发展的外在条件,同时要求把近代科学当做人类社会现代化的内在要素。

3 世俗化:天主教国家与近代科学的兴起

关于近代科学与宗教关系的问题,已激发了学者不少热情。某些专门针对新教地区的解释方案对科学史影响较大。但天主教与近代科学的兴起具有何种关系,仍然缺少令人信服的答案。白鲁诺的工作或许能够给人以启迪。

在某种常规叙事中,宗教与科学之间充斥着张力或冲突。回顾历史,诸多案例,如中世纪对阿威罗伊主义的反对,近代对布鲁诺的审判,对伽利略的压制,说明教会对新知识和世界观的管控。另一方面,新科学和新世界观的接受者们,最初几乎都是业余爱好者。他们以不同方式对抗经院知识堡垒。这是近代一件令人瞩目的事情。

来自宗教社会学的洞见,很大程度上修正着上述认识。为了解释现代性如何在欧洲产生,社会学家首先将此问题与宗教改革中涌现的新伦理联系起来。随后,该思路被引入科学社会学,并被整合进“科学革命”的伟大综合中。由此,学者们认识到,宗教对于近代科学的兴起具有积极意义。不过,韦伯(Max Weber)和默顿(Robert K. Merton)开启的社会学和历史叙事仅适于新教地区和国家,比如英格兰、荷兰、德意志部分地区。

近代科学的兴起作为一场欧洲事件,不止波及新教地区,同样涵盖了天主教国家。在新教占据主导的国家和地区,对神的信仰和对自然的探索是可以内在一致的。比如,在17世纪,英格兰的波义耳(Robert Boyle)可以借神和亚当的名义,论证宗教和科学的亲密联系,甚至阐发两者与英国海外贸易和殖民事业的目标并行不悖。[5]不过,天主教国家却面临着不同的情况。在伽利略之后,意大利地区的科学大大衰落了。而西班牙作为欧洲大国,在科学革命期间始终碌碌无为。它们都属于天主教占据主导的地区。1685年,南特敕令废止后,在法国境内很难再有人公开支持新教。但在近代科学革命的叙事中,人们却无法忽视法国人的工作。科学社会学最初给出的解释框架对此力有未逮。

如何理解天主教国家近代科学的发展,如何看待那些地区科学和宗教间的关系,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白鲁诺提出的解释方案具有一定启发性。在该书中,世俗化(sécularisation)是一条贯彻始终的线索。世俗化的概念产生于20世纪德国,社会学家韦伯和神学家特勒尔奇(Ernst Troeltsch)的宗教社会学建立了相关的研究框架。就其内涵而言,白鲁诺指出,人们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认识该进程。首先,它意味着知识的世俗化。在中世纪,自然哲学与宗教关系亲密,神学是科学的女王,自然哲学在其权威的笼罩之下。而在近代,学术知识逐渐挣脱神学教义束缚。其次,它是学术世界或文学世界的世俗化。学者或文人共同体努力摆脱教会和宗教权威的管控,并寻求世俗权力的保护。第三,它还是宗教世界及其实际影响领域的世俗化。开始时,宗教笼罩着个人和集体生活,是一个有机整体。逐步地,它转化为特定的信仰,接受公众批评并承认法律权威。

白鲁诺指出,世俗化进程绝非在短时期内完成。很长一段时间内,教会规范着知识分子的行动和思想。来自文学世界和技艺世界的行动者们,努力维持思想的独立性,逐渐从神学和教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这场解放运动重新界定着宗教权威、世俗世界以及文学共和国的关系。世俗化从欧洲中世纪晚期开始,伴随文艺复兴始终,直到16世纪仍未结束。伽利略作为拥有自由思想的人,勇敢挑战教会权威。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们怀抱乐观主义,继承了这项任务,并相信人类可以通过科技和教育不断提升自我。时至今日,宗教已经完全世俗化,人们不必再期待宗教信仰还会起什么作用。

以世俗化概念作为分析工具,有助于理解近代科学与宗教关系问题。总体而言,世俗化意味着近代科学逐渐远离宗教怀抱,而这种分离也是一种断裂(une rupture)和一种解放(une émancipation)。读者会获得如下印象:宗教和科学分道扬镳,各自在欧洲现代化进程中寻求和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当然,该叙事框架并不必然忽视历史的复杂性。白鲁诺宣称,世俗化进程“既非连续,也非整齐划一”。

由此,读者可能会发现一个有趣的效应。世俗化的叙事框架有助于解释科学在近代欧洲天主教地区的发展,但却依靠某种否定的方式达到这一目标,即暗示基督教和近代科学之间不存在确定的互动模式。在高度概括与世俗化有关的内容后,读者或许察觉到,宗教总体上似乎既没压制,也未支持近代科学的发展。两者之间的张力在历史长河中逐渐消散不见。就本文所关注的问题而言,不管世俗化的框架能够容纳多少具体案例,最终都倾向于消解问题本身。

白鲁诺的《近代科学史: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广泛综合近期史学成果,富有法兰西特色,同时也提出了一系列立场鲜明而富有启发力的主张。就本文所关心的问题而言,该书强调从历时性视角考察近代科学,自觉维护近代科学发展的连续性命题,从而与近代科学革命的观念分道扬镳。它明确将近代科学视为一般历史学的研究对象。这实际上是将科学史定位成一门历史学科。该书以世俗化为线索,将近代科学置于欧洲现代化进程之中。我们发现这为理解天主教和近代科学的关系,同样提供了有益的线索。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这部著作的部分篇章是作者于2015年在中国北京撰写完成的。彼时,他作为中国科学院国际人才计划高级访问学者,正在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做研究工作。读者们可在该书《致谢》部分了解此段经历。

致 谢 感谢白鲁诺教授和林力娜教授在本文写作过程中给予的支持和帮助。

1 Belhoste B.Histoiredelasciencemoderne.DelaRenaisssanceauxLumières[M]. Paris: Armand Colin, 2016.

2 Belhoste B.Parissavant.ParcoursetrencontresautempsdesLumières[M]. Paris: Armand Colin, 2011.

3 Bitbol M, Gayon J.L’épistémologiefrançaise[C]. Paris: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2015.11~14.

4 Belhoste B,Edelman N.Mesmeretmesmérismes,Lemagnétismeanimalencontexte[C].Paris: omniscience,2015.

5 Irving S.NaturalScienceandtheOriginsoftheBritishEmpire[M].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8.69~92.

2016- 07- 28;

2016- 09- 16 作者简介:姚大志,1977年生,内蒙古呼和浩特人,副研究员,从事法国科技史、技术哲学、科技史编史学、科技发展战略研究。 基金项目:中国科学院科技史青年人才研教特别支持项目(项目编号:Y5220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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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 0224(2016)04- 0489-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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