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平发展构建国际制度的途径分析
2016-02-04蒲俜
蒲 俜
中国和平发展构建国际制度的途径分析
蒲 俜
中国和平发展;国际制度;国际组织
中国和平发展的进程,一直伴随着对国际制度的参与、建设与塑造。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继续坚持和平发展的战略选择,加强构建国际制度的能力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中国的和平发展通过倡导新型国际关系理念、推进现行国际制度改革、打造新型国际制度平台等途径,对国际制度的构建发挥着建设性的作用。这既是中国和平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构建更加公正合理国际制度的必然选择。
始终不渝走和平发展道路,是中国在21世纪初确立的国家战略。和平发展道路能否走得通,取决于能否具备实现和平发展的国内与国际、主观与客观的条件。国际制度是国家间交往的制度化安排和共同的行为准则,中国的和平发展不是通过挑战现行国际制度的方式来发展自己,而是选择了积极融入国际制度的道路。国际制度在提供公共产品、促进国际合作、维护国际秩序、加强国际关系民主化等方面为中国和平发展提供了总体有利、相对稳定的国际环境。但当前运行的国际制度在很多方面仍脱胎于二战后的权力结构,无法充分反映全球化时代国际关系的现实,其公平性和有效性日益受到国际社会的质疑,面临着迫切的调整与变革压力。
作为正在快速崛起的发展中大国,中国在国际制度的构建中发挥建设性的作用,这不仅是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的需要,也是履行负责任大国的应尽义务。国家实力的增强、国际战略地位的提升以及外交理念的进步,为中国参与国际制度的构建奠定了基础。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建立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坚持正确义利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理念和举措,顺应时代潮流,符合各国利益”,[1]在实践中探索、确立起了以和平发展为依托、参与国际制度构建的具体途径,通过倡导新型国际关系理念带动国际制度的重构,通过改造现行国际制度促进新型国际制度的建立,推动国际制度朝着公平、民主、高效的方向发展。
一、倡导新型的国际关系理念
国际制度的构建离不开国际关系理念的引领。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总结了雅典和斯巴达冲突的根源,认为新崛起强国与既有强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这就是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中著名的“修昔底德陷阱”。[2](P412-421)自威斯特伐利亚和会后,国际关系史就是一部西方国家间霸权更替、大国兴衰的历史,弱肉强食、霸权主义、零和博弈等观念在国家间交往中占据主导地位。然而,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无法从历史上西方大国崛起的经验中照搬现成的模式,传统的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框架无法对中国的和平发展予以科学阐释,“修昔底德陷阱”的逻辑并不适用于中国。“中国不认同‘国强必霸论’,中国人的血脉中没有称王称霸、穷兵黩武的基因。”[3]中国和平发展的道路,不仅是基于自身力量和国际环境的现实选择,而且是中国站在全人类的高度追求更为公正、合理、和睦、包容的国际关系的一种尝试。它超越了国际关系传统的战略思维,倡导并提出了一系列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型的国际关系理念,如“国际关系民主化”、“和谐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等,既与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一脉相承,又承接了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提出后指导中国对外关系的思想精髓,为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提供了理论支持。
中国的历史文化传承数千年,蕴含了丰富的政治哲学和处世之道。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一直是中国人视为具有最高价值的追求。“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理想,传递的是超越民族的责任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观念,表达的是互相尊重,互不干涉的原则;“和而不同”的主张,突出的是在尊重、包容差异基础上所形成的协调与统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信条,强调的是运用内在道德修养的力量,通过文明教化去实现天下太平的目标。总体上,中国的传统文化具有内敛与和平的特性,爱好和平的思想植根于中国文化,自古就是中国人治理国家的基本信念,直到今天仍然有强大的生命力。英国哲学家罗素曾说:“中国至高无上的伦理品质中的一些东西,现代社会极为需要。这些品质中我认为和气是第一位的。以公理为基础而不以武力去解决争端。”[4](P167-168)中国和平发展的道路,是在充分吸收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础上产生的,体现了中国历史文化的价值取向。新型国际关系理念的构建,需要凝聚人类各种优秀文明的成果。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政治理念,发掘中国文化与当今时代的共鸣点,是倡导和平发展的国际关系理念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国为世界的和平发展贡献智慧和力量的应有之义。
与传统文化渊源相呼应,新中国成立后外交思想的演变逐步孕育了和平发展的新型国际关系理念。20世纪50年代,中国首先提出并和印度缅甸共同倡导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作为二战后民族独立国家对现代国际法及国际关系理论的创造性贡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体现历史进步潮流,在国际关系实践中不断得到丰富,成为国际公认的处理国家间关系的普遍准则。20世纪70年代,中国提出了“三个世界”划分的战略思想,客观反映了国际关系的基本矛盾和力量格局,充分肯定了第三世界国家在国际关系中的地位,丰富了中国的国际关系实践与理论。20世纪80年代后,邓小平在全面分析国际关系各种矛盾及相互关系的基础上,提出了“和平与发展是世界两大战略问题”的科学论断。1992年,中共十四大正式把和平与发展问题提高到“时代主题”的高度加以认识,为中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提供了科学依据,确立了中国独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的理论基础。冷战结束后,面对各种力量的重新分化组合,中国提出了促进世界多极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主张,反映了中国对于国际关系基本发展趋势的战略判断。进入21世纪,中国提出了致力于走和平发展道路、努力构建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的主张。和谐思想并非中国独有的价值观,而是具有很强的普世性,其蕴含的民主、和睦、公正、包容等要素符合人类共同的基本道德信仰,符合现代国际关系中主权平等、民族自决、对话协商、互利共赢等基本准则,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向国际社会传达了一个负责任大国的意愿和抱负。
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日益走到了国际舞台的中心,面临更多纷繁复杂的挑战。新的时代呼唤新的思路,中国和平发展的道路需要与时俱进的理论创新。习近平主席准确把握国内国际形势及其发展趋势,提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这一重要理念,全面统筹新时期中国的治国方略。“在外交上不断采取新举措,推出新理念,展示新气象,新时期的中国外交更有全球视野,更有进取意识,更有开拓精神,积极探索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之路。”[5]中国外交空前活跃,国际关系理念推陈出新,包括: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正确义利观;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亲、诚、惠、容的周边外交理念;真、实、亲、诚的对非工作方针;等等。这些理念和主张,旨在以中国方案、中国智慧去解决全球治理的难题,为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全球发展发挥建设性的作用。这些理念的提出,表明中国在国际关系中不仅关注物质力量的强大,而且胸怀全球,注重价值观念的传播和人类文明的实现。2015年9月,习近平在第70届联合国大会上发表讲话时指出:“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休戚与共。我们要继承和弘扬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构建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6]作为中国探索国际关系发展的又一创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超越意识形态、种族和国家的界限,为思考国际社会的未来提供了全新的视角,也为中国和平发展的道路奠定了更为坚实的理论基础。习近平从政治、安全、经济、文明、生态五个方面系统阐述了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路径,即: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伙伴关系;营造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谋求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发展前景;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6]意在呼吁世界各国以合作代替对抗,以共赢代替独占,引领国际社会在更高的层次上实现全球治理。中国和平发展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复兴的“中国梦”,追求的不只是中国人民的福祉,也是各国人民共同的福祉。“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承载了人类的共同利益,体现出中国对人类进步所肩负的责任和自信。它的提出是中国和平发展道路在理论上升华的产物,为中国参与国际制度的构建提供了国际关系理念层面的指导。
二、推进现行国际制度的改革
主权国家对国际制度的参与,意味着对特定国际组织、国际条约、国际机制是否参与以及参与的程度。中国对国际制度的参与,经历了从敌对到融入、从消极到积极、从边缘到中心的曲折过程。在中国看来,二战后建立起来的国际制度,是在西方国家主导下发展起来的,主要反映西方国家的利益和价值观,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不公平的方面,没有反映占世界人口绝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和愿望。但是,客观上,国际制度维护了国际关系的稳定和相对有序发展,构筑了国家间交流合作的规则与渠道,敦促国际社会共同面对挑战与威胁。因此,中国与现行国际制度不是冲突关系,而是合作的关系。中国的和平发展并不主张推翻现行国际制度,而是在利用国际制度前提下,维护国际制度中公正、合理的成分,改造那些不公正、不合理的成分,增强它们提供公共产品的能力与合法性,通过和平发展推动现行国际制度的逐步调整与变革。
国际制度的改革以国际权力结构的变迁作为基础,大国的作用是引导国际制度改革的关键性因素。“国家之间的权势分配状况,决定了国家间互动的环境和国际政策选择的优先次序,因而也决定了国际制度形成的动机和预期。因此,应该把结构性因素看成是组成制度基础不同模式利益的决定性因素。”[7](P47)中国已经成长为世界第二号经济大国,在国际事务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国家实力的提升为中国参与国际制度改革提供了强大的实力支撑。同时,中国并非推动国际权力结构变迁的唯一力量,21世纪中国的崛起是以新兴国家的群体性崛起为背景的。当发达国家主导下的国际制度陷入困境,难以满足国际公共产品的供给需求,新兴国家获得了参与国际制度构建的契机。以中国、印度、巴西等大国为首的新兴国家,一方面以合作者的身份分担发达国家的责任,另一方面以集团的方式谋求整体的利益诉求。发达国家在国际制度中的绝对主导地位开始让位于发达国家与新兴国家的共同主导,中国在这一进程中无疑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全球性国际经济制度的改革是当前中国推动国际制度改革的重点。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加快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全球性国际经济制度的改革,成为实现全球经济稳定、可持续、平衡增长的迫切要求。中国作为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不能仅仅体现为经济实力的增强,还必须体现为中国对国际经济制度参与程度的提高,以及决策权力的增大。
从当前国际金融机构的改革进展来看,中国的地位和话语权有显著的提升。中国支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重构国际金融制度中的主导地位,认为“建立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国际金融体系,对世界经济健康稳定增长十分重要。”[8]2010年1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推出的份额改革方案中,将中国持有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份额提高到6.39%,跃居基金组织成员第3位,仅次于美国和日本。由于美国国会的拖延,份额改革方案直到2016年1月26日才正式生效,但这无法改变中国金融地位不断上升的事实。2015年12月1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批准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与美元、欧元、日元、英镑并列。该决议将于2016年10月1日生效,意味着人民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得到了国际认可,中国在国际货币权力结构中的地位进一步提升。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的多样化,则有助于增强国际储备体系的稳定性。
世界银行在2010年4月就通过了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移投票权的改革方案,中国的投票权从2.27%提高到4.42%,是投票权增加最多的国家,仅次于美国的15.58%和日本的6.84%投票权,成为世界银行第三大股东。作为与世界银行长期保持密切合作的发展中大国,中国曾经通过世界银行的援助获得发展资金、吸收先进的发展理念、参与国际发展合作。当前中国则通过资金支持、经验分享和参与改革来协助世界银行实现其减贫和发展的宗旨。2015年7月,中国宣布将在世界银行设立5 000万美元的信托基金,与世界银行合作,通过资金和知识资源来帮助发展中国家实现包容性和可持续发展。
世界贸易组织的改革由于多哈回合谈判的长期拖延而势在必行,中国是世界第一大出口国和第二大进口国,在改革进程中的作用不可或缺。尽管现阶段国际贸易制度的创新更多体现在各种区域贸易协定的谈判与实施中,但长远而言,区域贸易协定无法取代世界贸易组织,利益最大化的全球贸易自由化才是世界各国共同追求的目标。中国一直坚定维护世界贸易组织在国际贸易制度中的主导地位,支持世界贸易组织决策机制朝着更加有效、透明的方向发展。在多哈回合谈判中,中国处于多个谈判集团的交汇中心,具备促成多哈回合早日达成的实力和条件。2015年9月,中国正式接受世界贸易组织的《贸易便利化协定》,成为第16个接受该协定的成员,并呼吁其他成员尽快批准,以便协定早日生效。2015年12月,世界贸易组织第十届部长级会议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召开,会议达成了全面取消农产品补贴的协议。这一成果是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团结合作取得的胜利,中国为会议取得共识发挥了引导作用,推动了多哈回合的稳步推进。
联合国改革的议题由来已久。安理会改革是联合国改革的焦点,关系到国际安全制度的发展趋向。相对于国际经济制度领域卓有成效的改革,中国对安理会改革的参与力度需要进一步加强。2004年11月,由安南秘书长任命的“威胁、调整和改革问题高级别小组”出台了题为《一个更安全的世界:我们的共同责任》的报告,提出了关于安理会改革的两套方案。2009年联大决定启动安理会改革的政府间谈判,但围绕扩大后安理会规模、新增成员类别、区域席位分配、否决权等关键问题的立场分歧长期没有得到解决。
中国一贯重视并支持联合国改革,历来主张联合国改革“应当有利于实现《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有利于完成时代赋予联合国的繁重任务,有利于体现地区均衡原则,有利于增强第三世界国家在联合国的地位和作用。”[9]改革既是联合国适应国际关系变化和国际力量对比变化的结果,也是联合国自身发展的需要。在联合国中,中国既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又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在改革问题上,中国既要秉持发展中国家的立场,又要体现大国应有的作为和责任。面对各国改革主张的严重分歧,中国认为,联合国改革应循序渐进,“坚持协商一致。这是《宪章》的重要精神,目的是兼顾各方,特别是中小国家利益。中方反对人为设时限,反对强行表决尚有重大分歧的方案。”[10]安理会改革与中国既得的政治大国地位攸关,中国的主张以增加发展中国家的代表性和发言权为重点,支持发展中国家有更多机会轮流进入安理会,参与安理会的决策。中国认为,安理会讨论的问题几乎都是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的地区性冲突或国家的内部冲突,增加安理会中发展中国家的席位有助于增强安理会的行动能力,更加有效地履行维护世界和平的职责。上述改革原则和主张,坚持在《联合国宪章》框架内进行改革,认同联合国的基本原则和职能,符合联合国改革的主流观点,与联合国所倡导的民主、平等、合作等价值理念是兼容的,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然而,虽然中国确定了关于联合国改革的原则和基本立场,但迄今尚未提出安理会改革的具体方案。为了在联合国改革中掌握主动,中国亟需出台更加务实和具有前瞻性的改革方案。2015年9月,习近平主席出席了联合国成立70周年的系列峰会,期间提出了一系列务实合作的措施,包括:设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首期提供20亿美元,支持发展中国家落实2015年后发展议程;设立为期10年、总额10亿美元的中国—联合国和平与发展基金,支持联合国工作;加入新的联合国维和能力待命机制,率先组建常备成建制维和警队,建设8 000人规模的维和待命部队;等等。这些措施表明,中国已经着手采取行动强化对联合国的支持力度,为中国更具建设性地推进安理会改革准备了条件。
国际制度的改革是大势所趋。中国推进改革的主张和措施,核心内容是提高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制度中的代表性和话语权,并进一步加强国际制度的有效性,这就必然触及西方国家在现行制度中的主导地位,涉及国际政治、经济等领域各方力量的利益分配。国家实力的此消彼长是构建国际制度权力结构的基础,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国家是当前国际制度改革的主要推动力量。但是,与西方国家相比,新兴国家“无论是经济社会结构还是政府治理结构,都存在着质量和可持续能力偏低的问题,”[11]推动由新兴国家与西方国家共同参与的国际制度改革,仍将是一个渐进的进程。
三、打造新型国际制度的平台
国际制度是主权国家博弈的产物。20世纪90年代后,中国逐步全面、积极地融入到各种全球层次和区域层次的国际制度中,国际制度成为中国实施外交战略的有效工具。“新进入国家与国际制度的交往构成了一个相互合法化的过程,前者获得表达利益诉求的法定机会,后者取得更广范围的社会支持。”[12]但是,中国仅仅作为成员加入、参与既有的国际制度是不够的。着眼于为国家利益的拓展提供更为广阔的战略空间,中国需要成为新的国际制度的发起国或主导力量,“通过积极创建国际制度争取占有制度领导权,或多方合作领导权,从而在国际制度中占有主动”,[13]为国际社会打造新的公共资源供给平台。
中国构建国际制度的实践始于周边地区。鉴于良好的周边环境对中国的和平发展至关重要,加快在中亚、东亚等周边地区的地区性国际制度的建设,是中国实现“睦邻、安邻、富邻”,达到“亲、诚、惠、容”的重要手段。上海合作组织是在中国境内成立并以中国城市命名的第一个国际组织,它所提出的互信、互利、平等、协商、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的“上海精神”,反映了中国和平发展倡导的新型国际关系理念。中国在上海合作组织的成立和发展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引导性作用。与传统的地区性国际组织不同,上海合作组织奉行合作安全、综合安全、共同安全的理念,以非排他性和非强制性为特征,首创了结伴而不结盟的新型国家间关系和大小国家平等协作的新区域合作模式。自建立以来,成员国通过相互协商解决问题,已经发展成为一个促进地区安全、稳定和发展的重要区域制度,丰富了国际制度的理论和实践。中国通过主导这一地区性国际制度的实践,稳固了西北部长达7 600公里边境线的安全与稳定,改变了中亚地区的地缘政治环境,成为了中亚地区的主导性力量之一。与此同时,在东南亚,中国参与了由东盟发起的东亚多边安全机制,在东北亚,中国积极推动和参与了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与上海合作组织相比,东亚地区的国际制度构建以非正式的方式展开,参与各方就共同关心的地区安全问题举行会晤、表明立场、提出建议,通过的各项宣言、声明等文件不具备法律约束力。但是,非正式的国际制度同样有助于推进地区性制度化合作的深化,为探索正式、有效的国际制度奠定了基础。
中国打造新型国际金融制度的措施最为引人瞩目。西方主导下的国际金融制度长期不能给予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足够的代表性和话语权,改革进程一再拖延,中国不得不考虑在既有国际金融机构之外谋求建立新型的国际金融机构,以满足经济发展的需要。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ew Development Bank BRICS,简称金砖银行,NDB)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简称亚投行,AIIB)的先后成立,对于重构、完善国际金融制度具有重要的意义,突出反映了中国在国际制度构建中地位和作用日益上升的趋势。
金砖银行是首个由新兴国家突破区域界限成立的多边金融机构,于2014年7月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峰会上宣布成立,总部设在上海。它的成立,弥补了现有国际金融机构的信贷不足,有助于稳定世界经济,是现行国际金融制度的重要补充,有利于加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改革。“金砖国家机制以集团协商的方式谋求发展中国家共同的利益诉求,对内,有助于通过密切的经贸合作强化金砖国家机制持久发展的基础;对外,则有利于以集团力量获得更多的发言权和更大的影响力,其中,中国有机会凭借在金砖国家中的优势地位,成为集团博弈的最大获益者。”[14]中国一直积极推动金砖合作从松散的论坛向更加制度化的协调机制发展,推动金砖国家成为改革国际金融制度的重要力量。金砖银行着眼于长期发展融资,与之同时启动的应急储备安排则着眼于金融稳定,从而解决金砖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在基础设施等领域的资金短缺,共同抵御市场波动,逐步打造更加公平、合理的国际金融制度。
亚投行是中国发起成立的第一个多边国际金融机构,是中国构建国际金融制度的里程碑。2013年10月,习近平访问印度尼西亚期间正式提出倡议。之后,亚投行的设想得到了迅速的推进。2015年4月15日,亚投行的意向创始成员国确定为57个,其中,亚洲37个,域外20个,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同年12月25日,亚投行正式成立。中国在亚投行中的主导地位,不仅表现为中国是亚投行的最早倡议国和主要发起国,而且表现在筹备过程中对运行理念和模式的设计,以及人事安排的优先权。西方有舆论认为亚投行挑战了西方主导的国际金融制度,但实际上,亚投行并未脱离现行国际金融制度,它与世界银行、亚洲开发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之间是合作、互补的关系。它的运行将弥补亚洲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缺口,推进亚洲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同时完善现行国际发展融资体系,引导国际金融制度重构的方向,为世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动力。
“一带一路”战略构想的出台为中国推动国际制度的构建确立了框架。2013年9月和10月,习近平先后提出了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合称“一带一路”)的倡议,“旨在促进经济要素有序自由流动、资源高效配置和市场深度融合,推动沿线各国实现经济政策协调,开展更大范围、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区域合作,共同打造开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区域经济合作架构。”[15]“一带一路”的构想并非着眼于单个实体或机构,而是一项系统工程,将打造世界上跨度最长的经济大走廊,贯通中亚、俄罗斯、东南亚、南太平洋、南亚、西亚、印度洋、地中海和欧洲的部分区域,连接亚太经济圈和欧洲经济圈,通过在中国的周边国家、延伸大陆带及相关海域进行战略性布局,激活欧亚大陆的经济增长潜力,促进中国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当前,这一区域内,中国已经倡导、建设了多种形式的区域合作机构与制度性的纽带,包括:亚投行、上海合作组织、中国—中亚国家论坛、中国—中东欧国家合作发展论坛、中巴经济走廊、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中非合作论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等,为“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提供了现实的合作平台。在此基础上打造以中国为主导的更大范围的区域合作框架,必将对传统的国际经济制度形成制衡,进一步优化中国的周边环境和国际环境,为中国的和平发展和民族复兴营造广阔的战略空间。
和平发展开创了中国实现国家现代化和民族复兴的新型发展道路,公正高效的国际制度是中国和平发展的保障。面对国际制度变革的契机,中国积极“推动建设国际经济金融领域、新兴领域、周边区域合作等方面的新机制新规则,推动建设和完善区域合作机制。”[1]在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战略布局中,国际制度占据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制度上的建设能力必将在实践中得到不断强化,为中国和平发展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同时为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1] 推动全球治理体制更加公正更加合理 为我国发展和世界和平创造有利条件[N].人民日报,2015- 10- 14.
[2] 修昔底德.巴罗奔尼撒战争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
[3] 弘扬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建设合作共赢美好世界——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发表60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4- 06- 29.
[4] 伯特兰·罗素.中国问题[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6.
[5] 王毅.探索中国特色大国外交之路[J].国际问题研究,2013,(4).
[6] 携手构建合作共赢新伙伴 同心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时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5- 09- 29.
[7] 大卫·鲍德温.新现实主义和新自由主义[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
[8] 稳中求进 共促发展——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七次峰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2- 06- 20.
[9] 江泽民主席在联合国成立五十周年特别纪念会议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1995- 10- 25.
[10] 中国政府发布联合国改革问题的立场文件[N].人民日报,2005- 06- 08.
[11] 黄仁伟.新兴大国参与全球治理的利弊[J].现代国际关系,2009,(11).
[12] 王玮.国际制度与新进入国家的相互合法化[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3).
[13] 许嘉,蔡玮.国际制度与中国的选择[J].国际政治研究,2007,(4).
[14] 蒲俜.金砖国家机制在中国多边外交中的定位[J].教学与研究,2014,(10).
[15] 国家发改委,外交部,商务部.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
[责任编辑 刘蔚然]
Analysis on the Way of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Pu Pi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The process of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has been accompanied by its participation, construction and shaping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In recent years, China’s diplomacy has continued to adhere to the strategic choice of peaceful development. The ability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occupies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Chinese diplomacy. The peaceful development of China has played a constructive rol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by promoting new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promoting the reform of the existing international system, building a new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platform and so on. This is not only the inevitable requirement of China’s peaceful development, but also an inevitable choice to build a more just and reasonable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蒲俜,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世界经济与国际政治中心研究员(北京 100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