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源流文献综述
2016-02-03田佳程
田佳程
(新疆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笛子源流文献综述
田佳程
(新疆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关于竹笛的源流问题学界一直存在争议,主要有持“中原说”与“西来说”两大派别。本文对现代语境中“笛”的定义和历史文献史料中对相关“笛”的概念进行归纳、梳理工作,对目前学术界两派别的依据进行明确阐述,愿能为后者研究提供便利。如有疏漏之处,还望方家指证!
笛;源流;中原说;西来说
一、对现代“笛”的定义
对于笛子定义,杨荫浏先生定义为“笛为民间流行的管乐器,竹制,一般说来,大都缠丝加漆,吹口附近有一个孔,上面贴着芦膜,但也有不缠丝,不加漆,吹口附近少一个孔,不必贴着芦膜的”袁静芳先生对“笛”型制描述为“笛,以竹制管身,管身上开有吹孔、膜孔、两个或四个出气孔以及按音孔膜孔上蒙以芦膜或竹膜,吹孔左边堵以笛塞,横吹”著名竹笛演奏家赵松庭先生对“笛”的定义为“它的声学特点是,通过人体吹气并经过唇部的控制,使气流成为一束,从抖面的角度射入管的吹端,从而产生边棱振动,在管内行成驻波,因而发出与管长相对应的频率。凡是以此类振动发声的都称为笛类乐器,无论是横吹还是竖吹,性质都是一样。”
上述学者从不同的视域进行对现代笛的定义进行阐述,对“笛”的定义中我们可窥见,其以竹为材质;有吹孔、笛膜孔及指孔;属吹管乐器等,那么现代的“笛”与历史中相关的“笛”区别何在?联系何在?就必然需要对史料中记载的相关“笛”进行梳理与解读。
二、史料中有关“笛”概念的梳理与解读
“笛”源流之所以在学术界上有不同的争议,主要原因是由于“笛”这种乐器在史料的记载上存在着不同的释义以及其定义的含糊不清。
有关“篪”的史料记载;目前史料记载最早见于春秋时期《诗经·何人斯篇》:“伯氏吹埙,仲氏吹篪”。《周礼·春官》中记载:“笙师掌龡、竽、笙、埙、籥、篪、篴、管。”儒家经典之作《周礼·郑玄注》记载:“篪,如管,六孔”。东晋时期郭璞注《尔雅》:“篪,以竹为之,长尺四寸,围三寸,一孔上出,寸三分,名翘,横吹之,小者尺二寸。《吕氏春秋·仲夏纪》高诱《注》“篪,以竹为之’,大二寸,长尺二寸,七孔,一孔上伏,横吹之。”《五经要义》说:“篪竹也,六孔,有底。”《太平御览》引《五经要义》“篪以竹为之,六孔,有底。”汉·蔡邕《月令章句》“篪,竹也,六孔,有距,横吹之。”陈旸《乐书》说:篪之为器,有底之笛也。”《通典》引《月令章句》“篪六孔,有距,横吹之。”《太平御览》引《世本注》“篪吹孔有觜(嘴的古体字),如酸枣。”《楚辞集注·东君注》、“篪,以竹为之,长尺四寸,围三寸,一孔上出,横吹之。”
从有关“篪”的史料描写中,我们可看到基本上是关于形制上的描写,在演奏方面的描写即“横吹之”,在王青硕士论文中对“横吹之”推测为“其演奏必须双手掌心向里以横持吹奏,曾侯乙墓二篪除尺寸与汉制略有出入外,其它基本与汉制同,因此应称之为篪无疑”。同时对于“篪”的读音,据古音韵学家考证,篪、笛两字的声母在上古期很相近,篪为“澄”母字,笛为“定”母字,最后有关“篪”的研究在李成渝《篪考》一文中指出“篪的形制,逐一考证先秦以来相关记载,得出结论——古代篪即今巴乌”。毛贞磊《篪之疑说》指出通过曾侯乙墓两只竹篪乐器实物的出土,以及篪乐器相关历史文献的记载,学界对中国古代篪的形制及其持奏方式等问题已经形成共识,即双手同向持奏的有“底”之笛,所达成的共识与推论进行质疑。
有关“篴”的史料记载;目前有关“篴”的史料文献记载源于《周礼·春官》:“笙师掌龡、竽、笙、埙、籥、箫、箎、篴、管,舂牍应雅,以敎祴乐。”在此意以后未见有关“篴”的史料记载,不过后者有将“篴”进行解读的,如杜子春读篴为“荡涤之涤”,今时所吹五空竹篴;《风俗通义》之《声音》篇认为“笛同篴”,并以“笛”代“篴”,云:笛者,涤也,所以荡涤邪秽,纳之于雅正也;朱载堉《律吕精义》云:“盖篴与笛音义并同,古文作篴,今文作笛。”
王晓俊在《古“篴”音义、形制考》一文中指出;认为“篴”之古音读zhou,“篴”之“从逐”类似“放臣逐子”之“逐”;“篴”之孔数当以许慎“七孔”类型为尚;古“篴”应为横吹制式。
有关“籥“的史料记载:《周礼·春官·大司乐》:“笙师掌教龡竽、笙、埙、籥、箫、篪、篴、管。”周代以来的历代宫廷多以“羽籥”为祭祀舞具。籥的具体形态大致有三说。一说,认为三孔之单管吹奏乐器。汉·郑玄注《周礼》、《礼记》:“籥,如篴,三空。”二说,认为籥为六孔之管乐器。《诗·国风·简兮》郑玄笺:“籥,六孔。”三说,郭沫若依据甲骨文、金文考证,籥为编管乐器。
古龠文化在先秦时期的灿烂与辉煌。然自秦汉以降,雅乐沦丧,古龠开始式微。随著竖、横吹的笛类乐器的相继兴起,古龠的斜吹之法也渐于宫廷中失传。至迟自明清以来,历朝宫廷雅乐及孔庙祭祀乐舞中所持之“龠”,皆不能演奏,只是一根徒有“龠”名的棍状舞具而已民。加之史载“龠如笛”的语焉不明,古龠的真实形制及吹法一直是个难解之谜。
纵观以上史料记载中对“篪”“篴”“龠”形制、演奏技法的描写以及结合了当代一些学者的研究,可知其是属于古代竹类管乐。而与横吹竹笛除了材质相同以外,其余的指孔、吹孔、演奏方式等都有着很大的差异。既然不同,那么它又是一个怎样的流变过程呢?现代文化语境中这些相关乐器还在吗?显然看出倘若只对古代文献资料相关记载的简单罗列是远远不能阐明上述问题,还应该对目前学术界的“笛”源研究现状进行深层次的解读。
三、目前学术界存在的争议
(一)“中原说”观点的相关文献解读
持“中原说”观点的学者,主要依据出土文物及结合有关史料和文献互证支持观点。同时在同一种观点下一些学者对于笛的源流考证方面侧重点又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出现了自上世纪80年代起,横吹笛源于周朝与战国时期的不同说法。
(二)笛子起源于周的相关文献
王子初在80年代初《笛源发微》一文中,仅凭《周礼》、《笛赋》记载横吹笛源于周朝及战国时期的说服力不足。史料《古今注》、《文献通考》、《隋书·乐志》、《长笛赋》、《摩诃兜勒》、乐府中乐曲名《折杨柳》、《望行人》记载指出横吹笛源于西域不足为证。笔者以文献史料结合马王堆、曾侯乙墓、沙杨家湾汉墓、山东南武阳东网汉代画象石等音乐考古学的知识,同时也对古代“笛”字进行考证,进而得出“篪”与笛是同出一源。确定横吹笛为中国固有和《周礼》上的记载是可信的,并产生于西周。
在2006年6月,王青在其硕士论文,对目前出土的河南舞阳骨笛、湖北曾侯乙墓篪、广西贵县罗泊湾罗骨笛、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的笛等进行介绍、分析及测音工作,并依据《周礼》“篴”的记载和许慎《说文解字》及马融《长笛赋》判断“笛”字的产生应该是东汉时期,对于“篪”“篴”在史料的记载结合相关出土文物笔者断定曾侯乙墓出土为“篪”广西罗泊湾一号墓出土为“篴”。有关笛子源流问题,作者归纳了“西来说”或“西域说”的依据是主要是以朱载堉、徐养原《笛考》中的记载。而对日本林谦三《东亚乐器考》、田边尚雄《中国音乐史》、美国库特·萨克斯等学者认为“笛”源于胡羌的观点是以偏概全。以史料《诗经·何人斯篇》、《尔雅·释乐》、《周礼·春官》对“篪”的记载结合曾侯乙篪与马王堆古笛而得出笛源于西周,并阐述“笛”在先秦典籍少见的原因。
杨久盛《横笛源流考辨》,作者对横笛源于张骞由西域传入的说法的主要依据《乐书》、《律书·乐图》的史料记载进行梳理,关于晋人崔豹《古今注》史料的记载中的“横吹”和杨荫浏对“横吹”的描述,阐述了“横吹”只是一种音乐演奏的形式。根据对内蒙古自治区巴彦卓尔盟居延地区出土的西汉时期笛与广西贵县罗泊湾一号墓中西汉初的笛子的描述,以及把其时间和张骞出使西域的时间进行比较,得出横笛不是由张骞西域传入中原,它是我国所固有的、传统的民族乐器。对“篪”在春秋战国、宋及南北朝的古籍记载指出“篪”至迟在春秋时期已经流传。“篪”不是某一件乐器的专称,它至少是上述各种横吹管乐器的总称。同时根据音韵学家对出土上古时期“篪”、“笛”两字的读音的研究,指出汉魏六朝以前文献把横笛称之为篪。至于“篪”在历史逐渐被横笛取代以沈约的《宋书·乐志》和儒家思想“中和”为依据。最后据文学史家考证及《诗经·何人斯篇》记载“篪”推测横笛至迟在西周时代就已广泛流传。
(三)认为横吹笛起源于战国时代的相关文献
著名竹笛演奏家赵松庭先生的《竹笛源流》,文章开门见山的说林木谦三在《东亚乐器考》,明朝律学家朱载靖两人认为:“笛子源于西域由张骞从传入中原”,并归纳出此观点存在的三种依据,对笛源于西域的观点进行否定。根据湖北曾侯乙墓出土的两根竹制横吹的笛,说明战国时代就有横吹的笛,并推翻了古代笛子只有竖吹的观点。浙江余姚河姆渡出土的骨制的笛子(指头大小口笛),持事物都是从简单向复杂发展规律观点,简单列举了原始社会至元朝的笛子演变,并依照《吕氏春秋》、《玉海》史料记载;黄帝时期在黄河流域有大量的竹;古代笙、箫、管、竿、埙等乐器都是用竹制而成,因此推测最迟是在黄帝时代(元前2400年)已有了竹制的笛子。对于笛和萧名称定义混淆现状,并提出对笛子的重新定义提出一些建议,最后笔者提出对笛子校正问题的研究。
张曲波《篪、笛考辨》一文中,直奔主题说“篪”与“笛”是我国古代两种不同的吹管乐器,指出了林谦三的《东亚乐器考》、沈知白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纲要》、胡结续的《笛子演奏法》“笛”源于西域的观点等和蔡敬民的《新竹笛、笛子及演奏》中原说的观点,并指出两者都存在依据不足。结合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和贵州省的玉屏县笛子制作理念及宋玉的《笛赋》中对乐工吹笛时描述,判断出宋玉《笛赋》中的笛就是横吹的笛。由此得出战国时期已经有了横吹的笛。以《御览》、《博雅》、《诗经·有瞽》、《周礼图》、《尔雅·释乐》为依据,阐明“笛”与“萧”的在汉前概念混淆,得出汉文献中的“笛”即横吹笛。论述了“篪”与“笛”的区别,最后对这两件乐器在历史的发展概况做出阐述。
以上学者对“笛”是中原固有的乐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及依据,另外还有部分学者对“中原说”亦保持支持的态度,如耿涛的《论中国竹笛艺术不同历史时期发展的主要特征》、萧舒文的《20世纪中国笛乐》、李根万的《中国笛子艺木探微》等等。
(四)持“西来说”或“西域说”的相关文献
持此观点的学者前者主要依据《古今注》、《长笛赋》等史料的记载来阐述此观点,后者根据新疆石窟壁画有关“笛”的记载来证明此观点。
常任侠的《汉唐间西域音乐艺术的东渐》,该文章分八节;一、从汉代丝绸之路的开通,从历史文献中去考察,有关箜篌、琵琶、筚篥等有关乐器的源流问题;二、探究了西域传入的“鼓吹饶歌”乐曲及乐器;三、对西域乐人与乐部组织的东来探究;四、西域乐曲龟兹琵琶七调的输入与发展;五、苏祗婆琵琶七调的原语和它的不同名称;六、隋唐燕乐调的发展与完成;七、唐代揭鼓的盛行;八、唐代音乐艺术东传日本诸乐调。作者对“笛”源流的观点根据崔豹《古今注》、马融《长笛赋》、《宋书乐志》、《隋书乐志》、日本奈良正仓院保存唐代横笛、清徐养原《笛律》及日本学者田边尚雄对“笛”的解说,来阐述了横吹汉代输入,演变而为笛,而笛原是西域传来的乐器,但是它久已盛行于我国民间,逐渐忘记它所从来的道路。同时根据有关唐代诗人对笛的描述和《羯鼓录》中的记载阐明笛子本来是以竹为之,而在唐代则出现了不同材料制作的笛。
周菁葆的《西域的横笛》,指出横笛应该是从西域传入中原。论述了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中有关传入中原是笛曲还是笛技的说法进行否定,并阐述了对目前相关的史料中有关笛的记载表示难以得其解,同时根据1978年曾侯已墓出土的两件篪于与横笛的演奏方式、形制进行对比,根据现存的新疆克孜尔洞窟,吐鲁番的柏孜克里克石窟、金口佛教寺院与石窟,和阗约特干遗址出土陶片来阐明横笛在公元3-4世纪已流行于西域。其文章得出古代文献的记载并不能准确说明篪与横笛的关系,湖北随县曾侯已墓出土的篪与西域的横笛并不一样,横笛出现在西域的历史肯定要早的多,应该是随着佛教的东传,横笛从印度传入西域,时间大概在公元2世纪左右。
四、结语
纵观笛子源流的文献资料,在史料的记载上及结合目前出土有关笛的文物中,关于“笛”是中原本固有的还是经西域所传?笔者认为“笛”在历史不同时期的定义不同,对于现代文化语境中的“笛”来说,不管是其演奏姿势、还是材质都与西域壁画中的“横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时“笛”的艺术也是一个流变的过程,在研究起源流时,大胆的推测,小心的求证是有必要的。
[1] 王子初.笛源发微[J].中国音乐,1988,01.
[2] 王青.古笛研究[K].武汉音乐学院硕士论文,2006,6.
[3] 杨久盛.横笛源流考辨[J].沈阳音乐学报,2001,01.
[4] 耿涛.论中国竹笛艺术不同历史时期发展的主要特征[J].中国音乐,2003,03.
[5] 赵松庭.竹笛源流[J].中国音乐,1983,04.
[6] 张曲波.篪、笛考辨[J].交响,1987,04.
[7] 常任侠.汉唐间西域音乐艺术的东渐[J].音乐研究,1980,02.
[8] 周菁葆.西域的横笛[J].乐器,2011,05.
[9] 李根万.中国笛子艺木探微.新疆艺术,2000,03.
[10] 马国伟.近几十年“笛”之音乐考古研究综述.中国音乐,20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