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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曲艺传承与弘扬中华美学精神的发展之途

2016-02-05文|楚

曲艺 2016年3期
关键词:曲艺美学中华

文|楚 子



点亮曲艺传承与弘扬中华美学精神的发展之途

文|楚 子

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中国精神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灵魂,文艺创作不仅要有当代生活的底蕴,而且要有文化传统的血脉。他要求,我们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习总书记说中华美学讲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讲求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对文艺创作如何传达中华美学精神做出了高度凝练的指导,指明了文艺创作论的研究方向。文艺界与理论界迅速响应,针对“中华美学精神”概念与内涵等,开展了深入的讨论。

丁振海在《中华美学精神与繁荣社会主义文艺》 一文指出汲取中华美学的精神营养是提振当代文艺的必要条件,认为理解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前人论述仍有借鉴价值,并指出坚持“文质兼美”的美学标准,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特质。仲呈祥在《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 一文指出:中华美学精神有三个方面内容。首先是天人合一的和谐包容理念,奠定了中华美学的根基:讲仁爱,重诚信,尚和合,求大同;其次是既入世又出世的人间情怀,在现世人生的人间情怀中体味精神美感;再次是营造意象的诗性与写意品格,“美在意象”,是中华美学精神的真谛。高建平在发表的《让中华美学精神为当代生活服务》 一文除了强调明确立场,研究中国传统美学外,还提倡要“百花齐放”,多样化地对待传统的中华美学精神,不同的艺术种类有着不同的对待传统中华美学精神的方式。这些专家学者从不同的角度与层面对“中华美学精神”进行分析,内涵广泛、蕴藉深远,对于我们非专业美学家的曲艺人来说,有着重要的学习意义,有助于厘清传统曲艺与传统美学的关系。

的确,中华美学精神是一个意蕴广泛的概念,狭义的文艺美学包含着艺术品本体论、创作论、鉴赏论等方面,广义的美学则涉及为人处世、天地人和、道德情操、信仰传统等人与世界的全部关系。各区域文化由于历史条件、生活习惯的不同,对于传统美学精神的侧重点也有一定差异。要滴水不漏地整合出中华美学精神的内涵,一篇论文的篇幅体量远远不够。另外,我们知道,目前中国现存活跃的曲种有300多种,或说或唱,或俚俗或高雅、或讲史或逗乐,并具有浓重的地域特色与方言属性,传承与表现中华美学精神的角度与方式也有差异。上文引用的观点毕竟来自专业研究者,充满着真知灼见,为定义“中华美学精神”指明了大方向,故本文将不在概念上进行过多阐释,而是希望从当今历史条件下曲艺的创作实践出发,探讨其传承、发扬中华美学精神的方式,为实践探索提供借鉴参考。

传承中华美学精神要尊重曲种本体特征,展现当地民众生活、文化风貌与人文性格

中国传统曲艺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特色鲜明。《中国曲艺概论》将曲艺分为散说、叙唱、滑稽、韵诵四大类 ,散说类是一人叙事,只说不唱,时而为书中人物代言,一人多角,跳进跳出,夹叙夹议,偶尔插入一些韵诵体的“诗赋赞”以为点缀,以评书、评话为代表;叙唱类的基本是带有歌唱性,有的说着唱,有的唱着说,包括各地只唱不说的和又唱又说的所有曲种,弹词属该类,影响最大的是苏州弹词;滑稽类顾名思义强调滑稽的语言特征,以滑稽对话为大宗,也有滑稽独白,且杂以滑稽歌唱,长于讽刺,也讲究幽默,滑稽类曲种包括北方的相声及其在各地的变体;还有第四类韵诵类,是押韵的诵说,是有节奏、有韵律的似说似唱,半说半唱等。这个分类法基本将中国现存活跃的300多种曲艺形式囊括了进去。可见,全国各曲种不仅存在表演方式的差异、在艺术特征与审美倾向上也有不同。如何发挥娱乐性与趣味性这一吸引观众的法宝,众说纷纭,各显神通。

曲艺要对味儿,首先得尊重传统表现形式。各种曲艺门类的本土特征中已经蕴含着当地人对于中华美学精神的理解。比如,被研究者称为“中国最美的声音”的苏州评弹,就是吴地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它是市井文化的产物,起源于瓦肆,其听众却上至文人雅士、皇亲国戚,下至引车卖浆、三教九流之徒,究其原因,是因为它受到了吴文化的滋养。“虽然评弹听客不一定是文化人,大多是普通市民,但是他们生存在吴地,受到吴文化的熏陶,受到种种艺术感染。他们不俗,他们欣赏点雅趣,欣赏丝丝入扣的细致,书品粗俗庸俗为老听客、知音所不取。创作者与听客共同引导着苏州评弹向雅致方面发展,使评弹这一大众通俗艺术于俗中见雅,追求细致,曲径通幽。这就是吴文化的品位。” 再举一个例子,目前在国内影响最大的语言类曲种相声,是滑稽类说唱的代表,讲究“说学逗唱”,其幽默的显著特征也与华北人民的历史传统与审美习惯息息相关。相声起源于咸丰或道光年间的全堂八角鼓,丑角儿张三禄是相声的祖师,他“见景生情,随机应变,不用死套话儿,演来颇受社会各界人士欢迎……当其上明地时,以说、学、逗、唱四大技能作艺,游逛的人士皆愿听其玩意儿。张三禄不愿说八角鼓,自称其艺为相声。”第二代相声传人相传是清代“天桥八大怪”中绰号为“穷不怕”落第书生朱绍文,同样是面对市井观众,相声就把滑稽幽默发挥到了极致,做扣子、撂包袱,以此吸引听众,与评弹不同,相声对于趣味的追求绝对在雅致之先,而相声的幽默又不像国外的小丑表演,有着稳健而不闹腾的艺术特点,这与北京人的性格有关,我们知道,作家老舍笔下的北京人就充满了这种闲适平和的幽默性格。相声表演要给人“若无其事的感觉,而不是执意存心去表现”、“如果再故意做出表演痕迹浓重的夸张,装腔作势地强迫人家适应,反而使人笑不出来。”

习总书记说中华美学讲求托物言志、寓理于情,讲求言简意赅、凝练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对文艺创作如何传达中华美学精神做出了高度凝练的指导,指明了文艺创作论的研究方向。

曲艺要传承中华美学精神,要尊重当地的文化风貌、历史传承与人文性格,展现群众生活。本文一开始引用的仲呈祥在《求是》发表的文章论点中已经指出,天人合一的和谐包容理念是中华美学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理念确实蕴藏于北京文化与吴文化内核之中,但是它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表现形式却是大相径庭的。吴文化的天人合一主要表现于小桥流水人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协调发展的生存美学,北京文化的天人合一却更多地展现在当地人乐天知命、诙谐逗趣的生命美学,这就构成了两地重要曲艺形式与内涵的差异。老一辈革命家陈云同志热心于苏州评弹事业的发展,曾尝试过推广普通话形式的评弹,这是一个有利于苏州评弹走向全国的举措。但是直到今天,苏州话与苏州评弹之间仍然存在强大的黏性。为了尊重当地的文化风貌与人文性格,曲艺人就需要更多深入生活、扎根群众的锻炼,以人民为中心进行曲艺创作与演出,由于不同的听众群体有不同的审美追求,要实现上述愿景实属不易,据说天津相声场水牌不写剧目只写演员名字,就是为了根据现场观众随时调整节目。曲艺人还必然成为“杂家”,保持旺盛的学习热情,不说天文地理、学富五车,本土的历史传说、文化哲学、社会心态都要掌握好,“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站高望远、融会贯通,才有利于推动中华美学精神在本地的传承与发扬。

传承中华美学精神要打造德艺双馨的曲艺家队伍,提升思想自觉、道德情操与文化品位

曲艺演员是舞台表演的主体,也应该成为创作的生力军。较之国外艺人,中国的曲艺人要树立使命感与历史责任感,这与中国的美学传统有关。关于中华传统文化中“美”的来源,比较通行的论点认为“美”是一个会意字,“羊大为美”,那么“羊大”指代为何?第一种观点来自汉代许慎、清代段玉裁等学者,认为羊大为美乃味觉感受之美,肥大的羊肉能满足人的口腹之欲,由此中国人的审美第一性源自味觉,带有功利性;第二种观点认为,“羊大为美”是体态、官能的愉悦,源自羊肥胖强壮柔软多毛带给人的视觉与触觉享受,是一种经济价值性的考量;第三种观点认为“羊大为美”乃道德精神之美,羊是古代人民的亲密伙伴与重要祭祀品,被古人上升为道德与牺牲的代名词。究竟如何,尚无定论。不妨换一种思维,泱泱大国、悠悠5000年历史,“美”感起源史的争论不休恰恰说明了上述各个理论无论古今都不乏拥护者,都有其特定的合理性,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中国人的美学思维。

前两种观点有内在的一致性,强调味觉、视觉与触觉的感官享受;后一种观点是无功利性的精神享受,这就分别指明了中华美学精神的两大内涵,正好说明了传统艺术在传达美学精神中得天独厚的优势,好的传统艺术能将两者融为一炉,既是视听盛宴又是道德讲堂,满足感官触及心灵。笔者认为,这一点是传统艺术在中华舞台上能够胜过西方艺术的秘诀。西方古典艺术源于模仿与再现,而中国古典艺术是表现性的、抒情性的,包括“有我之境”的直抒胸臆与“无我之境”的深藏不露,但作者本人的道德判断始终贯穿于作品始终。《毛诗序》认为诗歌等传统文艺,有“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善教化、移风俗”的重要作用,《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中国古代艺术家无论有意无意,都强调诗教的重要性,像是法国自然主义那种复制现实的美学理念,在中国审美传统中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儒教“美善合一”的审美观点已经深刻地溶入了传统艺术理念,“曲艺,有娱乐功能,这毫无疑问,但我们不能娱乐主义、娱乐至死、玩‘三俗’。”中国曲艺家协会分党组书记董耀鹏说,行业自律的建设需要加强,比如,中国曲协制定的中国曲艺工作者行为守则出台。“这就是‘行规’。我们把标杆立在那儿、示范放在那儿,如果你违反就会受到行业的谴责。”

“羊大为美”带给我们的启示是,曲艺作品要给予观众艺术享受与思想熏陶,为了实现这一点,打造德艺双馨的曲艺家队伍这一要求就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在去年10月出台的《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中,明确提出要建设德艺双馨的文艺队伍,并认为文艺工作者是灵魂的工程师,必须把思想道德建设放在首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思想道德建设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非贯穿于学徒培养过程、演员继续教育始终无法现成效,广大文艺工作者也要形成学习先进思想的自觉意识。此外,还要注意提升曲艺从业人员的综合素质,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席姜昆早在2007年就撰文指出,“必须要用新思维来指导我们的创作和表演、开展我们的工作、搭建展示我们成果的平台。”他还明确指出:“当前相声队伍知识层面低、素质差,影响了作品的质量。”这就要求曲艺人“提高文化自觉、用文化品位要求自己、提高自己,塑造曲艺演员的良好形象。” 这条要求不仅针对相声,对于其他曲种也有指导意义。

传承中华美学精神要强化去粕取精能力,实现知、情、意、行的高度统一

第五届海峡两岸曲艺欢乐汇研讨会的论题是“传统曲艺与中华美学精神”,笔者在此冒昧地提出“曲艺传统”这个概念,“曲艺传统”不同于“传统曲艺”,尽管两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广义上的“传统曲艺”应当包括历史上存在所有曲艺形式与内容,其中必然有不那么符合当前社会现实的成分。而曲艺传统除了包括优秀传统曲目外,还将深入当代生活、描绘群众喜乐,尊重历史传统,继承前辈技艺,坚持发展创新、学习优秀外来文化等创作论的多重含义囊括其中。毕竟,无论哪种曲种,能够发展到今天而不消亡,都有着创新思想、学习实践的艰难历程,继承与创新都是曲艺传统的题中之义。这里好像有点儿诡辩的意思,其实不然。如果只允许曲艺人唱传统曲儿、说旧段子,不仅是墨守成规不思进取的表现,也会对曲艺发展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知道,抓哏是相声艺术的重要表现手段,过去“伦理哏”里面有不少“臭话”、荤包袱,侯宝林大师曾经说过:“相声是一种民间的喜剧形式,它用笑作为艺术手段,用艺术手法让人发笑。……如果演员在台上胡来,不择手段,反正人家乐了就行,成了‘包袱’主义。这样的东西是没有生命力的。”他进行的相声改革从今天的眼光看极富长远意义,相声起初在天桥表演,荤段子有其历史必要性,确实在一定阶段属于传统相声、传统曲艺的范畴,但从今天的眼光看,就不能算是有价值的曲艺传统,反而侯宝林大师锐意革新的眼光与态度才是推动相声向前发展的动力,这才属于曲艺传统的范畴。

曲艺要传承中华美学精神,要大胆地去粗取精、革新发展,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在一定程度上也离不开学习西方文化,有时是借鉴西方文化的优秀成分,也有时是锻炼学贯东西的眼界,依靠其对比发现传统美学的精粹,做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仍然以相声为例,当我们提到相声艺术特征的时候,往往会用到幽默这个词。然而“幽默”一词本来就是舶来品,其本土的近义词为“滑稽”,但是滑稽绝不等同于幽默,“幽默”所表现的是一种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是人的实践活动的自由,幽默接近于优美,而滑稽则接近于丑。特别在今天的语境下,幽默中的笑不是那种无情的嘲笑,笑别人的愚蠢,笑自己所看不起的人。它凝聚着对人类,包括自身的可悲性格的爱怜之情,这是比较高级的复杂的笑。中国传统艺术很多都不是简单的滑稽,而是带有智慧与人情味的幽默,只是古人不自知,法国美学家让・诺安倒是指出来了:“中国人有一种稳重的幽默感,这种幽默感是以他们自己的人生哲学和广博见识为基础的”。 如今,不仅相声艺术,凡是能被称为幽默性质的曲艺种类中,都更多地蕴含着这种令人发笑的智慧之思和广博见识。幽默这个词来自西方,其表现形式却是“光从东方来”,蕴藏于中国传统美学精神之中。确实也多亏了林语堂先生的创造性翻译,汉语系统才有了这样准确的形容词,曲艺人也才能理性地进行幽默创作,而不是对各种类型的滑稽调笑全盘接收。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推动事情向前发展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往往是螺旋式的上升,这在艺术中表现的尤为明显。解放初期,为了逐步剔除糟粕,评弹艺人们革命热情高涨,曾一度自动提出“斩封建主义尾巴”的口号,停说了全部传统书目。现在看来未免矫枉过正,特别在1958年左右,曾出现过一个编说新节目的热潮,当时过分强调政治性,比较忽略艺术性,节目一般编写得较为粗糙,艺术质量不高。到了1964年,更是一刀切,都说新书。直到1978年之后,评弹艺术的发展才回到了正确的轨道。我们不能用今人的眼光评价历史,当时的评弹艺人同样在为谋求艺术发展而夙兴夜寐,问题的难点就集中在如何区分精华与糟粕方面,没有真知灼见,跟着人云亦云,难免会落入到首鼠两端的困境。如今,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提到的“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展现中华审美风范”的要求就变得尤为重要,除了题材、内容的取舍,还要在表现形式上强调知、情、意、行相统一。在这个问题上,去粕取精与继承中华美学精神就不能有先后之分,两者相互促进,相互推动,需要有权衡把握、综合理解的能力。此外,曲种差异也会影响实践的效果,唯有深思熟虑、殚精竭虑,方能群策群力、共谋发展,相信这一点难不倒全国30万的曲艺从业人员。

尽管现在是初冬的日子,但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曲艺发展的春天到了。传承与弘扬中华美学精神将成为传统曲艺转型发展的必由之路,在当前的历史条件下,是机遇更是挑战,如何抓住机遇迎接挑战,从中华美学中汲取向上向善的精神营养,弘扬优秀曲艺传统,更好地以曲艺各曲种为载体传播蕴涵在中华美学中的思想力量、人文力量、道德力量,就成为摆在每一个曲艺人面前的新课题。笔者在此抛砖引玉,谨以交流切磋,愿这点不成熟的研究为曲艺发展提供一点参考与借鉴之用。

注释:

①丁振海:中华美学精神与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人民日报,2015年3月24日。

②仲呈祥: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求是,2014年12月1日。

③高建平:让中华美学精神为当代生活服务,光明日报,2014年12月26日。

④姜昆、戴宏森:中国曲艺概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38页。

⑤朱栋霖:评弹:中国最美的声音,文艺争鸣,2005年第1期,第113页。

⑥许秀林:相声那些事儿,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5年4月第1版,第47页。

⑦张樵苏:专访董耀鹏:艺术传承要“跪”在地上承受,新华网,http://news. xinhuanet.com/politics/2015-10/30/ c_1116996318.htm。

⑧姜昆:突破旧思维束缚用创新思想指导曲艺创作,艺术研究 ,2007年7月,第42页。

⑨胡鹏林:幽默与滑稽的词源学探源和审美分析,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5期,第24页。

(责任编辑/张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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