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问政”节目发展状况分析
2016-02-04陈月异
文/彭 涛 陈月异
“电视问政”节目发展状况分析
文/彭 涛 陈月异
从2005年兰州电视台创办的《一把手上电视》栏目中所展现的问政雏形,到2011年武汉电视台首度推出的“电视问政”栏目的问政小高潮,再到2012年国内各地争相模仿武汉电视台而掀起的问政大高潮,经过几年的发展,“电视问政”节目已经以不同的形式与版本在各地出现。分析“电视问政”节目中由符号所体现出的显隐性权力及其惩戒性特征,对促进“电视问政”节目的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电视问政”节目符号化下的权力体现
每种媒介都具有其独特的表现方式或组成符号,以体现权力的不同特性。尤其在电视媒介仪式中,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图像和声音都能够符号性地象征一些文化现象,人们在使用这些象征符号时,等于是在做一次文化展现,观众在不同地方接受着同样的信息,所有的关注点都聚集在电视媒介所表现出来的仪式核心上。
显性权力。显性权力的承载主体主要有两个,一是仪式中的人物;另外一个则是仪式中的硬件设施。具体而言,在人物符号部分,可以划分为角色定位中的权力以及群体竞赛中的权力。若将“电视问政”节目中的参与主体进行细致的划分:官员、台上观众代表、评委嘉宾、现场观众和主持人。他们分别代表着不同的立场、扮演着仪式过程中的不同角色。官员需要通过个人行为来体现公共事业的价值;评委和嘉宾起到一个引申问题、总结观点的作用;台上的观众作为代表性符号负责提问并进行评判;现场观众则是符号内容的接受者,同时也承担着评判者的角色,拥有着仪式的参加者身份;主持人则带动着电视媒介、官员、评审团体三方,其表面上可以看作是独立的符号,实际上背后代表的是电视媒介的力量,是一个仪式发起者的权力核心。
“电视问政”节目的竞赛因素一方面来自于官员和主持人之间。虽然电视问政一直提倡主持人在对现场进行把控的同时需要找准自身定位,抛出问题后不要过于钻牛角尖,让官员难堪,但是在很多场次的问政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很尖锐的对抗关系。这种语言上的博弈是主持人功力与素质的体现,而双方都想要掌握主动的话语权,所以还是存在着竞赛性。竞赛因素的另外一方面来自于官员和评审团,在进行一对一提问的时候,大屏幕上往往会出现象征对抗的“VS”符号,这都是竞赛符号的体现。
在硬件符号方面,“电视问政”依赖于直播间,包括既定的机位、舞美设计、灯光效果、话筒音响设备等。更具体一步来讲,硬件符号本身其实强化了现场的仪式感:固定的机位得以保证仪式参与者的表情、动作能够被及时捕捉,增强节目真实感;灯光设计一般为素雅为主,像武汉电视台“电视问政”栏目的大屏背景是以蓝色为主,这样的灯光舞美则烘托出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强化了仪式的感觉;参与者的服装都会比较正式,这也是仪式感的显现。除此以外,音响设备的调试能够使参与者的回应更加掷地有声,能够被受众清晰地接收。硬件符号让整个节目的仪式感更为正式,每一个灯光,每一张背景图,甚至很微小的物品摆放都是一种语言表达,也将掌控者的权力落实到位。
隐性权力。“电视问政”中的隐性权力主要从两个方面来体现。第一,“角色的反转”关系,这与其他电视媒体的角色反转有某种类似性。主持人和台上的评审团作为发问者,而平常发号施令的官员在此时却成为了一个接受询问的被动者,台上台下体现出了一种角色反转。从传播效果来看,它增强了电视媒介的可看性。但其实它是媒介借力发力,媒介借助更高的社会舆论监督权力,来实现扩大媒介知名度、提升收视率等现实目的。媒介仪式的发起者想要在兼顾收视率的同时也想达到一定的促进社会宣传的效果,对于整个栏目具有全局掌控的权力,这种把控就是“电视问政”中媒介所体现出的隐性权力。第二,“权利的反转”关系,这种关系一方面以“惩戒(问责)仪式”推动社会朝良治方向发展,一方面向观众及背后广大群众证明执政党的良治决心、能力和成就。而电视观众一般不会关注这种隐性权力。所以,借用福柯的思想:台上是显性的权力,而在隐性权力的流动中,整个演播厅中参与媒介仪式的人物都成为了一种符号,他们的表现就是媒体隐性权力的一种运作和体现。
“电视问政”节目中惩戒性所具有的特点
惩戒性对于权力的加冕。在此之前,我们应当将此与“媒介审判”区别开来, 我国学者魏永征认为,“‘媒介审判’首要的特点是新闻媒介先于司法程序对于涉案的人员进行下定论式的宣传报道,对涉案人员做出定罪、定刑以及获得胜诉或败诉等相关结论”,媒介审判的落脚点应当是媒体参与了定性和下结论。而在电视问政中,电视媒介的参与相当于是一个桥梁,它也许会因为节目中政府部门问题的曝光而带来群众对某些官员及其工作的质疑,但是并没有审判意味。此外,这种惩戒是媒体与政府联手才发挥作用的。当地党委、纪委的参与与支持,是“电视问政”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强有力后盾,也是其不同于媒介审判的最大特点。这一区分对于“电视问政”的定性尤为重要。
对于电视问政这一节目来说,惩戒的性质可能超过了普通的仪式特性而显得尤为突出。惩戒实际上是指处罚或利用处罚来达到处罚者所想要达到的警戒效果,事实上,“传统仪式”也会具有一定的惩戒性,比如说“示众”,但是“惩戒性”依附于电视问政后,就体现出了更深层次的内涵。而我们对于“加冕”的研究,可以从可信度、责任和权力这三个重要概念入手,确认其权威的合法性。笔者认为,权力的加冕应当是媒体所承担的责任,以及通过镜头的展现,权力关系反转得以体现。
现场的戏剧性。现场直播中不可控的意外状况,往往会带来戏剧化效果。从某种意义讲,媒体是天生喜欢追求戏剧化效果的。戏剧化悬念能够激发观众的观看欲望,他们乐于看到官员在“问政”过程中的有别于其他场合的状态。而值得一提的是,政府部门也希望通过这样的惩戒制造更大的威慑力。现场直播的戏剧化惩戒主要来源于事先准备好的暗访视频所带来的“炸弹”效果。“电视问政”节目中,穿插在节目中的小视频都是暗访探寻到的事实,在面对自己工作区域出现严重违纪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时,特别是现场大众评审都举起哭脸的时候,是对于官员当时表现或者承诺的最直观反映,也是对在场官员颜面的直接惩罚。
惩戒的循环性。在上面我们已经讨论过电视问政对于政治权力的冲击。在传统的观念中,权力被看做是一种能力或者说是一种资源,但是在福柯的理论体系中,权力不再仅仅是一种既定和固有的东西,而是一种摸不到的关系,并且这种关系可以被看做是在不断地进行流动和相互循环的。在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循环相连又错综复杂的网络体系中,权力关系不仅是一种支配与被支配的状态,还是无处不在的,其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复杂关系中产生。所以他提到了权力的运作是以网状的形式进行的,在这期间个体在流动的同时也总是处于一边服从一边的状态,同时又运作着权力。
新媒体环境下“电视问政”发展状况
新媒体促进了电视问政仪式感的消解。仪式感是电视问政原本追求的效果,无论是舞台效果还是人物角色关系都在保证着整个过程的有序进行。然而在新媒体环境下,电视媒体的问政仪式感却受到了较大冲击,不仅现场出现的各种戏剧性效果消解了整体的仪式感,问政进行过程中,网络直播的方式更使得网友们的关注和评论成为了亮点,主持人在通过微博与网友们进行互动的同时,网友们的各色评论也会被展示出来。这种对于互联网的运用,虽然能够增强与网民的互动,体现节目的亲切感,但是也会在某种程度上消解电视直播的仪式感。如果从民众参与的角度来看待,这是一个好的现象,因为问政的目的就是激发民众的参与和监督,仪式感的消解有利于民意的表达,也更加贴近群众,更能得到民心。
新媒体冲击下权力主体转移。
电视问政促进了政府与社会、官员与民众平等沟通、相互协商。低门槛的参与,使得更多的民众在微博上发声,并参与到政务微博的互动中来,对相关政府部门的作风与作为进行监督。福柯在《规训与惩罚》这本专著里提到了“层级监视”,它在体现权利关系的网格属性的同时也是对规训方式的一种展示。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人是监督行为的主体,但也依赖于这样一种关系网络,这种网络是自下而上与横向发展的。在网状的关系层中,权力关系被一层一层地生产出来,不同级别之间都扮演着监督他人同时又被他人监督的双重角色。所以,采用分层监督的模式才能使权力进行更加真实有效的运作。在电视问政中,电视问政为长期被监督和被要求的群众提供了一个主动实施监督权利的平台。互联网时代,普通群众可以在网络平台上对管理层或他们背后的政治权利做出质疑、问责等,并在电视媒介的协同监督下,促使政治单位切实把权力用到实处。互联网为层级规训提供了可能,并逐渐使权力的实施主体过渡到大众群体上。
新媒体促进惩戒性效果进一步加深。在传统的电视问政中,我们已经探讨过现场直播带来的戏剧化惩戒。然而现场直播的持续时间是相对较短的,在互联网时代,电视问政节目中由现场直播引发的戏剧性惩戒持续发酵。一方面,在问政现场,视频中所涉及到的民众通过网络平台来向大家汇报政府的行动力及整顿效果,直接给了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以持续性的监督;另一方面,主持人、观众和各界代表的现场提问所掀起的高潮也会蔓延。例如,2015年1月6日晚8点,武汉市2014年“十个突出问题”承诺整改电视问政“期末考”麻辣开考。当时正巧遇上武汉申请“全国文明城市”称号的冲刺检查阶段,全市掀起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24个字的背诵热潮,记者张欧亚也在现场向武昌区委书记王立提出了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要求,在经过几次卡壳的情况下,王立书记终于顺利背出。次日,包括《楚天都市报》在内的多家报纸以及人民网、大楚网、腾讯网在内的多家网络媒体都对这一细节进行了报道。这些都是通过镜头展现在大众面前的最为直观的颜面惩戒,也正是电视媒介仪式的直播特性使得这种戏剧化的惩戒效果得以持续。
惩戒的“舞台时间”延长。对于被邀请来参与节目的官员们,他们所受到的惩戒可以拆分为两个层面:一方面是直观的惩罚,这是电视直播特性所带来的效果。另一方面,通过惩罚来进行警戒,对官员们以后的工作带来一种无形的鞭策和监督。这样一种惩戒行为的循环表面上依赖于“电视问政”期中期末考往复的节目形式,但是应当注意的是“权力关系反转”仅存在于“舞台时间”,具有短暂性。此后,反转的权力关系复位,日常的权力关系将回归既定轨道。但是因为经历了这种惩戒仪式,无论是亲历的官员,还是作为“看客”的官员,在后续的权力运行中,都不可能不顾忌“问政”的“高悬之剑”,这正是各方所乐见的。可以说,是互联网将这种“舞台时间”延长了,它将监督的“亮剑”悬在了网络公共空间之上,不间歇地监督与公共领域网络意见的自由表达虽然不会阻止日常权力的复位,但是会督促政府官员们及时地解决大众所关心的问题。
“电视问政”的显性与隐性权力关系在整个过程中均有较强的体现,新媒体的出现也对其中的权力关系产生了较大程度的影响。新媒体已经越来越多地影响到了问政效果,电视问政节目也应该积极地进行回应,认真思考如何能够扬长避短,利用其直播性、针对性等优势,摒弃因仪式感带来的一些弊端,在环节设置和内容准备上多花心思,尽量让更多的受众去关注,去参与并有所互动,这对于此类节目来说尤为重要。
作者彭涛系华中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陈月异系华中师范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