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文学观视野下的萧红创作研究
2016-01-27韩唱畅广西大学文学院530004
韩唱畅 (广西大学文学院 530004)
存在主义文学观视野下的萧红创作研究
韩唱畅(广西大学文学院530004)
摘要:存在主义文学观是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在文学上的体现。萨特是存在主义理论的集大成者,他提出的“存在先于本质”、“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和“自由选择”的观点以“诗”和“思”的方式体现在萧红的大部分作品创作之中。笔者认为,萧红在作品中对人性的挖掘和对生命的思考都体现了其存在主义文学观。
关键词:萧红;存在主义;存在主义文学观
萧红是中国现代文学女作家代表之一,她以独特的生命视角创作作品,在作品里写人、懂人、关怀“人”。萨特是西方存在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他的存在主义文学观以其存在主义哲学为基础,以一种人道主义的精神体现在文学作品里。笔者认为,萧红的创作以“人”为存在的首要主体,在作品中对“人”的思考融入社会环境之中,这与萨特的存在主义文学观有不谋而合之处。
一、“诗”之呈现
20世纪的中国文学受到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很深。萨特是西方存在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他的文学理论以其存在主义哲学为基础,对文学的实践和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萨特一直强调“存在先于本质”,他关于人的生存状态可以归纳为“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自由”是萨特存在主义哲学思想的核心,同时“自由”的核心内容是自我选择,因此他提出了文学的本质是对人的存在和自由的揭示的观点。萧红的文学创作与萨特的存在主义文学观有着许多相似之处,萧红作品的中心是“人”,她对“人”的关注体现在了作品对人性的细致挖掘和对人生的深刻体悟,这些都与以人为本的存在主义文学观有共通之处。
存在主义文学观是萨特存在主义哲学的文学体现,萧红的文字世界也是她哲学世界的文学呈现。萨特在他的文论《关于〈喧哗与骚动〉福克纳小说中的时间》里说到:“一种小说技巧总是与小说家的哲学观点相联。批评家的任务是在评论小说家的技巧之前首先找出他的哲学观点。”萧红在岁月里漂泊,面对人生有着深刻的解读,也构建了她以悲伤为基调的创作底色。“存在主义哲学(美学)的话语表述中,‘诗’(艺术)与‘思’(理性)以不同方式对同一本源加以言说,‘诗’是人进入存在的开端,是穿透人的历史的诗性启悟——一种深刻的个性化理解和体验;‘思’是对存在显现的本真领悟,存在之‘思’是原诗(urdichtung),一切伟大的诗篇总是沉醉于一种本源之‘思’中——一种批判性创造,‘诗’的本质因而以‘思’为依据;而所有这些的最终归宿是‘诗意的栖居’。”即“诗”是一种对世界的领悟和理解,“思”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世界的批判和启示。萧红以她曲折坎坷的人生经历为写作源泉,以一种历经世事却不世故的姿态在其“诗”性的作品中体现出她的存在主义哲学观。存在主义是一种以生命的本体性存在为前提对生命作出审思的哲学,关注的始终是具体的个体生命与生存,是人的内心世界和外在世界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这就使它具备了诗性的哲学与感性美学特质从而与文学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存在主义以“诗”的方式在文学作品里呈现,萧红的作品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方式。
20世纪初的“五四”新文化运动使得包括文学在内的中国文化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当时文学艺术对“人”的关注度迅猛提高,关注自我的存在,主体生命的价值意义成为当时文人追寻的重点。萧红作为20世纪中国现代文学的女作家代表之一,她的存在主义文学观强调“人”,关注“人”,萧红小说“最关注的是中国下层人民最基本的温饱、生存、生死等问题,着重描写黑土地上父老乡亲普通而平凡的生活,并在这种生活中开掘出沉重而又令人扼腕叹息的性格与灵魂。”她对人生的深刻理解都安排在笔下的每一个人物身上,萧红写人,也懂人。萧红的《雪天》里有一段话:“每走过一个人,我留意他的脚步声,那是非常响亮的,硬底皮鞋踏过去,女人的高跟鞋更响亮而焦急,有时成群的响声,男男女女穿插着过了一阵。我听遍了过道上一切引诱我的声音,可是不用开门看,我知道郎华还没回来。”存在主义认为“世界是荒谬的”,文中在寒冷的雪天饥寒交迫是生存状态可以说是“荒谬”的。存在主义还认为“人是痛苦”的,在饥饿和寒冷中,一个女人等待着爱人回来,就犹如等着一个未知、虚空的未来,但是因为人可以“自由选择”,而这个女人选择了爱,于是她对生活仍然充满希望。在《朦胧的期待》里,她写着:“等她拿着纸烟,想起这最末的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背脊被凉风拍着,好像浸在凉水里一样,因为她站定了,她停止了,热度离开了她,跳跃和翻腾的情绪离开了她。徘徊,鼓荡着的要破裂的那一刻人生,只是一刻把其余的人生都带走了。人在静止的时候常常冷的。所以她不期的打了个激灵的冷战。”这将一位农村妇女想要给就要去前线的爱人买烟却发现爱人早已离开的孤独、寂寞写得细致入微。这也正是存在主义所认为的“世界是荒谬的,人是痛苦的”文学呈现。
二、“思”之深刻
萧红洞察力极细致敏锐,她敏感地感觉人性的黑暗与悲苦,用作品启发读者对生命进行反思,这是一种对于生命表征的深刻思考和批判,即“思”。
文学是“关于存在的诗性的沉思”。作者以文学的方式用一种对生命的领悟和探索的思辨方式来表达哲学的诗性,就像萧红用文学作品来揭示生命的真谛。
萧红的存在主义文学观强调“人”和“自我”,她一生在反复经历着“心死”的过程,也让她对生命有一种“伤疤式”的思考。她生于地主家庭,但是不到十岁就失去了至亲。在求学的路上曲折坎坷。感情上历经心酸,她从逃婚、恋爱、被抛弃到再恋爱、结婚、分手,接着恋爱然后分手……萧红在“分离”的人生过程中看淡人生的繁华虚空,用朴实、淡然的生命感悟去思考“存在”这个问题。《呼兰河中》,她用一种冷静、客观的笔调描述着呼兰河县城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仿佛将自己置身于“局外人”的角色,仿佛整个世界与自己无关。《生死场》里描写女人生产的场面写道:“赤身的女人,她一点不能爬动,她不能为生死再挣扎最后的一刻。天渐亮了。恐怖仿佛是僵尸,直伸在家屋……大肚子的女人,仍涨着肚皮,带着满身冷水无言的坐在那里。她几乎一动不动,她仿佛是在父权下的孩子一般怕着她的男人。”这样的刻画描写,萧红将人生的痛苦深刻细致的描述出来,以此批判社会的黑暗和人性的冷漠。她用作品来揭开生命经历中的“伤疤”,但又用文字来启示人们对“自我”肯定和对他人关怀使“伤疤”愈合。在这样的反复中,萧红一次次证明人的“存在”,证明“我”的“世界”因为“我”才具有意义。
萧红的世界是忠于自我的。萨特的存在主义用一种“我”是“主角”的态度,“痛苦”地活在这个“荒谬”的世界的观点“存在”着。萧红也正是用这样的态度去思考人为什么活着以及人的生存价值和如何获得个人实体存在这样的问题,这是萧红的“思”之所
三、“诗”与“思”结合的萧红存在主义文学观
“存在主义文学以艺术为人的本真生存方式”,萧红以平凡的人们生活状态为写作基础,用“诗”来呈现“思”,又以“思”来创造“诗”,在确定性的境遇中表现真实性的人物。萧红的作品用语言文字来表达处境意识,以寒冷的季节、炮火纷飞的年代为作品主要背景,如《呼兰河传》中荒凉、没有生命力的院子;《生死场》里象征死亡的屠场和荒山,《旷野的呼唤》里以抗战为背景展开的一系列故事等等。笔下的人物没有丝毫的夸张,都是真实社会中人物的写照,如《马伯乐》中软弱、自私、贪婪的马伯乐;《手》里面处处遭人排挤的王亚明;《家族以外的人》里面纯朴善良的二伯……她用“诗”性的魅力,一种对生命虔诚的诠释来讲述她的人生经历,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她的生存意识。
萧红还在作品中对人和生命的存在形式、价值意义进行探讨,从而创作出她专属的“诗”,使读者通过作品去思考和解读生命之“思”的真谛。在《苦杯》中,她写道:“近来时时想哭,但没有一个适当的地方,坐在床上哭,怕是他看到。跑到厨房哭,怕是邻居看到。在街上哭,那些陌生人更会哗笑。人间对我却是无情了。”萧红的好多情绪无处安放,于是便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呼兰河传》的“后花园”,那里面有蝴蝶、蜻蜓、蚂蚱,有红红绿绿的花朵……各种美好的有活力的动植物都被萧红列举出来,最温暖的还有她和祖父一起的美好回忆。萧红在讲述小时候的回忆时是愉快、活泼的,而相较她其他作品而言,《牛车上》灰色的笔调充斥着整篇文章,《生死场》里对人性残酷的挖掘也使人心情沉重,《马伯乐》中对社会批判让人感伤社会的黑暗……她一生漂泊,记忆中的花园则成了她心灵栖息的地方,是她“诗意的栖居”。《呼兰河传》被称为是中国现代文学“诗化小说”中的经典。这样的诗化小说里面,不仅仅是萧红对童年生活的回忆描写,而且是从中透露出的是她对人生的深刻感悟:“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红对生命的思考维度是简约却不简单,她对于“人”和“生命”的诠释以沉郁的底色、客观的视角和缓慢的节奏揭示着生命的苦痛和哀伤。萧红并没有用强烈的反抗去与世界对峙,她冷静地接受生命给予她的一切,被誉为“30年代文学洛神”,她以顽强的生命力面对存在的苦难坎坷。
结语
中国当代文学的存在和发展与现代文学的影响密不可分。其中,存在主义就是以一种人文主义的观念,通过“诗”和“思”之间的相互关系来表达对民族的关注和对“人”的关怀。存在主义以“人”为核心,对人的生存极大的关注,这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而且社会现实问题的重点。
对于当代中国文学而言,“文学就是人学”,存在主义文学在“人”的基础上对生存问题和社会问题作拷问和反思。这不仅是萧红创作的目的之一,而且也是存在主义文学观的归宿——“诗意的栖居”。存在主义文学观在萧红的作品中得到很好的呈现,这些都启发我们在对世界的体会中去思考生命更深层次的意义,同时,这也为当代文学的创作和新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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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唱畅,广西大学文学院文艺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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