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辛弃疾词“婉约缠绵,惆怅悲凉”的另一面
2016-02-04阿孜古丽尼亚子
阿孜古丽·尼亚子
(新疆阿克苏教育学院,新疆 阿克苏 843000)
浅谈辛弃疾词“婉约缠绵,惆怅悲凉”的另一面
阿孜古丽·尼亚子
(新疆阿克苏教育学院,新疆 阿克苏 843000)
对于辛弃疾的词,言说豪放慷慨的多,而说他也有婉约缠绵的就少了,其实辛弃疾词也有婉约缠绵的另一面,这另一面就是他的恋情词。这些词有两个突出的特点:其一是情真意切,幽怨缠绵,语言质朴清新,有着一种别样的审美意趣;其二是多婉约缠绵之情,尤其是那些写感怀身世的恋情词,有着浓浓的惆怅悲情色彩,同样和他的豪放词一样感人至深,令人回味无穷。
辛弃疾;婉约;缠绵;惆怅;悲凉
辛弃疾的词,其实既有豪放豁达的一面,又有缠绵婉约的一面。一段时间以来,在辛弃疾词的研究中,专家学者们大多将研究重点放在其农村词、闲适词上,尤其是他那些豪放悲壮的爱国词上,对与其恋情词却未能给予足够的重视。而那些描写男女恋情、相思离别、幽怨缠绵的词作,在辛词中多达七十余首,大概占其词作总量的十分之一多。忽视对这一部分词的研究,不能不说是对辛弃疾词研究的完整性的忽视。因此,我们就这一问题浅谈一点个人愚见,以抛砖引玉。
词,就其发展的源流来看,词当属“艳科”无疑,其主要内容当是表现男欢女爱。因此,自词登上大雅之堂后,词也往往为士大夫们用来表现他们男女情爱、歌舞升平、悠游自在生活的最佳形式。在辛弃疾生活的时代,士大夫姬妾众多,广蓄声妓,甚至宋朝的皇帝居然还大力倡导那种生活方式,以致大大小小的官僚们都过着倚翠偎红、狎妓作乐的生活,辛弃疾是那个阶层的一员,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受那种生活潮流的影响,因此无论他是在位还是被贬在野,他的生活中都有歌舞酒宴声色相伴。他也有侍妾六人,每每也以歌舞酒宴自娱。在这样的社会生活环境中,辛弃疾的词创作内容自然少不了浓香四溢的艳情词。然而辛弃疾的这类词作与其他词作家却有着极大的不同,我们试从以下两个方面来谈一下:
一、 婉约缠绵之真
自晚唐以来,花间词创作兴起,至五代尤为兴盛。那些词作者的词作多以宾客遣兴的席间即兴抒情为主,以描写娼楼歌妓的做作之态、勾栏瓦舍的男女打情骂俏为能事,词中流露的感情多为浅薄之意,记录的是逢场作戏的游戏而已。这种创作态度一直延续到北宋。辛弃疾则与那些作者不同,他写的恋情词与他的豪放言志抒怀词作一样,是他内心真情精华的外在显现。因此他“意有所触,情有所激,如骨鲠在喉,不能不吐”[1]。这种发自胸中真情的词作,尤其感人至深。如《南乡子·舟行记梦》,写于淳熙五年秋,当时辛弃疾正去湖北任职途中。这首词是围绕梦境来写的。一开篇作者就点明因醉欹枕而眠,极力渲染的是那时刻特殊的环境氛围,桨声单调又嘈杂。作者仅用一个“贪”字就烘托出任职旅途中的孤独凄苦。接下来嘻嘻描写梦境,场面中笙歌伴花丛;梦中人满面笑意,袅袅婷婷,犹如近在眼前。之后写离别后的重逢,以及衷肠倾诉,然而想要细说时梦已不复存在。梦醒之后,作者没有续写幽怨惆怅,仅仅用“只记”一词再次入梦描写。在梦中俩人一并责怪无情的月亮,“不管人愁独自圆”,这看似无理实则有情,竟与苏轼之“何事长向别时圆”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回味无穷,一个痴情、钟情而又满怀英雄气概的男子汉形象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辛弃疾词作中的恋情词大多是有感而发的,与当时那些士大夫的艳情词有所不同,它更为真实地反映现实,其情感也更为纯真质朴,没有扭捏作态而为之。所以他的这些词,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加有词题或小序,这些词题或小序写明了创作词的时间、地点和缘由。诸如《破阵子·赠别》、《蝶恋花·送行人》、《西江月·题阿卿新像》、《临江仙·侍者阿钱将行,赋钱字以赠》、《减字木兰花·长沙道中,壁上有妇人题字,若有恨者,用其意为赋》,等等。在这些词里,辛弃疾对人事物情的感知,男子汉温情脉脉的另一面,我们可以略窥一斑。这些词中季节的变更,旅舍壁上几点墨迹旧痕,偶尔一回的黯然别离,偶见一幅美人画卷,偶忆转瞬即逝的梦境,都能让他情不自禁地自由抒发情感,那情感又是多么的温柔多情。以往人们总是认为辛弃疾是一介武夫,情感豪放不羁如大江波涛汹涌,可是读了这些词,人们看到了词人性格温柔细腻的另一面。因此,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说:“稼轩固是才大,然情至处,后人万不能及。”[2],辛弃疾的这些词之所以能感动人,就在于他没有无病呻吟,呈现给人们的是纯真的情怀。虽然其词中描写的大多是侍女歌姬,然而作者并没有用亵玩调情的笔触来描写,他用了真情以平等的态度去描写,即使作品写得缠绵悱恻也依然动人不已。作品中的侍女歌姬在词人看来是知心人,他们不会尔虞我诈。词人这种豁达坦荡的胸襟是当时文人少有的。因此,辛弃疾审美情趣已深入人物的心灵世界深处,脱离了那时低级趣味的描写。如《满江红·暮春》一词,词的上片写暮春胜景,用“又过了”三个字言韶光流逝飞快,女子心扉为之触动不已,试想人间风雨无情,花团锦簇、绿肥红瘦的景象会转瞬即逝年复一年,而闲愁却依然如故。词的下片极力展示女子心绪焦虑苦闷不堪,情人不在眼前,庭院空旷寂寥,幽怨疑虑重重。全词绘景状情,清新质朴而不失自然率真,酣畅淋漓地表现出春闺中人的孤独寂寞却又不能自已的一种心理状态。
二、惆怅悲凉之真
辛弃疾的恋情词多呈现出一种别有的惆怅悲凉,尤其是那些展现身世家国的恋情词,那浓浓的悲情尤显别致,也最是词人真挚情感的再现。这一类的词作和晏几道、秦观的某些艳情词有些近似之处。有些前人对此类词多以为是“寄托”身世,而往往忽视辛词自身的艺术形象与意境的完整性、统一性,仅用简单的解经之法来探求辛弃疾的政治寄托,难免穿凿附会将词作优美的艺术形象庸俗化。假如我们把辛词中这类词仅视为单一的恋情词,那我们是难以真切感受这类辛词中所包蕴的悲情意蕴的。因为辛弃疾在叙写此类以侍女歌姬为主的感怀怨别伤春词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言志”雄心,更多是自觉不自觉地流露了一种心灵之本质。纵观辛弃疾的一生,可谓是曲折异常、跌宕起伏的悲剧。他胸怀极大的抱负,试图力挽狂澜,拯救宋王朝于不倒,然而这与现实情况是不相符也是无法实现的。他这个悲剧主人翁,其远大抱负的消弭,个人生命价值的遗失,就自然而然使其创作带着浓厚的个体悲剧色彩。而作为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他的所思、所想、所感无不体察到时代的民族灾难,他是与国家、民族的存亡兴衰紧密相连的,不仅仅是个人际遇的得失,“悲己”亦“悲世”就成为一种必然,所以辛弃疾这类词的惆怅悲凉也就有更为深广的社会价值和艺术审美价值。如《念奴娇·书东流村壁》一词,上阕开启处先言明季节,诧异时光流逝,紧接着细写东风一夜而客难寐,旧日旧情渐渐浮现于脑际,可是情人不在,欢愉难续,喃呢的飞燕更显示出凄清,惆怅、苍凉、悲愤之恨尽上心头。下阙从“闻道”写起,从听说他人见过旧欢,进而设想就算重逢也犹如水月镜花,旧情难以回到从前。通篇的情调为伤今追昔,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惆怅悲慨。词中那惆怅悲慨绝非一般儿女幽怨思旧之情,那是对国家民族日渐衰微颓势的深深忧虑,是抱负破灭的失意,也是怀才不遇的孤愤。词中呈现的触景伤情而又无法填补的痛楚,如藤蔓般交织在一起,喷涌而出,使得“新恨”、“旧恨”意蕴深邃,也凸显出情绪的惆怅悲壮色彩,令人咀嚼回味。
当然在辛弃疾的恋情词中也有一小部分有意表现寄托身世情怀的词篇,不过明里写的是恋情而实则是寄寓身世的,言慨幽深,意在言外。我们熟悉广为称道的《青玉案·元夕》当属此类。其词的深层意蕴是深广的忧患意识、悲壮意绪,词义纷呈,引人入胜,让人求索,耐人寻味。总之,辛词有别于晏几道、秦观之处在于,虽然其恋情词多有悲壮凄凉之感,词彩哀情缱绻,然而仍时时透露出一种急切劲直、酣畅淋漓痛快之气,可谓柔中有刚,悲壮之中见风骨。因此陈匪石在《宋词举》评《祝英台近·晚春》一词时说“细味此词,终觉风情中时带苍凉凄厉之气”[3]。所以辛弃疾的恋情词是有独特特质的,那种独特的特质就是柔中有刚健之气、悲壮之气,从而造就了辛弃疾的这些恋情词所呈现出的柔中有骨、悲而能刚的艺术特征。总之,辛弃疾的恋情词呈现出截然不同于其他婉约词的艺术特征。他与其他那些歌咏礼赞人类情爱的诗人一起,为人类情爱唱出散发着永久馨香的丽词佳句。诚然,辛弃疾的恋情词中也有极个别的应景游戏之作,品味低俗,艺术价值低微,这也实属难免,我们当察而不苛责即可。
[1]张伯驹.春游纪梦[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
[2]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3]陈匪石.宋词举[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2.
I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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