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观鲸记

胡若冰

阿拉斯加有着比美国东西海岸都长的海岸线，游览阿拉斯加怎么能少了海这个主角呢？虽然这片海域的低温并不适合游泳，但也因此保留下来了完整繁茂的生态系统，使得观看海洋野生动物和壮观的冰川成为了世界级的游览项目。

此次的“观鲸之旅”当然并不仅仅是看鲸鱼，在我看来，观赏冰川比鲸鱼更为重要一些，因为事实证明观鲸在很多更温暖的地方比阿拉斯加还要容易看到一些，而这些直接从雪山上直灌海中的巨大冰川则没有几个地方能够看到。

不得不说，阿拉斯加的观鲸船一般都比较大，这一点对于平时不常出海的人非常重要，因为阿拉斯加的附近海域是出了名的大风大浪，尤其是在驶出复活湾之后的一段海域中极易晕船。登船之后遇见了此行随船的向导，虽然这些公司跟本地的基奈峡湾国家公园没有什么隶属关系，但作为游览国家公园的重要线路，每艘船都会跟随一些专业人士帮助大家讲解。

当天港湾里的海浪并不是特别大，并且天气也很好，船平稳地驶离海港，周围水域漂浮着无数的海鸥，一片祥和的氛围。但仅过了大概5分钟，船还没离开西沃德范围，向导就大声提醒我们出船舱去看3点钟方向的鲸鱼，等我跑出的时候，只看到约200米处鲸鱼喷出的一片水雾，而鲸鱼则已经下潜了。向导说那是两头灰背鲸，今天天气好，应该有很多机会看到鲸鱼，这就是个完美的开始。

我选择的旅行团算是服务比较周到的，只要有一个客人去甲板上，就会有一个船员跟在附近保证安全。船开出海湾之后，海风估计大了2～3级，即使穿了带羽绒内胆的冲锋衣也挡不住刺骨的寒冷，加上乘风破浪之下水雾不停地往身上扑，我也不好意思让阿拉斯加船员姑娘陪我在甲板上挨冻，只好回船舱里待一待了。

船开了大概有20分钟，我们来到此行的一个景点，在断裂的悬崖下面有数个岩洞，而这附近还有几坨巨大的岩石扎在海水中，就像是从山壁上掉下来的一样。说实话这种地貌比起我们同样地大物博的亚洲来说并不算很出众，但是小岸礁上那些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海狮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慵懒的姿态，很是惬意。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们的船驶出了复活湾直奔另一个海湾Aialik Bay，目的地就是此行的重点——霍尔盖特冰川，而这半路上的大约一小时则是午餐的时间。

正在大家排队切肉的时候，船里的监控屏幕上又出现了鲸鱼的活动迹象，于是一些比较热衷摄影的游客（包括我）赶紧放下盘子冲出船舱，按照向导指点的方向屏息等待。如果仅仅指望看到鲸鱼那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想要用相机拍到清晰且姿态震撼的鲸鱼，拍照技术仅仅是个基础，而器材和运气更是决定性因素。

一般来说，鲸鱼出现的地方近则几米，远则几百米开外，没有一个400mm以上的大长焦是很难捕捉清晰图像的。更要命的是，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向导，也没法在鲸鱼出水之前找到它们的确切位置，因此想要追踪一头鲸要从它出水喷水雾开始。第一次看到鲸喷水的时候，往往还没等到按快门，鲸鱼就已经潜回水下了，这时候人们就只能安静等待，一般来说5～10分钟之后鲸会再次出水面呼吸，不过如果它愿意，半个小时不出来也是可能的，并且其露头的准确位置也是无法预测的，再加上每次的出水时间也就几秒钟，如果跳跃起来更是稍纵即逝，这些都给拍摄鲸鱼带来了不小的难度。更多的时候，人们只能拍下鲸鱼的背部或者是做出甩尾时优雅入水的鲸尾。在这两头鲸鱼徘徊在附近的15分钟里，我还比较幸运地拍到了壮观的甩尾，只不过限于相机镜头，只能远远拍到。

鲸鱼消失在视线中后，我们的船继续开往海湾最深处的霍尔盖特冰川，距离很远就可以望见这条垂入海中的巨大冰河。冰川入海是阿拉斯加最引人入胜的景观，海洋和冰川断崖配合到一起，气势更显得波澜壮阔，不过在这里也是更容易看出全球变暖对自然带来的影响。由于地处海湾的最里面，冰川附近算是风平浪静，加上Aialik Bay是个几乎没有人居住的海湾，因此周围的一切都格外安宁纯净。正当大家陶醉于这壮美的景色之中时，突然从空中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就像是打了个闷雷一样，随着不绝于耳的回声，一大块约有一艘小船那么大的冰块从冰川上断裂开来，带着一团雪屑摔入海中，激起的波浪让周围的浮冰都剧烈晃动了起来。在我们停留的一会儿时间里，大概有3次冰川崩塌的场面出现，向导说如今冰川融化得越来越快了，每年冰川都在大幅度往山脚的方向退却。

越接近冰川，海里泛着蓝光的冰块就越多，这时候船员拿着网子捞起两块来，扔下其中一块在甲板上让我们感受这冻结了成千上万年的冰块，而另外一块则要做成“冰川鸡尾酒”——船员用冰锥把刚捞上来的冰块锄碎放到玛格丽特酒里，一时间，几乎每张桌子上都能看到这种鸡尾酒。

随着大家品尝着冷嗖嗖的冰川鸡尾酒，船也开始返程，在返程的路上路过了另外一处被海狮占领的岸礁，比之前看到的更壮观。看着这些在陆地上动作格外笨拙的家伙，我不禁想它们是怎么爬到那礁石的最顶端的呢？几乎所有能够容身的位置都被晒太阳的海狮填满了，其中随便一只挪挪身体，都有可能引来一群其他海狮的大声抗议和争执，这也使得空中一直弥漫着海狮梗着脖子欢叫的声音。

如果总结一下西沃德这次出海之旅，看到的景观应该说是“三七”分，其中三分是在看冰川，七分是看野生动物，阿拉斯加的野生动物之多让人叹为观止，不经意之间就能看到平时很难一见的物种。在进入港口时，我注意到港口里的很多电线杆上都有木制的鸟型装饰，其中有一个白头鹰的做工格外逼真，待我仔细一看，发现它居然转头朝向了另一个方向，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装饰，而是一只真正的白头鹰。

从地图上看阿拉斯加在安克雷奇以北的海岸线，一道弧线勾勒出了海岸线长度比美国西海岸还要长的“阿拉斯加湾”，几乎所有阿拉斯加的重要城市都在这海湾岸边。这条广袤无边的海岸线上又包含了无数个小的“海湾”，因此无论是看海洋野生动物还是探索冰川，这里都有很多选择余地，除了前文提到的西沃德之外，惠蒂尔是另一个不错的选择。

首先，惠蒂尔的地理位置非常具有特色，它位于人烟稀少的威廉王子湾最西侧，而这里距离另一个海湾坦纳根海湾只有20多千米。让人更为印象深刻的是，这里很好地阐释了“自古华山一条路”的意思，并且其中有一段路还是双向的，火车和汽车公用同一条隧道、同一条车道。进入隧道前，由于只有一条车道并且宽度也只容一辆车通过，尽管等了一会儿并没看见对面有车开出来，但如果进去还是有可能会被火车撞，所以我相信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地在红灯的时候冲进去。

我们赶的时间比较巧，只等了5分钟就通行了，如果正好碰上对向刚刚通行，则需要等上半个小时。眼前的这几条车道，以及公路旁的铁轨到了隧道口都汇合到了一起，实际上在隧道里开车就是开在铁轨上，由于我们的车还挺宽，总担心轮子会不会卡到缝隙里面或者蹭到路肩，所以一直都开得很小心，感觉就像是钻进了个时空机器，或者是任意门，当从出口驶出的时候，豁然就到了惠蒂尔的镇中心。原来这座小镇是被山从各方向包裹住的，在没有这条隧道之前，镇子里的人只能乘船或者步行爬山到外面去，尽管如今有了铁路和公路，但依然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事实上，在这里如果说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回声，一点都不夸张。

在行程的前半个多小时里，一头鲸鱼都没看到，就连别的动物也很少见，虽说知道这是季节原因，却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正在失望的情绪逐渐蔓延的时候，船突然慢了下来，我知道随船向导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于是赶紧出了船舱，原来是这条航线上的海狮岛到了。

原来阿拉斯加每个看鲸鱼的航线都有一座海狮岛，不过这里海狮岛规模可比惠蒂尔要大得多，海狮栖息的岸礁差不多有200米左右，粗略看看躺在上面睡觉的海狮超过200头。这些海狮应该都已经习惯了靠近的游船，基本上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依然我行我素地瘫坐一团，在海狮群的外围，还有很多颜色很深很好动的幼年海狮，不停地跑上跑下互相撕咬，但当它们打扰到那些大个头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吼退到一边。

船缓缓地开过这片狭长的水域，加速开进学院海湾，远处的雪山很快迫近，可以肯定那里存在着巨大的冰川。事实上这个海湾里的冰川可以说是相互连接在一起的，只不过人们根据不同的入海地点给他们起了各种名字，这些入海口共有5条扎进海里的冰河，那些没有直接入海口的冰川更是多达10几处。

我们在Brynmawr冰川前减速，这条冰川极为壮观，整条冰河从雪山山顶蜿蜒而下直到海边都尽在画面之中，让人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最终我们停在了海湾尽头的Harvard冰川跟前，尽管这条冰川的全貌比较难以看到，但其入海处的冰川厚度与宽幅则远远大于之前看到的其他冰川，就算是惠蒂尔看到的冰川也不及它的规模。

另外我也注意到，这里的浮冰比惠蒂尔多很多，因为整个海湾风都很大，自然温度也较低一些。一道道冰川从眼前掠过，让人浮想联翩，但同时又感受到一种难得的纯净，似乎也没人能顾得了刺骨的寒风了。但无论温度如何低，也抵挡不住冰川的融化，在这里我们再次看到了数次冰川崩塌，沾有泥土黑色的表皮冰块伴随着巨响掉到海中，露出冰川内部淡蓝色的血肉。看到此景，依然很难想象如果哪天这些冰川真的如科学家们预言的那样全部融化了，该是怎么样的光景，单纯是看不到这样的壮丽景色，对人们就已经是一种损失了。

绕出学院峡湾，在开往另一处海湾——哈里曼峡湾的路上，鲸鱼终于出现了。这头鲸鱼很给面子地露了两次头，带给我们一个精彩的甩尾动作后慢慢消失掉了。而正当我们打算回到船舱里取暖的时候，向导突然在广播里说：“前方2点钟和10点钟方向，大概有100只海獭的群落。”好运气一来真是挡也挡不住，作为忠实的海獭爱好者，我和妻子马上跑到船头，那两群海獭根本就不需要寻找，就在我们船前方不足100米的地方有黑压压的一片。

尽管在西沃德我们近距离地观察了半天野生海獭，但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只还是挺令人激动的。这些海獭应该是刚刚吃完午饭，而且大都梳理好了毛发，脸上的绒毛已经晒干成了浅褐色，正漂浮在海面上休息。一眼看上去，上百个小白脑袋在水里漂动，有的在揉眼睛梳毛，有的则好奇地抬高视线看我们的船，那景象简直萌得我们心都融化了。然而，这里的野生海獭毕竟和西沃德那些比较亲近人类的种群不太一样，它们过着与人类泾渭分明的生活，因此，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戒心。当我们缓缓靠近到大概50米的时候，它们纷纷潜到水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过几分钟，再度纷纷出现在距离船更远一些的地方，继续小心地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虽然说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好好看看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但这次与海獭群的邂逅让我亲眼证实 了海獭确实是群居动物，抹清了之前在动物园，以及西沃德造成的海獭都只是夫妻单独生活在一起的虚假印象，作为一种珍稀的野生动物，它们无忧无虑的生活情景证明我们对海獭的保护应该已经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哈里曼峡湾的狭长通道里，我们又看到了十几条冰川，这些冰川相较之前海湾的来说，造型更富于变化，看起来更惊险刺激。其中一道长满“尖刺”的冰川简直就像是一只伸展身体的刺猬，晶莹剔透的冰锥每根都有两层楼高，从远处看则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久了还真有些别扭。这片海湾尽头的冰川则是另一种惊险的感觉，那片冰壁下面有数个巨大的冰窟窿， 让整个四五层楼高的冰块显得摇摇欲坠，而事实上它也确实在不停地崩塌。

在这里的浮冰上终于出现了之前都没有出现的另一种萌物——斑海豹，当然，海豹也有一些种类十分凶残吓人，但这种斑海豹的样子除了萌以外实在没有其他形容词更为恰当了。

斑海豹个头介于海狮和海獭之间，体重跟人差不多，之所以并没有成为海獭的天敌，因为它们主要以鱼类和甲壳类为食，事实上分布在这附近冰面上的斑海豹远比刚才看到的那些海獭多得多。这些满身脂肪、鼓得像气球一样的动物悠闲地卧在浮冰上，别看它们不在海里的时候这么笨拙，下了海后的游泳速度却非常快。在这片海域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特别凶猛的掠食动物，因此生活在这里的海洋野生动物们都显得特别悠闲，就连海鸥都没事闲到要学习斑海豹的样子，颤颤巍巍地站在一块摇摇欲坠的浮冰上，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好笑。

当我们返程的时候，风浪突然就止了，海面变得空前的平静，如果再平静一点，甚至于就有镜面效果了。这个时候船员开始打捞浮冰做鸡尾酒售卖，因为这次实在是太冷了，所以我没有再次尝试。

总结在阿拉斯加进行的这两次“观鲸”之旅，西沃德更适合注重观鲸的人，因为那里的海湾有更宽阔平静的海面为鲸鱼制造天然捕猎场，使得看到鲸鱼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并且西沃德本身可以近距离接触野生海獭，这让我们欲罢不能。而惠蒂尔游船的第一目的地放在看冰川可能更准确一些，事实上这里的冰川景象也绝对完胜西沃德，加上壮观但更宜远看的海狮、海獭群落，多样性成了这趟行程最让人开心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