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夜性侵案：总理引“狼”入室？

张珺/编译

默克尔表示，要采取一切措施，同时以最快速度将尽量多的作恶者绳之以法，无论他们来自何方或背景怎样。不过，她也暗示让难民和移民为科隆事件“代罪”存在风险。

对于一些身处德国的女性而言，2016年的开始并不令人愉快。

2015年12月31日晚，科隆火车站前的大教堂广场上，几千名民众在此狂欢，准备迎接新一年的来临。不过等待着他们的，除了新年的快乐与希望，还有突如其来的愤怒与恐惧。

BBC、《卫报》报道称，跨年夜德国发生数百起骚扰案，地点主要是科隆市的火车站四周，有许多女性表示她们遭到一群男人性骚扰、抢劫，这些人看起来大多像是阿拉伯人或北非人。据科隆警方2016年1月11日称，申诉案件已上升至516宗，大约将近一半是性骚扰，其中有2人表示她们遭到强暴。

而那天晚上，这个德国西部城市发生的事情，整整4天内，德国的政客、警察与媒体似乎都不愿谈及，直到1月5日德国国家广播公司才为没有及时报道而道歉，并解释他们正在收集证据。

德国近年来强奸案件的数量本已下降约8%，可这次事件又一次加剧了德国民众与新移民之间的紧张气氛，同时也让德国总理默克尔吸收百万新移民的计划再次遭遇公众诘问。

“我感觉自己被摸了一百次”

“他们反绑住我的双手，一把扯开我的衣服，试图要挤进我的两腿之间，或者是某个地方。”

直到接受BBC访问谈到那天晚上，米歇尔依然心有余悸，她与朋友遭到20到30名说的既不是德语也不是英语的男人包围，完全动弹不得。

一批要去音乐厅而路经科隆火车站广场的目击者称，在下午五点半时，一群说着阿拉伯语和法语的年轻人聚集在教堂的台阶上，能确定的是这些人已经喝醉了，开始把瓶子和鞭炮扔向人群中。三个多小时后，这些目击者再次返回火车站时，那里的气氛已经变得更加可怕。

据媒体称，当天大约有近千名男性将科隆火车站广场上的人们层层围堵，他们几十个人组成一群，对广场上的女性上下其手，撕掉她们的衣物，甚至是内衣。

一位28岁、化名凯蒂娅的女性称，她与三名女性在火车站外被一群深色皮肤的人拦住。“突然，一只手伸向了我的臀部，接着是我的胸，他们几乎摸遍了我全身每一个地方。我尖叫着、躲避着，可是这些人根本不会停下来。我感觉自己被摸了一百次。”

来自莱茵兰-普法尔茨的24岁学生伊夫林当时也在科隆火车站，“那天，我穿着一条及膝的裙子，突然我感觉到有一只手伸进我的裙子里，搭在了我的屁股上。我立刻转过身来，看到了一张咧着嘴笑的脸。”

2016年1月6日，德国科隆，两名女性站在科隆火车站和大教堂前。几天前，有数百名女性在这里受到骚扰与抢劫（@视觉中国）

伊夫林马上逃进了火车站旁的大教堂，却又再次被那一伙人追上。“他们唯一会的英语就是‘嘿，宝贝儿。我的手臂被他们牢牢抓住，真的是个噩梦。”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性也向德国电视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突然间，有人开始摸我。我和朋友拼尽全力想要走出人群。可当我转过身，一个家伙抓住了我的包，一把从我身上扯了下来。”当她感觉到极其危险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提供帮助或试图帮助她们，“我找不到警察。我以为我无法活着离开。如果他们当时有刀，就完全可以在马路上强奸或者杀了我，没人会注意到。”

那些袭击者嘴里还喊着下流的词语，并向人群中投掷烟花。

遭到袭击的女性珍妮说：“我听到衣服背后的兜帽里传出滋滋声，我试图把它弄出来，然后它就掉进我的外套里，到处烧。”珍妮认为，有人在她的兜帽里放了鞭炮，在她忙着甩开鞭炮的同时，她的手机不见了，“我想他们是故意这么做来偷走我的手机。幸好鞭炮没有爆炸，但它烫下的疤痕永远不会消掉。”

即便在火车站里，受害者遭受的虐待也仍在继续。“这个地方充斥着呕吐物和大麻。”一个叫丽塔的清洁员说，“尽管危险，我看到那些女孩还是渴望回到外面去，因为她们觉得困在充满了男性的密闭区域里更为可怕。”

一份警方报告里提到，这些被骚扰的女性被迫进行了某种“难以形容的防卫”才能够到达或是离开车站。

很多女性认为她们之所以被卷入暴力，是因为她们曾经认为在跨年夜，火车站周围的广场上是安全的。

许多受害者都提到当时大街上警察少得可怜。“广场上有那么多人，我不知道能躲到哪里，更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埃费林对德国电视台称，“当我们奋力跑到那些警车附近时，才发现根本没有人，警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是你们的总理邀请我来的”

然而，警察并不是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他们在人群中被淹没，有目击者称他们也显得手足无措。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察告诉媒体：“如果你跟一个袭击者对话，会立马引来他的朋友，并被围在中间。这是一种威胁。”据北威州警察工会主席阿诺德·普里克尔特称，一名女警也在受害者之列。

一名高级警官在泄露给德国媒体《图片报》的警方报告里提到：“现场的警察没办法阻挡袭击、犯罪等所有事件，因为有太多案件在同一时间发生。……即使警方到达现场，还是没办法阻止这场混乱。”

“当我们到达现场时，许多鞭炮、瓶子向我们的车上扔来。”该报告提到，警方一度担心可能会有伤亡。

一些“严重醉酒”的袭击者们在警察面前撕毁了居留许可，并且对着警察叫嚣道：“你不能碰我，明天我还可以得到一个新的许可证。”报告的作者引用其中一个人的话说：“我是叙利亚人！你们必须善待我！是你们的总理默克尔邀请我来的。”

连日来，此次案件与难民问题交织，再加上警方的闪烁其词，政府的有意回避，使事态本身越来越复杂，没有人愿意发声让难民与袭击发生联系。

但据德国《明镜》周刊报道，警方近日在追查事发当晚被盗财物的过程中，发现个别被盗手机的定位信息指向了“难民营及其附近区域”。《图片报》则透露，警方一份机密报告显示，众多来自北非国家的嫌疑人通过社交网络发出召集，号召犯罪分子在跨年夜聚集到科隆。

1月8日，德国内政部终于公布数字，有31名嫌犯得到确认，其中22人的注册身份为难民。据媒体统计，31名身份得到确认的嫌犯中，有9名阿尔及利亚人、8名摩洛哥人、4名叙利亚人、5名伊朗人、1名伊拉克人，同时也包括2名德国人、1名美国人和1名塞尔维亚人。

德国内政部发言人称，尚有44名嫌犯的身份未得到确认。

科隆市警察局长沃尔夫冈·阿尔伯斯在8日为此事提前退休离职。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内政部长——拉尔夫·耶格尔8日在宣布决定时表示，这样做是为了重新取得民众的信任以及让科隆警察重新具有行动的能力。

耶格尔的决定显然来得太迟，此前德国民众就试图寻找当局的保证。可是，新上任的无党派科隆女市长亨丽特·雷克尔的话却没能给他们安慰。

在回答如何保证女性安全时，雷克尔认为德国女人的表现应该根据一定的“行为准则”。她建议女性团体出游，并且与男性保持“一臂距离”，从而避免此类攻击发生。

“她们应该出去玩，但是需要更加充分的准备，特别是在即将到来的二月科隆狂欢节上。为此，我们将发布在线指南，年轻的女性可以通过阅读这份指南而提升自己。”她说。

她的言论在社交媒体上受到了强烈批评，“一个手臂的距离”甚至成为了一个标签被网友循环使用，从而讽刺她无关痛痒的建议。

“这不是要求女性改变自己行为的时候，而是追究、惩罚袭击者的时候。”德国联邦家庭部长曼努埃拉·施韦西希说，“女人不能穿迷你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不止是科隆的问题

这些年，科隆已成了德国国内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高耸的哥特式尖顶的科隆大教堂，总理默克尔开放政策的重点区域……可是新年之后，科隆再也没能回到之前的平静。

“默克尔，你在做什么？这里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可怕了。”

2016年1月9日，德国科隆爆发反对接纳难民的示威，警方使用催泪瓦斯和高压水枪驱散示威者，示威者则朝警察投掷爆竹和瓶罐（IC图）

1月5日晚上，数百名抗议者聚集在发生性侵案的科隆大教堂前，女性示威者挥舞着标语牌，要求能被给予更多的尊重。

瑞士女演员米洛·穆瓦尔8日下午，裸体站在科隆大教堂前，手里的牌子写着：“尊重我们！我们不是美丽的玩物，即使裸着。”

而德国仇外团体“欧洲爱国者抵制西方伊斯兰化”9日也在科隆发起反难民游行，约1700人参与。他们抗议性暴力攻击，指控难民为罪魁祸首，高举“不欢迎难民强奸犯”的标语，要求驱逐难民。

原本和平的游行，在抗议者朝警方扔掷鞭炮和瓶罐后引发冲突，警方以催泪瓦斯和水炮驱赶，要求游行队伍解散，经过一阵骚乱后，现场逐渐恢复平静。该团体也抗议总理默克尔开放难民入境，“默克尔成为国家祸害，默克尔必须下台。”

一名德国人在脸书上写道：“犯罪者的文化和出身背景一目了然，我开始对自己的国家感到陌生。”另一位跨年夜亲历女友遭到袭击骚扰场面的德国人更是怆然发问：“这就是我为之捐出了半柜衣服的那些人吗？这就是新的科隆吗？这就是新的德国吗？”

袭击发生的时候，德国人对穆斯林和外国人的态度似乎正在变得更为敌对。尽管由于天气寒冷，抵达的难民开始减少，可对总理默克尔欢迎难民进入德国的批评却变得更加直言不讳。德国公共广播联盟所做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57%的德国人支持恢复边境管控，比去年下半年上升了12个百分点。

种种反对声浪让默克尔不得不思考补救的办法，她称科隆案让人觉得恶心，完全不可容忍，同时表示，“我认为种种迹象表明，有必要修改现行法律……内政部长和司法部长正在商榷如何修改的具体事宜。”

依照德国现行法律规定，允许遣返难民申请人必须满足的条件有二：一是犯有严重罪行——判刑超过三年;二是归国后被遣返者生命不受威胁。有媒体分析，面对强大舆论压力的默克尔和她所领导的基民盟很可能会建议规定任何移民一旦犯罪就可能被遣返。

同时，默克尔对科隆市长雷克尔表示，要采取一切措施，同时以最快速度将尽量多的作恶者绳之以法，无论他们来自何方或背景怎样。不过，她也暗示让难民和移民为科隆事件“代罪”存在风险。

德国总理办公室发言人说：“最重要的一点是，科隆事件是关于犯罪，而不是难民。”

针对科隆一事，许多德国政治家一直在谨慎地调整他们的回应，以免陷入极右“排外”的阵营。“我们不会容忍北非有组织的团体来到这里，贬低手无寸铁的妇女，并进行厚颜无耻的性侵犯。”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内政部长拉尔夫·耶格尔说。他还补充道，当局应尽他们的力量，以确保这样的攻击不再重复。“我们应给予女性以及那些想平静生活在我们中间的北非难民一个平稳的环境。”

德国西部的1月依然寒冷，十年前从北非突尼斯来到德国的28岁学生拉当，手里拿着一大把单只白玫瑰，每朵玫瑰都附有一张纸条。

在科隆站的清晨细雨中，拉当一一递给路人。一些人摆了摆手，加快脚步;一些人点头赞赏，接过玫瑰;还有一些人陷入沉默，低头看着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跨年夜的性侵事件与我们并无关联，但我们强烈谴责它，也痛恨它成为了右翼势力用来批评政府的工具。”