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赠答”的词汇发展看日本赠答文化的变迁
2016-02-04张佳梅
张佳梅
从“赠答”的词汇发展看日本赠答文化的变迁
张佳梅
摘要:日本是一个十分讲究赠答礼仪的国家,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礼物的形式和还礼的方式都会有所区别。与此相关联,日语中表达赠答含义的词汇也就格外丰富。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也是反映文化的一面镜子,通过研究日语赠答词汇的语源,可以发现这些词汇真实反映了不同时代赠答文化的特点。
关键词:赠答;词汇;文化;变迁
赠答是日本社会一个仪礼化的习俗,集中体现了其宗教、政治、经济、道德等多重社会现象。随着时代的发展,赠答文化也在不断变化,随之出现了大量与“赠答”相关的日语词汇,粗略统计就有上百个。在不同的使用情境下,“礼物”的表达会有所区别,比如“贈答品”“進物”一般用于中元、岁暮等社交性赠礼,“プレゼント”“ギフト”则多用于较为随意的赠礼场合。祝贺时的礼物称为“出産祝い”“結婚祝い”“新築祝い”等,葬礼的奠仪叫做“御仏前”“御霊前”“御香典”等,慰问时的礼物则包括“病気見舞い”“災害見舞い”“残暑見舞い”等。大多数人收到礼物后都会还礼,即“お返し”,但还礼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中元、岁暮原则上不需要还礼,但至少要尽快送上“礼状”(感谢信);在婚礼或葬礼等宴请结束时,主办方会以“引き出物”的形式还礼,“出産祝い”“結婚祝い”“新築祝い”等则是以“内祝い”的形式还礼;病情好转或康复后回赠的礼物叫“快気祝い”,奠仪的回礼称作“香典返し”,受灾的慰问礼不需要还礼,待生活稳定后送上感谢信即可。总之,透过这些丰富的词汇表达,我们不难窥见日本赠答文化的复杂性和独特性。下面,本文将围绕与“赠答”紧密相关的部分代表性词汇,对赠答文化的历史变迁略作分析。
一、古代赠答的起源
最早研究日本赠答习俗的学者是民俗学家柳田国男,他认为赠答源于神人共食的现象①[日]山口睦:《贈答の近代——人類学からみた贈与交換と日本社会》,東北大学出版会,2012年,第29页。,即祭神之后,作为神的回赠,参与祭祀的人可以和神灵一起分享供品。受大陆文化影响,日本自弥生时代进入农耕社会后,就形成了稻作文化的农耕仪礼和万物有灵的原始信仰。日本人认为,稻谷是神对人的恩赐,于是“初穂”(当年最早结的稻穗)成为祭祀活动中的重要供品,它和“直会”(祭神之后分享供品的酒宴)共同构成了人与神之间的赠答关系。
先来看“初穗”。在弥生时代的收获祭上,人们将“初穂”供奉给神灵和祖先,并和神灵、祖先共同享用由稻谷制成的美酒和食物。后随着这一方式在人与人之间的普及,人们开始在重要的节日里互相赠送供奉给神灵和祖先的祭品,表达感谢和祝福之意。“初穂”最初仅指稻穗,后来也指当年最早收获的农产品和海产品等。不仅如此,其他所有的生产行业都将其产品的一部分作为“初穂”供奉给神灵。人们甚至将部分新铸的货币作为“初穂”供奉在神社,就连遣唐使带回的部分舶来品也会供奉在神社内。*[日]桜井英治:《贈与の歴史学》,中公新書,2011年,第21页。时至今日,每年秋天在伊势神宫举行的“神嘗祭”“新嘗祭”上,天皇都会用当年收获的新米供奉神灵,然后亲自品尝这些新米,旨在感谢秋天的收成并祈祷五谷丰登、国泰民安。1873年明治政府采用新历,将“新嘗祭”固定在每年的11月23日举行。1948年昭和政府将这一天定为日本国民的法定节日——“勤劳感谢日”,其意义在于尊重勤劳、庆祝生产、国民互相感谢。
正如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在《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中所指出的那样,“他们仅仅把从神圣存在那里获得的一小部分返还给了神圣存在,而他们获得的却是神赋予他们的一切”*[法]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渠东、汲喆译,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468页。。按照涂尔干的说法,笔者认为“初穂”既可以理解为人对神的献祭,也可以理解为人对神的恩赐的一种回礼。与此相对,“直会”则可视为神对人的献祭的一种回礼。根据《日本书纪》关于“新嘗祭”和“大嘗祭(天皇即位后首次举行的新尝祭)”的记载,“嘗”字的古训是“ナフライ”,后来演变为“直会(ナオライ)”。
“直会”指的是祭神仪式结束后,祭司和氏子共同享用“御饌御酒”(神馔神酒),从而达到神人一体,获得神灵护佑。关于“直会”的语源,神社本厅在《神道いろは》中给出了另一种解释,即“直会”源于“もとに戻る=直る”,意味着借助神人共食来解除禁忌和斋戒,从而回归平日的生活。虽然关于“直会”的语源暂无定论,但其核心的意义在于通过神人共食实现神人一体,反映了日本人敬畏神灵、求神保佑的文化心理。
二、中世赠答的特征
法国人类学家莫斯曾论述过礼物交换行为中的三种义务,即“给予”“接受”和“回报”,他虽提及“给神的馈赠”,却没有探讨“对神的赠与义务”。由此,法国的另一位人类学家古德利尔在莫斯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第四种义务,即“对神及神的代表者的赠与义务”。在分析中世日本的赠答特点时,笔者认为第四种义务格外重要,这是因为其在日本转化为了租税,形成为中世“上献下赐”的赠答特点。樱井英治在《赠与的历史学》一书中概括了石母田正关于日本租税起源的观点,即租税源于将土地的一部分收成作为“初穂”献给神的代表——地方统治者。*[日]桜井英治:《贈与の歴史学》,中公新書,2011年,第4、17页。
古代对神的献祭是一种自发性的行为,然而中世对神及神的代表者的赠与却表现为一种强制性的赋税。中世变身租税的赠与中,“有徳銭”“トブラヒ”“タテマツリモノ”是最具代表性的三种。“有徳銭”指的是向有钱人征收税金作为祭神的费用。中世民众推崇一种“有德思想”,即有钱人理应出钱。“有徳”也写作“有得”,这是因为当时的人们认为品德的“徳”等同于收入的“得”。*[日]桜井英治:《贈与の歴史学》,中公新書,2011年,第11页。室町时代的“有德钱”逐渐走向世俗化,开始用于救济饥民和修缮公共设施,于是源自祭神的“有德钱”从人对神的赠与过渡到人对人的赠与。
“トブラヒ”也称作“助成”,指的是亲属、同僚间的扶助性赠与。一旦某人因招待贵客、进献礼物面临数额巨大的支出时,亲朋好友便会在经济上给予支援。这种私人间的扶助赠与,在镰仓时代呈现财源化趋势,即国家财政开始依存于“トブラヒ”。“タテマツリモノ”又称作“境迎(さかむかえ)”“三日厨(みっかくりゃ)”等,是一种款待客人的仪礼。当中央派遣的官员来到地方时,当地百姓便在边界设宴招待,并向官员赠送“引き出物”(宴会时由招待方赠与的礼物)。*[日]桜井英治:《贈与の歴史学》,中公新書,2011年,第35页。后来,这种宴请逐渐负担化和货币化,成为中世百姓的“公事”(杂税)之一。现代日本人将款待客人的习俗发展为“歓迎会”的形式,常用于欢迎新同事、新同学或新朋友等,并在婚宴等场合向客人赠送“引き出物”作为回礼。
以上三种从对神和神的代表者的赠与发展而来的租税,反映了中世赠答的世俗化和政治功能,室町时代出现的“折紙”(目录)则凸显了中世赠答的功利化和经济意义。中世后期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礼物的交换价值受到人们的重视,日本人开始将金钱用于赠答。不过由于赠送金钱省去了筹备实物所需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当时的观点认为实物是厚礼,金钱是薄礼。中世的人们在赠送现金时并不是立刻就拿出现金,一般的做法是先送出写有赠与金额的“折紙”,过一段时间再送上现金。当受赠者拿到现金以后,便将“折紙”作为清算的依据还给赠送者。“折紙”的作用在于提前传达赠礼的意图和方便日后清算,但从送出“折紙”到送上现金并没有时间的期限,甚至有人送出“折紙”后好几年都没有送上现金。这种方式对赠送者而言具有两点益处:一是即使没有足够的现金也能实施赠与行为,而且提供了一个支付现金的犹豫期;二是不会出现亏本交换,这是因为中世的很多赠与都带有贿赂性质,万一受赠者不能满足自己的期待,赠送者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日]桜井英治:《贈与の歴史学》,中公新書,2011年,第142、151-152页。
作为仪礼的“折紙”,一定程度上缓和了赠与中上下关系的强制力,并为中世后期穷困的贵族社会带来了赠与的合理化选择,并使得赠与的抵消成为了可能。比如,本来需要缴纳十贯的“年貢”(租税),因为有八贯的“折紙”还没有兑现,所以只需缴纳二贯就行了。如此一来,收到“折紙”的一方如果回赠相同金额的“折紙”,那么无需现金的流动就可以完成两者之间的赠与。因此,中世出现的“折紙”表明不只是实物,信用本身也能成为赠与的对象。但由于这种赠与方式带来的信用问题逐渐威胁到经济环境,人们开始严肃对待现金的支付,拖延很久不兑付现金的情况越来越少。现在的日本人仍然保留着赠礼时附上“折紙”的习俗,如在委托商场寄送大件物品时,由于不能亲自送到,也会提前给对方送上“折紙”。
三、近世赠答的发展
中世的租税与赠答、宴会有着密切的联系,是一种赠与的特殊形态。根据历史学家源了圆的观点,日本的赠答习惯形成于中世后期的武家社会。*姜建强:《日本人的赠答?互酬的文化》,腾讯文化大家专栏,2015年4月19日。到了近世,武士阶级登上政治舞台,义理成为武士必须遵守的原则,于是这一时期的赠答特点主要表现为仪礼性和均衡性。
近世武家文化形成之后,武家礼法逐步完备,赠答礼仪也得到严格的确立。武家社会开始使用纯白的和纸作为赠答的包装用纸,掌管武家礼法的伊势家族结合日本人的美意识,创造了日本独有的礼法“折形”(包装礼物的礼法)。伊势贞夫对江户时代以前的口承及古书记载的礼法进行系统梳理,写成了《包结之记》一书。该书对于礼物的包装和礼绳从“颜色”“搭配”“系法”等方面都作出正式规定。可以说,此书的问世象征着日本赠答习俗礼仪化的确立。《包结之记》由“包之记”和“结之记”两部分构成,“包之记”主要介绍用和纸包装礼物的做法,“结之记”主要是用图形说明“水引”(礼绳)的系法。*李彦:《歴史的な変遷から見る日本贈答の文化心理》,西安外国语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年,第15页。
“水引”和“熨斗”(礼签)是日本人赠礼时常用的传统装饰品。其中“水引”源于遣隋使小野妹子回国时,同行的答礼使者所带贡品上的红白麻绳,从此产生了为献给宫廷的贡品系上红白麻绳的习惯。室町时代以后,涂过糨糊的纸捻取代了麻绳,正式成为包装用的礼绳——“水引”。江户时代,各种礼绳的系法固定下来,其中主要的系法有“結び切り”(死结)和“蝶結び”(蝴蝶结)。其中死结用于婚礼、葬礼、探病等不希望重来的赠礼场合,而蝴蝶结则用于希望重来的赠礼场合。“熨斗”本来是风干的鲍鱼片,最初被用作祭神的供品,从江户时代起,人们开始把可以长期保存的“熨斗”用于婚礼等喜庆场合的赠礼。现在的礼签一般都是纸制的模型,与礼绳一起用来装饰“熨斗袋”(装现金的礼袋)。根据礼金的多少,人们可以选择不同的礼袋。有的礼袋较大且豪华,上面装饰着精美的礼签和礼绳;有的礼袋小巧而朴素,上面直接印刷着礼签和礼绳的图案。“熨斗袋”现在也叫“祝儀袋”,是一种在婚礼等喜庆场合使用的红包,若是葬礼等不吉利的场合则使用“不祝儀袋”或“香典袋”。
“風呂敷”(包袱皮)也是日本传统包装的代表,它源于室町时代大名洗澡时把布铺在地上包裹衣物的习惯,江户时代在庶民中逐渐普及并开始被商人用于包装物品。当时有个名为“大文字屋彦右卫门”的商号,为祈愿财运亨通,准备了大量印有圆形“大”字图案的方巾赠送给来店购物的客人,为顾客提供方便的同时又兼具广告宣传作用。*胡连荣:《包袱皮展示的文化天地——日本礼品包装史话》,《世界博览》1995第11期。得益于崇尚自然、追求复古的风潮,包袱皮在现代生活中依然吸引了众多女性消费者,但主要功能却从包装材料化身为回礼的礼品。
近世之后,日本人在出生、婚礼或者葬仪等重大日子之时,开始使用账本记录赠送人的姓名、具体礼品及数量,这种账本称作“祝儀帳”(庆贺用)和“不祝儀帳”(慰问用)。人们将账本作为还礼的重要依据,为了不欠下义理,将来要在相同情况下回赠等质等量的物品。日本学者石森修三认为,因为义理观念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所以账本就成为不缺失义理的重要凭证。*李彦:《从日本赠答习惯的历史变迁看赠答的文化心理》,《黑河学院学报》2012年第6期。
关于“义理”的产生,源了圆曾说过,其原始形态,其实在古代社会就已经出现了。传统的稻作生产是以村落为单位进行的,这要求人们必须互相帮助,尽管这种帮助不期待任何回报,但得到帮助的人还是会寻找机会表达谢意。“义理”作为一个概念来使用,可以追溯到儒家的朱子学派。江户幕府时期,在日本的武士阶层中开始学习和普及朱子学说,并且把朱子学说中的“义理”作为他们在武士社会中应该履行的为人之道。*李东辉:《浅析日本人的赠答习俗与“义理”——以“中元节”为例》,《日语学习与研究》2009年第3期。日本人认为,在接受礼物的时候就与送给自己礼物的人建立了“义理关系”,接受他人的赠礼等于背上了无形的债务,如果不返还的话便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四、近代赠答的变化
进入近代社会以后,随着日本工业化的发展,人口开始向大城市集中,村落共同体逐步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企业共同体的形成。于是基于地缘和血缘关系的赠答慢慢转向以社缘为媒介的赠答关系,赠答的主体也逐渐由家庭转为个人。
明治维新以后,日本走上学习西方的“脱亚入欧”之路,开始大量引进外来词。尽管日语中“礼物”的表达已经十分丰富,汉语词汇有“贈答品”“進物”“中元”“歳暮”“年賀”等,和语词汇有“贈り物”“お裾分け”“おみやげ”“お祝い”“お見舞い”等,但日本还是从西方引进了“プレゼント”“ギフト”等外来词,并派生出许多复合词,如“バースデープレゼント(生日礼物)”“クリスマスギフト(圣诞礼物)”“パーソナルギフト(个人化礼物)”等。在商家的推动下,日本引进了圣诞节、情人节、母亲节等西方节日。传统的中元、岁暮是基于义理的赠答活动,在企业共同体中主要表现为与同事及领导协调关系的社交仪礼,表面上是自愿的,实际上隐含着强制性。而从西方引进的这些个人化节日则没有强制性,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在某些节日表达真实的情感,礼物的内容也不再千篇一律。在礼品的包装上,日本人开始采用西式包装,并根据需要搭配“リボン(丝带)”和“ギフトカード(礼品卡)”。
“オウツリ”也叫做“オタメ”“トビ”等,是指收到装在竹筐或木盒里的礼物时要在容器中放入一点回礼,通常会放火柴或练字用的白色和纸。放火柴是因为火柴上有硫磺,而硫磺(いおう)的发音和“祝う(いわう)”一词很接近,放和纸则是因为纸(かみ)和神(かみ)的发音相同。日本人认为让送礼人空手而归是很失礼的,所以现在的人们在日常的赠答中也会送上一点点心或罐头作为“オウツリ”,特别是晚辈或下属送上中元、岁暮的礼物时,通常会准备一点这样的回礼。お捻り”也属于“オウツリ”一类的习俗,它和“心づけ”“チップ”等都表示为感谢别人而给点小钱。“オウツリ”和“お捻り”显然不同于近世的等价回礼,而是一种带有象征性的回礼。*[日]伊藤幹治:《贈答の日本文化》,筑摩書房,2011年,第106-107页。这是由于随着近代日本民主化的发展,近世的身份等级制被废除,人们的“义理”意识发生了变化,并不是所有的场合都一定需要回赠相当的礼物,写封感谢信代替回礼或者回一部分的礼也是可以的。根据美籍日裔学者别府春海对赠与的分类,日本人的回礼大致可分三类:过去接受过礼物,按等额价值的礼物返还型,如“中元”“歳暮”;接受的礼物给与形式上的返还型,如“オウツリ”“お捻り”“礼状”;第一和第二类的中间型,即返还的礼物只是接受礼物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如“結婚内祝い”“香典返し”。*姜建强:《日本人的赠答?互酬的文化》,腾讯文化大家专栏,2015年4月19日。
五、现代赠答的走向
从时代的划分来看,第二次世界大战是近代和现代的分割点。战后日本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相比使用价值,礼物的符号价值显得更为重要。20世纪90年代,日本企业共同体的终身雇用制和年功序列制出现衰退,被上下级关系所束缚的赠答逐渐转向亲人、朋友间的赠答。进入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通过网络定制个性化的礼物,并以第三方物流为媒介将礼物送给对方。再加上社交工具的普及,使得人人都可以随时随地在网上为朋友送出一份小小的礼物。
1987年,日本谢迪(Shaddy)株式会社开始推广一种“カタログギフト”(目录礼物),它是一种目录自选形式的礼赠产品,每款目录礼物内含同一价位的多种商品,送礼人支付购买,由受礼人自行选择任一中意礼物,联系邮局或登陆网站即可进行兑换和送货。传统的赠礼一般由送礼人来选定礼物,有时送出的礼物并不符合受礼人的喜好,而这种方式的最大特点是受礼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礼物,送礼人也省去了挑选礼物的麻烦。
如今随着网络社交平台的不断发展,人们通过网络进行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多。作为一种新的交流手段,“ソーシャルギフト(社交礼物)”应运而生,它是一种利用Facebook、Twitter等社交网站向别人赠送礼物的方式。这种赠礼具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网友可以通过社交网站共同购买礼物;二是不需要对方的地址,只要通过社交平台的账号就能轻松地送出礼物。传统的赠礼一般需要见面交给对方或是询问地址后寄给对方,而这种方式在因时空限制难以见面或者不好开口询问地址的情况下便能发挥它的巨大优势。截至2012年2月,日本经营“社交礼物”的运营商主要有“GiftNow”“giftee”“お花サプライズ!”“Birthday Clapper!!”。其中“giftee”株式会社自2011年3月开业至2015年3月,短短四年间会员数就超过20万人,合作的店铺达到25000家以上,足可见当下这一礼物赠与形式的普及与发展。
“年賀状”(贺卡)起源于古代日本人新年问候的习俗,明治维新以后随着邮政制度的确立和明信片的发行,人们开始寄送简单又廉价的明信片作为贺卡来传递新年的问候。1887年寄送明信片成为日本国民的一项惯例活动,1949年官方正式开始发行有奖明信片。如今随着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電子年賀状(电子贺卡)”开始受到人们的青睐,它是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使用图像、文字等来制作的一种虚拟礼物,既没有实物,也不需要花钱,最大的特点是具有个性化。
2010年,由苹果应用、谷歌市场开发的贺卡编辑程序开始应用于智能手机。人们利用专门的应用程序,将手机中的照片和贺卡模板进行合成,再加上邮戳和文字,就能轻松制作充满个性化的新年贺卡。2015年,日本邮局推出了一款贺卡App“明信片Design 2015”,这款App可以让手机用户通过手机进行贺卡设计,完成后可以选择打印成卡片寄出或者保存图片,再通过电子邮箱或者其他社交应用发送给朋友。由于电子邮箱具有即发即收的特点,而且突破了国界的限制,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新的拜年方式——“年賀メール(贺年邮件)”。
六、结语
以上,笔者通过分析具有代表性的赠答词汇,对日本赠答文化的变迁轨迹做了简要分析。从中我们可以发现,日本的赠答文化有其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并在每个时期都体现出一定的自身特点。不过,日本的赠答文化虽然在各个时期表现出不同的特点,但并不意味着新的礼物形式代替了旧的礼物形式,“初穂”“直会”“折紙”“熨斗”“風呂敷”“オウツリ”等传统礼物很好地适应了时代的发展,与网络时代的新型礼物并存于现代日本社会。古代对神的献祭是一种自发性的馈赠,历经了封建时代的强制性税收和义务性赠答,从近代开始,日本人的赠答又逐渐回归到自发性馈赠的轨道上来。赠答文化反映了不同时代的社会关系,村落共同体中的赠答体现出一种依存关系,企业共同体中的赠答体现出一种竞争关系,而当今网络社交中的赠答既不存在依存关系,也不存在竞争关系,它是个体用来表达情感、彰显个性的一种有效途径。
[责任编辑赵彦民]
作者简介:张佳梅,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博士研究生,江汉大学日语系讲师(湖北武汉43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